《这个暗卫有点野》 第1章 《殿下的暗卫撒娇打滚爱作妖/予争朝夕/这个暗卫有点野》作者:不能说我不行【完结+番外】 简介: 喝酒宿醉,穿成暗卫。 萧争意识回笼第一感觉就是又累又沉,睁开眼入目就是天旋地转床布幔帐。 身边还有个贵气美男,他要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 我是谁我在哪? 撕心裂肺中记忆贯穿思维,他居然穿成了个暗卫! 而这个人居然是自己主子! 难道就只能硬吞个哑巴亏?! 绝踏马不可能!老子不服! 本书双男主,原创,抵触一切抄袭行为。 抄袭必究。 第1章 开局吃个大亏 “嘶——!” 萧争从昏迷中醒来,感官刚开始复苏,就感受到四肢沉重头脑混沌。 换了新单位被同事拉出去酒吧消遣,喝大了是有点上头。 头疼也就算了手脚都抬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头睁开眼,迎面就凑近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直接堵在了他嘴唇上。 他都来不及反应,长长的发尾就垂落到了他脸上遮住了他的大半的视线。 一种别样的温热湿润唤醒了他的神志,惊得他眼眶瞪大。 发丝滑过,他眼前视觉恢复。 转瞬间就是湿润唇瓣蹭过了他的侧脸,在脖子上连啃带咬,连带撕扯,喷在他颈项皮肤上的热气让他感觉脑子轰一声! 卧槽! 什么他妈玩意——! 他这才发现自已手抬不起来是因为被攥住,脚抬不起来是被压着! 喝多了被捡尸了?还是被个男的捡了? 自已整个身体都仰躺着任人宰割,身上的人松开了他一只手暴力扯开他的衣服前襟,这让他恢复了一条手臂的自由。 来不及过多思考怒火就冲垮了他所有理智,扬起左臂狠命劈过去,就想给身上的陌生男人直接拍死。 叫他妈你想干我! 老子直男你想干我! 看老子不宰了你!!!! 奇异的是他麻木的手腕扇出去时竟然有一股风流涌动,好像凭空就开了挂似的力大无穷,嗡——!一下。 我靠我靠我靠,开挂了!? 但转移他注意力,震惊他价值观的外挂,并没有产生预想中巨大效果。 迅疾的风流被另一股力量挡住。 冲击力卸下大半。 “砰!” 他的手腕就被如同铁腕的一只手攥住,萧争惊疑的瞪大双眼看着自已发麻的手腕。 转回眸对上了一双通红如滴血的眼瞳。 桎梏住他手臂的男人眼神如野兽一样剜过来,声音低沉如地底寒冰。 “你反抗?” 萧争懵了几秒,开始爆粗口。 “我他妈不反抗你当我是傻逼吗?!哪来的神经病滚下去!” 震耳欲聋的怒吼让压制着他的五皇子一愣,本来被药效冲击混沌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清明。 他身边的暗卫都跟影子一样除非主子问话,不然半个字都不会多言。 他竟不知道,一言不发的暗九居然是这种性子?! “方才是你自已说的,自愿为本殿解毒。” 何况暗卫本来就是为主子而活,连魂带身都是主子说了算,又有什么自不自愿。 萧争盯着眼前那张莹润贵气的脸,也懵了。 本殿?解毒? 从怒火中思维发散,不属于他的记忆立刻回溯。 他穿越了?穿成了个…暗卫?! 压在他身上欲图不轨的人,就是他主子??! 是当朝不近人情,臭名昭著的五皇子。 今日是番国进贡的日子,而五皇子进宫后被人算计,差点被陷害跟番国公主搅和到一起。 到时候不仅脸面丢尽,还推脱不了迎娶别国公主为正妃。 一个正妃是番国公主的皇子,这辈子都别想再成什么大用。 暗九也是五皇子暗卫中武功出众的,也是今日唯一跟随五皇子进宫的暗卫。 将神志不清的五殿下带离寝殿时中了剧毒,无法支撑到宫外,只好奔了冷宫弃院。 濒死之际还满怀愧疚,确实跟皇子告罪护主不利,也说过要献身为五殿下解毒。 萧争“……” 我造了什么孽?? 五皇子盯着被压身下的暗九,暗卫本身是活在黑暗中的人,遮住长相没有身份名姓。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暗九的本来面目。 面容白净五官清秀,看起来就年纪不大,微微蹙眉眼眸微垂,满脸的茫然不解。 侧头望过来时,一双潋滟眼瞳里充斥着不服和委屈。 五皇子的神志只清楚了片刻,阵阵冲击起来的燥热让他呼吸沉重又急促,无法过多去解读暗九的屈辱情绪。 大力攥着对方手腕压在床板上,矮身埋在萧争的颈窝处喘气。 温软的皮肤让他更加丧失理智,撒开手顺着扯开的衣服前襟往里探。 大力的揉捏让萧争忍不住弓了下腰,散了部分的火气蹭一下又涨了起来。 我踏马!!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答应献身的你找谁去,老子可不干! 他蓄势出来的攻击不如原本力量的一半,轻易又被挡下。 胸口砰砰两声麻疼,他的经络瞬间麻木。 第2章 整个人僵硬无力的动弹不得。 只有眼睛瞪的老大,只剩了不可置信。 妈了个…!…还有点穴这种东西! 萧争此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已是有内力的,如果能尽快掌握方法,用内力强硬冲开穴道。 大概只需要半个时辰。 不过,好像也不太来得及。 五皇子紧着眉心看向眼前临时反悔的小暗卫,他正瞪着大眼,眼圈发红,唇角微微抖动。 一撇一撇的好像都快委屈哭了。 方才刚刚索取过的唇瓣泛着微肿,表层泛着盈盈水光,晶莹剔透。 “暗九,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他中的是番外特有的巫云香,药效霸道侵蚀神志,久不缓解十分伤身。 看来宫内是有人与番外合谋一气算计他。 板正紧束的腰封被轻易扯开,说不出话的萧争被气的脖子胀红。 久戴面具不见日光的脸颊晕染淡淡霞色,五皇子竟觉得迷情意乱,思维逐渐疯狂。 指尖扯开暗卫服,贴着里衣摩挲滑落。 里衣撩开,掌心贴合的温度焯烫火热,顺着腰身曲线擦磨抚摸。 带动体温骤升和微微颤抖。 唇瓣贴合,柔软细腻富有弹性的触感让五皇子立即情绪失了控。 吸吮翻搅,喉结滚动。 疯了似的掠夺,狂躁的想把一切都占有。 这让萧争几乎窒息,偏偏还动弹不得无法闪躲。 只有指尖能微微动弹,指腹指甲抖动着嵌进生硬的床板和薄薄的被单。 太阳穴鼓胀,脖颈青筋暴起。 难受到差点晕厥过去。 他眼里映入五皇子饱含情欲的眸色,英气勃发的鼻梁下颌,清晰的颈项喉结线条。 渗出薄汗的结实肩臂。 五皇子迎着他略带水光的眼瞳,伸手探到他颈后把他圈了起来。 紧紧贴着胸口搂抱着。 萧争怒意中烧,生生靠乱窜的内力恢复了一点口唇知觉。 用仅有的气力张嘴咬在下巴边的肩膀上。 死命使劲不撒嘴,打着非咬下来那个狠劲儿。 如果不是萧争还点着穴牙齿用不到全力,还真有可能咬穿。 五皇子眉梢低了低,一声没吭,也巍峨不动的没放手。 臂膀大力紧紧搂着精瘦肩背。 萧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自已已经脾性崩离了好几次。 口腔里还残留着血腥味。 直至从一开始只有手指能动弹到了手腕可以活动。 动静消匿,周围都安静下来。 他还是没有恢复活动,却仍然能感觉到肌肉的紧绷和酸疼。 天色已经暗下,黑暗中他隐约可以看见五皇子的脸部轮廓。 看不清神情的平声跟他说话。 “这就回府。” 第2章 他的暗卫说要杀了他 回府? 回你大爷! 萧争如果此时能说话利落,大概肯定毫不犹豫的问候对方祖宗三圈都不带打壳。 但他舌头不仅不灵活,还又麻又肿。 只好紧着腮帮子瞪眼前的黑影。 等老子恢复过来宰了你! 他想杀人诛心的视线在黑夜里并不清晰,大概五皇子只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瞳孔。 五皇子盯了他有一会儿,打消了留他自已在这自行恢复的想法。 莫名觉得冲开穴道之后,暗九很可能会咬舌自尽。 屈身指节碰触对方被自已扯开散乱的衣物,借着昏暗不清的光线,眼神在裸露皮肤上停留。 暗卫因为平日要保证很好的隐藏踪迹,会严格控制自已的饮食,尽可能保持身量轻盈。 暗九看起来略微纤瘦,肩直腰窄,皮肤细腻。 五皇子视线从那些斑驳红痕上瞥过,入目是笔直修长的一双腿。 萧争气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着。 看看看,还看你大爷!! 五皇子顿时感受到了一股明显杀意,他转眸对上萧争的视线,听他口齿不清的从牙缝里挤出句。 “蓝…慕瑾…我…要…杀了你…!” 这让五皇子心里眼里全都是讶异。 …他的暗卫,说要杀了他。 而且还指名道姓的念出了他全名。 整个泱朝,除了坐在龙椅上的人,还没人敢叫他名字。 或者说都快没人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泱朝五皇子冷血绝情,动辄杀伐。 自私霸道还没有人性。 私下里也只咬牙切齿的送了他个绰号——活阎王。 他伸出修长指节,指腹在小暗卫的脖颈红痕上刮过,发出一声哼笑。 大概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立刻要了这个没规矩的人的小命。 但他也只是哼笑了一声,移开指节把散乱至周围的衣物随意捆绑了几下。 本来应该系的周正服帖在身上的暗卫服,松松垮垮掩盖了大部分触目惊心的暧昧痕迹。 “回去赏你。” 萧争只感觉胸腔里堵着一大口火气,诡异气流在体内乱窜,撞得的他眼冒金星。 头晕目眩的就被抱起来了,脑子里没法安定,不停的反复念叨“赏你祖宗个大头鬼!” 弃宫的门有些陈旧,砰一声踹开之后就发出吱吱呀呀晃动的动静。 被外头入夜的小凉风一吹,萧争脑袋闷疼闷疼的,只有侧脸挨着的华贵衣料有一点温热传递。 第3章 随之而来就是突兀的腾空,忽然悬在半空这种感觉吓得他一哆嗦。 半眯着眼只能看见周围宫灯树影快速晃过,更加脑子不清楚。 蓝慕瑾回到府邸时,周围树影微不可察的发出轻响,他看了一眼树梢,最终还是迈进了寝殿。 把暗九放在床榻上,看着他软软松缓的半睁着眼,一路上锲而不舍的难听话也早就没声了。 “叫府医来给你处理……” 处理一下伤口。 萧争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知觉,口唇麻木也逐渐消退,带着鼻音又逞强的驳了回去。 “用不着!” 让你个狗东西看了半天还要让府医看,老子还要脸! 他卯劲朝着床沿挪动,双腿的颤抖却让他根本使不上劲,费了半天劲只把耳朵憋红了。 蓝慕瑾伫立在离床边一步外看着他费力徒劳挣扎,没说话。 转身走出了寝殿。 立在寝殿外冷声开口“暗七。” 瞬时一个黑影轻盈落下悄无声息的跪在他面前。 面具遮脸,口唇下颌也被黑布蒙的严严实实,面目没有任何地方裸露,只隐约能看见面具后的眼睛。 他低头看向恭敬不搭话的暗七,想着刚才暗九碎嘴一样骂了他一路,心里道了句“这才是暗卫应有的样子!” “几个盯着的回来没有?” 暗七简洁回应“主子,并未。” 蓝慕瑾垂下眼帘眸光晦暗不明,他一共有六名暗卫,除了留在府中的首领暗七,其余几个都分散出去盯着各府皇子。 寸步不离的派人盯着,都还被人下了算计差点栽在宫宴上! 暗七一动未动,清楚感受到了五殿下散发出来的怒火和杀意。 刚才他已经看到暗九是被带回来的,状似人事不知。 看来宫里出了岔头,不然是中了埋伏? 暗九的武功已经极其出挑,性格也稳重,都能被重伤。 那五殿下岂不是…… 暗七反射性的抬起头朝着蓝慕瑾身上看去,只看到了服帖周正的云锦黑金领口,衣服下摆连个褶子都没有。 对上一双墨瞳才反应过来立刻低下了头,心觉是自已逾矩。 “全召回来!书房问话。” 蓝慕瑾音量沉沉,并未暴怒却让暗七感觉重锤击顶一样,霎时就浸出一身冷汗。 外头院落的声响渐渐远去,萧争闭着眼努力调整呼吸,发现体内那些乱窜的气流是能被自已干预的。 他运了半晌才平复一些,睁开眼看了眼被月光照射的窗框。 寝殿内没有点灯,抬手紧扒着床栏他缓缓从床榻上翻了下去。 四肢还有些脱力,但可以活动,掉下床的时候还磕到了膝盖,忍不住又骂了句街。 萧争现在有记忆,他知道这是五皇子的寝殿,他抵触留在这。 谁知道那个狗东西哪会儿还返回寝殿睡觉。 他扶着床栏站起身,四肢酸痛发软,迈步间双腿都大幅度抖动着,眼前视线也有些眩晕。 循着记忆靠着意志他到了个隐蔽的院落。 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府里暗卫居所,平时也很少有人。 多数时候暗卫都在当值,休息也只能轮换着。 没有点灯的打算,萧争就在黑暗中凭着本能倒进了床榻上,意识消弥。 一炷香后,书房里整整齐齐立着五名暗卫,一水儿黑衣黑面具,下颌都用黑布蒙的严严实实。 室内静谧非常,静到掉根针都听得见。 站在首位的暗七轻攥指节,身旁暗八、暗十、暗十一、暗十二都一声不吭的等着主子降罪。 几人身形身材都异常相仿,加上装扮统一,不说话几乎认不出谁是谁。 又一炷香后,书房里出现一些棍棒拍砸的闷响。 却没有听到任何一声痛哼。 第3章 我会画春宫图 蓝慕瑾并不算重罚暗卫,只是小惩大诫每人挨了十棍。 或许会渗血淤青,却不会伤筋动骨。 受了责罚的暗卫转瞬又出了府,快速处理了创口压制血腥味,带伤继续执行命令。 蓝慕瑾踏着夜色返回了寝殿,黑缎高靴停伫在床榻边上,却没有看见暗九。 只有床单褶皱挣扎过的痕迹,空空如也。 他走了? 盯着微乱的床榻,皇子半晌发出了一声不知喜怒的哼笑。 “暗七。” 黑影转瞬闪现,单膝跪地没发出声响。 “去找,暗九去哪了。” 暗七出现了两秒的怔愣,微微抬头朝着床榻看去,没人。 “是!” 黑影退下,轻盈翻过寝殿院墙,暗七第一想法就是暗九不敢停留在主子寝殿,带伤回了暗卫居所。 果然推开房门,黑夜中也能看见床榻上伏卧着个人影。 暗七立在床边,暗九也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难不成是受伤太重昏厥过去了?暗七扯下遮住口鼻的黑布,并没有闻见血腥味。 没有伤口?中毒了? 心惊同时暗七迅速攥住对方手腕,暗卫都是略懂医术的,手心最先传递过来一片火热。 发热了? 再探额角,果然滚烫。 暗七迅速从身上取出一颗药丸喂进昏迷的人嘴里,没耽误返回主子身边复命。 第4章 五殿下就端坐在桌边,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暗七又立在了他面前。 “主子,暗九返回住所,发热并无意识,无法前来。” 蓝慕瑾端着茶盏的指节一顿,微微蜷起,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回应。 “让府医去瞧瞧。” 暗七心下一凛,暗卫平日不能以面示人,受伤从来都是自行处理不准请大夫。 “主子,暗九没有外伤,可能是中毒,已喂过药。” 茶盏落在桌上发出磕碰轻响,暗七低垂的头顶传来皇子听不出情绪的反问。 “没有外伤,你是检查过了?” 这随意的一问莫名就让暗七感到一阵巨大压力,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如实回答。 “主子恕罪,没来得及检查,只是没闻见血腥味。” 说完了就感觉脑瓜顶上的压力一松,再次听到皇子的吩咐。 “无碍,召府医去看。” 暗七没再犹豫应声离去。 蓝慕瑾指尖推开茶盏,起身朝着暗卫居所缓步而去。 府医都要歇下了,黑灯瞎火眼前就出现了个黑衣人,不名分说薅着他后领子就提了出去。 半个字都没跟他讲,就跟强盗一样。 半夹半拽着飞墙走,吓得哇呀呀差点犯了心脏病。 最后腿脚发软的被推进了个房门,黑漆漆啥也看不见。 黑衣人伸手利落的点了灯,光一亮府医正看见对面人的鬼脸面具,又吓得差点撅过去。 暗七一个字也没说,遵循着不能透露身份的准则,只伸出一个手指头,指向床榻。 府医战战兢兢扭过头,这才看见床上有人。 明白自已是被逮来看病的。 “你倒是……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连药箱子都没带。” 暗七还是没言语,等再次把人提出去时,蓝慕瑾已经立在了窗外。 就听着府医鬼哭狼嚎,看着两人连抻带拽的窜过了墙,抬步跨进了门。 房间内只燃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萤火光线显得室内并不太宽敞。 他看见暗九侧躺在床榻上没有任何动静。 绛紫云锦衣摆就贴到了床边缘,蓝慕瑾眉梢低了低,看着熟睡的人口鼻以下围着黑布。 严严实实只漏着眉眼。 他匀了口气,屈身把布料扯掉。 果然人都已经被闷的脸色有些潮红。 指节贴到脸颊边,滚烫。 连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是焯烫的,不太匀实。 蓝慕瑾立在床边没了动作,思索了半晌,反复猜测是因为自已解毒的原因,还是……扯出了伤口导致的发热。 暗九紧闭双眼,长睫偶尔颤动一下,好像在做梦。 微红的唇瓣轻启,微不可察的呓语着。 那唇瓣的温热湿甜忽然就冲进了蓝慕瑾的脑子,他忍不住弯身,屈着指节用拇指摩挲滑过那抹红润。 软软的,也有点烫。 靠近想听听暗九在做什么梦,有气无力的嘟囔传入他的耳中。 “狗东西…我要杀了你…” 蓝慕瑾:…… 他不禁怀疑自已体内肯定还有余毒未清,才鬼使神差的来看这个傻子。 暗七回来之后发现暗九的面容是裸露的。 他之前明明特意给遮上了,生怕被府医瞧见。 难道自已记错了?? 要不就是暗九自已扯掉的。 萧争的高热持续了两天,第二天下午人就清醒了,趴在床上四肢乏力。 暗七偶尔回来察看,告诉他。 “主子准你五天不当值。” 萧争瞪着眼看着面前黑衣黑面连眼睛都快看不见的人。 发了几秒的愣,最后翻了个白眼。 除了暗七,回来过的还有暗十一,看他满脸的憋闷散发着生无可恋。 偷偷递给了他个画本子。 “千万别让暗七看见。” 本来萧争根本认不出眼前同样装扮的人到底是谁。 这一说话,他的脑子告诉了他,这是暗十一。 暗十一也是暗卫中唯一一个性格活泛的,不过死怂死怂。 最怕首领暗七。 萧争抬眸看向面具后那双眼睛,听着暗十一低低抱怨了句。 “让他发现了,会打死我。” 萧争心想能看个画本子也不错,总比瞪眼趴着强,他翻开纸张,看见里头的画风就是嘴角一抽。 脑袋瓜子都更疼了。 “什么狗屁东西都没我画的好。” 亏他看暗十一藏的鬼鬼祟祟的还以为是什么马赛克小禁书,结果里头的线条比他暗卫服都黑。 暗十一其实没怎么见过暗九的面容,他们几个几乎一直是你回我走,半数时候都是各奔一方。 现在暗九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挡,暗十一只觉得,长的可真好看。 “你会画画?” 萧争根本就是随口一说,他哪会画,但牛逼都吹出去了又不想让暗十一嘲笑。 “我会画春宫图。” 暗十一有会儿没反应过来,春宫图? 瞬时嗖一下就窜到桌案边上抓了纸笔塞到了萧争眼前,透过面具都能看见他俩眼放光。 萧争被他风也似的动作惊得后躲了一下,拿着笔愣了有阵功夫。 …… 最后行云流水在纸上描了个葫芦形,上下可宽中间可细,最后还打勾点了俩点儿。 第5章 想了想画了个圈,加了几缕长头发。 又想了想,画了个三角裤衩。 第4章 金子在哪啊 暗十一捏着那张纸看了得有半炷香,比看什么机密信件还用功。 但越看眉头越紧。 他的神情被面具遮盖住,萧争看不见。 他只顾得趴在床上继续生无可恋。 心里琢磨着五皇子金尊玉贵,他肯定是没能耐宰。 不知道等过两天身体恢复差不多,要是一走了之会不会被抓回来。 一个暗卫,背主脱逃。 应该会严刑拷打五马分尸吧。 边上暗十一不可置信的声量打断了他想逃命的想法。 “女人身体就长这样?” 萧争仰头看向音调都变了的暗十一,随意回应“嗯呐。” 原来是个纯情小处男。 暗十一又盯着纸上的东西看了片刻,浑身都开始散发着‘怎么会这样’的失望劲儿。 “那些姑娘穿着衣服纤纤柔柔的,脱了居然长这样??!” 萧争一点都没误导别人的觉悟,还觉得自已画的全是精华。 “就这样啊。” 暗十一扯开蒙着口鼻的黑布,露出下巴和紧抿的唇角,看着年岁不大。 “那我还攒银子娶媳妇儿有什么用,这…这…有点…难看。” 忽然不想娶了,不想每天半夜一睁眼,身边是个好像个长畸形的大葫芦。 萧争都快被他逗笑了。 头回听说暗卫攒钱娶媳妇儿,暗卫不是连个身份都没有,也必须得无牵无挂吗。 他还想娶媳妇儿!想多了吧! “那你攒了多少银子了?” 暗十一显得有点闷闷不乐,捏着那张‘春宫图’居然折起来揣进了怀里。 心里想着必须得让暗七看看,嘴上回应着“现在有十个了。” 这种摸不着头脑的回答让萧争满脑袋问号。 “十个?十个什么玩意?” 暗十一把黑布重新系好,莫名其妙。 “十锭金子啊,我到府里也快一年了,一个月给一锭么。” 萧争……???! “一个月给一锭……金子??” 暗十一“……是啊。” 萧争:我靠暗卫工资这么高吗??一个月给一个金元宝!! 俩人互瞪了半晌,暗十一都觉得暗九是不是中毒之后影响到了脑袋,感觉有点不正常。 就听暗九满脸希冀的问了他一句“那我有吗?” 那双大眼都闪着光亮,跟正月十五街上的花灯似的,流光溢彩。 暗十一“…………有啊。” 萧争“在哪?” 暗十一“…………我哪知道你藏在哪?” 萧争脸垮了下来。 那个表情,苦大,仇深。 暗九的记忆怎么就没告诉他还有财产。 藏在哪啊!!你倒是留下两句遗言,留几块金子给哥哥隐姓埋名远走他方啊! 本来虚弱的人蹭蹭蹭就从床上拱了起来,风卷残云一样开始巴拉被褥,拆被单掀床板。 叮咣叮咣的。 还把枕头捧起来使劲摇晃,嘴里重复着“在哪在哪,到底在哪?” 整个人就像只逮耗子的猫一样翻下了床,匍匐在地钻进了床底下。 暗十一:……?? 没一会儿又土呛呛的从床底下滚了出来,一身的灰尘,扑到床上耳朵贴着墙面。 神经兮兮的敲来敲去。 肯定是有暗格!肯定是! 暗十一都惊呆了,心里慌的一批,暗九这不是毒发犯病了吧?! 可坏了!怎么办怎么办?? 暗十一几乎只是懵了几秒,扭头窜出了门。 风风火火的挂影翻墙飞檐走壁,有些草率的落到了一棵大树上。 砸落了十几片树叶子。 屈膝靠在树干上的暗七都感觉树干晃动了两下,差不点气的一巴掌给他扇飞。 可他还没来得及训斥,就听暗十一慌里慌张的扯着他袖子说。 “暗九疯了。” ……??! 萧争几乎把整个暗卫住所都翻遍了,连个金色的边边都没见到。 只翻出了几个暗卫的里外衣物和绑带,还有一些药物。 暗七进门的时候每个床上都是一片狼藉,暗九满脸幽怨的朝他扔过来个东西。 他顺势伸手接到手里展开一看,是暗十一没来及洗的裤头。 …… 暗七没敢告诉五殿下暗九疯了,要是让主子知道暗九脑袋受了刺激,八成会废了他。 皇子府肯定不能留一个头脑不清晰的暗卫,实在威胁安危。 堪堪瞒了两天,蓝慕瑾说的是许暗九养伤五天。 五天已经过了。 暗七生怕他会出什么状况,反反复复叮咛嘱咐。 主子没有吩咐,在树梢丛灌隐着。 主子有吩咐,任何命令都立马回应。 主子揍你,不许吭声。 萧争盯着暗七那张雾蒙蒙的黑色面具,低头看了看自已已经穿戴整齐的暗卫服。 ……没找着金子。 要不,再忍几个月,赚他几个。 暗卫这个职业虽然高危,但他也是高薪啊! 上班摸鱼我最会。 暗七就听见沉默不言好半天的暗九终于信誓旦旦的应了声。 第6章 “好。” 他有了一种暗九还是暗九,还是那个沉稳内敛的暗九……的错觉。 萧争的注意力没有在金子上钻研太久,更冲击他价值观的是他有武功。 跟随暗七回归主院一路上他都快兴奋炸了。 老子会飞! 老子他妈的居然会飞!!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轻功水上漂?! 老子天下无敌的兴奋劲儿只持续了不到两炷香。 又在缩在树梢上时,慢慢冷却。 他不仅趴在树上不能乱动,还有可能一趴就得趴一整天。 不能飞来飞去,还不能咳嗽不能打喷嚏。 甚至连放屁,都得硬憋回去。 而且树上还只有他一个人,暗七和暗十一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只能抠树皮,掐树叶,还不准掉渣。 情绪无聊到巅峰时,低头看见院里缓步走进一抹金贵身影,简直难崩到了顶点。 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而被他亲戚族谱问候一遍的人并不是路过。 片刻功夫几个下人就搬来了桌椅摆设,还有婢女端上了瓜果点心。 萧争就眼睁睁看着仇人,坐在了他对面那棵树荫底下。 没一会儿,府内管家就到了跟前。 “殿下,四殿下登门。” 蓝慕瑾懒散的斜靠在椅背上,人连眼皮都没抬,淡淡哼了一声指尖轻点桌面。 “还挺准时。” 第5章 皇兄……沉鱼落雁 管家退下,蓝慕瑾靠在红檀椅背上,宽大的锦袖拂过扶手,修长指节轻撵了下。 身后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个小厮,提起茶壶斟了杯茶。 后没等任何吩咐,仔细撇开漂浮的茶叶,手执一把扇子轻缓摇动。 看上去是要将热茶吹凉。 院里立着好几个小厮下人,却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五皇子姿态随性,眼睫半垂。 长发柔和披散在肩侧,与云白蟒袍淡色交相呼应。 整个主院,静谧如画。 违和的是趴在树干上的萧争咬牙切齿翻白眼,捏着手里的树皮低低轻微挤出了句鄙夷。 “装模作样。” 这会儿扮了个温润美少年,不是要把人攥碎的臭德行了。 手指捏着的树皮嘎巴断裂出现了一丝轻响,他迅速攥在了手心里。 蓝慕瑾的眉梢轻微抖动了下,未落到实处的视线转向对面树梢。 “五弟好雅致啊!” 一声高嗓门从院外传来。 树梢分毫不敢动的萧争也将视线移向拱门处,正看到魁梧身影大步迈进了院内,身后还跟着个同样膀大腰圆的随行。 大抵是从练武场过来,四皇子身着墨色武服,腰封护腕紧束,更显得身形坚实体态宽厚。 大致得有一米九的个头,阔步间都带着一股子莽夫悍勇劲儿。 相比起来,随性懒散的蓝慕瑾反而凭空生了几分清秀。 他只淡淡扫了来人一眼,动也没动,随意回应了句。 “自然是料到四皇兄会来。” 四皇子仿似根本没在意他说什么话,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桌子对面,伸手就将小厮刚吹凉的茶水端了起来。 一饮而尽。 空杯扔在桌上晃动了几下。 小厮战战兢兢的没敢出声,蓝慕瑾才终于抬起眼皮看过去。 就听四皇子眼角带笑假意热络的告罪。 “一路走来十分口渴,五弟可莫记恨,叫人杀了为兄啊。” 说完咧着嘴笑的肆意,瞟了身后小厮一眼“再倒一杯!” 小厮进退两难的不知怎么反应,四皇子已经明晃晃的故意压了殿下面子,他怎么敢再过去倒茶。 四皇子见人不动弹,扯着把柄迁怒。 “耳聋不成!你个狗奴才……” “嗖——嗡——!” 眼前忽然闪过物件,他反射性后仰退躲,堪堪擦着他耳边的发丝飞了过去。 “砰”一声击砸在了他身后随行侍卫的右肋下,杯盖碎裂,传出一声闷哼。 四皇子瞪着眼刚要质问,蓝慕瑾冷冷的开了口。 “五大三粗的碍眼,挡着本殿赏树叶了。” 之后就像是没看见侍从嘴角浸出血迹,微微侧过头朝着身后小厮淡淡吩咐。 “你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四殿下要喝茶,难不成你也缺教养?” 四皇子:…… 树上的萧争:……你可真他妈睁眼说瞎话,赏树叶??!——漂亮! 迎着四皇子难看的脸色,蓝慕瑾语气十分温和。却说出了句凉薄的话。 “四皇兄这奴才看起来真没用,不如杀了吧。” 四皇子匀了半晌气,硬压了压怒气,哼笑一声转开了话题“五弟真是说笑,坊间都传闻五弟冷血,皇兄可还没这般绝情。” 说罢有意无意的朝四周瞟了一圈,抬高了声量。 “就似当初,五弟身边好像有个暗卫叫十三来着,……说杀就杀了,啧啧真是冷血。” 四周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暗七和暗十一都仿似不在,连呼吸都跟周围融为了一体。 趴在树上的萧争也没动,他听懵了。 我靠我靠!这狗东西他还杀自已人,忒狠了真不是人! 对于四皇子的故意挑拨,蓝慕瑾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哼笑。 第7章 他直接都被自已这四肢发达头脑欠缺的四皇兄给逗笑了。 自已处置暗卫,对方却能清清楚楚的都知道处置的是哪个,分毫不差的还把名字说了出来。 说暗十三不是跟他有过牵扯,谁信。 也不知太子要是听见他这种不打自招的套路,会不会黑了脸。 手下人要也能被只言片语动摇,那也枉他倾尽全力培养多年。 眼看四皇子一直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半句话都没提到正点上。 他都感觉有点乏累,只能主动挑明。 “是太子殿下叫皇兄过来看望吗?” 四皇子抻了抻护腕,也没承认也没否认“日前宫宴还不过半,五弟就离席不知所踪,可叫皇兄一顿好找。” “五弟,你莫不是去钻了哪个温柔乡吧?” 树上的萧争:钻你妹,哪来的傻子。 四皇子依附太子整朝上下都心知肚明,这举动又明显是派来试探的。 但这连个弯儿都不会拐的操作也真是6。 就好像在问“呦老五,你中了什么埋伏了?给哥讲讲。” 萧争不想听太子的猪队友再叨叨,尤其他趴了半天不敢动,腿都快麻了。 考虑了一会儿,他缓缓从树上撑着身体想坐起来,虽然并未发出动静,也不小心惊飞了枝头末梢感官灵敏的鸟。 吓得他心里一咯噔,生怕被底下人发现,下意识伸了手。 却因为不会完全掌握武功,拍出去了两分内力。 虽然及时收回了手,那个鸟还是已经被波及到,扑啦啦在半空扇了几下翅膀。 嗖一下直挺挺掉了下去。 卧槽完蛋!! “噗”一声,砸在了阴阳怪气的四皇子脑瓜顶上。 浑厚的嗓门戛然而止,四皇子瞪着眼抬起大手从头顶上抓攥,把鸟捏在了手里。 指尖还粘上了因为撞击摔落出来的鸟屎。 四皇子:……? 蓝慕瑾:…… 贴在房后檐的暗七:……!! 连廊丛灌里的暗十一:……?! 萧争:……我靠。 四皇子伸着指节看着手指尖的黏腻一片,脸色眼见着差到了极点。 “五弟这难不成是吩咐了手下暗卫,存心来恶心羞辱我!” 蓝慕瑾的脸上波澜不惊,反而略微疑惑,神色温和。 “皇兄想多了,哪有暗卫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四皇子都气哆嗦了,说到底谁家暗卫能他娘的干出这种事儿! “那你这府里的鸟是偏非要找本殿不痛快了?” 蓝慕瑾眼睫抖动了下,神色淡淡的扫过树梢,竟有点接不上话。 “…………可能是皇兄风姿勃发。” “…………沉鱼落雁。” 四皇子:…… 四皇子的怒意是明晃晃挂在脸上的,从头顶到脚指头都宣示着他的怒火。 大手一挥把鸟甩在桌面上,抄起茶盏,就着茶水洗了洗指尖的鸟屎,半个字也没再多说。 气冲冲的走了。 第6章 鸟兄弟,千万别死 主院趋于平静。 小厮手脚麻利把桌上的杯盏取走,很有眼色的迅速离去。 蓝慕瑾沉默了几秒,听不出喜怒的开口。 “都下去。” 院里立着的下人如释重负,全都离开了院子。 未等他再开口,屋顶瓦片轻响,连廊枝叶擦碰,暗七和暗十一板板正正的跪在了他眼前。 “主子恕罪。” 而垂头等待怒火的两人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蓝慕瑾盯着两人的墨色面具,视线转向对面树梢,盯着枝繁叶茂的树冠开口。 “暗九。” 然而没有人影迅速闪到面前,树冠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暗七皱眉,心里焦急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暗九怎么还没下来? 蓝慕瑾仰起下颌朝着茂密的枝杈叶子里看去,隐约能看见有个黑色人影,他盯着那个黑影又重复了一声。 “暗九。” 树上的萧争冷不丁才反应过来,我靠他是在叫我,我是暗九。 愣了两秒看了眼足有三米多的高度,俩眼一闭就飞下去了,落地还踉跄了下。 脚步没停走到了蓝慕瑾身前,直挺挺的立着半个字也没说。 暗七:……跪下!跪下啊! 蓝慕瑾看向那张与其他暗卫别无二致的墨色面具,暗九同样也用黑布蒙脸,遮的严严实实。 一般情况下不说话是无法分辨身份的。 但蓝慕瑾能根据气息分辨出每个暗卫。 还在暗卫隐匿没现身的情况下,准确的感觉到对面树上的是暗九。 视线下落,对方绵软的黑色暗卫服前襟上沾了一层树皮沫子。 …… “你是故意用鸟砸四殿下?为何?” 蓝慕瑾都怀疑他想砸的其实是自已,几日前还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自已。 萧争一时没接上话,他总不能说不会使内力,不小心拍死的。 暗七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实在是待不住了,生怕五殿下一生气把暗九杀了。 起身主动请罪“主子恕罪,暗九不守规矩该罚,属下去取鞭子。” 萧争:……?! 不是你怎么还主动让他打我啊? 蓝慕瑾连个眼神都没给暗七,也没回应,就盯着暗九下意识猛一转头的小动作。 第8章 看起来好像是很怕挨打。 暗卫哪个不是铁骨铮铮,不管是棍棒还是刀伤吭都不会吭一声。 他居然怕挨打? “主子……”暗七慌了,殿下没应声,看来是十分生气。 蓝慕瑾瞥了暗七一眼,手伸向了桌上的鸟。 指尖捏着鸟翅膀提到了萧争眼前。 萧争条件反射的伸手接了,那只看起来没了活气的鸟就被他捧在了手里。 蓝慕瑾:“将它救活,就不罚你。” 萧争盯着手心里软摊摊的小鸟儿,有点怀疑人生。 连垂首的暗七和暗十一都略微侧头看向了他的手心。 “要是…救不活呢?” 你说你狗不狗,狗不狗!我应聘个暗卫又没说有兽医经验! 不是,你有病吧! …… 暗七那个后脊背啊,渗出一层汗,心说暗九他真是疯了,竟然顶撞主子! 蓝慕瑾也没想到他还反问自已,沉默考虑了阵回应。 “救不活…罚月俸。” 听到这明显放水的惩罚暗七和暗十一提着的心都顷刻一松。 心跳还没落到底就听见暗九难以接受的再次反问。 “罚银子?” 蓝慕瑾看见面具后那双眼瞳都灼灼瞪着自已,看着简直比挨鞭子还严重。 萧争郁闷炸了,老子第一天上班! 你一张嘴就要扣一个月工资! 黑心压榨打工人?! 蓝慕瑾只看到眼前人腾起一股子不服不忿的劲头,嗖一下就闪到了旁边。 直接坐在了四皇子刚才的位置。 抬脚盘起腿,把那只鸟搁在了膝盖上,小心翼翼的平铺展开。 然后伸出食指开始按压鸟肚子。 一戳一戳很有节奏的按个不停。 蓝慕瑾:……? 没见过心肺复苏的暗七和暗十一也都惊呆了,面具后的眼睛都瞪得老大。 暗七:……你干什么呢!! 暗十一:他在为他那锭金子鞭鸟尸。 眉头微皱的蓝慕瑾隐约还听见他絮絮叨叨嘀咕。 “鸟兄弟…喘口气千万别死啊…” “想想你的家人…你老爹你老妈…还有你的媳妇儿你的娃…” 即使那只鸟没任何反应,萧争仍然锲而不舍的抢救着。 暗七:……内力啊!你渡点内力试试啊! 在蓝慕瑾怔然的目光中,萧争一把扯下了口鼻处的黑布,竟然用另一只手掰开了鸟嘴。 低了下头好像又觉得面具碍事,再次把面具也扯了下来。 整张脸暴露在外,可能因为天有点热了,脸颊微微泛红,耳鬓的发丝都有点汗湿。 在蓝慕瑾看着他侧脸晃神间,低头跟鸟嘴对嘴了。 鼓着腮帮子吹了一大口气。 蓝慕瑾波澜不惊的神色出现了一丝皲裂,眉头紧锁。 根本猜不出这是什么怪异行径。 在那个人又按压了几下鸟肚子,再次跟鸟对嘴的时候,唇角控制不住的抖动了一下。 如此诡异的场面竟然没有人说一句话,都眼睁睁的盯着萧争发神经。 暗七感觉自已都有点头晕,主子不发话,他是一声也不敢出。 心里期盼着暗九别命丧当场。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埋头苦干的萧争忽然感觉到了鸟肚子出现轻微的一点起伏。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紧张无比的盯着膝头上的小鸟,看着那软乎乎的肚子终于再次出现了起伏波动。 简直激动到跟中了彩票一样。 萧争心说我靠!好险! 感谢鸟兄的求生欲! 感谢你爹你妈你媳妇儿你全家,带给你的求生欲! 然后他捧着奄奄一息的鸟平移到了蓝慕瑾眼前,语气带着希冀。 “你看,活了。” 蓝慕瑾:…… 暗七:……! 暗十一:……?! 没得到对面皇子的回应,他紧张的强调。 “说话算数,别罚银子。” 萧争已经把面具摘了,清秀面容暴露在外,蓝慕瑾盯着他那双期盼的大眼睛,启唇吩咐。 “暗十一,继续盯着四皇子。” 暗十一应声离去。 “暗七退下。” 暗七犹豫了一瞬,有点担心主子会杀人灭口,但还是听命退下。 院里剩下他们两人,蓝慕瑾望着对面脾性刁钻的暗九。 不仅怕挨打,还贪财。 第7章 说话不算数是狗 他还贪财? 蓝慕瑾盯着对面朝他望过来的人有些疑惑,暗九竟然贪财? 萧争一直托举着死里逃生的鸟大兄弟,半天都没等到回应。 他额角的汗意已经被微风吹干,一张脸因为久不见日光显得凝白莹润,瞪着双大眼又朝前递了递。 “你的鸟!” 蓝慕瑾眉梢低了低,眸光明显阴沉下来。 萧争迎着他危险的眼神,想起刚才四皇子说他杀了自已暗卫的事,硬生生逼自已改了口。 “你要救的鸟。” 对面皇子的危险情绪才被垂下的眼睫掩盖,看向他捧着的鸟。 鸟仍然是半死不活,但是明显有轻微肢体抖动,看起来还真是救活了。 他并没有接过来,而是忽然问了句“你不是很想杀了本殿?” 第9章 萧争微微拧眉,把手缩了回去。 蓝慕瑾就看见他一脸的你明知故问。 “杀不了,我太怂。” 真诚坦荡到让人无言以对。 萧争其实这是头回跟五皇子面对面,之前暗九一直都是低着头的。 记忆中视线里多数华服衣摆和蜀锦鞋尖。 那天晚上又乌漆麻黑,只顾在心里问候对方祖宗根本没看清。 泱朝共有六位皇子,个个都生的身量高挑外貌极好。 而民间相传以五皇子蓝慕瑾尤为出挑,但比样貌,更家喻户晓的是此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冷血又绝情。 太子喜好美色。 二皇子品性刁钻。 三皇子舞文弄墨。 四皇子好勇斗狠。 六皇子年岁只有十五,还未入朝堂。 只有五皇子,好似没有任何偏好,身边既无美人姬妾,又无明面上的党派近臣。 每日做何事,去何处,都是临时起意总叫人出其不意。 朝堂大公无私,私下不讲交情不给脸面。 眼前这张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色单薄,眸如泼墨,倒真是副好皮相。 说是谪仙在世也不为过。 可那双黑瞳眼底好似天生透着一股子寒凉,骨子里都散发着冷漠。 萧争在心里腹诽,还连身边的暗卫说杀就杀了,保不准一会儿突然翻脸宰了老子。 他衡量许久开始在内心不断劝诫自已,他中毒了他中了毒他强迫别人那是中毒了,他也并非自愿。 要不以他这种高高在上的金贵身份,多少美女不得挤破脑袋朝他被窝里钻。 这都是,形势所迫! “你不是说…回来赏我?还算不算?” 虽然这会儿又提起这个丢人的事有那么点没骨气,萧争还是觉得做人什么都可以吃,唯独别吃眼前亏。 在选择赏赐金子上艰难抉择好一阵,最后还是逼着自已选了保命。 “要不就,我不杀你,你也别杀我,那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蓝慕瑾:……? 蓝慕瑾都被他给气笑了,他自认阅人无数。 无论是唯利是图的,自私刻薄的,急功近利的,还是阴狠毒辣的。 他有的是办法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单单今日被身边守了两年的暗卫,刷新了认知突然就长了见识。 根本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这种……看起来精明又蠢笨,还夹带着盲目自信的。 ……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笑的喜怒无常,让萧争心头警铃大作,这狗东西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但蓝慕瑾只是自顾自笑了几声,饶有兴致的给了个让萧争想骂街的答案。 他说“本殿考虑考虑。” 蓝慕瑾又在对面小暗卫的脸上看见了想掐死自已的意图,抿着嘴瞪着大眼好像生生把什么难听话硬憋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 “……” “说,不罚你。” “说话不算数是狗。” 萧争离开时,被不放心守在院外的暗七拦住。 “你怎么出来了?没守着主子?” 萧争已经把面具带回脸上,但并未蒙上黑巾,他朝着暗七唇角牵起个莞尔的小弧度。 “他说让我赶紧滚。” 暗七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暗九又惹恼了主子? 但此时暗九完好无缺连个伤口都没有的立着,心又松下大半。 “那你先回去休息,我去守着,待夜半子时主子歇下你再来替换。” 他觉得现在暗九的脑子看起来实在有点痴傻,待半夜主子睡了再来,省的惹了什么祸端。 萧争没说什么,回了暗卫住所又把边边角角的寻摸了一遍。 仍然没挖出金子。 暗卫的居住环境并不好,别说窗帘幔帐,连床都是狭窄的硬板床。 躺在上边硌得骨头生疼,暗十一说是暗卫不准处在安逸条件下,时刻提醒自已不能生出懒怠。 萧争的脑子里只蹦出俩字,狗屁。 午时刚过,看着外面的大太阳,从窗框照射进来都晃眼。 他根本就睡不着,尤其已经入夏了,被阳光照着显出有些闷热。 直至天快黑了才有了一点睡意。 等他从梦中再惊醒,已经夜深,推开窗户看了眼外头的月亮,接近子时了。 暗七还需要他去换班,他就不得不迷迷糊糊带着挥不散的睡意奔去了五皇子寝殿。 暗七从清晨一直到了深夜期间一直没有休息过,萧争见到他时他还是精神奕奕,黑暗中眼神清明锐利。 萧争:……模范头子。 眼看着暗九好像头脑不太清楚的模样,暗七有些不放心。 “你可别出岔头,主子已经休息了,你只需看守别弄出动静即可。” 其实皇子府戒备森严,除了暗卫还有里外的侍卫看守,基本鲜少会出什么状况。 但暗七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有一种——不出现问题,暗九本身就是问题的错觉。 “我知道了,你快点走吧。” 待暗七的身影隐匿进夜幕深处,萧争闭着眼缓了一会儿,朝四周看了看。 视线最终落在连廊雕花木梁上。 蓝慕瑾是将近亥时才歇下,日前自已在宫宴上被算计中了番国巫云香。 第10章 必然是有皇子跟番国有了牵连合谋一气。 皇室子弟众多,因为夺权纷争不断,私下施展各种不光明的手段都可以慢慢见分晓。 单单朝内纠葛绝不能让附属国掺和一脚,既然有人敢通敌。 那就不得不找出来,到底是谁。 分散在各个皇子府的暗卫入夜前送了回信,跟蓝慕瑾预料的一样,并没有什么重要的讯息。 蓝慕瑾武功卓绝,身边暗卫都没有十足把握能打赢主子。 所以他在休息时依然能感觉到寝殿四周的响动,包括暗九跑来替换暗七的声音。 而后是翻身隐匿的动静,院内又趋于平静。 只是他才松缓精神休息了还没半炷香,安静的寝殿门外,突兀出现了违和的呼吸声。 第8章 宝贝儿,别走 因蓝慕瑾向来耳力灵敏,所以不管是谁守在寝殿附近,都会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 那这均匀的呼吸声是怎么回事? 他睁开眼睛在昏暗中愣了一阵,眼神直直的望向窗框。 好似穿透窗框看穿了声音的来源。 寝殿外间是留着灯的,用暗色灯罩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以防影响他休息。 昏暗中他还是起了身,动作轻盈几乎没有声响,只穿着薄薄的云白锦缎里衣推开了房门。 门外静谧非常。 好似那些活泼自由的鸟儿都已经酣睡。 五皇子寝殿外,夜里除了暗卫不留任何下人。 蓝慕瑾立在门框边,云锦衣料垂坠,勾勒出他明显的肩背曲线。 他略一侧头,抬眸看向了连廊顶梁。 顶梁上蜷缩着个人影。 墨色暗卫服和恶鬼面具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只有那裸露出来的莹白下颌显得尤为突兀。 就好像一片暗蒙蒙的乌云遮盖之下,唯有一点缝隙透射下半扇白月光。 弧线柔和,唇角松缓。 蓝慕瑾望着房梁上的暗九好一会儿,半晌都不知自已该是什么心情。 一个来看护主子周全的暗卫,他搂着房梁柱子睡着了。 还把应该蒙住口鼻的黑布给扯了去,所以呼吸声才这么明显。 即使蓝慕瑾现在都已经立在了门口,那个本应该立即惊觉过来的人。 他还是没醒。 蓝慕瑾奇异的竟然没有生出多少怒气,好像这种场面它就应该发生一样。 他又盯了好一会儿,轻轻咳嗽了一声。 暗九,还是没醒。 反而紧紧的搂着角落那一截柱子,即使睡得这么香他都没撒了手。 蓝慕瑾:……所以,现在该换我来守夜吗? 正在以一个高难度姿势补觉的人好似做了梦,突然就哆嗦了一下。 身体从平滑的梁上摇晃不稳。 蓝慕瑾一惊,下意识伸出了手去接。 但萧争也只是摇晃了一下,之后就又扒紧了柱子。 蓝慕瑾:……我管他做什么?!就应该让他摔死! 这大半夜的他凭空就堵了一口闷气,转身走回了寝殿关上了房门。 他合上双眸酝酿了许久,都没有任何睡意。 思绪里乱乱腾腾,全被那个傻暗卫从柱子上摇晃不稳的想法占据。 他只要一闭上眼,仿佛感觉下一瞬暗九就会从房梁上掉下来摔断腿。 …… 难绷。 足足烦躁了将近半个时辰,蓝慕瑾再次起了身。 带着一脸的咬牙切齿,光着脚连鞋都没穿,直直的走过去推开了寝殿门,再次抬眸看向房梁。 果然暗九一条腿已经垂落下来,半个身子都倾斜着。 像个猪崽子一样半挂着。 他默默匀了口气,飞身攀上房梁。 低头朝熟睡的人看去,暗九嫣红的唇瓣在他眼前轻轻抿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吞咽声响。 蓝慕瑾蓄势待发想一巴掌给他扇醒的冲动顷刻荡然无存。 攥了攥指节,手伸过去轻轻解下了他覆在脸上的面具。 松缓安稳的睡颜就映入了蓝慕瑾咫尺之遥的视线内,鬓角还有隐约的汗珠。 顺着额角滑落,大概是痒,他搂着柱子蹭了两下。 蹭了一脸浮灰。 …… 白影落下,怀里还抱着个黑影。 寝殿门再次闭合。 蓝慕瑾盘坐在床沿边上看向床里侧蜷缩着的人,把手里已经脏了的巾帕扔在了椅子上。 堵的那口闷气终于叹了出去。 现在踏实了,掉不下去。 他轻缓的侧卧在榻上,眼前就是暗九安安静静睡着的乖顺模样,比白天时规矩的不是一点半点。 至少嘴里没说气人的话。 眼睫垂着,昏暗光线下面色略显暖黄,鼻梁边和下唇都投射着小片的阴影。 暗九的下唇有个柔和的小弧度,显得饱满可爱,蓝慕瑾再次伸出了拇指从他唇边擦蹭而过。 温温,滑滑,软的让人晃神。 猝不及防睡着的人嘟起嘴在他指腹上“啵”了一口,惊的他指节抖动了下。 萧争这会儿正做梦呢,梦见自已找到了个身材傲人的女朋友,就像他画的那样的。 才刚亲了小脸儿一下姑娘就躲了,他哪肯罢休。 伸出胳膊一搂,就把梦中情人搂进了怀里。 “宝贝儿,别走。” 第11章 满脸震惊被他抱了个满怀的蓝慕瑾:…………我是主子!不是柱子。 而圈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根本不像抱柱子那样老实。 摸摸索索探来探去,最后径直朝着他胸口滑去。 蓝慕瑾:……?! 第二日萧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他是被门外的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反应了半晌,整个人都有点懵。 眼前是华贵的鎏金幔帐,指腹滑过的是细腻的锦缎床单,他怀里还搂着件薄如蝉翼的云白里衣。 萧争:……我又穿越了? 待他嗖的坐起身,思绪开始清明,看着眼前的景象有点眼熟。 ……我靠!怎么进屋里了!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已身上,暗卫服好好的穿戴整齐,这才松了口气。 麻利穿上鞋循着外面说话声他径直推开了房门。 跟外面与他相同装扮的暗卫对了个正着,萧争懵了几秒,没猜出眼前这个是谁。 暗七? 暗十一? 不太像…… 他对面的暗八更懵,歪着头看着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是暗九?! 暗九怎么从主子寝殿出来的??! 他这一脸刚睡醒的德行是什么意思?! 他的面具呢?他怎么露着脸?! 蓝慕瑾回身看了一眼脑子还不太清楚的人,随意问了句“醒了?” 暗八:……???!!! 萧争还是有点懵“我怎么进去的?” 蓝慕瑾语气淡淡“你确定要问?” 萧争心说还是别问了,指定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把小命问丢了。 “哎我面具呢?” 蓝慕瑾“枕头边上。” 萧争扭头就走了回去取面具。 暗八:……!!!!!!! 暗八是刚从太子府回来的,奉主子命令盯着太子有无跟番国往来。 可最近见的最多的就是太子府笙歌艳舞,光腰肢纤瘦的美姬两日内都抬进去了三个。 暗八紧盯着那些美人和进出侍女,察看是否是番国人,眼睛都快盯花了。 到今晨还是一无所获,这才回府赴命。 “去书房等我。” 暗八应声,退走之前又朝寝殿内瞟了一眼。 第9章 你要去勾引太子? 蓝慕瑾走回寝殿,看见暗九捏着面具发愣。 抬头望过来时疑惑的嘟囔。 “我嘴怎么好像有点肿?” 蓝慕瑾伸手推开窗框,晨间阳光顷刻而入。 “大抵是床软…上火。” 萧争侧头看了眼细腻华贵的床单布料,不知道底下铺了几层软垫,比他现代的乳胶床垫还舒服。 又想想自已暗卫所那几张凹凸不平的硬床板。 当真是天差地别。 狗东西命可太好了,为啥自已没穿成个皇子。 自已要是皇子,才不跟这狗东西似的浪费大好身份,绝对多收几个正妃侧妃外加通房。 金屋藏群娇。 他一边琢磨喜悦都写在脸上了,牵着嘴角笑的十分开心。 蓝慕瑾看着他乐的跟开的正盛的牡丹似的,笑的倾泻进来的晨光都黯然失色。 根本想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 因为睡了一张舒服的床? 未免也太容易知足了。 “过来书房。” 先行一步准备去书房等待的暗八半路被人拦住,是打算去察看暗九状况的暗七。 暗八性子比较直,言简意赅的开口。 “主子吩咐到书房暂等。” 暗七点头,想到暗八是刚从主子寝殿过来,看来是没出什么状况。 “你见到暗九了吗?” 暗八“……见到了。” 暗七“他没惹祸吧?” 暗八“…………应该是没有。” 暗七眉头一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应该没有是什么意思? 暗八本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平时除了与蓝慕瑾禀报讯息,基本不怎么说话。 但他这会儿实在感觉不问问心里堵的慌,满脑子都是解不开的结。 “为什么暗九可以睡主子的床?” 暗七:!!!!!!!!!? 萧争先跑去寻冷水洗了把脸,这才清醒一点,之后才把面具戴好,黑布严严实实蒙住了口鼻。 无声抱怨,大夏天的真能热死个人。 戴口罩还有喘气的时候呢。 他进书房的时候暗七和暗八已经规规矩矩的在边上立着。 蓝慕瑾靠坐在书桌前,指尖落在两张有明显折痕的纸上。 那是这几日太子府收进去的美人姬妾名单,暗八已经把底细基本查清。 但太子府戒备森严,暗八也只能在府门外盯着,无法靠近太子寝殿。 否则会与太子身边的暗卫产生冲突。 那些美人底细大多都好查,不是哪家红楼里声称卖艺不卖身的艺子,就是哪个想攀附高枝的商贾庶女。 或者,还有模样出挑却已为人妇的小娘子。 只要长得颜色出挑,简直就没有太子府收不进去的… 暗八单膝跪地请罪“属下查不出太子是否与番国有关,请主子责罚。” 萧争不声不响的立到了暗七边上,看向跪在地上的暗八翻了个白眼。 你请哪门子罪,你又没去听太子床脚,查不出来不是很正常? 第12章 蓝慕瑾匀了口气,昨日太子派四皇子过来打探自已底细,他那口无遮拦的四皇兄也并未透露半分有关此事的言语。 但太子虽然好色,说不准也是明面上做给别人看的表象而已。 私下里究竟做的什么,不能只盲目猜测。 五殿下不说话,暗八沉吟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提议。 “主子,现在还有一个办法能接近太子。” 蓝慕瑾抬起眼帘看向暗八“说。” “太子殿下既然好美色,若是能寻个美人入太子府探听,或许可以得知什么。” 这或许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暗七顺势跪地,垂首开口。 “主子,衷心的美人一时并不好寻,太子身份尊贵,万一得了太子青睐留在了太子府,难保不会生出异心。” “假若送进去的人反将一军,投了太子那边,恐怕误了大事。” 而且殿下身边向来没有留过什么美人,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再去培养? 蓝慕瑾修长的指节轻点纸张,看着那些送进太子府的美人出身思虑。 对面静默立着的萧争眉梢一挑。 勾引太子?? 早听说太子美妾成群,整个皇城里哪个地方的美人最多,当属太子府。 萧争心说,好想去见识见识啊…… 去看看那些香肩半敞,纤腰美腿欲语还休,娇滴滴的大美人哎呀呀呀~ 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垂眸静默无声的五皇子,忽然觉得或许这是个有意思的差事。 “立功赏银子吗?” 本来憋了一肚子疑问的暗七听见他出声,下意识扭头就看过去了,心头又开始过山车了。 憋说话你憋说话!跟主子要钱你不要命了!! 连带暗八都略微抬头,诧异瞟了他一眼。 蓝慕瑾敲打纸张的指尖顿住,蜷回了手心,不知道这个脑子不大正常的人又要说什么。 难不成,又要发挥他那仅有的一半睿智。 “你有合适人选?” 就见萧争微微歪头小声询问了句“……你信我对你的衷心吗?” 暗七:……!!!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已在说什么! 暗八:……有病??? 蓝慕瑾:……………… 暗九已经跟在他身边两年,光是以身挡刀的次数一巴掌都数不过来。 若是之前,蓝慕瑾几乎不会对暗九的衷心生出任何怀疑。 但是现在,他真说不准。 毕竟说要杀他的就是暗九,骂他是狗的同样也是这个混账东西。 眼看五皇子不发一言,灼灼盯着自已,萧争紧着眉头又试探性的补了一句。 “我去,行吗?” 蓝慕瑾:? 暗七:……?? 暗八:……??? 书房内忽然沉寂无比,气氛变得有些别扭,每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茫然怔愣的诡异气息。 蓝慕瑾那双寒凉的瞳孔里都被讶然替代,半挑着眉盯着对面那个明明跟其他暗卫一模一样,气质却明显大相径庭的人。 消化了好半天。 “……你说你要去,勾引太子?” 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吗?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暗七:他疯了。 暗八:他疯了。 萧争默了几秒,还挺不服气的“你觉得我不行?” 暗七:叫主子!叫主子!什么你呀我呀…! 蓝慕瑾有些无言以对,这哪是他信不信的问题。 太子是好色,但也没到饥不择食,百无禁忌,男女通吃的程度。 但凡抬进太子府里的美人姿色都不凡。 却从未听说过对男色产生过兴趣。 太子如今左拥右抱又不缺人伺候,他犯不着为难自已。 暗九说他要去勾引大皇兄…… 蓝慕瑾略微抖动的唇角宣誓着他是有点想笑的,当着众暗卫的面。 硬憋了回去。 “你要是能将太子府数不胜数的姬妾比下去。”蓝慕瑾微蜷的指节朝前伸了伸,将指头上的白玉扳指脱落到了手心上。 “就赏给你。” 第10章 这姑娘是谁? 五皇子的手心细腻莹润,落在他手心里的白玉扳指也浑然天成。 洁白无瑕。 萧争盯着那看起来就能卖好多好多银子的扳指。 凭空生出了老子要深入贼巢的壮烈。 “你让人给我准备一身……好看衣裳。” 他这句话让蓝慕瑾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沉吟了阵还是唤来府里的老管家。 “带他去挑选合心意的衣裳。” 倒要看看他能鼓捣出什么幺蛾子。 老管家并不知道萧争是要什么样的衣服。 但主子既然发话,就把他领进了浣洗院子。 给主子新定的几身常服才刚取回来,正送到浣洗房打算先过水,熨烫之后再让主子挑选。 老管家取了其中两件颜色淡雅的递到了萧争面前,都是上好的料子。 普通商贾都不能轻易穿戴,贵气逼人。 萧争打眼一看,光是上面的蚕丝绣线鎏金牵边都晃的他眼晕。 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 但是,他垂头看向自已墨色软布暗卫服。 每日都是这一身装扮,脸也不能露。 想昧下他也没地穿去。 第13章 “管家大叔,我是想要件裙子。” 老管家的眼眶清晰可见的瞪圆了,啥玩意,他说的啥玩意? 后来府里伶俐的下人就奔出了府,奔着正街成衣店而去。 萧争看着眼前从刚才就眉梢一高一低,散不去震惊的老管家。 再次开口问了句“管家大叔,有胭脂口脂吗?” 老管家:……活久见。 半个时辰后,萧争从那几件华贵的女子襦裙中选了件料子最平庸的。 后就在镜子前开始描画捯饬,看的管家龇牙咧嘴一愣一愣的。 “管家大叔,你看如何?” 管家都懵了,满脸惊恐,天神老爷大变活人了哎哎哎哎~~~ (自掐人中) 萧争“哎不行,好像还差点什么!” 老管家:感觉自已救不过来了。 蓝慕瑾已经等了许久,他从晨间还未用过早膳。 伶俐的小厮见五殿下一直未从书房出来。便送过去了几碟点心。 立在门外小心翼翼的询问。 “殿下,空腹伤身。” 蓝慕瑾沉默了阵,本想挥退下人,蓦的又想起了什么。 朝暗七望过去,暗七顺势立在了门边,打开一条宽缝将点心接了过来,放在了书桌上。 书房静谧一片,暗七和暗八都等着主子吩咐并未出声。 这种沉闷的氛围又持续了大概半炷香。 书房门吱呀一声猛的被推开,一双手扒着门板探进来半个脑袋。 因为是歪着身子偷偷朝里看,披在肩后的长发垂坠滑落,好似涓流青丝荡漾着。 蓝慕瑾的视线从摆动的发丝上移开,对上门框边朝自已望过来的一双大眼。 视线交汇,那双水灵的大眼漾起笑意,眼角弯成了半月牙。 顾盼生辉使得门缝落进来的日光都开始黯然失色。 柔滑的水蓝色裙摆随着门缝带过来的风拂进了房内,那个人也就跟着扑了进来。 衣袖飘飘,连同发髻上的珠翠一同欢欣跳脱。 轻盈无比。 端坐桌后的五皇子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色,只是眼底一股子愕然跃然而上,冲淡了平时的疏离。 眼前的蓝衫姑娘面如莲花,肤若凝脂,红唇微微翘起,乐的十分俏皮。 腰封勾勒出了窄窄的腰身,显得婀娜中带着英气,甩晃着袖子悠然自得。 除了个头有些过于出挑,根本挑不出别的毛病。 就这么个清丽脱俗的好看姑娘。 一张嘴说了句话,让蓝慕瑾立马闭了眼侧过头不再看他。 “我要是去青楼走上一圈,保准成个头牌!” …… 脑子短路的暗七:……#¥!#@!¥!%¥#@!!! 暗八:………………。。。。。。这是谁。 书房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屋里几个人都仿似失忆一样盯着突然出现的姑娘。 没话可说。 最先开了口的还是暗八,今天他仿似治好了自已惜字如金的毛病。 他控制不住的晃了半天神,脑子里一直在混乱的重复。 这是暗九,这是暗九,暗九他是个男的。 “主子,属下觉得暗九可以胜任这个人选。” 绝壁得让太子给看上,马不停蹄的就得抗进府里。 旁边萧争还在沾沾自得,嬉皮笑脸的插嘴“你夸我呢?我好看吗?” 耳边就传来五皇子阴沉的声音。 “不准。” 萧争瞪着大眼懵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说不准他去太子府。 脸一下垮了下来,显得整个人周身那种顾盼生姿的劲儿荡然无存。 深闺怨妇一样冒出一股子伤情。 “我都捯饬好了你又不让去?” 我看是你那个白玉扳指不想给! 暗八有些疑惑,刚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暗九竟有这种姿色混进太子府简直易如反掌。 而且还不担心生出异心! 蓝慕瑾没回应,匀了半天气又看向对面人。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目光灼灼的瞪着他,柔情似水熠熠生辉,就好像那晚委屈万分的模样。 他只是逗弄逗弄暗九,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招。 根本没想到他会男扮女装。 此刻打扮成了这副模样,十有八九真会迷惑住太子。 太子府乌烟瘴气都是旎漪氛围,他还想真去?! 萧争都服了皇家人这种有话不说就端着的破性子,还说了不算算了不说。 说话说一半要不就半个字不说。 要么就旁敲侧击不提重点。 简直是明晃晃欺负他文化低,地位低,理解能力低。 “嘭”一声,水蓝影子就趴在了案桌上,蓝慕瑾下意识后靠在了椅背上。 跟他那张骗人的脸拉开了距离。 盯着突然扑过来的暗九不服不忿的开口“又说话不算数,说话不算数的是……” 蓝慕瑾拾起盘子里的点心直接怼进了他嘴里。 脸色差的明显。 对面把话噎回去的人呆滞了几秒,抬手把点心彻底捅进了嘴里。 鼓着腮帮子开始咀嚼,垂眼看向面前整整一碟子黄橙橙的杏花酥。 不说话了。 蓝慕瑾真是被他气的哑口无言,看见他脸鼓的跟个仓鼠似的更加堵的慌。 第14章 视线从他那欠揍的脸上移开,落到趴在桌面上的胸口处,眉头抖动了两下。 鼓鼓囊囊,丰腴柔软。 蓝慕瑾“………………你往身上塞得什么东西!” 他还真铁了心去勾引太子?!功夫都让他给做足了! 萧争被点心噎的说不出话,顺手就拿了蓝慕瑾眼前的茶水,咕咚咕咚往下顺。 暗七:……傻人有傻福。 暗八:……。 一提他这鼓鼓囊囊的大胸脯,萧争可来劲了,痞里痞气的乐。 “管家大叔说他有老寒腿,我借了他的护膝塞了两把棉絮。” “好看吗?” “像不像?” “……说话呀?” 蓝慕瑾那个脸色,都黑了两个度,看不出喜怒的挤出个字。 “像。” 第11章 好藏凶器 “我也觉得,像。” 他是笑的没心没肺,身后暗七汗都出了一层又一层,里衣都粘到了身上。 这到底是什么毒?! 这到底是什么毒?? 为什么暗九会变成这副德行!?! 口无遮拦行径怪异,还根本察觉不出殿下那铁青的脸色。 殿下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暗七心说我还得救他,暗九再傻也是自已带出来的弟兄… 所以暗七带着一身冷汗悄悄碰了暗八手臂。 暗八还没意会过来,就见首领兀自朝前迈了半步跪在了地上。 “主子,让暗九混进太子府或许真能探听出什么消息。” 蓝慕瑾抬眸眼神跟钩子一样剜在暗七头顶上,暗八喉结滚动了下,一咬牙挨着暗七跪在了旁边。 “属下在府外接应。” 书房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只有萧争不明所以,还在这个当口跟了一句。 “你放心我肯定还回来。” 那白玉扳指我指定得拿到手。 蓝慕瑾的手就轻放在桌面上,玉扳指静静躺在他指弯处。 萧争趴在桌子上离得近了,更觉得看起来柔润瓷白不可方物。 他伸出手指想碰一下,蓝慕瑾的指节骤然收紧。 扳指就在他视线里消失了。 萧争撇着嘴瞟了一眼这小气吧啦的皇子,心说可真抠门,先看看能怎么了。 那副讨人嫌的臭德行让蓝慕瑾都想掐着他下巴给他掰过来。 “太子身边隐匿着数名暗卫,如果你被揭穿。” 蓝慕瑾凉凉的音量传来“你大抵没机会命丧当场。” 萧争“……?” 蓝慕瑾“极有可能被生擒关押,酷刑加身求死不能。” 萧争一时无言,他竟把这茬忘了。 五皇子身边都有六名暗卫,其他皇子身边自然也有。 太子作为储君那更别说,说不定府内连暗卫带侍卫,严防死守里三层外三层跟大铁笼子一样。 卧槽!这要是让人按住,生生还不被碾死。 十大酷刑,刀钩锯钻老虎凳,鞭子棍子烧红的烙铁板。 …… 但是美女多啊,全是太子的女人,手下人多少不得避避嫌?? 蓝慕瑾还以为把他吓住了,猝不及防萧争万分疑惑的又蹦出一句。 “所以……太子的暗卫能听太子床脚吗?” 太子带着美人翻云覆雨,大汗淋漓。 暗卫在外头面无表情,老僧入定? 暗七:“……?” 暗八:“……不可能!大不敬!” “那太子寝殿四周没有暗卫的话,我大概也能脱身……吧?” 萧争自已都有点不确定,应该能吧? 我有武功啊?我会飞檐走壁攀墙挂树轻功水上飘啊! 他忽然就找回了一点底气,抿着下唇又琢磨了半晌,看向五皇子那张瞧不出情绪的脸。 “……给我带点蒙汗药。” 蓝慕瑾:…… 暗七:…… 暗八:…… “行吗?”萧争瞪着双水灵灵的大眼,蓝慕瑾盯着他灼灼的瞳色,启唇吩咐。 “去寻蒙汗药。” 暗八“……是。” 暗八推门而出,暗七看了眼又伸手拿了块杏花酥的暗九,心一下子又提溜到了嗓子眼。 在蓝慕瑾即将望过去之前猛然提了音调。 “主子!” 蓝慕瑾抬起眼帘看向他,眼底的淡漠让暗七暗自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又开始转移注意力。 “这似乎有些仓促,不知如何才能让暗九顺理成章进太子府,现在不论是送入青楼还是招摇过市都显得太刻意,恐怕会被猜忌。” 蓝慕瑾匀了口气,淡淡回应。 “明日番国公主出京,所有皇子都会在宫门外代父皇送行。” “等在太子回府途中即可。” 这也是蓝慕瑾最终应下的原因,这个机会确实有些赶巧。 “你去知会那几个,明早皇子进宫前候在宫门附近,待番人一走,全部散至太子府周围。” 等着接应这个…… 五皇子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桌子上,盯着旁若无人连吃带喝的暗九。 暗七死心的闭了闭眼,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随后规矩应下离开了书房。 “好吃吗?”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萧争耳边响起,萧争抬眼摇了摇头又点头。 第15章 “还行,有点噎得慌。” 蓝慕瑾望了一眼都空下去一半的盘子,嗤笑了声起了身。 可真能吃。 萧争能吃他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暗卫伙食太清淡,而且因为要保持身量轻盈。 每餐给的量都有点少。 这几天萧争都感觉自已有点两眼发黑提不上气,血压蹭蹭往下降。 不过他吃着吃着就不吃了,身上穿的裙子有点纤细,这才多吃了两口,腰间的绑带都有点勒得慌。 “过来。” 蓝慕瑾立在书架边上唤他,他按了按鼓起来的胃走了过去,水蓝裙摆飘飘荡荡的轻盈无比。 停住脚步还没开口询问,就探过来只手拽住了他腰带,用力一扯给他抻了过去。 ?! 萧争跟个旱鸭子似的甩着膀子挥舞了几下,差点扑对面人身上。 还好扒住了靠墙的书架子才站稳。 “不是你有……” 病…病…病…病…!!吧!!! 蓝慕瑾的指节迅速朝他伸过来,几乎已经碰到了萧争的领口,他脑子一抽侧身躲开了。 所以五殿下的指尖就碰到了那一团软软的……棉絮上。 萧争:……??!! 蓝慕瑾:…… 这种不知道是误会还是什么的情况让萧争脑子再次抽筋了。 居然看着他主子的眼睛很认真的劝导解释。 “这是塞进去的,不是长出来的。” 不好捏。 五殿下的脸色刷的沉了下去,看起来就气的不轻。 运了两分内力直接抵着萧争的肩膀,“砰”一声把他按在了书架上。 檀木书架的棱角把萧争硌的龇牙咧嘴,更让他表情失控的是对面这个狗东西居然堂而皇之的扯他衣领子。 “我靠你!你变态吧我都说是塞得棉絮了!” 在他大喊大叫挣扎中书架子被撞的砰砰响,那些罗列整齐的书籍看起来都摇摇欲坠。 顺着领口被塞入什么东西,贴着皮肤霎时传递过来一股子冰凉。 凉的他都打了个哆嗦。 拐出来的半句国粹戛然而止。 蓝慕瑾剜了他一眼,松了手。 萧争扯着领子低头朝衣服里看,一把精致小巧的金柄匕首静静紧贴着他胸口。 金属质感沉重,闪烁着雾蒙蒙的光晕。 ……看起来,就很值钱。 这,尴尬了。 还以为是对他伪装的身材曲线感兴趣来着,原来是……胸器好藏凶器。 第12章 5+1个暗卫 萧争干笑了两声,藏这确实保险。 毕竟谁也不敢轻易朝人衣服领子里伸。 他心想这狗东西虽然冷血绝情脸还臭,但对于执行任务的属下还是有点体恤的。 还知道给个防身的兵刃。 但蓝慕瑾开口打断了他这种刚升腾而起的自我感动。 “不是给你防身的。” 对面皇子的音量跟他华贵外衫上的蟒纹爪尖一样凉薄。 “若是大意被生擒,那你便自行了断吧。” 萧争:…………卧槽卧槽卧槽你个混蛋狗东西!! 一点人性没有谁还给你卖命!!自行了断个大头鬼! 老子从了太子也不遂你愿! ……心塞。 蓝慕瑾就看着暗九嘴角一撇一撇的气够呛,又恨不得杀了自已那个劲儿。 转过身唇角抖动了下,差点笑出声。 暗七一个时辰后就回了府,返回住处看见暗九已经换下了女装,正盘腿坐在床边发呆。 一动不动的走神好像在闭关。 “你在做什么?” 萧争眼神涣散,眸光熠熠平声回应“我在自创渣女三十六计。” 暗七“……什么计?” 他自然是在胡说八道,琢磨倒是真的,脑子里跟打仗似的筛选。 撒娇,卖萌,温柔,爱哭。 到底什么类型才能迷惑住太子?他已经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嗲里嗲气的都能给自已恶心吐吧。 ……有点后悔揽下这个活儿了。 再说自已这个嗓子…装哑巴? 哎愁死,头秃。 入夜暗七又返回了一趟,告知萧争“主子唤你。” 萧争的就带着满肚子怒气,一路骂骂咧咧的飞到了寝殿外头。 寝殿门是敞开的,外间正中点着驱赶蚊蝇的香炉。 袅袅烟气飘散升腾,阵阵香味似有若无,萧争盯着那顶华贵的雕花香炉又骂了句才走进了内殿。 立在窗内的蓝慕瑾清晰无比的听见了“狗东西”,毫无波澜的面容上出现了几不可查的一丝涟漪。 迈进寝殿的萧争对上他那不善的眼神就是一激灵,立马开始心虚。 无比乖顺的叫了声——主子。 蓝慕瑾的眉梢跳了跳,没应声。 就看着对面没有遮挡面容的暗卫眼珠子转来转去,开始堂而皇之的看幔帐,看顶梁,看桌子上的茶壶,数屋里一共有几个凳子共有几条腿。 就是不看他。 …… 金尊玉贵的五皇子有点后悔了,应该让暗七直接转达,把这个傻子叫过来添堵简直就是活该。 他垂下眼睑沉沉叹了口气。 “你只需进太子府一趟,着重观察近些时日才进府的女人,其中有没有番国人。” 第16章 “番国人相貌深邃,说话十有八九也有破绽,你自行注意。” 萧争的视线终于从屋内摆设转到了他主子脸上,面对面听着皇子平声吩咐。 “无论有无发现,都不必入太子寝殿,及时抽身。” 萧争:……不用去太子寝殿?早点跑?! 蓝慕瑾“出去吧。” 萧争“……哦。” 第二日天刚亮,蓝慕瑾就进了宫,暗七也随行而去。 萧争将女子装束换上,坐上了提前备好的马车,赶往宫门口。 今日城内街道热闹非凡,百姓几乎倾巢而动都凑在街上看热闹。 既是因为附属国公主今日离城,都想看看番国皇室公主生的什么模样。 更是因为泱朝五位皇子会齐聚宫门外,扬大国礼节代帝王为使臣送行。 各个皇子府都在城内各处,平日里虽偶会瞥见皇子颜面,却也仅仅是匆匆远望。 百姓都兴致勃勃的,想在今日一睹传闻中众皇子惊为天人的风采。 但乌泱泱的人群也仅仅在街道两边拥挤着观望,宫门方圆百米内都有齐刷刷的大内侍卫镇压。 萧争坐着马车只能停伫在较远的偏街。 车夫看了看外头乌泱泱拥挤的人群,有些犯愁的朝着车帘内询问。 “小姐,人太多没法过去,这怎么办?” 车夫只知道里头的是位小姐,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小姐。 反正,五皇子府里凭空就多出来位小姐…… 细长指节撩开车帘,从里头探出来个朱唇皓齿的姑娘,云发袅袅眉目含情。 车夫不禁感叹,还是仙女儿似的小姐。 或许是五殿下的宠妾?那也不应该叫小姐吧?但是管家说了,就称小姐。 他一走神姑娘已经跳下了马车,朝他说了声“你走吧我自已去。” 都没等再搭话,眼前柔柔弱弱的小姐突然就踩着车轮飞窜上了墙头,直吓得车夫一激灵。 半张着嘴眼看着姑娘翩若惊鸿的踩着人家房顶跑的飞快…… ………… 好在几乎多半的百姓都到街上凑热闹了,萧争噼里啪啦一点不客气踩人家瓦片的行径没有引起麻烦。 他也跟撒开笼子的金丝雀似的,好像放飞了自我。 可踏马出来了,老子终于能飞檐走壁试试这身功夫了! 也亏得下面的百姓都抻着脖子朝皇宫的方向望,要不就是交头接耳兴高采烈传闲话。 但凡有一个闲的慌的朝脑瓜顶上看,都能瞟见提着裙摆疯跑的蓝影,明日里就得满城风雨。 蝴蝶成精了哎。 萧争寻了个视觉最正的地方,正能看见宫门,盘腿刚坐下,身旁出现轻响。 他扭头一看,懵了。 身后立着五个暗卫。 为首的暗七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打了个手势。 五个暗卫围着他坐了半圈。 萧争:……? 他哑口无言了好半天,逮着今日这个机会,五位皇子齐聚宫门口,他见过的没见过的五位暗卫兄弟。 也齐刷刷的全部跟他见了面。 但他眼巴巴的从左至右看了那别无二致的面具一遍又一遍,根本没认出谁是谁。 坐他正对面的那位说话了。 “暗九你不会真是个女的吧?” 萧争的脑子再次告诉了他,这个声音是暗十。 暗十是个直性子,说一不二从来不会藏着掖着,还是跟对手碰面一言不合就往死里打的那种。 一个带有莽夫气质的合格暗卫。 斜对面一个清朗的声线接过话,听起来就像初春季节里的潺潺溪流。 “他不是女的,我给他上过药,脱了包扎的。” 萧争:……这是暗十二。 一个气质可纯善,其实有点腹黑的小兔崽子。 暗十一忽然插了话“他肯定不是女的,他多好看女的可难看。” 暗七:……? 暗八:……? 暗十:……? 暗十二:……?? 暗十一迎着旁边好几道疑惑的视线,麻利的拱蹭到了暗七边上,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张纸。 打开怼到暗七眼前让他看。 “这是暗九画的春宫图,女的就长这样!” 第13章 皇子 暗七被怼的后仰躲了一下,待逐渐看清纸上的线条,太阳穴都跟着发紧。 旁边暗十一还锲而不舍的追着问“你看,是不是可难看?你还说让我攒钱娶媳妇,我不想娶了我不喜欢。” 暗七:…… 众暗卫:……春宫图??! 暗八一把夺了过去,暗十暗十二都凑到一起仔细看。 ………… 暗十一“是不是可难看?” 众暗卫:………… 暗七将视线转到了暗九身上,动了动嘴唇,也没想出来该怎么跟他理论理论。 暗九现在脑子不好,中毒了。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转回头对暗十一谆谆劝导。 “可能……画的想的和真正看见的,并不是一回事。” 暗十一只觉得十分堵得慌,不大高兴的抱怨。 “我就说我不想当暗卫来着,你说什么暗卫给的银子多,能早点娶上媳妇儿,你是不是在骗我?” 萧争:……6 眼看暗十一那个情绪有点不大对劲,好像直接升级到怀疑人生了,暗七被烦的一个头两个大。 第17章 看向宫门已经有侍卫将人群轰散至十米外,宫内也陆续步行出官员。 暗七生怕会耽误了正事,只好随便开口搪塞“你,哎你不想娶姑娘可以娶男的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娶什么样的。” 暗十一“……还能娶男的?” 暗七:“能能能,都行。” 暗十一:“那我能娶你吗?我觉得你身板挺好看的。” 暗七:……??? 众暗卫:……好样的。 萧争直接没忍住,噗嗤就乐出了声。 造孽啊哈哈哈哈哈~ 宫门传出动静,暗十二拍了他一把,几人利落的翻身匍匐在了瓦顶上,贴着瓦片齐刷刷静谧下来。 身着红绿官服的朝臣从宫门处走出分行至两边,后就有番国服饰的人率先候在宫门外。 启程车马也备至官道正中,静等启程。 百姓堆里开始传出议论声,番国皇室婢女各个身着纤薄衣料,隐约还露着一节腰肢,手腕脚腕颈项处都挂着叮叮当当的挂饰。 满身都是银光闪闪。 萧争:……连丫鬟都这么卷。 五六个婢女簇拥之下,番国公主出现在了宫门口,身边还跟着个五大三粗的侍者。 公主服饰十分庄重,没有半分显得轻佻,繁重的图腾绣样彰显着身份贵重。 遗憾的是面罩锦纱,并不能看清晰是个什么模样。 朝臣垂眼颔首都默默伫立,番国公主停步伫立,回身朝着宫门内望去。 视线之处几位皇子缓步迈出,但也仅仅是停步在了朱红大门之下。 皇子奉命送行,也只是为了彰显主朝风范,明面上给的两国交好脸面。 不会再多送出去几步。 御林军护卫两旁,金尊玉贵的皇子仿若只能叫百姓仰望的谪仙,可望不可及。 甚至连多看上一眼,都带着万分小心。 人群静谧非常,无人再敢高谈阔论。 萧争趴在瓦顶上,下巴垫在手肘处朝着皇子伫立方向望。 为首的太子一身明黄蟒袍,云锦衣料在晨间日光映射下晃着淡淡雾光,领口袖口的金丝绣线熠熠生辉。 前襟上的蛟龙气势磅礴栩栩如生,凭空散发着威武。 这是太子。 眉目清秀面容温和,唇角微牵眸色柔和。 整个人谦谦如玉都冲淡了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威严贵气。 萧争:……!!? 他有对太子的记忆,但萧争他自已这是第一次见到太子。 怎么跟他想象中的老色痞形象完全不一样??根本挨不上边啊!! 满皇城里家喻户晓的太子及其好色。 就这种长相这种气质,哪还用的着满大街去挑选美人。 敞开大门想扑进去的人还不都得把府门给他挤垮!! 萧争十分怀疑传言可能有误。 同时也怀疑自已根本没法勾引成功,这看起来? 看起来根本不像很好色的样子。 盯了太子发了一会儿愁,萧争决定换换脑子。 视线转向太子身旁,旁边就是二皇子。 入眼就是纤长的身量,金贵且疏离。 或许是靛蓝色云翔纹衣料过于深沉,领口袖口特意绣上了银丝流云纹滚边。 腰间束着条黑色祥云纹宽幅锦带,显得肩宽腰窄,整个身形匀称结实。 定是有武功在身。 只是二皇子神情太过寡淡,眸色冷然连唇角也是自然下落的,气势压人看起来就不好相与。 大有不把任何人放在进眼里的态度。 就连太子与番国公主告别,也连个眼神都没递过去,毫不遮掩自已只是来走个过场。 简直自负的过分。 相比起二皇子的拒人千里,三皇子就显得柔和多了。 如此重要的场合仍然好似只是从府中出来散步,身着天青常服,身上既无蟒纹也没有任何关于皇子身份的修饰。 只前襟下摆处绣着几片萧瑟的青竹。 谦谦如玉唇角带笑,肤色冷白隐约透着股子病态。 仿若哪个大户家一心苦读的公子,通身都是书卷气。 他手中攥着一把未打开的折扇,轻轻放在腰封前,淡笑不语。 就连朝着远处簇拥着的百姓看去时,眼里都带着平易近人的笑意。 萧争想,要是跟这种性子的人面对面,吵架他都不好意思带个脏字。 之后他就直接略过了那个大庭广众之下提靴子拍土,一点不拿周围百姓当外人的四皇子。 也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模样,能生出几个相貌极好的儿子,必然不会长得太丑。 可这个大老粗怎么来的? 别的皇子都长的水灵清秀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膀大腰圆的大块头? 萧争视线最终落在五皇子脸上时,与对方视线对了个正着。 萧争:……!!! 这狗东西怎么,他怎么在看我?? 他怎么知道我在房顶上?? 萧争怀疑是哪个暗卫弟兄趁他不注意跑下去送信了,但他隔着左右的暗八暗十来回瞟了两遍。 一个没少。 萧争懵圈的又朝下望去,蓝慕瑾今日仍然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袍,腰束云纹鎏金腰封,乌黑发丝束起顶戴白玉银冠,没了平日披散肩侧的慵懒。 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矜贵冷傲。 第18章 即使与同样金贵非常的几个皇兄立在一处,仍然是掩饰不住看起来最出挑的那个。 蓝慕瑾将那个傻暗卫胡思乱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似有若无的牵着唇角。 闭眼也能猜到你藏哪。 第14章 送上门的美人 萧争凭空就感受到了一种鄙夷。 明明对面人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个白眼都没给他。 他就还是感觉,蓝慕瑾好像在骂他。 但他没有证据。 盯了一会儿萧争兀自转开了视线,不看了。 看着生气。 他抻了抻暗十的袖子,朝着四皇子抬着下颌。 “哎,怎么别的皇子都长的像模像样的,四皇子他就生的……有点基因突变?” 好像一只大猫头鹰掉进了燕子堆里既视感。 暗十莫名其妙的瞟了他一眼,没听懂什么什么突变,看来暗七说暗九中毒变傻了是真的。 “你不知四皇子生母是北离长公主?” 北离?萧争有点怔愣,听着确实熟悉。 但还不由得窜起一股子抵触是怎么回事? “北离长公主?” “你还真傻了,一会儿可别进了太子府再出不来,北离擅长骑射马术,整个国土在骑术上没有男女之分,北离公主可是其中翘楚。” 萧争意会,脑子里立马蹦出个诡异的画面。 一个身形相当健硕的女人俯卧在马背上奔驰在旷野,抬起粗壮的胳膊轻轻松松拽满了弓弦。 后脊背绷起明显的肌肉线条。 …… 然后嫁给了泱朝天子??!! “别愣着,该走了!” 身旁暗八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惊醒了萧争过于发达的想象力。 萧争顺着街头望去,番国公主依依不舍的朝着皇子方向又望了两眼,才上了马车。 番国车马已经逐渐掉头即将离城。 他也必须要赶在太子回程之前,率先赶到回府必经途中。 几人顺着瓦片滑下,落地悄无声息。 暗八暗十落地就朝着反方向奔去,暗十二顺势拉住了萧争手腕子。 “哥哥牵着你。” 萧争啪一声打掉了他的爪子。 “滚——!” 没一会儿百姓就会分散至街头巷尾,甚至还顺着各个皇子回府途中围观。 萧争要提前到达,更要自然而然的混进人群中。 可他这副打扮这副尊容,根本没办法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到时候暗七,暗十一,暗十二都需要隐匿身形。 不能与他立在一处。 立在街边他正发愁的时候,头上被戴上了个竹笠,轻薄的白纱缓缓模糊了他的视线。 暗十二就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把身上的衣裳扒了。 墨色暗卫服里头,竟还套着一身极不起眼的灰布衣裳,就跟街边百姓穿的别无二致。 面具取下,黑巾也换成了粗布。 暗十二那双狭长的眼眸转瞬朝着萧争弯了弯。 “妹妹,哥哥一会儿就跟你走散了。” 萧争:……?! 约莫只有半炷香,街道开始散落行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谈,暗七和暗十一已经不知隐匿到了何处。 只有换了装束的暗十二还立在萧争身旁。 兴许是百姓也随着各个皇子府不同的方向分散开了,倒并不显得拥挤。 街尾隐约有马蹄声传来,百姓都自发的躲靠在了街道两旁,等着再瞧一眼泱朝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 萧争遮着竹笠,在人群里并没有显得太过突兀,因为聚集在路边的姑娘并不算少。 环肥燕瘦,姿色各异,仿似都是特意来抛头露面。 也或许是想被那传言中荒淫无度,姬妾成群的太子看上一眼。 收进府里。 萧争都要被逗笑了,这他妈竞争力还挺大是吧? 暗十二凉凉的声音在耳边悠悠传来“阿九,祝你万花丛中脱颖而出成功迷住太子。” 萧争:……听我说谢谢你…… 马蹄声渐进,他都听见了四周姑娘们小声惊叹声。 妈的犯愁。 老子吃饱了撑得揽这么个破差事,这街头到街尾红橙黄绿姹紫嫣红。 鲜艳的跟游泳馆进进出出各式泳衣一样。 晃眼。 太子恐怕得有3.0视力才能从人群中把自已刨出来。 总不能他妈的扑过去躺大街上碰瓷,大喊一嗓子“你从我身上踩过去吧!” 他这口气还没等喘匀实,头上遮阳的竹笠忽然被摘了,还挂住了他插在发髻的首饰,疼的他嘶了一声。 没等萧争扭回头朝着暗十二骂街,后背被猛地一推。 整个人就踉跄撞出去了,萧争霎时感觉自已头发根都立了起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缩着肩膀耳边炸开了此起彼伏的马蹄踢踏嘶鸣声,还有人群的惊呼声。 萧争:……卧槽暗十二我要掐死你个小兔崽子!!! 混乱中还有侍卫的厉声训斥“什么人!” 萧争:……送上门的美人。 太子提拽缰绳平复受惊的马匹,紧着眉心朝街上吓懵了的姑娘看去。 姑娘本来低头双肩瑟缩,一看就是真受到了惊吓。 反应了一会儿有点不知所措,攥着裙摆左右犹豫了一下,听见侍卫的大声呵斥又被吓得一激灵。 第19章 缓过神才略微抬头朝着马匹这边望,一双水灵大眼里满是慌张,连睫毛都抖动着。 大概是看着没什么威胁,侍卫没再呵斥,静等着她作何反应。 可她懵了老半天,好像是吓傻了。 立在原地缓了半晌,才想起来把视线转向马背上的太子。 太子跟她对视,眸色淡淡未发一语。 默默观察着这个突然摔出来的姑娘。 却没从她眼中看见任何讨好或者献媚的情绪。 反而是姑娘只盯了他一眼就垂下眼睫看向了地面。 略微犯愁的蹙眉。 小心翼翼的缓缓矮身蹲在了地上。 轻薄的水蓝裙摆像溪流涟漪一样垂落扑散在污浊的土层。 她也仿似没在意到,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偷偷又瞄了自已一眼,试探性往前挪了一点又一点。 抖着指尖想去拿掉落在马蹄边上的一支朱钗。 快碰到时,马突兀打了个喷嚏,铁蹄前后踢踏了两下。 那只纤细的手反射性嗖一下就缩了回去,姑娘深吸了口气好像马上都要被吓哭了。 太子饶有兴致的观望。 她除了想去捡那只朱钗,也没再朝自已递过来任何一个眼神。 萧争:混账暗十二,我要宰了你个小兔崽子,大庭广众让老子丢死个人!! 太子挥退了想上前的侍卫,翻身下马缓步走到了近前。 屈身捡起了那根朱钗,又朝萧争递过去另一只手,看来是打算把他拉起来。 太子看见姑娘又抬眸望了他一眼,看向他手的时候满脸的茫然。 最后根本没领情。 再次瞟向他另一只手攥着的朱钗。 萧争:……还踏马想拉手?金仙下凡也踏马的别想拉老子手! 然后萧争就自已站起来了,压根不想看太子。 虽然太子长得不难看,但实践起来萧争才察觉出来这差事到底有多难。 谁会勾引啊?到底怎么勾引啊? 还牵手??!!还踏马亲嘴不??!! 他真的很怕自已控制不住干哕出声,被自已给膈应吐。 萧争后退了一步,大有知难而退的劲头。 心想要不还是算了吧,大不了回去被蓝慕瑾揍几棍子,罚个办事不利。 …玉扳指。 …金元宝。 …没了。 他最终看向太子手里的朱钗,亮晶晶兴许也挺值钱的。 丢了不会让我赔吧? 太子看见姑娘似乎想放弃拿朱钗,后退了一步又犹豫了。 第三次看向了他手中的首饰。 那眼神。 又怂又想要是怎么回事? 一直没说话的太子忽然就被萧争这副别扭样给逗笑了。 这姑娘没见过,好像不是皇城里的。 第15章 你妹妹丢了吗? 明黄衣袖伸向萧争这边,那根朱钗距离他就只有半步之遥。 萧争看着那根朱钗抿了抿嘴,最终伸出手。 太子本来想跟姑娘说句话,结果猝不及防手中的朱钗就被迅速拽了出去。 嗖一下。 快的跟离弦之箭一样都划出了残影…… 导致太子直接懵了几秒,沉默半晌噗嗤就乐出了声,指节搁在鼻梁边上低笑个不停。 笑的萧争都没敢一走了之。 心里琢磨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讽我??? 要不是绝不能暴露身份,萧争非当面吼他两嗓子不行。 万一一张嘴发出句汉子音,那今儿个恐怕是没法全身而退了。 落个乱刀砍死的下场。 萧争只好默默把怒气往下压了压,没说话。 太子瞧着对面姑娘好像挺委屈,转开了视线不看他,眼圈发红。 “你不是皇城人?从哪来?你家里人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萧争冷不丁想起来那个罪魁祸首,猛的转身朝着人群中寻觅。 暗十二那个兔崽子呢?!躲哪去了?? 还一会儿就失散!还真尼玛“失散”! “我……”萧争忍不住想朝着人群爆粗口,那句国粹仅发出半个音。 他又硬憋了回去,心里不断告诫自已别暴露,不能暴露! 迎着太子十分好奇的探究眼神,憋憋屈屈小声的改了口。 “……我……我哥呢?” 萧争:……真他妈要命,我装不下去了救命擦擦擦我装不下去了!! 他只想借着找失散哥哥的由头立马遁走。 没想到太子宽袖一挥,朝着身后侍卫吩咐。 “去找找这位姑娘的兄长。” 而后温和又谦逊的朝着自已发出了邀请。 “天热,姑娘可先到府内暂等。” 萧争:……卧槽离了个大谱。 这就?! 糊里糊涂,这就能进太子府了??? 既然都到了这份上,不进那也是白不进。 萧争眼看着跟在太子身后的那十几个侍卫中,立马有半数翻下马四散进了人群里。 提着嗓门扯着四周百姓衣裳连审问带询问。 “你妹妹丢了吗?” “你有没有丢妹妹?” “哎看清楚了!到底认不认识?” 萧争:……????? 但太子就好似没听见一般,朝着身后招手。 第20章 太子与随行侍卫都是骑马出府的。 并未准备马车,萧争眼看有侍卫牵过马匹就要扶她上马。 赶紧后躲了两步。 莫挨老子!! 太子只听见姑娘几不可闻的挤出句“我自已过去”。 人就已经十分干脆利落的扭头走了。 盯着她急匆匆的步伐,裙摆都跟着欢欣跳脱极速甩晃着。 那感觉,看起来好似身后被狼撵着一样。 太子淡淡一摆手,抬步跟了上去。 八九名侍卫齐刷刷的翻身下马,牵着马绳,亦步亦趋缓缓跟在太子身后不远处。 围观百姓雅雀无声。 眼瞅着一个蓝衫姑娘在前面健步如飞,太子殿下跟在身后步伐沉稳。 后面是腰垮佩刀冷面寒霜的侍卫军。 走走停停规规矩矩跟在主子两米的距离外。 形势紧张又诡异。 太子府门楣宏伟,萧争立在府门石阶下抬头朝着门头看去,镀金牌匾光晕闪烁熠熠生辉。 府门本来紧闭,只有侧门是开着的。 立在门口的守卫突然垂手行礼,那两扇朱红色大门兀自从内快速打开。 整个府门,大敞大开露出了里面同样高大的萧墙,精致的浮雕山河景致气势恢弘。 果不其然还得是储君府邸。 萧争:……太踏马的壮观了。 相比起来,蓝慕瑾的五皇子府简直内敛又低调,不过想来也是。 大概没有皇子会堂而皇之去盖过皇储君的风头。 萧争暗自嘀咕了句人还是得看命。 命再好,这世上总还有人比你更尊贵。 微微侧头,太子就立在他身后。 见他回头望过来,牵起个温和的笑容“进府吧。” 隐匿暗处的暗七眼看着太子进了府门,朝暗十一交代。 “去禀报主子,暗九已入太子府。” 暗十一悄无声息隐退。 萧争随着太子进入正厅,身后呼啦啦跟随进来一堆丫鬟小厮。 每个都垂头依次端着净水,锦帕,扇子,茶盏,果盘,点心之类的云云直接排到了正厅门口。 排场大到彻底刷新了萧争的认知。 果然,他还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 太子回身看了一眼,便有侍女立即上前沾湿锦帕,小心翼翼的帮着主子拭去手上浮尘。 “也帮这位姑娘备水。” 萧争目瞪口呆的没出声,被迫享受了一次主子待遇。 太子盯着她擦个手好像在受刑一样的紧张神情,轻轻笑了一声,沉稳的坐在了主位上。 也只需抬眸一个眼神,那些下人仿似头顶长了眼睛一样。 准确就能猜测到主子意图,默默将茶盏果盘搁置在了桌子上。 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萧争的视线从下人动作间移开,太子正注视他,那双深沉瞳孔好似隐藏着粼波暗流。 “坐吧。” 他只感觉自已眼皮都开始狂跳,这哪是进太子府,这恐怕是进了鬼门关。 看看里外这一大群下人,看看府门守着的带刀侍卫。 老子还跑的了吗? 想的多了,脸色都开始变难看。 太子眼看着姑娘六神无主的坐在了桌对面,时不时朝着门外瞟。 望眼欲穿。 还以为她是记挂自已走失的兄长,随意开口劝慰。 “许是很快便能寻到,不必太过担忧。” 萧争:我怕就是你掘地三尺,也找不着那个小兔崽子。 他深吸了口气,感受到衣服里藏的匕首柄铬的胸口疼,募的想起蓝慕瑾说的那句让他自行了断。 现在恐怕真跑不了了。 让老子自行了断?! 他那个脾气,腾一下就冲了起来。 还让老子自行了断,老子就算死也不想憋屈死。 萧争侧过头跟饶有兴致盯着他的太子对视了一眼。 牵着嘴角突然扬起个异常灿烂的笑容。 小爷豁出去了,管你皇子太子还是天王老子。 太子还在怔愣那双笑成半月牙的眼睛,猝不及防看见姑娘伸手开始薅果盘里的葡萄。 塞嘴里咯嘣一咬,明媚的笑脸转瞬就成了痛苦面具。 迅速垂头呸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句小声嘟囔。 “酸的吃不得。” 之后换了目标又伸手去够点心,距离有点远,干脆直起身两只手伸过去,直接把一整盘子都端走了。 搁在了自已跟前。 一口就咬进去半块,两口,没了。 太子还是头次看见吃东西这么快的姑娘,别的女子都是细嚼慢咽,一点一点一丁点的极有规矩。 要么就是静静坐着连嘴都不张,生怕把口唇上的脂粉蹭掉。 然而惊愕到太子的还不是吃的快。 而是姑娘手拄在桌面上,音量轻轻跟说悄悄话一样的对他说了句。 “你要想吃让人再端一份,这盘不够我吃。” 第16章 原来是这个鱼 太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刚才还胆子小到一直朝后躲的姑娘。 她突然就转了性。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这种性子? 默默的看着她连续吃了三四块点心都没停下,太子眉梢一低。 相信了那盘子真不够她自已吃。 第21章 微微侧头朝着下人吩咐“让厨房准备解暑酸梅汤。” 然后把眼前的茶盏也推至对面,生怕萧争噎着。 太子府平日里规矩严格,整个府邸都是一片静悄悄,不管是婢女还是下人,都仿似又聋又哑。 活的十分小心翼翼。 太子看着对面人吃这么香,还伸手噼里啪啦拍了拍手心里的点心渣滓,顺带抖了抖裙子。 忽然觉得心绪松缓,居然跟着轻快了些许。 “你叫什么名字?” “萧……争……” 萧争下意识就回答了,那俩字磕磕绊绊蹦出去又戛然而止,怎么踏马把自已真名给说出去了。 “小筝?” 太子饶有兴致的重复了一遍,似是在朝他确定。 萧争只好点头,心说亏得一直压着嗓门。 小筝,太子定定的望着她那双灵动潋滟的眼瞳,吃东西意犹未尽抿起的红唇,不拘小节的直白目光。 名如其人,跳脱随性。 “你跟你哥哥是第一次来皇城?来做什么?” 萧争略一思索,斩钉截铁的给了回答。 “玩。” 太子:……哦。 “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生计?家中还有谁?” 一听这就查户口了,萧争不假思索开始信口胡诌胡说八道,没报一点心理负担。 “养鱼的。” “养鱼的?” 太子的诧异从方才就没落下过,仿似这小筝姑娘的每个回答,都恰恰正好在他意料之外。 这么一个纤纤柔柔的好看姑娘,太子最多猜测或许是哪个商贾富户家的小姐。 或是哪家书香门第小门户的女儿。 偏偏根本就猜不到,居然是养鱼的?! 或许……是祖传培育养殖供官家观赏的大户。 太子看她也不再动那盘点心,便开口提议。 “府内后院有个荷花池,里头也散养不着少锦鲤,正好今日天气不算炎热,不如同去转转。” 萧争只捕捉到了俩字——后院。 花红柳绿姿容艳丽的那些个美人,应该就在后院吧。 说起来这么半天了,前厅里外除了下人,萧争连一个美人姬妾都没见到,好似传言中睥睨后宫的太子府。 压根没有什么美女。 看到萧争连连点头,太子淡笑伸过手臂想擦掉她脸上蹭上的点心碎屑。 萧争连个犹豫都没有,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一声清脆响动。 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手指节霎时传递过来一股子麻疼。 殿里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地,脑门都贴在地面上不敢抬起头。 太子盯着微微泛红的手背,半晌笑了一声。 起身像是根本没事发生过一样,脾气好的萧争都有点怀疑人生。 又看了眼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人,跟着太子出了前厅。 太子府实在很大,连廊错综复杂,拱门连通四处简直跟迷宫一样。 萧争边走边四处观望,暗自记下路线,万一还能跑的了呢? 荷花池比他想象中的还大,恍如一个小型人工湖。 靠着石桥栏杆底下生出大片大片的翠绿荷叶,其中点缀着娇艳粉嫩的重瓣莲。 尤其在阴郁的天气氛围下,随着不时刮过的风流轻微摇曳着。 萧争跟随太子来到了一条长廊正中,长廊扶手底下就是平静的池水。 由远及近荡起片片涟漪。 若是趴在扶手边上伸手朝下探,几乎都能摸到水面。 景色宜人到萧争都想即兴吟诗一首。 哇哦~ 好大一池子水。 身后随行下人手中仍然端着托盘,不过并不再是点心水果之类的。 太子接过托盘递到了萧争面前,里面是红色砂砾一样的东西。 “可以喂鱼。” 萧争:……哦,鱼食啊,还以为什么玩意又让我吃呢。 他点头,伸手非常不客气的抓了一大把。 在太子再次怔愣懵然的眼神下,卯劲朝着池子里天女散花一样甩了出去。 再扭回头干脆用双手一捧,整个盘子里的鱼食几乎一干二净。 本来应该悄无声息,诗情画意的喂鱼场面。 就变成了鱼食扑簌簌掉进池子里,砸的水面噼里啪啦,紧接而来的就是激励桄榔的剧烈响动。 或许是阴天水下缺氧,整个池子里的鱼都涌潮一样翻出水面。 跟大型炸鱼现场一样由远及近冲击到了鱼食散落处,涌起攒动一层又一层,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 少半数都被挤得蹦出了水面。 霎时水花翻腾四溅,甩尾扑腾的场面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甚至还把身上的衣裳甩湿了。 太子简直瞠目结舌,心说你们家是这样养鱼的??? 略显顽皮的低笑声传来,入目就是姑娘瓷白莹润的面容上浅浅的梨涡,乐的见牙不见眼。 又低声嘟囔了句“还挺多。” 太子不禁莞尔,顺势接口问了一句。 “你家里都养的什么鱼?” 萧争转回头,水光潋滟的大眼睛眨巴了下,似是仔细回忆了回忆。 略微朝着太子靠近了一点,又用那种几不可闻的神秘音量给了回应。 “鲫鱼,草鱼,鲤鱼,鲈鱼,鲢鱼,黑鱼墨鱼金鲳鱼……都好吃。” 第22章 太子:…………………… 原来是这个鱼… 怪不得如此喂鱼。 “那你……平时都喂鱼玩儿?” 面对太子这种奇怪又频繁的求知欲,萧争可真懒得再往下编。 他也只知道自已吃过的鱼,哪懂怎么养鱼,说着说着万一说露馅了,太子再一生气给他推池子里。 所以他摇头否认直接终结了话题。 “不喂,我们家鱼都是自生自灭。” 太子自认自小苦读,也算学富五车知识渊博。 却仍然没领会养鱼居然…可以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殿下。” 身后疾步走来的侍卫打断了他茫然的思绪。 “殿下,常大人求见。” 太子伫立沉默了一瞬,望向扒着栏杆看鱼的萧争,好似出现了些犹豫。 没有即刻应下。 萧争可没真把心思全放在鱼身上,早听见了侍卫说什么大人求见,他巴不得太子赶紧走。 自已才好趁机往后院溜。 倒是要看看后院究竟有没有数不清的美人。 按说这荷花池已经属于后院,景色这般好,天气阴郁还有阵阵凉爽的微风。 那些个后院的姬妾早该三三两来聚在一起,看看花,说说话。 这才是正常该有的情形。 如今他都在这池子边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看见任何一个现身出来看热闹的。 甚至连个过往走动的丫鬟都没有。 太子府的规矩,未免也太严苛了。 第17章 姑娘跑了 沉默观望的太子看见小筝姑娘微微侧头朝着自已绽开笑容。 仍然声量轻轻,低到他几乎听不清。 “殿下有事先去,我自已转转。” 太子淡淡牵唇,他不知道这姑娘为何一直要如此小心翼翼的说话。 一点不像她的性子。 又沉默了一瞬太子朝着守在旁边的下人交代。 “听从小筝姑娘吩咐。” 眼见太子带着侍卫远去离开了院子,萧争半趴在长廊扶手上随意朝着四周看。 起身悠悠朝着与太子离开的相反方向走去,溜溜达达边走不时拔一根草叶子。 确定身后下人都只是默默跟着没有人阻止。 他加快脚步朝着另一边拱门撒开丫子疯跑。 下人:……??!!! 姑娘跑了,下人只能一言不发的卯劲追。 整个院里出现了太子府建府以来从未出现的景象,一个水蓝影子翩若惊鸿半跑半飞,身后跟着零星几个小厮玩命狂奔。 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远远近近根本追不上。 要不是怕有人去跟太子告状,萧争绝壁不是半跑半起飞,肯定早就双脚离地登高踩瓦了。 早点找着那些宠妾,好早点脱身遁走逃之夭夭啊~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已哪会儿人设崩塌,从养鱼的又变成养猪养狗的。 他奔来跑去都没见到任何一个宠妾影子,从池水边到满是绿植的院子,看着是花园。 没有到水边溜达的也就算了,也不来后花园赏个花儿揪个叶儿啥的? 干啥呢? 全憋屋里绣花呢? 萧争回头望了一眼拔腿狂奔追过来的几个下人,接着直奔府里最显偏僻的房屋坐落处。 下人一看才刚停步的姑娘又跑了,还是朝着禁院方向跑的。 终于忍不住开始喊“姑娘!您歇歇!那边不能去!” 萧争:……不能去?! 不能去可他妈太好了!看老子给你们表演个低空飞行~ 几个下人追的脸红脖子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想不出来怎么会有人跑这么快,还提着裙子跑这么快! 实在是跑的肋叉子生疼,只能叉着腰在半途喘气。 “快去禀报殿下一声……” “殿下正跟常大人议事,不能靠近书房……” “那就在书房院外等着殿下,快快快~快去要快~” 五六个下人就分出去两个往回奔,剩下的提了口气继续拔腿狂奔“姑娘——!歇会儿——吧!” 眼看根本就追不上,没一会儿的工夫萧争就奔进了拱门深处。 下人心头就是一咯噔,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等太子殿下发现估计会把自已杖毙…… 太子府里人人都知道西北角那个院落里,其实住的全是太子殿下先前接入府中的美人。 太子殿下好美色,几年间抬进府内叫不上来名号的姑娘数不胜数。 大略一算也得有六七十人。 但也只是当日被明晃晃接进太子府,叫外人看着是登上了高枝得了太子宠幸。 容颜姣好大好年华的姑娘,从住进那个院子开始,只要没有殿下点头,就再也不能踏出院门半步。 那个院子,也就变成了太子府禁地。 无论是侍卫还是小厮都不敢靠近。 那些个顾盼生姿娇柔美貌,也鲜少再能让人瞧见。 太子殿下对今日带回来的这个小筝姑娘可明显不同。 殿下可还没说要让她住进后院,她自已怎么就跑进去了?? 萧争一路小跑着直接越过了拱门,又穿过两条连廊。 太子府邸的错综复杂让他都感觉有点晕晕乎乎。 谁家好人住这么偏?! 这要是想出府门上街逛一逛,还没望见门栓就累挺了。 第23章 身后的呼喊声渐小,他回身看去,下人根本没有跟过来。 越往里走,越感觉别扭,连个来往的丫鬟小厮都没见。 要不是各处干干净净连树木花草都修理整齐,简直跟个荒宅似的。 隔着十来步距离看见院落门深处有人影晃过,看着衣料大抵或许是太子的宠妾? 萧争直冲冲就奔院门跑过去了,想看看那些姑娘是不是都住在此处。 猝不及防身前人影落下,直接挡在了他身前。 在萧争差点停不住脚撞对面人身上之前,一股内力推举,生生把他惯性阻停。 还被推的后退了几步。 萧争心头一凛,抬眸入目是艳红的紧身武服,外罩一层墨色外衫,衣摆随着内力震荡轻缓飘动。 萧争讶然朝着对方脸上看去。 对上了一张黑红相间的羽状面具。 鳞次栉比的羽翼雕花栩栩如生,纹路沟壑中晕染血红,仿似是喷溅未洗净的血迹。 对面人一言不发,巍然不动的立在院门正中,面具后的眼眸带着杀意与敌意。 萧争心中只有一个答案——这是太子府暗卫。 看来是特意看守这个偏僻院落,不准任何人入内。 或许,里头的人也没有机会踏出去一步。 萧争只犹豫了一瞬,脚步再次朝前迈出。 只有一个暗卫的话,若是打一架,未必打不赢。 他非得看看院落里到底有什么秘密,还要严加看守。 对面人好似就是等他动作,只要他敢靠近一步大有血溅当场的决绝,在他脚尖移动的瞬间杀意暴涨,激的萧争如芒刺背。 萧争水袖下的指节收紧,在内力涌动之初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朱雀!住手!” 羽面暗卫瞬间杀意尽退,四周顷刻压力一松。 萧争指节抖动了一下,缓缓松懈下去,转回头看向紧跟而来的太子。 太子根本还没来得及跨进书房,就被慌慌张张的下人跪地拦阻。 说是小筝姑娘奔着禁院去了。 赶忙撇下求见的常大人,即刻轻功跃顶赶至。 太子下颌冷硬,眼底的怒火深沉。 在与萧争回身投过来的眸光对视上的当刻,又明显趋于平缓。 不过片刻,又恢复了神色淡淡的模样。 沉默了半晌,听不出情绪的朝着暗卫命令。 “下去。” 羽面暗卫出现了刹那的停顿,几不可查的一瞬而已,恭顺的应了声“是。” 萧争反射性转回身看,盯着黑红暗影退去,眉头微蹙眼里的惊讶可不是装的。 这暗卫?! 太子的暗卫居然是女的?! 第18章 太子 他再看向太子时,仍然没将惊讶多做掩饰。 就那么明晃晃的瞪着眼微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萧争:你也太好色了!! 连暗卫都是女的!!! 为什么蓝慕瑾身边没有女暗卫??? 为什么他们六个全是汉子?! 为什么?! 太子望着他那种看起来诧异又惊惶的眼神,竟奇异的做了句解释。 “这是府中暗卫,你不用怕。” 萧争懵了几秒,微微侧头没了反应,也没回应。 “你为何跑到这来?” 太子抬步靠近,萧争未落实处的视线里晃过明黄蟒纹和浅金腰封。 萧争垂眸盯向近在咫尺的蜀锦鞋面,他其实就是在琢磨如今这奇怪的状况。 太子明明恰好堵截了他想意图闯后院的行径,却并未大发雷霆或将自已拿下。 甚至还十分多余的询问为什么要往这边跑。 …… 这证明……自已还没暴露? 还没到自刎当场的份上? 太子默默等待好像没搞清楚状况的人发愣。 过了好一会儿,那双懵然难解的眼瞳才望过来,目光灼灼的瞪着自已。 依然声量不大,十分清晰的询问。 “你有多少个女人?” 太子一怔,被他这不答反问的策略问的有点措手不及,一时居然没想出合适的答案。 萧争也没等他回答,又抻着脖子朝着院门里望,嘴里嘟囔着。 “听说你很好色。” 太子:…… “这院里住的是你收进府的美人吗?” 太子:…… “我能进去看一眼吗?” 太子微微蹙眉半晌都没回应,萧争如此直白的问询居然让他无言以对。 院里的确住着一些姿容艳丽的美人。 也的确是他命人接进府的。 他眼见着对面那双带着期盼的眼眸逐渐失望,唇角撇下去,不大高兴的哦了一声。 不说话了。 太子兀自匀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平声开口。 “晌午了,先去用膳。” “吃完了就能看美人?” 太子:…… 萧争冷不丁抬步朝着来时方向走去,赌气似的嘟囔了句。 “原来我不配。” 然后撒丫子又跑了。 这次他没敢使用内力,就完全是提着裙子卯劲疯跑。 他打着要不就逮着这撒泼耍赖的由头直接跑出太子府得了,不定哪阵犄角旮旯又窜出个暗卫。 也不知道太子有多少个暗卫。 第24章 没想到太子突然飞檐走壁把他拦住了,他也只能停下脚步。 太子沉默片刻开了口。 “膳后,本殿让她们过来。” 萧争:……?!不是,怎么又答应了?? 这就答应了? 这么无理的要求!他怎么说答应就答应了……? 直到坐在了两米直径的大圆桌前,眼前是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旁边还有下人端着托盘伺候。 萧争鲜有的感觉食不知味。 本来以为,太子是个色痞,见到姑娘就色欲熏心脑子不清醒的那种。 结果,没有比他更睿智的了。 还以为,一进太子府就能看见无数姬妾扑过来迎接的场面,这样自已就可以趁机观望有没有番国人。 又结果,太子府戒备森严,连个手绢都刮不过来。 他简直觉得这趟差事就是自找的活该。 完了吧,走不了了吧。 忍不住又默默骂了两圈暗十二那个小兔崽子,怎么还他妈不知道来接老子! 要嗝屁着凉了!! 太子从刚刚视线就一直落在闷闷不乐的姑娘脸上,望着她唉声叹气,唇角都瘪成了一条直线。 早就没了欢欣活泼劲儿。 明明早前吃点心不拘小节的人,这会儿守着满桌子珍馐美味,筷子都没动一下。 最后还趴在了桌子上。 “你是怎么猜到那个院子住着美人。” 萧争这会儿都懒得再动多余的脑子,有气无力的回应。 “本来是不知道,你府里下人喊那边不能去啊不能去,那肯定是了。” 太子闻言哼笑了一声,微微朝着门外侧头,看向门外几个战战兢兢的下人。 “青鸾。” 转瞬屋顶瓦片几不可查轻响,一个暗色青衫人影落在正厅门外,萧争刚瞥见对方脸上兰青相间的羽状面具。 青衣暗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门口下人的脖子。 霎时门外求饶惨叫传来。 “殿下饶命!” “小的知错了!” “求殿下饶命啊——!” 被扼住咽喉的下人下意识挣扎,手脚胡乱抽动踢踹。 萧争几乎听到了颈骨咯吱声。 霎时脑子嗡鸣一片,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反应太大把身后的椅子撞的次卡作响。 “别……!” “停手!” 太子盯着萧争眼眸里迸射出来的慌乱惊恐,挥手呵止。 青鸾应声退至一旁,尚有余气软瘫在地的下人被赶过来的侍卫麻利的拖走。 里外垂头站立的其余下人像是根本没有目睹刚刚景象。 安静平和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争只觉得心脏砰砰狂跳,撞击的胸骨震颤。 差一点。 我靠就差一点! 那个方才还追着自已满院子疯跑的下人,差点因为自已随口一提。 人就吹灯拔蜡了! 他口口声声说自已可能活不了走不了,认为太子府是鬼门关是牢笼。 但他从醒来开始,也从未见过谁在自已眼前丧命。 至多也是在别人口中听得,五皇子冷血绝情。 萧争却也并未见过蓝慕瑾打杀下人,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 这只像高官子弟挂在口头的玩笑话。 如今只因为自已随随便便一提,那个方才还追着自已满院子疯跑的下人。 差点断气。 须臾间满腔充斥的愧疚抓挠着他,久久无法平复。 他看向太子眼圈发红,表面看起来温和纯善的太子,他实质杀剐无情。 太子面对他这种被惊吓到的眸色,心中升起股子后悔。 就该将人带下去悄悄处理,侧头递出一个眼色,青鸾隐退。 眼看着午膳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太子沉沉叹了口气朝外吩咐。 “撤下去。” 里外垂头默立的下人动作极为轻缓井然有序的来回奔走,没一会儿就将厅内收拾干净。 人去楼空。 整个内殿,好似萧争刚踏进太子府之时,安静祥和。 “你…你别杀他。” 太子听着他略微发颤的轻声,盯着他莹白面容微微蹙起的眉心。 淡淡牵起唇角,一派柔和。 “好。” “你不是想看美人?这便看。” 说着起身走向门外,缓步走出厅门六七步才停伫。 不远处的侍卫见状走至近前行礼。 萧争运起三分内力灌入双耳,太子凉薄的声音还算清晰的传入了他耳中。 “带几个懂事的过来,妄图逃跑的,杀了。” “是!” 第19章 你要将我留在府里 身姿卓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立在正厅外背对着萧争。 侍卫应声退去。 乌云压顶的阴郁天色里,那身本来熠熠生辉的明黄蟒袍也沉郁非常。 风雨欲来刮来的阵阵凉风掀动华贵锦缎衣摆。 随着枝头树梢丛间草叶摆动摇曳着。 萧争视线中太子回身缓步朝自已走来,步伐沉稳气质尊贵。 迈进内殿时带进来一股微不可察的冷风,吹动了萧争披散耳后的一缕碎发丝。 “瞧着你胃口欠佳。” 他开口语气却无比平和温柔,略一抬手便有下人端进来汤盅碗勺。 第25章 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 萧争就默不作声的看着太子撩开广袖,手执汤匙亲手盛了一碗汤。 递到了他眼前。 “厨房现熬的酸梅汤,放凉了才送过来。” 眼前那碗汤似乎还冒着丝丝凉气,大有可能是特意冰镇过。 因为挨得近,一股子酸甜味扑到萧争的鼻尖。 同时他也从内而外升起一股子寒意。 萧争抬手接过了太子手中的碗,并未出声。 大概过了有两炷香。 厅门外十几个身着华贵襦裙,身姿娇弱的女子鱼贯而入。 个个姿色上乘,娇柔貌美。 也如一般宠妾那样精心打扮过。 只是并没有意料内的见到太子娇嗔柔气的喊殿下。 脸上也没展现任何一丝恃宠而骄的喜色。 规规矩矩的立成一排,半声动静都不敢出。 太子回眸随意瞟了一眼,牵着唇角温和无比。 “这便是那院里住的人。” 萧争视线从对面怯懦瑟缩的人身上略过,直言不讳。 “她们都怕你。” 太子略微停顿,转眸朝着屋内十几人淡淡开口,听不出情绪。 “立着是何意,都坐吧。” 对面站着的女子战战兢兢犹豫徘徊,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四散开缓缓落座。 萧争没说话,瞟过那些姬妾即使沾到了椅子,却也只敢着力三分之一。 好似生怕哪会儿就要立即跪地求饶。 他暗自匀了口气,显得也有些沉默寡言,只太子询问时简洁回应一二。 生怕多说多问了哪几个字,会再导致别人命丧当场。 太子盯着桌上未动的汤碗,面上和煦带着无限迁就对萧争柔声劝慰。 “先解解暑,晚些再让人送点心过来。” 萧争捧起了那碗酸梅汤。 看向四周只敢偷眼观瞧的姬妾,就着丝丝凉气和冲喉的酸味一饮而尽。 其实也并不是很酸。 放了糖。 但他十分不喜酸,每次尝到酸的东西都麻到睁不开眼。 此时,他放下碗,面色如常。 今日本就是阴郁天色,越晚仿似黑的越沉,还未到到傍晚时候,外头都已经昏暗的让人头晕。 那些半个字不敢多说的女子木然的待了许久,才被太子挥退下去。 “我哥找到了吗?” 太子略一思索,摇头。 “并未寻得。” 随后望向外头,平和而谦逊的笑了一声。 “今日天色极差,姑娘不如暂先留宿府内,明日本殿……再张贴告示去寻人。” 萧争没有反驳,他就知道。 进了这戒备森严的太子府邸,别想轻易走的了。 既然走不了,太子却仍然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既没冷下脸,也干脆没叫人绑了自已。 萧争转瞬散去郁郁寡欢的模样,突然眉开眼笑,波光流转语气轻率。 “殿下府邸这么大,我可以住哪间屋子?” 太子漠然的神色趋于松缓,连冷硬的剑眉都柔和了几分。 似乎再次见到他的笑容也心情大好,语气更加趋于柔和,都带了几分宠溺。 “随你挑,来。” 随即起身广袖掠过桌面,手就伸到了萧争眼前。 萧争垂眸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细长指节。 抬手只拽住了垂落在桌边的明黄广袖。 太子轻笑了一声,随他抻拽。 两人缓缓步行走过冗长的连廊,湿润的雨前微风拂动萧争轻薄飘逸的水蓝裙摆。 走了好一会儿,都没停下。 太子开口问询“这是想奔着哪去?” 萧争停下脚步,侧回头一双澄澈分明的大眼睛晶莹透彻,水光莹莹,仿若此刻天空云层之上积蓄许久的初雨。 太子眸底滑过一丝惊艳,盯着面前姑娘眼睫潋滟,其中似有晴雨,也有日月,还有云雾,更有花鸟。 萧争说“我喜欢那个大池子,守着那些鱼才能睡着。” 太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难不成是自小长在池塘边上的缘故,还要去寻鱼。 “好,那就住在池水附近。” 即刻便有下人步伐匆匆的朝着后院荷花池方向奔去。 等太子与萧争缓缓步行到时,房间已经被大致擦洗。 大约本来也是干净的,此刻屋内已经亮起灯盏。 桌椅各处几乎没有一丝浮灰。 擦洗的下人利索的退下,只留了两个侍女立在门外。 太子伸手推开窗框,这里距离荷花池确实不算远,虽然并没有在池子边上,但隔着稀疏的树木丛灌远远望去。 仍然能瞥见池子边的长廊。 后又有下人送过来点心,果盘,还有午后萧争一饮而尽的酸梅汤。 另有两盏香炉,用来驱赶蚊虫。 房间内逐渐趋于平静,门口的侍女轻缓的关上了门。 太子立在窗边朝着池水方向望了一会儿,萧争盯着他的背影。 若是之前,他定会感叹皇储君天之骄子,蟒袍加身脊背挺拔颇有未来君主威武。 待太子回身温和开口“离的水近,有些泛潮。” 萧争兀自直白的转开了话题。 “你也要将我留在府里?” 第26章 看着太子回身走向自已,萧争再次开口。 “也要将我送进那个院子里?” 太子已经走至近前,几乎碰到了萧争的裙摆,眸色深沉半晌开口回应。 “你不一样,若你愿留在本殿身边,可不用住那院子。” “也可不再见到那些女人。” 萧争抬眸茫然的对望过去,听着太子温柔缱绻的放轻了语气,就像萧争一直刻意压抑的声量。 似哄劝,似问询,又似耳边呓语蛊惑。 “可住在本殿附近,也可住在池水边,或是单独辟出个你喜欢的院子。” “亦或者,你不想住在太子府,本殿也可在城边替你修个庄子。” “只要是你肯应,随你住哪都行。” 萧争眼眸闪动,好似诧异中也掺杂着动容。 “当真?” 太子伸出指尖摘下他裙摆上不小心粘上的一片落叶,笃定回应。 “自然。” 第20章 真乖 太子前襟领口近在咫尺,萧争清晰闻见了对方身上清冽的冷香味。 他侧头躲开,转眸望向了门的方向。 突然询问了句“你有几个暗卫?” 话题转开太快,太子一时缄默无言。 萧争非常识趣的换了问题。 “有人在房顶上吗?是不是有武功可以听见你我说话?” 太子沉默盯着萧争歪头不停朝着屋顶上看来看去,眼神好奇又紧张。 “是不是我说了什么她们都能听见?” 太子笑着回应“没人在屋顶。” 萧争哦了一声,又看向门缝“那门外有人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太子盯了他好半晌,倒是想看看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随性转身走向门口。 萧争看着太子打开了房门,伸手在腰封处摸出个纸包,指甲嵌开抖落在深红色汤水中。 抿了抿唇,用小拇指划拉了两圈。 又随意在裙子上蹭了蹭。 太子平声缱退了门外的下人,萧争感觉到脚步匆匆远去。 门再次闭合,太子转身时看见小筝姑娘正端着那碗酸梅汤,抬眸看向他时询问。 “没人了?” 太子颔首,走至近前笑着开口追问。 “你是有什么话想说?” 萧争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在灯盏光线下腾起委屈,微微拧着眉头抱怨。 “我想说,你府中这酸梅汤可忒难喝了!” 太子:…… “我最不喜欢酸的东西,你还非让我喝那么一大碗,酸的我肚子都转筋。” “这会儿还又让人送来,我可咽不下去。” “不信你尝尝,酸的倒牙!” 说着抬高手臂把那碗酸梅汤举到了太子面前,万分期盼的往他口唇边上凑。 “张嘴,啊~” 太子懵了阵,看着他跟哄小孩一样喂过来,顿了瞬轻笑了一声。 启唇凑到碗边缘打算尝尝,若是真难喝的紧,明日便把厨子杀了。 萧争一看肯张嘴可太好了! 贴过去眼睁睁带着期盼盯着碗里的汤有没有变少。 “你可别小小抿一口骗我!我看着都还是那么多!” 太子无奈抬手覆在了他手背上,托举着碗底将一整碗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而后温柔嗔怪“这回满意了?” 便看见刚才还拧眉生闷气的姑娘瞬时阴郁散尽,展开个无比粲然的笑意,几乎乐出了声,朝着自已大大方方的送出句。 “真乖啊。” “乖?” 太子感到有些难以意会,听着怪别扭。 “乖是什么意思?” 萧争憋了一整天的坏心情简直一哄而散,坦坦荡荡的耐心解释。 “乖的意思就是听话。” 太子眼睫颤动,她说什么? 真乖? 真听话? “小筝,你跟他人……真的不同。” 萧争大言不惭的附和“那肯定是不同。” 老子年代不同,心态不同,认知不同。 与你们这群心口不一的臭玩意从根底上就不同! 他那好像与生俱来的底气与坦然笑容一丝不落的荡进了太子心里。 太子自小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又因生在皇家还是嫡长子,从记事开始就卷入了无休无止的夺权纷争。 他见过了太多人,见多了那些虚伪与胆怯。 附庸与谄媚。 单单从未见过这种澄澈又自我的性子,好似胆子很小,但又什么都不怕。 她到底…… 太子忽然感觉眼前精致灵动的眉眼有些模糊,看不清。 眼前活泼洒脱的姑娘,好似马上就要变成梦中人。 这一切,都会变成一场梦。 “太子殿下?” 萧争歪头轻轻唤了一声,在对面人站立不稳倒向自已时,伸手接住了沉重的躯体。 并未让他倒地发出声响。 将昏迷的太子拖抱到榻上,萧争立在床边盯着华贵晃眼的明黄蟒袍。 沉沉恢复了自已的音量。 “你是太子,你可以杀任何人,也可以杀了我。” 但我不想杀人。 萧争抬臂扯开领口,从胸口处取出匕首,匕首柄的繁复雕花纹样已经将他前胸的皮肤磨的泛红。 此刻攥在手中竟是有些温热。 第27章 扯开腰封萧争将水蓝衣裙脱下,只身着纤薄的墨色里衣。 胡乱用衣服抹了把脸,拔掉头饰将散落的发丝胡乱捆成个马尾,扯下衣角遮住口鼻。 深深匀了口气。 他没有将裙子直接留在屋里,而是团成了一团攥在手中。 轻缓推开房门,顺着门缝观望了片刻。 屏息运起内力感受四周。 无人。 迈出房门,才发现外面似是风雨即刻欲来,风声低沉呼啸,吹得他单薄的里衣贴在了皮肤上。 灌入股子阴天的寒凉。 真是个好天气。 这才叫真正的月黑风高,他才能避开大部分巡视的侍卫,将自已行踪声响隐匿在呼啦啦拍打的枝杈草叶中。 午前他观察过四周,大半个太子府邸,只有这个池子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因为是偌大一池子水。 但这整个池子对面就是面府墙,按照池子面积和进府之前暗八围着四周察看的猜测。 池子对面的府墙之后顶多再有个不算大的院落,之后就是府外。 所以萧争执意要求住在荷花池附近,还能少走些弯路。 墨色人影悄无声息的隐退在寥寥树影其中,在阴沉昏暗的入夜时分,没有引起被缱退至远处的下人注意。 停伫在池水附近,再往前走整个人都会暴露在外。 太子府暗卫无处不在,恐怕难以不惊动。 他也只有两个选择。 沉入池水,游过去。 但浸湿身上会导致从水中浮上来时沉重且会一路滴水留下踪迹。 在天气真的下雨之前,太过冒险。 或者直接运用轻功脚踏莲花飞过去,那十有八九会被察觉的暗卫围追堵截。 一个暗卫,他还能有互殴的机会。 万一是两个呢,三个呢? 红衣朱雀看守后院。 那个叫青鸾的暗卫,大有可能跟暗七一样时刻跟随主子身旁。 一阵风流掀过,哗啦啦拍动着树叶也吹的萧争发丝覆在脸颊,夹杂着潮湿的空气。 萧争抬步朝着池边拱桥跑去,尽量敛去声息只用了一半内力踏步在石阶一侧。 随着风流声响步伐隐匿。 墨色里衣在昏暗环境下像四周的树影一样摇晃交错。 脚步已经踏过拱桥时,四周猛然有身影逆风而来。 萧争脚步未停,连视线都没移开果断将手中攥着的水蓝衣裙抛向池面。 “嗖嗖嗖嗖——!” 暗器破空声传来,随着衣裙一同落入了池水中。 墨色黑影也在同时脚尖踏着墙壁飞身而上,翻身跃过了第一道墙头。 第21章 你是来灭口的吗 萧争至多能侥幸分散对方视线,却拖不住一时半刻。 他轻盈的侧身跃过墙头,落地未停如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这是个宽敞的院子,他脚踏之处都是葱郁低矮植被,发出扑簌簌叶片擦碰声。 萧争:……??! 这是菜园子??!! 不对啊?!太子府怎么可能有菜园子,买不起菜吗?? 黑暗中晃过大片冒出白绒的蒲公英,随他风流窜过飘飞一片。 哦,这是药圃。 “什么人!” 一声高喝传出,药园门边立即冲进来两个侍卫,带着兵器碰撞声疾步奔过来。 萧争:…… 妈了个,要不要这么点背!!! 到底是太子府家大业大,一个破药园子至于还派俩侍卫看守吗? 其实侍卫本不会出现在园内,却因为天色即将下雨,想着把珍贵一些的药材遮盖起来。 以防被暴雨浇断。 恰好萧争翻墙而出,还折断了部分枝叶。 如今这个状况,后有暗卫追截,前有侍卫阻断去路,萧争只要略一停下脚步,很快就会被追上。 所以他仍然没有犹豫,低声骂了句径直朝着前方高墙翻飞而去,也无可避免要与两名侍卫碰到一处。 暗夜中墨色影子晃过,侍卫立即“刷拉”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即使在如此昏暗不清的视线下,萧争仍然被那凛冽的剑锋寒光闪眯了下眼。 他攥了攥手中的匕首,心说老子连个武器都没有。 打个狗屁打?! 身形低晃堪堪躲过了利刃锋芒,屈身在地上抓了一把表层略干的土,甩膀子就朝再次进攻过来的侍卫扬了出去。 煞笔才踏马讲武德! 本来就昏暗不清的视线下,两个侍卫猝不及防被扑面而来的滚滚土尘迷了双眼,脚步一时顿住。 萧争趁机拔腿就跑,身后太子暗卫已经在墙头飞掠而过,朝着他疾行追来。 轻功极好。 萧争瞟见脚下随着他疾速奔行刮飞起来的蒲公英,猛的转身朝身后推出一股内力。 草叶扑啦啦震颤,大片的蒲公英霎时轰散腾起,如同翻飞而起的云雾巨浪无孔不入。 又如树梢头积存的落白倾泻,顷刻挡隔来人视线阻隔脚步。 在距离高大的府墙还有四五米时萧争将内力涌灌而下,脚尖重点整个人拔地而起。 只要越过这足有七米多的高墙,就有一线生机。 没错,就是这么高。 萧争其实对身体蕴含的内力并不熟悉,所以他并不打算与追杀过来的暗卫正面冲突。 第28章 足足保留了几乎所有的内力都是为了能徒身飞跃这座高墙。 由于被侍卫阻拦耽误了一点时间,他所估算的自已能尽快攀墙而过产生了毫厘又巨大的误差。 只蹬上墙体过半,身后暗影就已经赶至。 只要萧争不回头,那就只差一点点而已。 但那只是在对方没有武器的情况下。 “嗖——砰!” 身后暗影忽然从身后抽出一把长鞭,带着金属摩擦声的鞭子嗡一下子就甩了过去。 沉重而狠厉的抽在了萧争后脊背上。 萧争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层里衣,这一鞭子即刻就将衣料拍碎,后背霎时就是一阵扩散性剧烈疼麻。 转瞬浸出血迹。 攀身而上的惯性被阻断,他几乎是停在了半空又立即下落。 掉落下坠感让他心脏随着身上剧烈疼痛的伤痕一起颤动着。 却仍然挥舞手臂,将手中紧攥的匕首插入了墙体之中。 堪堪擦落半米稳住了身形。 鞋底踩蹬继续借力朝上攀跃。 一个暗卫,还他妈的能身上带鞭子! 真涨了大见识,也吃了大亏! 身后的暗影瞬时飞扑而来,萧争拼命终于踩蹬到了围墙之上,几乎是立即发力想跳下七米有余的高墙。 可那个暗影手中的鞭子再次破空而来,在萧争狠下心打算再挨一鞭子疼的决心下。 粗重坚韧的鞭子末梢砸在了他的脚腕上,并且迅速缠绕了两圈。 霎时脚腕钻心刺骨,一股子抻拽袭来,他重心不稳鞋底打滑。 身后尾随飞身攀壁的暗卫卯劲将他后扯,打算将萧争拽下墙。 萧争支撑不住半跪在了墙上,膝头在粗糙的墙面刮蹭,左手紧紧扒着砖缝。 右手挥起匕首照着鞭子斩下,却堪堪只划破了外层皮层,里面叮一声碰到了金属利器。 这条长鞭内还编织着铜丝或者铁条。 连续扎砍了几下都没有砍断,眼看黑影拽着鞭子另一头已经距离自已很近。 萧争都看见了对方脸上漆黑如墨的羽状面具。 焦急之下,他直接将手中的匕首当做暗器甩出,直袭对方面门。 黑衣暗卫闪躲之下滑落一段。 萧争趁此空隙,指甲嵌进自已脚腕被勒紧的皮肉中。 用力抓挠都挠出了血迹,才从紧紧缠绕中寻到了鞭尾末梢,用力一扯。 连带着被鞭体剐蹭的皮肉快速扯开了桎梏。 肩后和脚腕不断传来的疼痛霎时让他鼻尖额角都浸出了汗。 根本顾不上,片刻没敢停留。 整个人就朝着高墙之下乌黑一片摔落下去。 他是重心不稳的,甚至在掉落下去的瞬间生出一种恐怕要折在这的认命。 生生靠内力稳住了两分身形,踉跄落地扑了出去单腿跪在了地上。 再挣扎起身。 脚腕伤处和落地被震麻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由不得他跑多快。 只能踉踉跄跄的支撑出了一段。 萧争心想,大概要被追上了。 他都感受到了身后暗卫的内力波动,和太子府院内的轰乱叫喊。 却在浑浑噩噩脑子一片颓然的时刻,撞入迎面而来的人肩臂之中。 腰间一紧,耳边是低沉命令声。 “拦住!” 四周扑簌赶来数名身影,齐刷刷的应了声“是——!” 而后聚拢到一处,一道一道的他熟悉的影子从他身侧迅速掠过。 奔着追杀而来的太子府暗卫迎面而上。 萧争脑中更是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听着那几道熟悉的声音。 眼底隐约泛起一种酸涩。 身后霎时传来打斗声响,耳畔声音将他心绪拉拽回了现实。 “还能不能走?” 萧争懵然的望向身旁人,对方也是黑巾遮面,望着对方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瞳。 他开口竟是问出句。 “你是来灭口的吗?” 是不是特意来灭口? 他怎么会不知道蓝慕瑾是来救他的。 但是他此刻忍不住就是想问这个问题。 面上谦逊温和平易近人的太子,杀刮存留却都只在他一念之间。 甚至不用考虑是对是错,想杀便杀。 想囚禁便囚禁。 那蓝慕瑾呢,他也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是不是也可以随意决断自已的生死,视自已如低矮蝼蚁水中浮萍。 五皇子眉头蹙起。 在这种状况下他居然还有心思冒傻话? 但隐约落尽鼻腔里的血腥味打散了蓝慕瑾想怼他的冲动。 兀自扯拽着萧争手腕前行。 “走。” 第22章 那个鸟暗卫 “走?” 萧争浑浑噩噩随着他走了几步,转回头望向暗夜中交锋的方向。 “他们…” “能挡住,随后便撤。” 两人脚步凌乱的奔出一段,蓝慕瑾这才意识到暗九有点跛脚。 来不及考虑是受了什么伤,单臂环过腰侧,内力如百斤重铁一样灌下,腾起脚下尘埃。 萧争恍惚惊醒,顺着他的力道飞身而起。 太子府内轰乱片刻,一队一队的府内侍卫从府门处涌出顺着府墙四周包围开来。 蓝慕瑾躲开刀剑擦碰声,带着萧争隐匿进了巷道。 第29章 贴着冰冷粗糙的墙面静等对面搜寻的护卫离去。 贴的近了,血腥味儿愈加明显,蓝慕瑾手心从萧争后背滑过,在碎裂的衣料附近停住。 指尖已经触到血迹的黏腻潮湿。 萧争根本没在意他的动作,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难以平静,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腔内撞击。 视线内隐约晃过搜寻的火把光亮,让他着实感觉自已抑制不住那种九死一生的悲凉。 轰隆—— 震人耳膜的雷声响起,在低矮阴沉的云层中劈裂,闪烁一瞬又一瞬闪现惩罪一般的光亮。 积蓄整整一日的沉重暴雨顷刻砸落。 噼里啪啦迅疾落在土层之上,随着刮飞的风流吹到脸上,身上。 萧争身着单薄的里衣,未等回身,眼前阴影靠近。 他的肩膀,他的手臂,他后背暴露在外的伤痕,都被包裹其中。 下巴边上是带着温热的衣领布料,沉沉遮盖在了他周身。 雨点密集砸落,乒乒乓乓击打在屋檐瓦片上,也砸在他脸上,和眼前人的身上。 懵懵懂懂像吓掉魂一样的状态即刻回笼,他猛一转头想闪躲。 “你做什么?” 蓝慕瑾揪着他后衣襟冷冷呵斥“不准动!” 暴雨浇灭了护卫军手中的火把,四周陷入混乱和黑暗。 噪声极大,都需要大喊才能听得清对方说话。 血腥味,踪迹痕迹,都被掩盖在水洼泥泞中。 萧争在心中默默感叹着老天爷有眼,身上就披上了件外衣。 虽然也是湿的,但在这种骤风暴雨的反常低温下,仍然给了他片刻的回温。 雨一时不会停,趁着阻隔视线动静杂乱,两人迅疾离开了是非之地。 这仿佛就是一场梦境。 一场不停藏躲逃离让人头晕目眩的梦境。 带着从头到脚的湿漉,萧争懵懵然回到了五皇子府。 身处在正院寝殿。 大雨还在倾盆而下,屋顶院落都是嘈杂的哗啦哗啦声,蓝慕瑾立在门外沉沉开口。 “送两盆热水。” 守在院落里的下人仿似看天气不好,早就做了准备。 片刻而已,便有人端了热水进门,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甚至没抬头看屋里有没有别人。 房门吱呀被关上了,把大部分噪声阻隔在外。 屋内灯盏昏暗。 萧争耳中还是挥散不去的雨滴击打声,循环不停地来来回回徘徊在他脑海中。 衣领被解开,胸口皮肤暴露在外,这让他瞬时恢复清醒,一把攥住了眼前人的手腕。 难听的话反射性脱口而出。 “少他妈碰老子……” 对上五皇子的深沉眼眸,他的发丝还低落着冰凉的雨水,下半句戛然而止。 这是皇子,是当朝天子第五子。 他跟太子一样,金尊玉贵万人之上。 萧争动了动嘴唇缄默无言,自已竟然跟他称老子。 说不准惹怒了会被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蓝慕瑾微微蹙眉盯着他那副失魂落魄,好似在看勾魂判官一样的惊悚眼神。 手中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瞬,并不打算理会这个傻子。 继续将他湿漉漉紧贴在身上的墨色里衣褪下,抻扯到伤口处时还有些黏连。 萧争这才被剧烈疼痛唤醒,记起来自已还有伤口。 那点警醒胆怯也立马被打回了原形。 “我靠……疼疼疼疼——!” “别碰别别别碰我要死了——啊啊啊!” 蓝慕瑾被他龇牙咧嘴大喊大叫的傻德行都震慑到了,惊的太阳穴青筋都跟着直跳。 满眼的怔愣,而后迅速朝着窗缝瞟了一眼,咬牙切齿低声喝止。 “快闭嘴!”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怂?! 喊的什么?! 喊的什么乱七八糟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寝殿里在做什么! 萧争哪忍得住,他一个现代人,养尊处优根本就没受过这种酷刑。 这一大鞭子,还是带铁条的鞭子。 没差点把骨头给他抽碎。 真的好疼啊~~~~ “你想连肉皮给我一块扯下去——嘶!!!!” 他再次扬起嗓门还没喊完,那水淋淋夹带着血淋淋的里衣,就被蓝慕瑾毫不留情的抻了下去。 萧争赤着上身梗着脖子疼的直吸气,丝丝拉拉的疼可他妈太疼了靠靠啊靠! 要不是脚腕子也疼,他早就围着屋里转圈蹦了。 蓝慕瑾低着眉梢半晌都无言以对,之前暗九也没少受过伤,明明不是这种怂德行。 这没出息的玩意到底是怎么导致的? 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眼看与之前大相径庭的暗卫真的疼的脖子青筋都发紧了,喘气都只敢喘半口。 他不禁怀疑这伤口有蹊跷。 难道有倒刺? 下了料? 攥着萧争的肩膀扳过半身仔细查看,入手的皮肤冰凉,伤口也就是普通模样的鞭痕。 只不过看起来有些深,确实是皮开肉绽,也稍稍放下了心。 蓝慕瑾的手都随着萧争吸气一抽一抽的,都无语了。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萧争一听,还嫌我没出息?!! 本来就难受万分的承受力更加崩溃,腾起满腔的不忿满腔的委屈。 第30章 这可不是在太子面前装出来的假委屈。 是他妈的真委屈。 老子刚刚才从龙潭虎穴九死一生,靠着还不熟悉的内功差点就没翻过墙。 这狗东西还嫌自已没出息!!! “我怎么可能有出息?!” “我手里连个凶器……啊不兵器都没有!” 说着他提了口气都顾不上扯动后背的伤口,张开双臂大幅度比划着,瞪着双大眼口不择言。 “太子府的侍卫拿那么长!那么长的一把剑,我手里只有巴掌大的匕首!” 然后郁闷万分的梗着脖子接着嚷嚷。 “还有那个鸟暗卫!冷不丁从身上抽出来两米多长一条大鞭子!!那老长铁条鞭子!!” 都他妈不用到跟前,一鞭子就差点给老子送走…… 蓝慕瑾:…………? 鸟暗卫——?! 若不是他曾经见到过太子的暗卫,说不准还真就信了萧争说的什么鸟暗卫。 那分明是,羽翼面具。 但暗九那个嘴,一撇一撇。 好像说,就是鸟。 真是委屈到家了。 蓝慕瑾无奈反问“暗卫要隐藏身形不能带长兵器,你要什么兵器?你也想用鞭子?” 萧争抿着嘴一时没了声,他不想用鞭子。 女的才用鞭子。 太子的暗卫都是女的。 他发愣了得有两分钟,忽然转身奔着桌子去了,就着桌上茶盏里的茶水,手指在桌面上胡乱划拉了几笔。 扭头指着说“我想要这样的。” 蓝慕瑾朝前走了一步,微微侧头借着烛火反光看向桌上的水痕。 那是……什么东西? 月亮? 萧争低下声音解释“这是刀,就像半月牙那么弯的刀。” 长兵器,你把它撅弯了它不就短了吗? 到时候老子甩起来就像螺旋桨一样的,炫酷拉风。 蓝慕瑾面无表情的看他抿着嘴,又朝自已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要俩。” 第23章 在你面前脱裤子? 待到桌上的水痕都干涸,五皇子也没说出一句话。 最终转身将锦帕扔进水盆中,浸泡温水半拧干朝着萧争走了过去。 “你又想干什么?!” 眼看那块湿布又奔着自已伤口来了,萧争提起来的嗓门都带上了颤音。 “伤口浸雨水,不清理要腐烂发臭不成?” 萧争简直是扭头就跑,从桌子边快速闪了,边跑边喊。 “臭就臭吧,你别动太太啊太疼!” 跑至桌子对面隔着桌子跟手拿巾帕的五皇子面面相觑。 蓝慕瑾紧着下颌气的闭眼。 他怎么就跟个挨了打的狗崽子一样,碰不得。 一碰就叫唤。 还跑。 ……根本没见过这种理直气壮的怂包。 最终他匀了口气,转身将巾帕又扔进了水中。 “你自已擦洗身上的雨水。” 萧争看着他真的没想再管自已,紧绷的怂胆子缓缓放松下来。 一蹭一蹭的围着桌子边缘挪到了水盆边。 淋了雨,他是感觉自已身上又凉又黏,碰到热水整个人一激灵,过了会儿才感觉开始回温。 攥着湿帕子把手臂身上都擦了一遍,还洗了脸,顺带还把胡乱绑成马尾的湿头发都洗了。 独独就是绕开了伤口。 他光着上身,还穿着湿透的里衣裤子,本来纤薄的料子几乎都快贴在他腿上。 五皇子盯着他屈身把裤腿卷起,使劲一拧。 雨水哗啦啦浇了一地。 也这才看见他真正跛脚的原因。 萧争脚腕伤口已经鲜血淋漓,被湿漉漉的布料泡了这么半天,创口都开始发白发紫。 蓝慕瑾眼睁睁的盯着他竟然还打算避开脚腕伤口,也都没有抛弃自已湿衣裳的打算。 “你就不能把裤子脱了?” 萧争抬起眼皮望过去,跟蓝慕瑾相对无言。 萧争:……你说什么呢? 脱裤子?在你面前脱裤子??? 绝他妈不可能!!! 老子就算穿一宿,穿干了嗖了,也不会当你个狗东西的面脱裤子。 蓝慕瑾拧着的眉头忽然一松,发出了一记笑音。 居然奇异的看懂了他那怨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牵着唇角兀自低笑,气的萧争都想端盆子泼过去。 后来萧争看着蓝慕瑾缓步走至一旁,取出一身干净的云白里衣扔在床上。 “你自已收拾干净。” 就推门走了。 房门再次闭合,寝殿里只剩下了萧争一个人。 萧争的视线转回自已脚腕子上,立马又浮上满脸的愁容苦大仇深。 卧槽卧槽受老罪了,废了,这脚算废了我要拐了~~~ 蓝慕瑾离开寝殿,命下人在旁殿重新准备了热水。 将一身的尘污洗净,发丝半干才拿着条棉毯回了寝殿。 萧争正靠在床沿边上发愣,听见门响动眼眸视线一下子就望了过去。 看到蓝慕瑾步入内殿,懵然朝着他身后瞟。 蓝慕瑾只捕捉到了暗九一闪即逝的寻觅,随后又暗淡了些许。 柔软的月白里衣缎面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垂坠着。 颓然的肩颈线条宣示着失望,也裹挟着不知名的心事。 第31章 整个人显出了几分消瘦单薄。 蓝慕瑾将手中的棉毯扔在他身上,平声开口。 “你在看什么?” 萧争扯着毯子失魂落魄的擦了擦还潮湿的发丝,嘴里嘟囔。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原来是在担忧那几个。 “他们要分散撤离,最起码还需要甩开太子府暗卫,不能直接回府。” “……哦。” 之后又整个人靠着床栏缩着,不太精神的望眼欲穿。 自已都先回了府,暗七他们几个还在大雨磅礴里安危不知。 萧争感觉这一天,愧疚都快将他自已给淹没了,闷沉闷沉。 蓝慕瑾盯了他一会儿。 兀自取出了两根安神香,点燃放入香炉缓步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思思袅袅的烟气飘散,缕缕柔和的暖香味钻进萧争的鼻腔,整个房间内都静谧下来。 只有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催人疲倦。 烟气散尽,靠在床栏边发呆的人已经合上了双眼昏昏欲睡。 未过夜半,门外传来低唤,在杂乱的雨声中轻轻的声量几乎被淹没。 “主子。” 蓝慕瑾拉开半扇房门,看见门外垂首复命的几个暗卫,淡声询问。 “可有受伤?” “暗十,暗十一轻伤。” 蓝慕瑾点头,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 “今夜暴雨可不回各府,先下去吧。” 暗七规矩应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走,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主子,暗九……” 蓝慕瑾没什么情绪的回应“也是轻伤,他留下当值。” 暗七“…………是。” 身旁的暗八依旧默不作声,但没忍住略微抬眸朝着寝殿里望了一眼。 紧跟着暗十,暗十一,暗十二全都不约而同的侧过脸,抻着脖子朝门缝里望。 暗七:……! 几人回神对上五殿下那双深不见底的深瞳。 又齐刷刷的埋下头。 片刻也没再停留,迅速隐退在连廊尽头雨幕中。 蓝慕瑾转回身,房门闭合。 他抬手盖灭了一盏烛火,寝殿内的光线更加昏暗下去。 再悄无声息立至床榻边上时,手中拿着一盒伤药。 细长指节从斜靠在床栏边的人侧颈穿过,将对方里衣领口掀开褪下。 暗九此刻肩颈线条松缓,手臂无意识垂落在膝头。 那道鞭伤几乎从脊骨处倾斜贯穿到左肋下,此刻仍然皮开肉绽没经过任何处理。 蓝慕瑾将萧争整个上半身的重量拖靠在了自已身上,轻缓的用湿布擦拭伤处周围。 即使他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刚碰触到也还是让睡梦中的人像受到惊吓一般,猛然哆嗦了一下手臂乍然反射性弹起。 蓝慕瑾迅速收回手,萧争挥起来的手臂虚晃了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揪住了他的上衣。 紧紧抓攥着,指节因为用力显得紧绷发白。 萧争仿若又回到了自已奋力奔逃险险攀上高墙,才刚凌空半截被一鞭子抽在了后背上。 后背霎时疼痛锥心刺骨,他紧紧攥着手中刺进墙壁的匕首。 却好像无论如何用尽全力,都不能再挪动分毫。 他梦中锥心刺骨的感受并不只是梦。 是他抻拽依靠的五皇子手攥锦帕,不顾他的反应执意擦拭伤口。 后来伤口的痛感就被清凉替代大半。 大概是伤药发挥了作用,蓝慕瑾感觉暗九的抻拽松了松,而后又紧扯了一把。 他几乎都听到了布料即将撕裂声。 萧争在梦里终于攀上了高墙,失去重心朝着墙外摔落而下。 身旁是掠过的黑影,身后是交锋的打杀。 “暗七……” “回府了。” 第24章 炸裂苏醒 “回府了。” “全都回府了。” 蓝慕瑾回应了他的呓语,紧紧抻拽的指节才松缓下去。 半晌,萧争带着鼻音又嘟囔了句。 “匕首丢了。” 那个匕首看着就很值钱很值钱,抠门主子是不是又要扣老子金锭子? 不知道扣几个才能赔的起…… 将他身上的里衣重新松散的拢好,蓝慕瑾托着萧争颈侧把他缓缓放平在床榻上。 才又卷起裤腿查看他脚腕上的伤口。 几个冲进雨幕中的暗卫回了住所,这可能是近些时日以来,他们在府里聚的最齐的一晚。 除了暗九留在了主院,全都在。 暗十不发一言的褪下身上被雨水浸透的夜行衣,赤膊直接走出门外用冷水从脖颈从上浇下。 直接冲了个透。 暗八取出了伤药放置在桌上,也自去换下衣物处理身上的雨水污泥。 唯一违和的大概是暗十一。 他三下两下脱了上衣贴到了暗七边上,伸着自已被鞭子甩伤的小臂朝暗七眼前凑。 暗七瞟了一眼他胳膊触目惊心血肉模糊的伤口,没说什么。 把巾帕浸湿帮他擦洗血迹。 按说这种兄友弟恭的场面应该没什么不对才是。 别扭就别扭在暗十一他居然也怂了吧唧的喊了声疼。 他一出声,屋内没说话的几个人都莫名其妙的看向他。 这什么怪异动静?! 第32章 他自已反正是一点没觉得哪不对,斯哈斯哈的迎着暗七“你有病吧”的眼神,蹦出句。 “你给我吹吹。” 暗七:……? 暗十一“你为什么要瞪我?” 暗七“你信不信我还想踹你?” 暗十一“我给你挡鞭子,你不心疼我就算了还想踹我?!” 暗七“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该跑不跑,优柔寡断往回凑是犯了什么毛病?” 要不是你冷不丁跑回来添乱,哥几个也不至于耗这么晚才回来。 暗十一“我怕你被鞭子抽着啊。” 暗七“……” 暗十一“那要不…说说咱俩什么时候能成亲?” 暗七:……????!!! “你他娘的也中毒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跟你成亲!!” 暗十一那眼就瞪大了,提了口气梗着脖子反问。 “你又骗我??他们全都听见……” 待他扭头看去,本来懵圈朝着两人望的暗八,暗十立刻迅速的移开了视线。 自顾转身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帮你上药吗?” “成,谢。” 暗十一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还在瞧热闹的暗十二那边。 暗十二抬手蹭了蹭鼻子,忽然满脸担忧的嘟囔了句。 “哎我怎么感觉……明日我大有可能会被暗九掐死?完了完了完了…” …… 这一夜的暴雨倾盆,久不停息。 太子府闯入刺客的轰乱声中,青鸾守在太子身畔片刻未离。 只有暗卫玄翼追踪而去。 太子起身醒来时,青鸾就跪在他脚边。 “请殿下责罚,青鸾有罪。” 她的职责是跟在太子身边保护殿下安危,今日却出了如此大的疏漏。 不仅让殿下中了药,还让刺客跑了。 好在只是普通的蒙汗药,用内力强行挥散药性也只昏迷了两炷香。 若服下的是剧毒,青鸾不敢想。 明黄衣摆端坐床畔半晌都未出现波动,太子神色沉沉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殿下……”青鸾犹豫一阵开口,咬牙等待迎接盛怒。 “那个小筝姑娘……是刺客。” 太子这才抬起眼睑,淡漠的瞟向跪在地上等待降罪的人。 “她人呢。” 这时黑影从雨幕中穿出,带着一身滴落的雨水寒气跪在了青鸾旁侧,开口便是请罪。 “殿下,属下办事不利,让她跑了。” 玄翼听到头顶上的太子发出一声哼笑,平声反问。 “她武功能高到你们这么多人全都拦不住?” 玄翼屈身一跪到地,半句都没为自已开脱。 “本已经追上,府外有数人接应,看身手或许也是暗卫。” 太子眼神迸射出一股子寒意“暗卫?可能看出是哪府。” 玄翼略一沉吟还是如实回应。 “只是看身手敏捷内力不凡猜测是暗卫,全都身着普通夜行衣,看不出。” 暴雨击打声中房间内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 而后有侍卫托举着一身湿漉漉还滴着水的水蓝衣裙,战战兢兢踟蹰着送进门。 “殿下…” 太子视线落在那一抹蓝衫之上,盯了好半晌,不知在想什么。 久到跪地等待命令的青鸾玄翼心头发慌。 静谧诡异的氛围被突兀响起的碎裂声打破,一个汤碗在青鸾眼前膝头摔成碎片。 “去杀了厨子。” “……是!”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已经有鸟啼声传出,雨已经停了。 到处都是积蓄一夜的水洼泥泞,潮湿散发着土壤气息。 萧争身处在温软的床榻上,外面的寒凉没影响到他一分一毫。 没再做什么噩梦,他甚至都感受到了自已吹拂出来的温热呼吸,温暖舒适。 自已的呼吸会拐弯吗? 眼睫颤动缓缓睁开,入目鼻尖前视线受阻,脸颊温热传递。 理不清状况的懵圈了十来秒,在他垂下眼睑焦距汇聚一处,看见自已嘴唇紧贴着别人的唇角的当刻。 脑瓜子嗡鸣一片。 随后就是四肢触感回归,理智回笼。 手心哆嗦了一下,胸膛的皮肤触感连带着沉稳的心跳声。 震动的他从头到脚霎时汗毛乍起。 喉结滚动发出咕咚一声吞咽声响,整个人像是被电到一样弹射而起,简直是直接坐榻起飞。 自已他妈的在干什么?! 干了什么?! 不仅手伸人衣领子去了,都抻扯的几乎快扯脱下来,更离谱的是腿还压人身上了! 整个就跟个树袋熊一样连攀带搂,最过分的还他妈的嘴贴嘴??!!#$@%$#^%#…… 过于激动之下后背“砰”一声就撞在了墙面上,直接对他才恢复了半夜的伤口造成了严重的二次伤害。 疼的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蓝慕瑾已经醒了,他睁开眼眸的瞬间瞳孔都跟着同时放大。 映入眼帘的画面就是,暗九抬手十分狠厉的……连扇了他自已两个嘴巴子。 “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动。 蓝慕瑾眼睁睁的看着暗九那一半脸颊迅速泛起潮红,也腾一下起了身。 “你又在犯什么病!?” 萧争心里早就开始转圈爆粗口了,这次他可是把他自已骂了个遍。 第33章 可不就是犯病吗可不就是有病么,犯贱综合症! 他都顾不上是先捂后背上的伤口,还是先从床上翻下去,就听见对面五皇子盯着他平声问了句。 “你慌什么?也不是头回连抻带拽连搂带骑。” 还咬人。 萧争:……!!!?? 他忽然就想起来昨天早晨醒过来,手里还搂着件云白里衣……! 靠!靠靠靠靠靠——! 我我我我我扒下来的?! 我给他扒下来了?! 什么时候有的这种臭毛病!居然昨天就是死乞白赖硬给人扒光了来的… 真要命。 …… 第25章 我怀疑太子喜欢养鸟 萧争那双大眼里难掩震惊。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几秒,萧争的眼神落在五皇子半敞的衣襟上,衣服前襟明显已经被他攥出了褶子。 裸露着半面胸膛还有微微泛红的两条爪子印。 萧争那个心啊,突突突突突的,气都快喘不匀实了。 蓝慕瑾静静望着他通身僵硬的紧紧背靠在墙壁上,眼眶瞪的老大唇角一抽一抽的。 萧争:……我的妈呀,忽然发现他脾气还挺好的。 这要是太子,脑袋早给拧下来了。 “我那个……我睡觉不老实,我以为……啊啊——哧!” 半句话没说完一个喷嚏就涌了上来,萧争捂着嘴硬憋了回去。 靠,淋雨感冒了。 蓝慕瑾盯着他,没说话。 看他惊慌失措如坐针毡,伸手过去探向他蜷曲起来的脚腕。 萧争“嗖”一下子就缩了回去,又“嗙”一声磕在了床栏上。 “我靠他妈……嘶……” 疼死老子疼死老子算了!!! 真真是磕到了伤口,疼的他都没声了,泪腺奔涌在眼圈里打转。 蓝慕瑾黑下脸色,音量低沉。 “你躲什么?” 就见萧争捂着脚腕子紧着腮帮子缓了好一会儿,抬起泛红的眼眶望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询问。 “我知道你上次,你是中毒。” “其实你根本不可能会喜欢男的,是吧?” 泛着泪意的双眼就那么目光灼灼,万分希冀的看着他,眼神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缓和。 好似年节讨要红包的孩童。 只等着他说一句是。 五皇子就那么迎着萧争盼望的目光,眼神幽深对视了好一会儿。 撇开视线直接起了身。 萧争拧着眉心想追问,心说这人怎么又这样,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不搭理人呢? 他刚往前挪了一点,视线中五皇子就在他面前将身上些微褶皱的上衣脱了。 赤膊立在了萧争眼前。 萧争反射性又躲回了墙角,盯着结实肩背上疑似被他捏出的痕迹。 最后停留在了对方肩头,一个看起来清晰无比已经开始结痂的齿痕上。 萧争无声唇角抽了抽,神色逐渐颓废。 有那么点视死如归。 蓝慕瑾根本没再理他,换上了件干净里衣,抬步走至门口吩咐下人打水准备衣冠。 没一会儿下人送了洗漱用水,还有叠放整齐的衣物。 一身墨色武服放置在床边,萧争看见那不是平日里他常穿的暗卫服。 衣料,纹样,都不同。 除了还是黑色的,哪里都不同。 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衣领的暗红绣线上,而是叠放的衣物前襟上,静静搁置着一枚白玉扳指。 洁白无瑕莹润瑰丽,在墨色衣料上及其显眼。 他伸手过去迅速捞了过来,指腹霎时传递出一种油润冰凉的质感。 这次,真真实实的被他攥在手里。 萧争放在眼前看了好半晌,偷偷抬起眼帘看向几乎已经穿戴整齐的皇子。 蓝慕瑾今日穿着一身绛紫云纹长袍,用鎏金绣带束起腰身。 长身玉立威武不凡,整个人眉目如画面色淡淡,由内而外散发着金贵与疏离。 那股子皇室子弟尊贵威压,竟让萧争一时没出声。 待到视线望过来,他才抿了抿唇捏着指尖的玉扳指朝对方确认。 “给我了?” 蓝慕瑾瞟了他那没出息的傻样一眼,仍然没说话。 过了一阵进来两个下人,帮着束发掐冠,萧争愣愣的坐在床边不知所措。 那两个下人极有眼色,只垂眸不语做自已该做的事。 没有任何一眼望去殿内别的地方,无论是人,还是物。 手头的事作罢又立即退了下去,一声不吭。 五皇子起身抻了抻衣襟下摆,淡淡开口“换了衣服,来书房。” 寝殿内再次剩下萧争一人,他盯着关闭的门缝愣了几秒,低头看向手中的白玉扳指。 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还真是给老子了! 他将扳指套在食指上转圈,松松垮垮。 看着就不一般值钱,有点舍不得卖,要不先藏哪呢? …… 蓝慕瑾刚踏入书房门,四周轻微异响树叶扑簌,几个暗卫端端正正的跪了一地。 但他并未看过去,而是端坐在桌后淡淡瞟向门口。 跪着的几个黑影不发一言没有出声。 暗八不爱说话。 暗十搞不清状况, 暗十二向来心眼子多不触霉头。 第34章 暗七,暗十一习以为常有了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殿下静静坐了没有半炷香,门外冷不丁扑进来一阵疾风,一个发尾飘飞的黑影跟暗器一样嗖嗖窜了进来。 差点收脚不及旱鸭子扑棱整个压跪地几个人身上。 “我次……!” 好歹是踉跄了两步从暗七眼前晃悠了过去,好像又牵扯到了哪里的伤口,瘸着脚拐了几步。 最后才察觉有点不对劲,老老实实立在了一边。 暗七:……跪下啊。 暗八:…… 暗十:……? 暗十一:……余毒未清。 暗十二:……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蓝慕瑾仿似根本没在意暗九傻了吧唧的行径和几个暗卫偷眼观瞧的小动作,依然没说话。 片刻,书房的门被敲响,门外下人轻声询问“殿下,药熬好了。” 暗七接收到皇子眼神,起身拉开房门端过托盘。 被托盘上满满六个碗给惊诧到了。 没有多言,将托盘放置在桌面上,那整齐排列的六碗冒着热气的药晃晃荡荡,没一会儿药苦味儿就散满了书房。 “昨日淋雨,每人一碗。” 听见主子发话,几个暗卫的诧异是明晃晃掩盖不住的。 暗卫,风里来雨里去,风是腥风,雨是血雨。 别说暴风骤雨,就算刀山火海踏过去眉头也不准皱一下。 这是他们成为暗卫之前都曾无数次印刻在骨子里的标杆。 如今只不过是区区淋了点雨水,五殿下竟然特意备了驱寒的药。 暗七最先反应过来,将刚放下的托盘又端了起来,从右至左开始分发药碗。 每个人都是干脆利索的端起药丸一饮而尽,随后迅速将碗放了回去。 直到暗七走到最边上那个不懂规矩的暗九眼前,托盘里的药只剩下一碗。 “……还喝药汤子啊。”带着浓重鼻音的嘟囔声传出。 暗七:……果然是因为你。 “快点。”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他总端着个托盘这叫什么事。 萧争被眼前冲鼻的草药味熏的都有点想干哕,古代就是这点不好。 没有感冒冲剂。 眼看着一脸抵触的暗九万分受罪的捧着碗,屏住呼吸咕咚咕咚把药汁咽下去,蓝慕瑾才平声开口。 “昨日去太子府,可见到番国人?” 萧争忍住想吐出来的冲动,转移注意力把眼神瞟到暗十二头顶上。 用眼神率先剜了对方两刀。 听见蓝慕瑾询问,眉梢低了低捂着嘴回应。 “没见着。” 何止是没见到番国女人,甚至差点连个女人都见不着。 他都有点费解,顿了阵兀自开始嘟囔,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在场的几个人。 “说太子好色吧……他把那些姑娘都圈养在一个偏院子,多少时日都见不着他一面。” “说他不好色,他连身边的暗卫都是女的!” 提起这个就恼火,全是女的! 那个朱雀,那个青鸾,还有最后甩他鞭子的黑鸟暗卫不知道叫什么,都是女的! 所有人的目光或诧异或疑惑的全都投向他脸上,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皱眉琢磨了一会儿。 忽然来了句“我怀疑太子根本不是好色。” 蓝慕瑾饶有兴致的牵着唇角询问“哦,那在你看来?” 连同本来跪地垂头的几个人都略微抬起下颌,等着听他头头是道的分析。 猝不及防被他一句话砸懵了。 “我怀疑,太子就是喜欢养鸟。” …… 第26章 你不行了? 太子喜欢养……养鸟? 众暗卫:……? 本来偷眼观瞧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全都抬起了头,万分费解的看向暗九。 这才注意到暗九穿着的根本不是暗卫服,也没遮面。 身着墨色缎面长襟武服,领口护腕都绣着暗红图腾纹样,红色宽幅腰封紧束,显得肩宽腰窄,眉目清秀。 人模狗样的。 穿着打扮的板板正正,举手投足一点稳重劲儿都没有。 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不太见外的手肘拄在桌面上,神神秘秘的小声朝着五殿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你大哥他接进府的那些女人,都被他跟养鸟一样关起来。” “还有他身边那几个暗卫,一水儿的鸟面具!” “一个朱雀,一个青鸾,一个……那个黑鸟叫什么不知道,我猜着可能叫乌鸦。” “你看,全是关于鸟,你说他不是喜欢鸟还能是什么!” 蓝慕瑾:……。 暗七:……鸟暗卫? 暗八:……乌鸦? 暗十:……他刚才说谁大哥? 暗十一:……很有道理啊。 暗十二:……………… 书房忽然陷入一片寂静,暗七就知道,每次书房里只要有暗九在场。 总会出现每个人各怀心思的诡异状况。 “你怎么不说话,你觉得你大哥是不是……对鸟……有什么……执念。” 萧争信口胡诌的状态在对上蓝慕瑾冷面寒霜的眸光时,猛地惊醒。 又他妈放肆了! 每次都记不住! 主要平等人权习惯了,一时没法转换过来这种主仆阶级模式,还动不动就跪。 第35章 磕膝盖还不秃噜皮。 盯着他迅速缩回到了书架边上,蓝慕瑾收回目光垂下眉眼。 太子好色是假,撑出个假名头他早就曾猜测过。 将接进府中的美人全部囚禁倒是令人费解,不过貌似跟番国也确实并无干系。 若是想要维系不被人察觉的勾当,自然还是美人成群更能引开人注意分散视线。 看来,合谋附属国的应当另有其人。 那便,去试试谁更知情吧。 “各自回去盯着,隐晦放消息进各皇子府……就称本殿,身子不行了。” 几个人还没从鸟暗卫的琢磨中回神,冷不丁听见这么个任务。 多少是有点懵圈的。 暗七抿唇试探性询问“主子,身子不行……是偶感风寒,身体有恙?” 眼观五殿下面上没什么情绪,语气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本殿前些时日中毒不得及时纾解,伤了根本。” 暗七:……这这什么时候的事?? 暗七震惊之余根本没敢询问,旁边悠悠传过来一句带着鼻音的反驳。 “……你疯了吧你居然坏自已名声?!你一个皇子……你不行了?!……” 萧争万分不解的声量戛然而止,对面皇子凉凉的盯着他。 好像在说:行不行你不最清楚吗。 萧争:……槽。 就算是胡说八道,也忒能豁得出去了。 一个男的,谁乐意承认自已不行。 他可真他妈是个狠人。 蓝慕瑾淡淡轻笑一声,没什么所谓。 “谣言而已,谁有证据。” 萧争:……那也够豁得出去的。 方才才满满当当全是人的书房转瞬就人去楼空。 几个暗卫各自去执行任务,暗七被派去查探街头是否有太子府动作。 毕竟昨夜太子府大闹刺客,还是给太子灌了蒙汗药的女刺客。 今日大有可能城内戒严,大抵是会翻个底朝天。 萧争低头看了眼自已身上与其他人不甚相同的衣服,犹豫了阵还是询问道。 “那……我干什么?” 蓝慕瑾瞟了他一眼,淡淡回应“你是刺客,留在府里养伤不准外出。” 所以萧争接下来的几天简直跟放了年假一样,什么都不用做。 也不用攀墙不用挂树,随他自已做什么。 他回到暗卫住所,围着整个房间转了四五圈。 看看柜子顶,看看桌子角,蹲在地上歪头看着黑黢黢的床底考虑了老半天。 最后看了眼手里攥着的白玉扳指。 到底藏哪? 他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盘坐在床板上翻来覆去的想,这整个一家徒四壁的破住处,哪有好地方可以藏!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被自已嫌弃到家的硬枕头上。 他们的枕头都是木头枕,有棱有角的长条形。 他只用了半宿,颈椎都快给硌变形了,还不如没枕头舒服。 蓝慕瑾可不知道暗九那种上房揭瓦的混账性子是怎么能憋的住。 还在房间里一憋就憋了两天。 连个人影都没露。 萧争用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做个了他非常满意的大工程。 他把自已枕头掏空了。 实心枕头变成了空心枕头,最后还非常有考究的留下了外形,把那块木板推回去。 严丝合缝。 等老子再攒几个金锭子,准能填满这个枕头,到时候小爷就远走高飞浪荡江湖啦! 太子府果然出了大动作。 整个皇城街头巷尾贴满了告示,上面画着个水灵好看的姑娘,眉目清秀貌美可人。 成群的百姓商贩来来往往盯着瞧。 哎呀呵这是谁家小姐又被太子盯上了!这都贴告示出来抓人了! 暗七晚间趁人稀少迅速揭下一张带回了府里,交到了五皇子眼前。 蓝慕瑾铺开卷曲的拿人告示,看见上面并没有提及是在抓刺客,反而只是寥寥提及了是寻人。 而且还是悬赏寻人。 赏金三百两。 萧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被通缉了! 重金通缉! 自已这个脑袋,值他妈的十五个金锭子! 天文数字,他至少要刀头舔血脑袋拴裤腰带上一年半,才能赚到十五个金锭子。 还得是有命赚不一定有命花的那种。 ……我自首行吗? 那也就是想想,遗憾遗憾可惜可惜,用脚指头想太子也不可能给他十五个金锭子,给他十五个红刀子还差不多。 这会儿都巴不得逮住他剁碎了喂鸟吧。 除此之外,五皇子身体受损不能人道的诡异消息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不过也仅仅是在各皇子府之间,通过暗地里的消息网得知,也无人去大肆宣扬。 只不约而同的各怀心思。 若是最得父皇器重的五皇子断了延绵子嗣的机会,那六势夺嫡恐怕就会变成五路。 再加上六皇子年龄尚轻还自幼顶着佛子转世的名头,已经宿在晖善寺多年未归。 四皇子依附太子。 那明面上只剩下三龙争珠。 这消息的真假不得而知,轻易不能相信。 无数探子奔赴五皇子府四周探听,却没有得到分毫有用的消息。 第36章 负责盯着三皇子的暗十突然回府禀报。 “主子,三殿下有动作。” 没过多久,三皇子府的下人就递上了邀贴。 蓝慕瑾指节撩开锦封,娟秀藏锋的字体映入眼帘。 “入夏时节新竹成枝,暴雨过后笋尖速生,遂邀五弟竹园赏景诵诗。” 他轻笑一声,倒没想到。 最先来试探的竟是三皇兄。 第27章 这树长虫子了? “你先回去。” 五皇子淡淡挥退了暗十,朝着门外唤了一声“暗七。” 屋檐迅风扑簌,暗七静默落在门外。 “城街动向如何?” 暗七也是刚归府不久,这几日奔赴太子府协助暗八盯着太子府动作。 “主子,如今不仅街头巷尾都是太子府派出去的眼线,太子还出手开始试探各府暗卫,看来是已大致猜出身份。” 能猜出来是必然。 暗卫行事身手都不同凡等,何况能敢在太子身边送刺客的,也只能是其余几个皇子。 但蓝慕瑾并不担忧太子会最先怀疑自已。 太子确实没朝着五皇子府猜想,朝堂人人都知如今皇城中的五位皇子当中。 数五皇子蓝慕瑾最寡情。 为人凉薄不善维系党派关系,与朝臣不远不近,与其余皇子也不亲不疏。 金银女色,风花雪月都换不来他几分好脸色。 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朝着五皇子那边靠了。 太子端坐桌案后,垂眸盯着桌上一幅画像缄默无言。 指腹轻缓掠过画中美人娇俏的眼尾,停在翘起的唇角。 注视了许久。 跪在一旁青鸾头都没敢抬,紧张静默的等待吩咐。 半晌,细长指节终于肯从画中人的脸颊移开,轻柔的从耳际发丝滑过,顿在脖颈处。 指尖骤然收紧。 指甲剐蹭,发出轻微的纸张摩擦声。 “老五向来不近女色,先派几个人到老三那边,最紧要…盯着二皇子府。” 太子发出不知喜怒的一声哼笑。 “听说……本殿那向来眼高于顶的二皇弟,近来竟然派人出入巷柳之地。” 青鸾紧绷的心绪终于松下些许。 “是!” 与往常无异的皇城街头,依然熙熙攘攘一派祥和,暗地里却已经风流涌动。 在普通看不见的地方,处处都透着看不见的硝烟。 几个皇子府里外按部就班,私下里最轻松的反而是五皇子府。 萧争这几日都快把自已憋发霉了,他做完了心里最重要的大事——枕头工程。 手头忽然就没了事干。 他心里想着练练这身功夫,徒有一身内力和隐匿技艺,却因为不熟悉笨的跟个呆瓜一样。 这要是哪天再跟哪个皇子手底下的暗卫对上,保不准只有玩命奔逃的份儿。 兴许连跑都跑不赢。 所以萧争盯着自已逐渐愈合的脚腕子挣扎了好半晌,最终一狠心舍了这几分皮外伤。 先熟悉熟悉轻功。 最起码得有保命的本事。 他兀自下定决心好用功,根本就不管别人的死活。 还是太高看了自已的忍耐力,攀檐挂树动作间总是扯动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 伤口一疼萧争就龇牙咧嘴,半飞半挂半歇会儿运气。 提气飞到一半,就感觉脚腕子和后脊背都扯的丝丝拉拉的疼,下半口气直接就泄了,只得总着急之下找树杈挂住自已。 缓一会儿再飞。 这下搞得只要他经过的地方,树叶枝杈都明显晃动,吱吱呀呀摇下来数量可观的树叶子。 清晨才扫过的院落可就遭了殃,下人才一扭头的功夫。 就见本来干干净净的地上又凭空落了好些个树叶。 只得莫名其妙的唤人尽快打扫,省的叫五殿下瞧见怪罪。 才刚再次清扫干净,扑簌簌枝杈又开始晃动,还残留着扫把印的地上转瞬又落了一片…… “不是,这不是才刚入夏?叶子刚长出来怎么总掉……” 下人嘀咕声还没说完,冷不丁“咔嚓”一声碎裂响动。 一根半个手腕粗细的枝杈就摇摇欲坠从枝头嗤嗤拉拉了一阵,在好几个下人惊呼闪躲的当口。 最终从上头折断掉了下来。 咔吧咔吧的,跟大白天闹鬼似的。 可吓人。 树下的人四散躲避,那根树杈就掉在了刚才站立的地方。 五皇子即将出府,缓步走向府门只走到半途,就闻听下人们一阵此起彼伏的轰乱咋呼。 转眸入目就是前院的狼藉满地。 脚步缓缓停伫,盯着那片树叶枝杈微微拧眉深思。 府内下人瞟见殿下正在身后不远处观望,立刻吓得跪在地上认错。 “殿下!这……真的是刚扫过。” “殿下恕罪!” 几个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等着主子怪罪责罚。 根本想不通这是怎么来的无妄之灾。 这树生虫子了不成? 可立在青砖上停步的五殿下并未说话,看了那根断杈片刻,微微仰起下颌看向了树冠。 下人们默不作声的跟着一起朝着树顶上望。 什么也没有。 只有这棵树因为断了一根杈秃了一块,怪影响美观…… 第37章 场面一时陷入沉寂,谁也没敢先出声,生怕会触到霉头挨了责罚。 这种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眼前树梢没有动静,旁的树却出现了扑簌簌擦碰的动静。 一会儿是这棵,一会儿又是那棵。 众人的目光就随着声音动静在树影之间不停转换。 直到看见个黑影闪过,虚空中传来一声清晰的“卧槽。” 这颗断树旁边那棵树的枝杈就开始大幅度摇摆,树干吱吱呀呀树叶扑扑簌簌。 在每个人惊悚又诧异的眼神注视下,那棵树的枝杈生生被压成了倒弯。 一个身着黑衫的长发公子煽动着他隐形的翅膀……不,挥舞着他的膀子。 扑棱了几下。 后仰倒栽了下来。 院内一阵惊疑吸气夹带着哎呀哎呀声,五殿下停伫的脚尖都忍不住朝前迈出了半步。 好在树上的人虽然仰倒而下,却跟个顽皮猴子一样倒挂在了树上。 墨色衣摆忽闪飘飞,长长的马尾垂落,瞪着大眼惊悚之后,眼神里又转换成了死里逃生的那种劲头。 跟个挂坠一样,一晃一荡头朝下飘摇着。 ……这是谁? ……咱府里也闹刺客了? 萧争那个翻转视觉里,只看到一圈人瞠目结舌的盯着自已。 别人也就算了,还有他的狗主子……沉着张脸都黑透了。 他挂了好半天,半个字没敢说就那么挂着,得有半炷香。 跟五皇子灼灼目光对视,抿着嘴就挂着。 脸色都眼见着开始发红,这是倒仰充血了。 “还不下来!”蓝慕瑾终于忍不住开口低吼了他一句,吓得周围本来就跪着的下人扑啦啦全都脑袋点地。 萧争紧紧攥着树杈,说出话已经开始变声。 “我,下不来。” 第28章 主子救我狗命 他说什么? 他说,他下不来了。 蓝慕瑾瞪着那个在树上倒挂着的祸头,看着这种诡异角度下他那个被倒控到充血泛红的脸。 还有那双理直气壮的大眼。 直接被气的笑出了声。 这是他的暗卫吗?!这是他皇子府的暗卫?! 轻功如此拙劣,还被困在树上吊着,下不来了??? 对面都被血液冲进脑子憋得鼻头发闷的暗卫又说话了,完全换了一种态度。 谦卑,恭顺,又有礼貌。 “主子,救我一把。” 蓝慕瑾:……。 别的皇子府暗卫:誓死保护主子。 五皇子府的暗卫:主子救我狗命。 淡漠疏离的五皇子,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浮起一层难解的愁绪。 像是恼火,又像是在咬牙切齿十分生气。 下人们都快将脑袋埋进青石砖里,恨不得将自已整个人塞进缝里去。 耳边只听到一阵风流刮过,无人敢抬头看一眼,也就错过了金尊玉贵的五皇子衣袂飘飞掠上枝头。 揪着那个挂在树上人的后脖领子薅下来的……壮观场面。 对于蓝慕瑾十分嫌弃的薅拽着自已半扔下来,萧争那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好歹是给了个缓冲,没一掌给他从树梢上拍下来摔断腿。 倒立了这好久,刚脚踏实地只感觉自已头晕目眩,看人都重影。 蓝慕瑾眼看着暗九晃晃悠悠跟喝醉了酒似的,暗自匀气。 自已惯出来的……忍着,忍着。 门外准备马车的老管家在府门外等了许久,都还没见五殿下的身影,再等下去恐怕会是误了时辰。 从府门处一路小跑着进院寻人,便看见殿下立在前院,旁边还有个看着都不正常的…… 有点眼熟。 “殿下,马车备好了。” 蓝慕瑾淡淡点头,缓下心头堵的那口气抬步便朝外走。 才走了两步又再次停下了脚步。 转回身看向才刚稳住身形的暗九,从对方懵然无知的表情上移开,又看向了掉了根枝杈的树梢。 “你跟着我。” 要是把他留下,怕是傍晚回来树全秃了。 萧争懵了几秒,顺口张嘴就问了句“你要出门?上哪?” 旁边老管家瞪着眼又看了他一眼。 才认出来这是上次要裙子穿的那小子,猜测着可能是殿下手底下的……侍卫? 可能是侍卫吧。 看着脑子有点不大灵光,怪可怜的。 “三殿下邀殿下去赏竹,这位……侍卫小哥既然跟着同去,定要好好照顾殿下。” 萧争:……赏竹?三殿下? 就是那个看着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通身读书气的三皇子? 那挺好,看着就好相处的很。 “我晓得,放心管家大叔。” 管家“哎好。” 蓝慕瑾:……他也能算个正常人? 蓝慕瑾直接忽略了两人之间的无效谈话,率先朝着府门外走去,萧争只得跟在后面。 府门外停着辆看起来高贵又宽敞的马车,整个车棚都是上等的棕黑缎面,在晨间的朝阳映照下还闪烁着淡淡流光。 前面的高头黑马也是鬃毛油润发亮,一看就是好生照看圈养。 说不准草料比萧争的一日三餐都值钱。 蓝慕瑾踩着车夫放好的马凳上了马车,撩开车帘弯身进去之前,转眸看向懵懵然盯着车帘布料发呆的暗九。 第38章 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孩童一样,灵透的大眼睛里满是求知。 现在满皇城都在贴榜通缉,蓝慕瑾不能叫他在外头抛头露面。 “上马车。” 萧争回神根本没犹豫,一个离地起跳就蹦上了车头,迅速钻进了马车里。 站门口的老管家都惊呆了,他不是侍卫吗他怎么进马车了?? 这家伙卯劲一踩,车架子都晃了两晃。 …… 萧争进了马车更跳脱了,他都没想到这皇子府的马车里头能华贵宽敞到这程度。 外头那料子,平常百姓都买不起做衣裳。 再看里头这大空间,足足都能坐五六个人,屁股底下铺着软乎乎的棉垫,中央甚至还有个固定的木桌子。 简直是古代版豪华轿车啊。 蓝慕瑾靠在马车一旁盯着他摸摸索索,左瞧瞧右看看,好像爱上了一辆马车似的。 无声呼了口气。 马车在城内石砖路上还算平稳,坐了有一阵就驶出了城外。 换做土路上变得咯咯噔噔有些晃悠,晃得萧争都有点…… “去哪赏竹子……还有多远。” 眼见着方才还没个安定的人逐渐安静下来,脸色好似也变差了些。 “伤口扯着了?” 萧争伸手捂着口鼻缓了几秒才回应“我晕车了。” 蓝慕瑾:……什么? 根本没懂他在说什么,就看见暗九说完这几个字,直接趴在了眼前的桌面上。 脸埋在肘弯处,只露出莹白圆润的耳廓。 暗九好似近些时日根本不会冠发,日日能看见他的时候头发都是用根绳子随意一捆,松松垮垮还有些乱腾的扎成一束。 每次颠来跑去的发尾都跟着人一块上下跳跃,有了生命一般。 而且,武功退步明显。 连攀墙挂树都闹出明显动静,今日还被挂在树上下不来。 胆子怂的出乎意料。 蓝慕瑾盯着静静俯卧在桌上的人发丝,心绪纷乱。 或许,应该寻个可靠的御医帮他看看是中的什么毒。 约莫过了得有半个时辰,马车才停在了郊外一处竹林边。 这是三殿下早几年就命人种下的,近两年生长的愈加高耸茁壮。 是个吟诗赏景的好地方。 感受到马车停稳,萧争才从迷糊中撑起了身子,这一路差点睡过去。 眼前被递过来一块暗色锦帕,抬眼对上蓝慕瑾淡然的眼眸,听他没什么多余情绪的叮嘱。 “如今你被通缉,最好不必露脸,就只扮个侍卫跟着。” 萧争揉了揉不大舒服的鼻子,用布料蒙住了口鼻,随后跟着他下了马车。 霎时一股子清凉湿润的土壤气息扑面而来,四周是眼看望不到边的大片竹林。 郁郁葱葱翠绿的景色,让萧争被晃晕的那股子迷糊劲儿挥散一空。 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循着特意铺垫的石路小径徒步朝里走,或许是竹林茂密,前几日暴雨的湿润还未挥发干净。 阵阵清爽的凉风从竹隙中吹拂到人身上,舒适清爽。 石路尽头是竹亭和小段的长廊,三几个身着长衫的读书人手持书卷,闲散的赏着这鬼斧神工的新绿。 正中央摆着石桌石凳,一身洁白长衫的三皇子端坐在桌旁。 手执秋毫,轻蘸水墨。 好似世外桃源中,乍现隐居的谪仙。 第29章 没有标题 若说五皇子蓝慕瑾踏在青石路上,步伐稳重仿若闯入温境的一块清冷寒冰。 通身散发着疏离冷硬。 那清贵儒雅的三皇子就好似顺应自然而生。 与四周青竹翠叶融为一境,简直不带任何一丝人间烟火气。 竹林内不只三皇子一人,反而散落着些看起来并不是高门大户的读书人,身上穿着都是普通素净的粗布长衫。 甚至有的还显得有些寒酸。 但在眼前这种画面中,萧争竟奇异的没有找出任何一点违和感。 真真正正没有贫富分化,只有知识熏陶。 身份尊贵的皇子身着白衣,独自在石桌上书写。 身旁立着个看不见面容的黑衣人。 好似是一座镇山石雕,静立不动。 周围那些个读书人都仿若不是身处在皇子周围,倒是像参加了普通的诗词聚会,兀自讨论着诗词。 没有显出拘谨胆怯。 萧争远远看着这四周景象,不由的都感觉心绪松缓,仅有的紧张都荡然无存。 感觉就算在三皇子面前没规矩也好,闯什么祸也罢。 对方都不会发个脾气更不会杀个人。 没有任何的皇权威压。 恰好似是听见了两人脚步,手执毛笔的三皇子抬眸看过来,眉目柔和眸光清澈。 牵起唇角扬起个无比温煦的笑容,音量平缓。 “五弟来了。” 三皇子看上去像是身子不大好,面色瓷白。 依然是萧争第一眼看到那种泛着病态。 身姿虽然卓立,也略显羸弱。 好像只要风大些,只要天凉些,人就会受不住一般。 三皇子一开口,周围那些沉浸在自已个话题中的读书人都回身望过来,见到来人竟是令人胆寒的五皇子。 也只是屈身行礼,恭恭敬敬的称了声“五殿下。” 第39章 三皇子淡淡温和的安抚“我与五弟小聚,众位无需拘谨。” 那些个读书人也就放松下来,萧争都看愣了。 这三皇子,他脾气也太温和太好相处了吧! 简直了,比自已想的都更平和的过分,一整个长得超凡脱俗,性子又可接地气。 丁点皇子架子都没有。 “皇兄邀请,怎能不来。” 蓝慕瑾只给了淡淡回应,语气里没有一点热络。 敷衍的很。 听的萧争都感觉极其别扭。 ……怎么回事啊怎么跟你三哥说话呢??? 好几个皇兄瞧着一个比一个心眼子多,还就这么一个性子和善的。 就不能好好说话? 礼貌点,耷拉个脸色一会儿再把你三哥给气哭了! 蓝慕瑾本来只是淡淡缓步走到近前,莫名感到身旁视线灼灼,侧回头对上暗九那种怪异的眼神。 实在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人又犯什么毛病。 “五弟能来已是给了皇兄面子,我兄弟几个中,也只有五弟最为文武双全毫无偏颇。” 蓝慕瑾轻撩衣摆没多客套,兀自坐在了三皇子对面,仍然不显亲近的回应。 “皇兄说笑,几位兄长哪个又不是文武皆通。” 立在身后的萧争一听,啧,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人家这么温和有礼的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破态度?!有你这么当弟弟的? 对他好点! 对你这个病蔫蔫的哥哥好点!!过会儿一口气上不来再给他气死了!! 三皇子倒是没在意蓝慕瑾说话的态度,平日里五皇子待谁都是不亲不疏冷淡的很,这本来也在意料之中。 依旧谦逊缓缓落座,抬眸无意望见五皇子身侧立着的侍卫微微拧着眉。 垂着眼睫死死盯着五弟头顶。 看着可不大高兴。 虽然遮着面目看不到表情,但仍然明显的还感受出来了一种……嫌弃? 三皇子:……? 三皇子真的出现了一瞬的茫然,怎么五弟这手下人……直到对面人突然转过视线看向自已,同时发现自已也在看他时。 那双方才还盛满嫌弃的眼睛霎时替换成了开心,转瞬间就弯成了月牙。 眸光里饱含的笑意都要从眼角溢了出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三皇子温和清秀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晃神。 ……嗯? “这位是……” 蓝慕瑾顺着三皇子茫然的视线转回头瞟了萧争一眼,正看见他嬉皮笑脸的傻德行。 当下按了按眉心随口附和。 “……府内侍卫。” ……侍卫? 三皇子更觉得稀奇了,五弟平日里向来都是独来独往,身边连个小厮下人都不带。 或许能时刻跟着的也只有隐匿行踪的暗卫了,今日竟然带了个侍卫。 好生奇怪。 “五弟怎的今日赴约…还特意带了侍卫?” 蓝慕瑾连眼皮都没抬,随口搪塞。 “本不想带,可府里这侍卫早前就对三皇兄的才学仰慕已久。” 蓝慕瑾迎着对面那看着温煦柔和,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眸色。 没什么情绪的平声解释“听得要到竹园见皇兄,非跟来不可。” 萧争:……我仰慕才学……?! ……你可真6,张嘴就来胡说八道。 三皇子笑了一声,萧争本来还在懵圈,对上三皇子温柔平和的笑容,平易近人到眼角眉梢仿若带上了和煦春风。 一时也不知怎么反应,只得也尴尬的跟着笑笑。 “原来是如此。” 只听三皇子略带关心的继续询问“那为何还要遮住口鼻?” 这次三皇子是直接问萧争,萧争侧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狗主子,锦帕底下的薄唇抿了抿。 面对三皇子这种温和好脾气还弱不禁风的模样,他不太敢胡说八道。 “……前几日淋雨,风寒还未痊愈,怕过了病气给三殿下。” 他的声量轻柔缓慢,生怕给对方气着。 轻捻石桌上字帖的蓝慕瑾指尖顿住,侧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他根本没想到暗九竟然还有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目光灼灼的盯过去,萧争从对面三皇子笑容上移开。 只从五皇子眼中读出了五个字——你吃错药了? 他一点没含糊的回瞪了回去。 蓝慕瑾微微拧眉,脸色眼见的阴沉下去,通身散发出一股子寒意。 三皇子没什么反应,他身后默默伫立的黑衣人似是感受到了危机,些微迸发出一瞬的内力波动。 仿佛生怕五皇子会突然发难。 蓝慕瑾冷淡的眼神瞟过去,哼笑了一声。 就连萧争都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将视线落在对面黑衣黑面的人脸上。 萧争:……遮的这么严实,不会是个暗卫……吧? 刚好对面三皇子没做任何遮掩的确定了他的猜想。 “无需担忧,这是我手下暗卫。” 萧争:……这就承认了? 第30章 内个蛤蟆它有病 三皇子迎着萧争诧异的目光淡然笑笑,朝着身后黑衣人轻声责怪。 “告诉过你,要戒急戒躁。” 身后黑衣人规矩端正低声应了声。 第40章 “是。” 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执起了桌角搁置的一把折扇,“唰”一声打开了。 如普通随从下人一样从善如流的为三皇子扇凉。 轻柔缓慢,像是怕吓着谁。 萧争盯着那把折扇上龙飞凤舞的“戒燥”俩字,更有点懵。 一个刚才还散发出浓郁杀气的暗卫,这会儿他突然就染了身书生气。 萧争:……? 不是,这暗卫他负责的事挺多啊? 陪读书,陪作画,护安危还管扇扇子……? 他还没反应过来,三皇子指尖落在桌面,眼前的纸张墨迹已经干涸。 手执折扇的暗卫“唰”一声收回了折扇,放回了桌上。 手法十分利落的迅速将纸张卷成筒状,后又用镇尺重新将空白纸张抚平压稳。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做完这些迅速后撤,“唰”一声又将折扇打开。 继续摇动。 来回两次,黑衣人都取的那把“戒燥”扇子。 而桌面上还另有一把墨色扇骨,鎏金雕琢,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折扇。 应该是三皇子在宫门口手里攥的那把。 萧争这会儿一脸懵逼,这哥们可也太全能了。 似乎是看出萧争满腔的疑惑,三皇子还特意朝他缓声解释“我府内共有四名暗卫,分别是梅,兰,竹,菊。” “这是竹,性子有些沉闷,但他轻易不伤人。” …… 听得萧争太阳穴都发紧,这三皇子他也太没心机了。 不光自已交代了自已府里有几名暗卫,连名字都说出来……他怎么好像一点心眼子都没有啊? 究竟怎么活这么大的? “这位侍卫……”三皇子略微思索了几秒,好像也没想到会有习武的侍卫会对吟诗作赋感兴趣。 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先询问“如何称呼?” 萧争注意力从那个眼皮都不抬的黑衣人身上撤回,应和着。 “奥我……我叫萧争。” 一言未发的蓝慕瑾眼神扫过去,盯着懵懵然似乎是嘴快的暗九。 萧争? “萧争?” 三皇子听闻重复着,思索片刻“可是……征马去翩翩的征?” 萧争理解了几秒,摇头否认。 “不,不是出征的征,就是……鸡毛蒜皮都得争上一争,的那个争。” 三皇子:…… 蓝慕瑾:…… 萧争:……我靠,又把真名说出来了。 主要这三皇子他长得一脸纯善模样,想说瞎话就跟要犯罪似的,很难绷。 好在三皇子并没有在名姓上多做纠结,转而与默默沉思不知在想什么的蓝慕瑾寒暄。 “五弟府内这名萧侍卫,想来也是颇有几分学识。” 蓝慕瑾眉梢低了低,想起暗九几乎顺嘴就是祖宗八代,难听的话一套一套不带重样的。 半晌挤出句“……学识怕是不行,口才倒算是有。” 勉强算是。 三皇子仿似是会错了意,没听出蓝慕瑾的言外之音。 从桌旁取过一本有些陈旧的典籍,翻开朝前推了推,再次朝着萧争开口。 “这是城内刘学土家中祖传下来的诗词小记,只此一孤本。” 萧争看着那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拗口字迹,脑袋瓜子都麻了。 ……别让老子看,我谢谢你。 萧争没应声,蓝慕瑾目光落在那本手抄旧本上,倒是没过多抵触。 三皇子翻开用竹片隔开的纸张,指出觉得文采斐然的诗句。 萧争:……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他要是能念的下去书,也不至于毕业后为工作发那么大愁。 这文言文他是看了就犯困,听了就偏头疼。 即使是嗓音柔和性子温煦的三皇子念出来,他也一样不想听。 他那个注意力,直接就飘了。 看竹叶子飘飘摇摇随风晃荡,看对面那个跟自动机器一样摇扇子的黑衣人。 黑衣人感受到他的注视抬起眼帘,一双狠厉的眼瞳仿似刀子一样剜过来。 萧争:……你踏马以为我稀罕你呢! 还不是因为周围除了竹子就是书生,我不看你我看谁都困! 他朝黑衣人翻了个白眼别开了视线,转眸看向身侧,不看你,不看你行了吧! 黑衣人:…… 萧争的注意力从无数伫立的青竹上扫视,从上看到下,最后终于找到个好玩的东西看。 竹林里土层湿润,除了一些喜爱潮湿环境的壳虫,他竟然还看见了一只跳脱的青蛙。 那只青蛙也是绿色的,要不是蹦了一下,他都没从这大片大片的青绿中分辨出来。 距离有点远,他眯着眼看着那只青蛙呆呆的蹲了一会儿,又蹦出去几十公分。 萧争:……哎呀呵,还跳挺远。 这样安静的一片竹林里,周围是书生们抑扬顿挫颂念诗词的声音。 萧争好不容易找到个会蹦的东西,视线锲而不舍的追着那只青蛙跑。 青蛙一蹦一停,他也跟着歪头转身。 展开孤本讲解的三皇子忽然抬眸看向他,看着他侧头走神,全神贯注不知在想什么。 遂轻声唤他“萧侍卫。” 萧争一时没回神,注意力还在青蛙上。 第41章 就看见那只青蛙一蹦一蹦的忽然咕呱了一声,然后张嘴迅速吐出舌头去捕捉飞虫。 结果飞虫绕着竹子拐了个小弯,青蛙的舌头“啪”一下就粘在了竹茎上。 萧争反射性低了眉梢,瞪着眼瞅那个长舌头,黏黏糊糊慢慢吞吞的十分艰难的往回缩。 都忍不住替那只青蛙一块使劲。 三皇子没得到萧争的回应,再次开口唤他。 “萧侍卫?你在想什么?” 萧争这次回了神,但他的强迫症迫使他还是留了一半的注意力在青蛙上。 非得看见青蛙的舌头缩回去不行。 要不脑子里全是那根绷直的舌头,可太踏马难受了。 只听着对面三皇子缓声询问他。 “萧侍卫对《书中自有途》这句有何看法?” 萧争从脑子里搜罗了半天自已学过的还能记得的古诗词,磨磨蹭蹭从嘴里嘟囔着。 书有途,有途… “书山有路勤为径……” 三皇子看着他的眼神趋于明亮,这萧侍卫果然有几分才学。 这时候那个青蛙的小长舌头终于从竹子上“嘭”弹了回去。 “啪”一下子。 又拍在了青蛙自个儿脸蛋子上。 “卧槽……!” 蓝慕瑾:……又来了。 三皇子懵了一瞬,不太确定的追问“萧侍卫你说什么?” “奥书山……书山有路勤为径……内个蛤蟆它有病。” 三皇子:……? 蓝慕瑾:……。 默默扇风的黑衣暗卫手都停顿下来,眉梢抖动了一下。 看向刚才盯着自已看的奇怪侍卫。 他现在又看什么呢?? “萧争。” 五皇子沉声开口,他竟然不知道暗九还有个名姓。 难不成是成为暗卫前的本来名字。 仍然没得到回应。 萧争满脑子都是舌头弹回去的画面,比刚才还难受。 绛紫宽袖拂过,五皇子细长指节从石桌上迅速取过镇尺,毫不犹豫“嘭”一声。 就拍在了神游天外的萧争屁股上。 三皇子:……? 萧争:……!!! 谁他妈敢打老子屁股?! 萧争猛一回头就想张嘴骂街,对上蓝慕瑾阴沉的眼神。 闭上嘴憋了回去。 老大不服气的又把视线落回了桌上的天书上。 三皇子犹疑了片刻,还是再次询问。 “萧侍卫学识似乎颇高,可否再作诗一首?” 萧争的眉头又开始紧缩了,迎着三殿下期盼的眸色,再次被迫从脑子里搜罗记忆。 “……书到用时方恨少。” ……真踏马到用时方恨少。 下半句什么来着? 什么来着? 就他妈会半句啊啊啊啊啊啊~ 三皇子望过来的眼神简直比提名了状元还要殷切,一字一顿的为他重复“书到用时方恨少……” 萧争:…… “…劳神费脑死的早。” 第31章 带我走! 萧争清清楚楚的看见对面三皇子殷切的神情出现了皲裂。 呆愣的眼神维持了好一会儿,盯得萧争心头咯噔咯噔的。 萧争:……我靠我靠我靠。 不会给他气晕过去吧。 三皇子是真的没了反应,一直以来谦逊柔和的面容仿似出现了一些几不可查变化。 半晌听不出情绪的笑了一声。 根本就想不通。 眼前这个侍卫他到底是如何做到前半句满腹经纶,后半句狗屁不通。 默然将眼神扫到对面五皇子身上,面上仍然还是平和淡然。 难不成,是五弟特意带过来甩脸子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蓝慕瑾抿了抿唇,他感受到三皇子探究的视线。 把即将翘起的唇角弧度硬生生压了下去,瞟了有点不知所措的萧争一眼,状似责怪的沉声训斥。 “闭嘴,发热烧糊涂了不成。” 萧争这会儿可巴不得不说话,要再叫他背诗就要命了。 得了赦免一样往后挪了小半步,躲在了五皇子身后假装当立柱。 三皇子盯着他垂落下来的眼睫,降低存在感的小动作。 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转眸看向蓝慕瑾时,和颜悦色温和无比的又转开了话题。 “五弟怎的今日看着面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过劳累疲乏了?” 音量轻轻好似就是平常百姓家的哥哥对胞弟的真挚关怀。 一双眼睛里清澈干净,叫萧争瞧着都有种与世无争的深沉。 但蓝慕瑾好似并不领情,反而略显敷衍的附和。 “大致是几日前,夜里被野猫闹腾的缘故。” 萧争:……? 什么野猫?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三皇子仿似根本不在意蓝慕瑾会寻个什么借口搪塞,毫不违和的柔声嗔怪。 “有个不被病痛烦扰的好底子,便不当回事,不顾着自已身体怎好?” 蓝慕瑾淡淡扯着笑意默不作声。 兀自听着三皇子仿似发自真心的担忧。 “若是与我一般自幼身子孱弱,才知晓好生爱护自已。” 说完顿了一瞬,一阵清凉的过堂风吹过,桌面的纸张哗啦啦吹得清脆扇动。 第42章 三皇子果真受不住般,轻轻咳嗽了一声。 身后立着的黑衣暗卫瞬间就将手中的折扇收了回去,取过一旁的外衫为皇子披上。 又极有眼色的转身疾步朝着人群中走去。 没一会儿,便带着个年岁略长的先生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殿下,该请脉了。” 眼看着老先生极其熟练的帮三皇子把脉,一旁立着的萧争都懵圈了。 这,不是这什么时候来的大夫??? 朝着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书生里看去,他方才根本都没注意到,这里头居然还有大夫! 三皇子身子孱弱到随行都要跟着个大夫诊脉? “殿下无碍,还是要提防受凉,这竹林潮湿。” 三皇子发出一声无奈轻笑,自嘲一般开口,看向未发一言的蓝慕瑾。 “受不得冷,也受不得热,真真是最没用。” 蓝慕瑾平声回应。 “皇兄不必妄自菲薄,先有文韬,才有武略。” 对面三皇子温和弯了眼角,顺势十分自然朝着老大夫吩咐。 “先生也替五殿下看诊一番。” 说着又无奈叹了一声“若不是我这身子不好常备大夫,五弟怕是又不拿自个儿当回事。” 老大夫顺着吩咐就绕到对面,朝蓝慕瑾行礼,蓝慕瑾哼笑了一声。 没拒绝。 萧争这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三皇子这只是借着他自已请脉的由头,最终目的还是察看蓝慕瑾的身体是否有恙。 ……就是看看,究竟还能不能“行”了? 萧争:……这大夫是专门给他备下的…… 他忽然察觉三皇子或许根本不像他表面看到的那样,毫无心机。 视线不觉瞟向对面清逸白衫,眸色盈盈的温润皇子面容上,那眉清目秀不显锋芒的表层之下。 不会也藏着什么刀子吧?! 萧争垂眸看向五皇子没什么所谓搭在石桌上的手腕,老大夫仔仔细细异常缜密的诊治了好一阵。 略微抬头看了皇子面容一眼。 对上传言中不讲情面的五皇子别有意味的深沉眸色,才受到惊吓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半屈着脊背后退几步,中规中矩的做了诊断。 “五殿下身体康健,脉搏有力并无大碍。” 三皇子轻笑了一声接着追问。 “那为何看起来脸色显得倦怠?” 老大夫“……大致,大致只是血气方刚年岁,略有燥火。” 萧争:……什么什么意思? 这直白的递送消息方式连他一个现代人都听懂了。 三皇子:他身子受没受损? 老大夫:没有。 他不虚。 他行。 他壮的都上火。 消息是假的。 …… 三皇子淡淡笑的柔和,对老大夫十分尊敬的点头“辛苦先生,无碍便好。” 转回头看向一直未开口的蓝慕瑾,竟忽然蹦出句。 “五弟诸事烦忧,太过费神,也该纳个皇子妃还能照顾一二。” “皇城贵女倾慕五弟之人多如牛毛,不如早些择个合适之人。” 蓝慕瑾疏离的回应一如来时那样,自始至终都是客套而拒人千里。 “皇兄不急,臣弟也不急。” 面上功夫做足,究竟是何目的各自也心知肚明。 蓝慕瑾这一趟过场也走完了,不想多做无用功夫。 率先打断了接下来毫无意义的客套。 “皇兄还是莫要在林子里多待,省的受凉,臣弟还有些甩不开的杂事,这便先告辞了。” 三皇子当然也无心多留,眸色依然柔和,掠过身后立着的萧争时眼角忽然弯起。 “我十分欣赏萧侍卫。” 转而忽然像是带了几分希冀,朝着起身打算离去的蓝慕瑾开口。 “五弟,可否将萧侍卫留于皇兄这边,皇兄也定不会苛待于他。” 萧争:……!!! 我靠不要! 萧争打了个机灵,后脑勺的头发根都立了起来,反射性一把薅住了五皇子蟒袍后襟。 老子不要留下看那些天书! 留在三皇子身边念诗画画扇扇子,还不如跟在他狗主子后头来的自由。 而且说话都不敢大声气! 要了老命。 蓝慕瑾拒绝的话才到了嘴边,猝不及防被后拽了一把,侧过头看向萧争。 萧争:……带我走! 蓝慕瑾:……他是不是忘了他是个暗卫? 第32章 我必须从一而终 莫名忽然起了逗他的心思。 不是刚还觉得三皇子好相处,温声细语的朝人说话。 怎么这会儿如此抵触留下了。 蓝慕瑾垂下眼帘沉吟了一阵,好似在认真考虑是不是真的要将萧争留在这。 萧争紧着太阳穴的死死盯着他浅淡薄唇,紧张兮兮手心都捏出了汗。 就在蓝慕瑾薄唇轻启,才刚出了声。 “那便……” “我不不不……不行!” 三皇子的目光一下被突兀出声的萧争拉扯过去,看着他结结巴巴蹦了几个拒绝的字。 “……不行。” 唯一裸露出来的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慌乱,可怜巴拉的伸着手好似想抓五皇子的衣服。 伸过去没敢真拽又往回缩了缩。 第43章 瞪着眼惊慌失措,还偷偷朝这边瞄了一眼又立马躲开了视线。 简直着急到不知该怎么反应。 最后铁了心一样嗖一下蹲下身去,一把紧抱住了五皇子的腿。 攥着蟒袍缎面下摆嘴里倒腾出来了一大套。 “我不能留下!!!” “我对五殿下可是一往情深……啊不是!是一心一意!一片忠心!一成不变!一丝不苟!可千千万万不能一刀两断一笔勾销!” “我我我我……我必须得从一而终。” 三皇子:……?! 蓝慕瑾:……呵。 低头瞟了一眼跟个难民一样抱自已腿不撒手的人,蓝慕瑾忽然笑出了声。 傻德行。 他也只是笑了一声便迅速敛起情绪,神色淡淡仿似方才也只是被手下人拙劣的行为给意外到了。 转而也直接拒绝了三皇子的请求,略有遗憾的回应。 “看来是留不下,还需皇兄海涵。” 三皇子默不作声的看着蓝慕瑾伸手提着小侍卫的后脖领子,把这个有意思的侍卫抻起身。 “起来。” 萧争抬起头瞟了他家狗主子一眼,也根本不在意对方眼里是揶揄还是什么。 完全无所谓。 反正,只要没给他留在这之乎者也,怎么着都行。 起身对上三皇子茫然失望的视线,萧争都不敢多看,感觉尴尬又愧疚。 只得快速躬身告退,一门心思转身奔着林子外走的飞快。 跑的比五皇子都领先,好像在被追杀似的。 三皇子默默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歪头仿似疑惑了阵。 清冽平缓的声量听不出多少情绪,淡声询问身后的暗卫。 “我看起来……还是很吓人吗?” 这侍卫,看起来好像十分害怕啊。 身后默不作声的黑衣暗卫恭敬回应。 “主子和善,不吓人。” “呵……” 三皇子发出声哼笑,温煦明媚的眸色突然凉薄下去,整个人霎时散发出一股子冷然寂寥。 苍白面容没了多少笑意,看不出喜怒的伸手捏过那把一直未打开的黑骨折扇。 指节细长而苍白,毫无血色。 “如此富有才学的人可不能放走,好生规劝着。” 黑衣暗卫再次恭敬应下“是!” 白衫随着竹片微风飘摆,仿若谪仙不同凡人的皇子垂下眉眼,视线落在陈旧的诗词孤本上。 突然觉得纸上的字眼异常浅薄。 “唰啦”一声金属钝蹭声响,黑骨折扇突兀展开,两根扇骨如利器一般刺入书封之上。 空白扇面上棱角分明如同泼墨的二字一晃而过——藏锋。 眼看就快走出竹林,萧争转身才等了蓝慕瑾两步。 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萧争提了口气忍着没翻白眼。 猝不及防手被人攥住,手心传递过来的温热惊的他差点蹦起来。 “你干……” 一股子内力从掌心涌入,直冲他的耳道,瞬间灌入无数虫鸣鸟叫和呼呼风流声。 直接打断了他即将飚出的质问,杂乱的四周环境声中,突兀而清晰的传入几声利器迅疾破空声,和纸张碎裂声。 萧争怔愣了几秒。 茫然的看向蓝慕瑾温和平静的眼眸,听他淡淡开口反问。 “你难道认为,三皇子就只会读书?” 萧争心头大震,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升腾窜入下肢。 冰的他脚步都有些发麻。 踉踉跄跄被拽着走出了一段,又迷迷瞪瞪的被拽上了马车。 真他妈又是……笑里藏刀……吗? 马车晃晃悠悠掉头,他才回了神。 垂头看见自已手还在对面人手里攥着,反应极大的往后一撤膀子要把手抻回来。 “你有病撒手啊??” 蓝慕瑾嗤笑一声直接松了手,萧争这一卯劲直接后撞在了车壁上。 “我靠你……” “这会儿又不一往情深了?” 萧争:……真他妈狗,磕死爹了。 龇牙咧嘴的模样倒叫蓝慕瑾生出了一点后悔,猜测是不是撞到了后背上的伤口。 萧争斯哈斯哈的缓了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盯着轻微晃动的桌面不知在想什么,蓝慕瑾盯着他垂落的眼睫没开口询问。 四周环境竟然鲜有的安静下来,仿似叫他生出一种,与平时不苟言笑的同僚面面相觑的正经模样。 也没持续很久,萧争突然嘟囔了句。 “六个皇子中,数你名声最差。” 听他这话蓝慕瑾抬眸盯过去,还以为他开窍了要讲出什么头头是道的言语。 萧争抿了抿唇,愁容不解的大眼望过来,小声送出了永远不让人失望的下半句。 “我到现在才发现…就你还能算个人。” 蓝慕瑾“……月俸不想要了?” !!! 萧争“我说是你…表里如一。” 至少就算狗,也是真狗,没虚有其表撑出个假名头。 出了竹林有一段,五皇子掀开车帘低声唤了声“暗十。” 迅疾风流扑了萧争一脸,他就跟车头半跪的黑衫恶鬼面具对上了视线。 暗十:……你怎么在这啊? 萧争:……我还没问你呢,你上哪来的? 第44章 “主子,三皇子四周还有两名暗卫,属下近不得身。” 蓝慕瑾自然知道暗十无法靠近,表面身子孱弱毫无威胁的三皇子,能坦坦荡荡将自已暗卫名姓全盘托出。 丝毫不在意会被人算计。 自然是有他人无法威胁的底牌与谋略。 “不必靠近,你拦住那个黑衣暗卫,不准让他靠近府里。” 暗十有几分诧异,三皇子的暗卫会妄图靠近府里? 但他并没有多问,主子说会,那就是会。 暗十应下隐退。 蓝慕瑾转回视线看向萧争的眼睛,开口提醒。 “可以揭下布料了。” 萧争摇了摇头,反而将口鼻处的布料又蒙紧了些。 “不行,我晕车。” 第33章 暗九明明是个男的 马车行驶在郊外略显颠簸的土路上,几日前才下过大雨,官道上还有来回赶路的马蹄车辙印记。 随着土壤表层干涸,磕磕绊绊都是沟壑。 蓝慕瑾望着对面人仿似真的较为难受的扯紧布料,精致眉眼微微蹙起。 “晕车是什么意思?” 萧争指节攥住中央略微晃动的桌面,闭上了双眼。 “太晃悠了,头晕,想吐,脑瓜子疼……哎他妈……这会儿忽然想喝一口陈年老醋。” 蓝慕瑾:……? 想吐?! 喝醋?!! 蓝慕瑾脸上整个浮上难解的茫然,这不是妇人害喜才会出现的症状??? ……他??! …… 不可能。 五皇子垂下眼睑托着眉心缓了一会儿神。 暗九明明是个男的,他是个男的他绝对是个男的! 向来思路清晰行事缜密的五皇子此刻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他明明看的清清楚楚,暗九就是个男人。 就算天色昏暗,赤裸相对也绝不可能看错…吧。 “你……马车宽敞,既然不舒服可躺一阵。” 萧争睁开眼,转头看了看软腾腾的垫子,也觉得躺着肯定比捂着嘴坐着要好受点。 所以他左右看了看,座椅是三面围拢的,蓝慕瑾就端坐在马车正中。 稍微瑟缩了一些身体,萧争蜷起了双腿。 头朝里侧躺在了车窗这面。 好在座椅确实不算狭窄,他继续合上了双眼,随着车身摆动兀自缓解。 蓝慕瑾垂下视线,暗九随意扎起的马尾就顺着肩侧脖颈垂落,些微有些乱腾。 脸色明显有些泛白,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样子。 他伸过指节替他撩开了发丝,见人没有躲避,指尖顿了一瞬。 顺着下颌探向暗九的脖颈皮肤上。 萧争闭着眼感受到咽喉处的触碰,猛然睁开眼略微抬头疑惑询问。 “为什么摸我脖子?” 是不是忽然想掐死老子?! 蓝慕瑾对上那双纯澈大眼心头一哽,抿了抿唇面上没显出什么异样。 “有几根碎发。” 萧争深深提了口气,伸手捂住口鼻肩膀又缩了缩。 像个受到惊吓的奶狗子一样窝成了一团。 这会儿他是真不想说话。 这车减震不行。 还不如考驾驶本时,手刹失灵的老皮卡。 五皇子收回手,盯着他莹白圆润的耳廓,小巧精致的耳垂默默不语。 方才他清晰感觉到,暗九喉结明显。 他是个男的。 他此刻觉得自已仿似是跟这个脑子不大清楚的人待久了,也变得头脑迟钝开始犯傻了。 前几日夜里人还攀在自已身上,也是自已为他涂抹的伤药。 居然因为他想吐,就怀疑事实和判断。 进了城内道路平缓,马车也趋于平稳,萧争也就不难受了,但车垫子真的很软。 马车回到皇子府门外时,他已经开始迷糊了。 等被叫醒,发现五皇子已经身处马车外跟府里管家交代着什么。 他撑起身体晃了晃神,才跟着下了马车。 老管家看向他笑眯眯的点头,转身返回了府里。 他迷迷糊糊跟着蓝慕瑾进了府,前院已经再次被打扫干净,只是那棵秃了个杈的树。 它也就只能秃着了。 走在前面的皇子忽然顿住脚步回头,萧争没注意直接撞在了他身上。 离的咫尺之遥鼻尖都要碰到一处,给他刚缓和过来的脸色都又吓白了。 干啥呀!! “你跟我过来。” 暼了蓝慕瑾背影一眼,萧争兀自低声嘀咕。 “过来就过来呗一惊一乍,有病。” 随着五皇子竟是直接回了寝殿,萧争有点茫然。 这大白天的上卧房里跑什么,有事外头不能说吗? 萧争兀自立在一旁腹诽,过了阵有个下人端着个托盘匆匆走来。 “殿下。” 行礼之后便轻手轻脚的将托盘搁置在了桌上,又迅速退了出去。 萧争探头朝桌上望,眉梢一挑就走了过去。 五皇子瞟了他面色一眼,随即询问“你好些了?” 萧争点头。 晕车么,下了车就能好一半。 他的手指已经伸到了盘子边上,盯着托盘上两碟蜜饯犹豫着又缩了回来。 “这是给我吃?” 第45章 应该不是他自已想吃吧。 蓝慕瑾看着他抽回去的手回应着“难道你真想喝醋?” ……啊? 萧争也只是当时难受随口感叹了一声,可没想着蓝慕瑾还真听了进去,还叫下人端了两盘果脯过来。 他盯着那两盘看起来就挺酸的玩意,犹豫了几秒。 又把手伸了过去。 靠,……最讨厌酸的东西。 这看着颜色就青黄不接的玩意,这不得酸死老子。 取了其中最小的一块,紧着眉头缓缓送到了嘴边。 跟受刑一样塞进了嘴里,霎时腮帮子都开始抽筋,整张脸都变成了痛苦面具。 就在蓝慕瑾眼睁睁的注视下,不想辜负别人好意的捂着嘴硬忍了十几秒,最后还是。 弯腰吐在了桌上。 蓝慕瑾:……! !!! 他又吐了! 他吃酸的怎么还吐?! 萧争眼眶都跟着一块发酸,伸着胳膊在桌面上胡乱哗啦几下才摸到茶壶,都来不及倒杯里。 直接对着壶嘴猛灌了两口,那也红着眼眶又干哕了下。 果然太他妈酸了!什么鬼东西也敢给人吃…… 他撑在桌边的手腕被人握住,萧争红着眼圈莫名其妙的看向已经立在身旁的蓝慕瑾。 都没来得及把话倒腾出来,就被拉到了床榻边上。 “我没事早好了!用不着还歇会儿……”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圈起腿弯腾空了。 “卧槽!” 瞬间自已眼前一花就被横抱到了床榻上。 嘴比脑子快的国粹即将迸发“你踏马是不是有毛病!” 拐出来的音量半途又猛的抬高了三度,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量鬼哭狼嚎。 “你!你又想干……干什么!大白天的你……!” 蓝慕瑾神情晦暗不明的伸手扯开了他衣领子,萧争那脑袋瓜子,嗡嗡的。 这狗东西疯了! 当下抬脚就踹了过去,真真是卯了十分力。 太过于震惊着急,没灌半分内力。 蹬出去的脚什么也没挨着,一脚蹬空差点给他腿甩抽筋,脚腕子还被攥住了。 甩了两下蓝慕瑾的手好似铁钳一样,雷打不动。 内力! 萧争这才想起来自已有功夫,蓄起内力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嗡”一下。 “嘭”一声。 又攥着了。 第34章 不是想压老子就行 这种蓄力的碰撞直震得萧争整条手臂加膀子都酸痛发麻。 本来就打不过,何况他还不熟悉这身功夫。 萧争此刻无比恨自已没用,他妈的再不好生练功,自已就是煞笔! 该! 连踩带蹬连踢带踹,最后整个人都被压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红着脖子像个干涸的鱼一样。 挪动挣扎,徒劳用眼神放刀子。 “你疯了!!蓝慕瑾你疯了!” 啊啊啊啊~! 眼看暗红色腰封轻轻一扯就开了,领口转瞬就被掀开,萧争整个音调都变的悲惨无比,嗓子都破音老高。 “蓝慕瑾……!我就我就做个暗卫你让我干嘛干嘛!刀山火海老子都去都能去!提供不了……这种……服务!!!” “没有这种功能~~~~~啊啊啊啊啊!!!” “我求你了~~你睁眼看看府里那些个丫鬟侍女姑娘大妈们~~~都行都行我不行啊!” 蓝慕瑾已经抻散了他的衣服,露出因为蓄力激动而泛红的胸膛。 瞟了眼萧争抻着脖子生不如死的求饶,崩溃到太阳穴的青筋直蹦的模样。 温和出声安抚。 “你别激动。” 萧争“我别……?!” 我别、激、动!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已在说什么! 我都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衣裳都快被扒完了你还让老子别!激!动! 我给你表演个挺尸好不好? 蓝慕瑾盯着他憋到几乎血红的眼眶,气的发抖的嘴唇,再次放轻了声量安抚。 “别喊,我只是想看看。” 萧争:……? 只、是、看、看! ????!!!! 就这么大得阵仗,如此这般吓人的阵势,吓得老子心脏要骤停都快厥过去了,他说他只是看看? 看什么?看伤口?看胎记? 看身上有几根汗毛?还是看老子身上有没有留懒膘!!! 萧争紧着腮帮子硬生生将难听话给咽了下去,盯着蓝慕瑾那双理所当然的眼瞳,半晌压着怒气还算礼貌的询问。 “你想看什么你能不能说句话?能不能!先撒手!” 压制住他的力道缓缓放松下去,萧争手腕子都已经被按到麻木。 他缩回酸疼到跟脱臼一样的的手臂,活动着发麻僵硬的手腕。 真生无可恋。 真他妈,有话不说长嘴到底有什么用。 好歹,不是想压老子就行…… 他刚松懈下去的神经在看到蓝慕瑾细长指节已经薅扯住他裤腰的当刻。 陡然又提回到了嗓子眼,差不点俩眼一黑人事不省。 一个鲤鱼翻身连滚带爬。 叮咣叮咣的躲得飞快。 满眼惊悚的提着自已裤子连踢带踹缩到了床角,见鬼一样紧紧贴着墙面都要崩溃了。 第46章 “你他妈到底想看什么!” 看踏马什么玩意还要扒人裤子!! 对面五皇子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眼神直白的扫向他蜷曲瑟缩的大腿根那块。 “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男的。” ……? ? ! 萧争:!##@%¥#¥%¥#¥%#%!!! 萧争这会儿都虚脱了,他都快把眼眶瞪裂了。 面部表情逐步失控。 还是头回被气到根本说不出来话。 方才鬼哭狼嚎的寝殿内陷入诡异寂静,好久。 萧争就像个落进捕兽夹遍体鳞伤的兽崽,茫然又受伤,难解又难懂。 孤单又无助。 真的好想哭。 “我是不是男的……你不清楚吗?” 你都看过了,还想再看一遍?都那个那个贴他妈一块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对面皇子说出的理由再次砸的萧争理智晕头转向,cpu都快干烧了。 “你恶心想吐。” 萧争这时候就跟刚睡醒一样,反应消化了好半天。 恶心?想吐……我靠! 他不会是以为我要生孩子吧。 “我那不是……我那是晕车了!被马车晃晃荡荡颠晕的!你还至于……你总不会是头回……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吧。 萧争想说的话磕磕绊绊说了一半,被五皇子沉郁下去的脸色震慑到戛然而止。 方才过于激动的情绪让他看起来眼眶胀红,眼尾湿润,眸色泛酸。 一双大眼睛里水雾弥漫。 唇瓣一抽一抽的。 一言不发的五皇子忽然腾起一股子心疼,也为自已这种愚蠢的犯糊涂感到懊恼。 居然被冲昏了头脑。 他伸过手臂想把暗九拉到眼前,猝不及防。 那个可怜巴巴的暗卫忽然一拍床板。 朝他无比认真又信誓旦旦的话题来了个大拐弯。 “男的跟女的差别可大了……!你,你等我给你画一个!” 明明脸上还挂着委屈,音量还带着鼻音,他就那么… 反应极快的迅速胡乱拢好了衣襟,激励桄榔就翻下了床。 “纸呢?找张纸你等我给你画个!春宫图!” 蓝慕瑾视线随着他风风火火寻笔墨,眉梢低了下去。 ……春宫图?! 他还会画春宫图!! 之后便沉着脸起身,真给萧争寻了纸笔放在了桌上。 倒要看看他会画什么春宫图! 萧争用手心将纸张细细展平,拿了一副十分在行的架势。 就在蓝慕瑾沉郁眸色注视下,再次画了个弧线流畅的大葫芦。 也再次潦草的打了两个勾勾,敷衍无比的点了两个点。 这次干脆连头都没画,倒是没忘画他最拿手的三角裤衩。 “看!这就是!” 五皇子沉郁的脸色渐渐转换成了深思,拧着眉心满面不可开解。 就盯着纸上草率又滑稽的线条歪了头,凉凉哼笑一声,问出句“你管这叫春宫图?” 萧争眼神来回转了转,眨巴了两下。 哎?没暗十一好骗。 “嗯……你等我再添几笔。” 所以蓝慕瑾就眼睁睁的看着萧争提着毛笔,紧挨着那个令人费解的大葫芦旁边。 画了个四肢健全的火柴人。 蓝慕瑾:……。 眼见着五皇子脸色还是不太好,萧争也没旁的办法,他画工就这水平。 “主子,咱商量商量,往后别一言不合扒人裤子成不成,忒吓人。” 蓝慕瑾望着他那双略微犯愁的大眼,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又伸向他领口。 萧争下意识就想跑。 “穿上。” 萧争:……吓死小爷,今儿个三魂七魄起码丢了俩。 “我自个儿穿!” 他兀自垂头整理衣衫,本来就松松垮垮胡乱捆扎的发尾折腾了半天,显得更蓬乱了。 蓝慕瑾盯着他乱腾的发丝沉默了阵,走到铜镜前开口。 “过来。” 萧争转头想顶嘴来着,只看见五皇子指节攥着个黑金镂空嵌玉发冠,朝他淡淡抛出句。 “过来,就给你了。” 萧争都懵了,那发冠一看就值钱。 尤其上头那颗墨绿油润的玉石。 它瞧着就价值不菲。 他的腿和他的嘴都听了脑子的话,老老实实走过去被五皇子按坐在了凳子上。 萧争的视线落在铜镜里,自已的面容还算清晰映照着,他身后立着气质尊贵的皇子,冷漠疏离的气势此刻消散了大半。 垂着眉眼,细长有力的指节从他的发际穿过,传递过来酥酥麻麻的过电一样的触感。 仔仔细细,轻轻缓缓。 将他乱乱腾腾的发丝归拢齐整,没有任何不耐和焦躁。 安安静静,温温柔柔。 将黑金发冠箍在了他发顶上。 lt;div class=muye-reader-btnsgt;lt;button class=byte-btn byte-btn-dashed byte-btn-size-large byte-btn-shape-square muye-button chapter-btn last type=quot;buttonquot;gt;上一章lt;/spangt;lt;/buttongt;lt;button class=byte-btn byte-btn-primary byte-btn-size-large byte-btn-shape-square muye-button chapter-btn next type=quot;buttonquot;gt;下一章lt;/spangt;lt;/buttongt;lt;div class=reader-toolbargt;lt;divgt;lt;div class=reader-toolbar-itemgt;lt;svg class=muyeicon-icon muyeicon-icon-add-bookshelf reader-toolbar-item-icon width=quot;24quot; height=quot;24quot; viewbox=quot;0 0 24 24quot; fill=quot;currentcolorquot; xmlns=quot;lt;a href=/2000/svggt;quo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2000/svgquot;gt;lt;/ag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2000/svgquot;gt;lt;/agt;</a> 第47章 lt;/pathgt; lt;/pathgt; lt;/pathgt;lt;/svggt;lt;divgt;加书架lt;div class=reader-toolbar-itemgt;lt;svg class=muyeicon-icon muyeicon-icon-chapter-menu reader-toolbar-item-icon width=quot;24quot; height=quot;24quot; viewbox=quot;0 0 24 24quot; fill=quot;nonequot; xmlns=quot;lt;a href=/2000/svggt;quo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2000/svgquot;gt;lt;/ag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2000/svgquot;gt;lt;/agt;</a> lt;/pathgt; lt;/pathgt;lt;/svggt;lt;divgt;目录lt;div class=reader-toolbar-itemgt;lt;svg class=muyeicon-icon muyeicon-icon-reader-dark reader-toolbar-item-icon width=quot;24quot; height=quot;24quot; viewbox=quot;0 0 24 24quot; fill=quot;currentcolorquot; xmlns=quot;lt;a href=/2000/svggt;quo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2000/svgquot;gt;lt;/ag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2000/svgquot;gt;lt;/agt;</a> lt;/pathgt;lt;/svggt;lt;divgt;夜间lt;div class=reader-toolbar-item-fontgt;lt;div class=reader-toolbar-itemgt;lt;svg class=muyeicon-icon muyeicon-icon-font reader-toolbar-item-icon width=quot;24quot; height=quot;24quot; viewbox=quot;0 0 24 24quot; fill=quot;currentcolorquot; xmlns=quot;lt;a href=/2000/svggt;quo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2000/svgquot;gt;lt;/ag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2000/svgquot;gt;lt;/agt;</a> lt;/pathgt; lt;/pathgt; lt;/pathgt;lt;/svggt;lt;div class=reader-toolbar-item-fontgt;字号lt;div class=font-slider-popovergt;lt;div class=font-slider-popover-containergt;lt;svg class=muyeicon-icon muyeicon-icon-font font-slider-icon-left width=quot;20quot; height=quot;20quot; viewbox=quot;0 0 24 24quot; fill=quot;currentcolorquot; xmlns=quot;lt;a href=/2000/svggt;quo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2000/svgquot;gt;lt;/ag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2000/svgquot;gt;lt;/agt;</a> 第48章 lt;/pathgt; lt;/pathgt; lt;/pathgt;lt;/svggt;lt;div class=byte-slider font-slider font-slider-16 byte-slider-with-marksgt;lt;div class=byte-slider-wrappergt;lt;div class=byte-slider-roadgt;lt;div class=byte-slider-bar style=quot;left:0%;right:100%quot;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s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wrapper style=quot;left:0%quot;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 byte-slider-dot-active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wrapper style=quot;left:25%quot;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wrapper style=quot;left:50%quot;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wrapper style=quot;left:75%quot;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wrapper style=quot;left:100%quot;gt;lt;div class=byte-slider-dotgt;lt;div class=byte-slider-marksgt;lt;div class=byte-slider-marks-text style=quot;left:0%quot;gt;16lt;div class=byte-slider-marks-text style=quot;left:25%quot;gt;20lt;div class=byte-slider-marks-text style=quot;left:50%quot;gt;24lt;div class=byte-slider-marks-text style=quot;left:75%quot;gt;28lt;div class=byte-slider-marks-text style=quot;left:100%quot;gt;32lt;div class=byte-slider-button style=quot;left:0%quot;gt;lt;svg class=muyeicon-icon muyeicon-icon-font font-slider-icon-right width=quot;24quot; height=quot;24quot; viewbox=quot;0 0 24 24quot; fill=quot;currentcolorquot; xmlns=quot;lt;a href=/2000/svggt;quo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2000/svgquot;gt;lt;/ag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2000/svgquot;gt;lt;/agt;</a> lt;/pathgt; lt;/pathgt; lt;/pathgt;lt;/svggt;lt;div class=reader-toolbar-item reader-toolbar-item-downloadgt;lt;div class=reader-toolbar-swiper-item show-textgt;lt;svg class=muyeicon-icon muyeicon-icon-scan reader-toolbar-item-icon width=quot;24quot; height=quot;24quot; viewbox=quot;0 0 24 24quot; fill=quot;nonequot; xmlns=quot;lt;a href=/2000/svggt;lt;rectquo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2000/svgquot;gt;lt;rectlt;/ag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2000/svgquot;gt;lt;rectlt;/agt;</a> x=quot;3.75quot; y=quot;3.75quot; width=quot;6.938quot; height=quot;6.938quot; rx=quot;.75quot; stroke=quot;#252525quot; stroke-width=quot;1.5quot;gt;lt;/rectgt;lt;rect x=quot;3.75quot; y=quot;13.313quot; width=quot;6.938quot; height=quot;6.938quot; rx=quot;.75quot; stroke=quot;#252525quot; stroke-width=quot;1.5quot;gt;lt;/rectgt;lt;rect x=quot;13.313quot; y=quot;3.75quot; width=quot;6.938quot; height=quot;6.938quot; rx=quot;.75quot; stroke=quot;#252525quot; stroke-width=quot;1.5quot;gt;lt;/rectgt; lt;/pathgt; lt;/pathgt;lt;/svggt;lt;divgt;下载lt;div class=reader-toolbar-swiper-itemgt;lt;svg class=muyeicon-icon muyeicon-icon-scan reader-toolbar-item-icon width=quot;24quot; height=quot;24quot; viewbox=quot;0 0 24 24quot; fill=quot;nonequot; xmlns=quot;lt;a href=/2000/svggt;lt;rectquo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2000/svgquot;gt;lt;rectlt;/ag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2000/svgquot;gt;lt;rectlt;/agt;</a> x=quot;3.75quot; y=quot;3.75quot; width=quot;6.938quot; height=quot;6.938quot; rx=quot;.75quot; stroke=quot;#252525quot; stroke-width=quot;1.5quot;gt;lt;/rectgt;lt;rect x=quot;3.75quot; y=quot;13.313quot; width=quot;6.938quot; height=quot;6.938quot; rx=quot;.75quot; stroke=quot;#252525quot; stroke-width=quot;1.5quot;gt;lt;/rectgt;lt;rect x=quot;13.313quot; y=quot;3.75quot; width=quot;6.938quot; height=quot;6.938quot; rx=quot;.75quot; stroke=quot;#252525quot; stroke-width=quot;1.5quot;gt;lt;/rectgt; lt;/pathgt; lt;/pathgt;lt;/svggt;lt;divgt;领红包lt;script nonce='b83d4a799500ab8f54502ca4aaa9b481-argus'gt;( function(){ window.__initial_state__={quot;commonquot;:{quot;idquot;:quot;quot;,quot;mediaidquot;:quot;quot;,quot;hasserialpermissionquot;:false,quot;hasauthenticationquot;:false,quot;namequot;:quot;quot;,quot;avatarquot;:quot;quot;,quot;isvipquot;:false,quot;isloginmodalvisiblequot;:false,quot;callbackurlquot;:quot;quot;,quot;isloadingquot;:true,quot;needupdatequot;:true,quot;isshowloginquot;:true,quot;hasregisteredquot;:false,quot;needlogoutquot;:false,quot;cssquot;:quot;@font-face{font-family:dnmrhsv173pd4pgy;font-display:block;src:url(https:\u002f\u002flf6-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woff2)format(\quot;woff2\quot;),url(https:\u002f\u002flf3-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woff2)format(\quot;woff2\quot;),url(https:\u002f\u002flf6-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woff)format(\quot;woff\quot;),url(https:\u002f\u002flf3-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woff)format(\quot;woff\quot;),url(https:\u002f\u002flf6-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otf)format(\quot;opentype\quot;),url(https:\u002f\u002flf3-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otf)format(\quot;opentype\quot;);font-weight:400;}@font-face{font-family:dnmrhsv173pd4pgy;font-display:block;src:url(https:\u002f\u002flf6-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500.woff2)format(\quot;woff2\quot;),url(https:\u002f\u002flf3-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500.woff2)format(\quot;woff2\quot;),url(https:\u002f\u002flf6-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500.woff)format(\quot;woff\quot;),url(https:\u002f\u002flf3-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500.woff)format(\quot;woff\quot;),url(https:\u002f\u002flf6-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500.otf)format(\quot;opentype\quot;),url(https:\u002f\u002flf3-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500.otf)format(\quot;opentype\quot;);font-weight:500;}@font-face{font-family:dnmrhsv173pd4pgy;font-display:block;src:url(https:\u002f\u002flf6-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700.woff2)format(\quot;woff2\quot;),url(https:\u002f\u002flf3-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700.woff2)format(\quot;woff2\quot;),url(https:\u002f\u002flf6-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700.woff)format(\quot;woff\quot;),url(https:\u002f\u002flf3-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700.woff)format(\quot;woff\quot;),url(https:\u002f\u002flf6-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700.otf)format(\quot;opentype\quot;),url(https:\u002f\u002flf3-awef.bytetos.com\u002fobj\u002fawesome-font\u002fc\u002fdc027189e0ba4cd-700.otf)format(\quot;opentype\quot;);font-weight:700;}quot;,quot;firstbookgenderquot;:-1,quot;nowquot;:0,quot;reloginmodalvisiblequot;:false,quot;logintimequot;:0,quot;isvip2dquot;:false},quot;homequot;:{quot;serverrenderedquot;:false,quot;noticelistquot;:null,quot;bannerlistquot;:null,quot;writerlistquot;:null,quot;editorlistquot;:null,quot;weeklistquot;:null,quot;boylistquot;:null,quot;girllistquot;:null,quot;subscribelistquot;:null,quot;workhardlistquot;:null,quot;newbooklistquot;:null,quot;updatelistquot;:null,quot;readranklistquot;:null,quot;newranklistquot;:null,quot;fantasylistquot;:null,quot;minoritymalelistquot;:null,quot;presentwordslistquot;:null,quot;oldsayinglistquot;:null,quot;minorityfemalelistquot;:null,quot;malerenderstringquot;:quot;quot;,quot;femalerenderstringquot;:quot;quot;},quot;searchquot;:{quot;searchbooklistquot;:null,quot;authordataquot;:null,quot;totalquot;:0,quot;loadingquot;:true},quot;rankquot;:{quot;serverrenderedquot;:false,quot;book_listquot;:null,quot;readranklistquot;:null,quot;newranklistquot;:null,quot;rankcategorytypelistquot;:null,quot;defaultpagequot;:0,quot;total_numquot;:0,quot;rankversionquot;:quot;quot;,quot;ranktypetextquot;:quot;quot;,quot;loadingquot;:true},quot;pagequot;:{quot;hasfetchquot;:false,quot;authorquot;:quot;quot;,quot;authoridquot;:quot;quot;,quot;bookidquot;:quot;quot;,quot;mediaidquot;:quot;quot;,quot;booknamequot;:quot;quot;,quot;statusquot;:-1,quot;categoryquot;:quot;quot;,quot;categoryv2quot;:quot;quot;,quot;abstractquot;:quot;quot;,quot;thumburiquot;:quot;quot;,quot;creationstatusquot;:-1,quot;wordnumberquot;:0,quot;readcountquot;:0,quot;descriptionquot;:quot;quot;,quot;avataruriquot;:quot;quot;,quot;creatoridquot;:quot;quot;,quot;lastpublishtimequot;:quot;quot;,quot;lastchapteritemidquot;:quot;quot;,quot;lastchaptertitlequot;:quot;quot;,quot;volumenamelistquot;:[],quot;chapterlistwithvolumequot;:[],quot;chaptertotalquot;:0,quot;followstatusquot;:-1,quot;itemidsquot;:[],quot;hasfetchdirectoryquot;:false,quot;chapterlistquot;:[],quot;serverrenderedquot;:false,quot;genrequot;:0,quot;platformquot;:2,quot;typequot;:quot;0quot;,quot;originalauthorsquot;:quot;quot;},quot;readerquot;:{quot;phoneurlquot;:quot;quot;,quot;chapterdataquot;:{quot;statusquot;:quot;1quot;,quot;groupidquot;:quot;7258258592690602530quot;,quot;genrequot;:quot;0quot;,quot;firstpasstimequot;:quot;1689984080quot;,quot;bookidquot;:quot;7252197593835375675quot;,quot;titlequot;:quot;第34章 不是想压老子就行quot;,quot;nextitemidquot;:quot;7258498437610799677quot;,quot;itemidquot;:quot;7258258592690602530quot;,quot;creationstatusquot;:quot;1quot;,quot;booknamequot;:quot;这个暗卫有点野quot;,quot;needpayquot;:0,quot;platformquot;:quot;2quot;,quot;giftwordquot;:quot;感谢支持,你的礼物是我写作的动力!quot;,quot;authorquot;:quot;不能说我不行quot;,quot;thumburiquot;:quot;https:\u002f\u002fp6-fanqiesdk-sign.fanqiesdkpic.com\u002fnovel-pic\u002fp2o7229aa8c98e5a6ec0a242dc37a672457~tplv-resize:225:0.imagex-expires=1692628377x-signature=u%2btoeqjylfjfjyu4k%2fw0wy9iaag%3dquot;,quot;serialcountquot;:quot;94quot;,quot;orderquot;:quot;34quot;,quot;preitemidquot;:quot;7258129751175496229quot;,quot;originalauthorsquot;:quot;[{\quot;authorid\quot;:7172846503059264775,\quot;authorname\quot;:\quot;不能说我不行\quot;}]quot;,quot;chapterwordnumberquot;:quot;2371quot;,quot;ischapterlockquot;:false,quot;ispaidpublicationquot;:false,quot;ispaidstoryquot;:false,quot;contentquot;:quot;\u003cp\u003e这种蓄力的碰撞直震得萧争整条手臂加膀子都酸痛发麻。\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本来就打不过,何况他还不熟悉这身功夫。\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此刻无比恨自已没用,他妈的再不好生练功,自已就是煞笔!\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该!\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连踩带蹬连踢带踹,最后整个人都被压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红着脖子像个干涸的鱼一样。\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挪动挣扎,徒劳用眼神放刀子。\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你疯了!!蓝慕瑾你疯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啊啊啊啊~!\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眼看暗红色腰封轻轻一扯就开了,领口转瞬就被掀开,萧争整个音调都变的悲惨无比,嗓子都破音老高。\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蓝慕瑾……!我就我就做个暗卫你让我干嘛干嘛!刀山火海老子都去都能去!提供不了……这种……服务!!!”\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没有这种功能~~~~~啊啊啊啊啊!!!”\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求你了~~你睁眼看看府里那些个丫鬟侍女姑娘大妈们~~~都行都行我不行啊!”\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蓝慕瑾已经抻散了他的衣服,露出因为蓄力激动而泛红的胸膛。\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瞟了眼萧争抻着脖子生不如死的求饶,崩溃到太阳穴的青筋直蹦的模样。\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温和出声安抚。\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你别激动。”\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我别……?!”\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别、激、动!\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已在说什么!\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都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衣裳都快被扒完了你还让老子别!激!动!\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给你表演个挺尸好不好?\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蓝慕瑾盯着他憋到几乎血红的眼眶,气的发抖的嘴唇,再次放轻了声量安抚。\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别喊,我只是想看看。”\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只、是、看、看!\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就这么大得阵仗,如此这般吓人的阵势,吓得老子心脏要骤停都快厥过去了,他说他只是看看?\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看什么?看伤口?看胎记?\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看身上有几根汗毛?还是看老子身上有没有留懒膘!!!\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紧着腮帮子硬生生将难听话给咽了下去,盯着蓝慕瑾那双理所当然的眼瞳,半晌压着怒气还算礼貌的询问。\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你想看什么你能不能说句话?能不能!先撒手!”\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压制住他的力道缓缓放松下去,萧争手腕子都已经被按到麻木。\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他缩回酸疼到跟脱臼一样的的手臂,活动着发麻僵硬的手腕。\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真生无可恋。\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真他妈,有话不说长嘴到底有什么用。\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好歹,不是想压老子就行……\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他刚松懈下去的神经在看到蓝慕瑾细长指节已经薅扯住他裤腰的当刻。\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陡然又提回到了嗓子眼,差不点俩眼一黑人事不省。\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一个鲤鱼翻身连滚带爬。\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叮咣叮咣的躲得飞快。\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满眼惊悚的提着自已裤子连踢带踹缩到了床角,见鬼一样紧紧贴着墙面都要崩溃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你他妈到底想看什么!”\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看踏马什么玩意还要扒人裤子!!\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对面五皇子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眼神直白的扫向他蜷曲瑟缩的大腿根那块。\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男的。”\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这会儿都虚脱了,他都快把眼眶瞪裂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面部表情逐步失控。\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还是头回被气到根本说不出来话。\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方才鬼哭狼嚎的寝殿内陷入诡异寂静,好久。\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就像个落进捕兽夹遍体鳞伤的兽崽,茫然又受伤,难解又难懂。\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孤单又无助。\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真的好想哭。\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是不是男的……你不清楚吗?”\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你都看过了,还想再看一遍?都那个那个贴他妈一块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再确认一下?\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对面皇子说出的理由再次砸的萧争理智晕头转向,cpu都快干烧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你恶心想吐。”\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这时候就跟刚睡醒一样,反应消化了好半天。\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恶心?想吐……我靠!\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他不会是以为我要生孩子吧。\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那不是……我那是晕车了!被马车晃晃荡荡颠晕的!你还至于……你总不会是头回……从来没见过……”\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没见过吧。\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想说的话磕磕绊绊说了一半,被五皇子沉郁下去的脸色震慑到戛然而止。\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方才过于激动的情绪让他看起来眼眶胀红,眼尾湿润,眸色泛酸。\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一双大眼睛里水雾弥漫。\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唇瓣一抽一抽的。\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一言不发的五皇子忽然腾起一股子心疼,也为自已这种愚蠢的犯糊涂感到懊恼。\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居然被冲昏了头脑。\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他伸过手臂想把暗九拉到眼前,猝不及防。\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那个可怜巴巴的暗卫忽然一拍床板。\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朝他无比认真又信誓旦旦的话题来了个大拐弯。\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男的跟女的差别可大了……!你,你等我给你画一个!”\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明明脸上还挂着委屈,音量还带着鼻音,他就那么…\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反应极快的迅速胡乱拢好了衣襟,激励桄榔就翻下了床。\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纸呢?找张纸你等我给你画个!春宫图!”\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蓝慕瑾视线随着他风风火火寻笔墨,眉梢低了下去。\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春宫图?!\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他还会画春宫图!!\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之后便沉着脸起身,真给萧争寻了纸笔放在了桌上。\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倒要看看他会画什么春宫图!\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用手心将纸张细细展平,拿了一副十分在行的架势。\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就在蓝慕瑾沉郁眸色注视下,再次画了个弧线流畅的大葫芦。\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也再次潦草的打了两个勾勾,敷衍无比的点了两个点。\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这次干脆连头都没画,倒是没忘画他最拿手的三角裤衩。\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看!这就是!”\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五皇子沉郁的脸色渐渐转换成了深思,拧着眉心满面不可开解。\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就盯着纸上草率又滑稽的线条歪了头,凉凉哼笑一声,问出句“你管这叫春宫图?”\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眼神来回转了转,眨巴了两下。\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哎?没暗十一好骗。\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嗯……你等我再添几笔。”\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所以蓝慕瑾就眼睁睁的看着萧争提着毛笔,紧挨着那个令人费解的大葫芦旁边。\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画了个四肢健全的火柴人。\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蓝慕瑾:……。\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眼见着五皇子脸色还是不太好,萧争也没旁的办法,他画工就这水平。\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主子,咱商量商量,往后别一言不合扒人裤子成不成,忒吓人。”\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蓝慕瑾望着他那双略微犯愁的大眼,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又伸向他领口。\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下意识就想跑。\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穿上。”\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吓死小爷,今儿个三魂七魄起码丢了俩。\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自个儿穿!”\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他兀自垂头整理衣衫,本来就松松垮垮胡乱捆扎的发尾折腾了半天,显得更蓬乱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蓝慕瑾盯着他乱腾的发丝沉默了阵,走到铜镜前开口。\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过来。”\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转头想顶嘴来着,只看见五皇子指节攥着个黑金镂空嵌玉发冠,朝他淡淡抛出句。\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过来,就给你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都懵了,那发冠一看就值钱。\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尤其上头那颗墨绿油润的玉石。\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它瞧着就价值不菲。\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他的腿和他的嘴都听了脑子的话,老老实实走过去被五皇子按坐在了凳子上。\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萧争的视线落在铜镜里,自已的面容还算清晰映照着,他身后立着气质尊贵的皇子,冷漠疏离的气势此刻消散了大半。\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垂着眉眼,细长有力的指节从他的发际穿过,传递过来酥酥麻麻的过电一样的触感。\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仔仔细细,轻轻缓缓。\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将他乱乱腾腾的发丝归拢齐整,没有任何不耐和焦躁。\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安安静静,温温柔柔。\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将黑金发冠箍在了他发顶上。\u003c\u002fp\u003equot;,quot;uidquot;:quot;108955513658quot;},quot;prechapterdataquot;:{},quot;nextchapterdataquot;:{},quot;catalogdataquot;:{}},quot;previewquot;:{quot;chapterdataquot;:null},quot;welfarequot;:{quot;serverrenderedquot;:false,quot;editorlistquot;:[]},quot;themequot;:{quot;headerquot;:{quot;bgquot;:quot;#ffffffquot;,quot;themequot;:1,quot;isdefaultquot;:true}},quot;seoquot;:{quot;votelinklistquot;:[],quot;innerlinklistquot;:[],quot;isspiderquot;:false},quot;commentquot;:{quot;dataquot;:{},quot;hasfetchquot;:false},quot;imcquot;:{quot;dataquot;:{}},quot;authorquot;:{quot;userinfoquot;:{quot;usernamequot;:quot;quot;,quot;avatarquot;:quot;quot;,quot;descriptionquot;:quot;quot;,quot;authorize_typequot;:0,quot;word_countquot;:quot;quot;,quot;word_count_unitquot;:quot;quot;,quot;origin_word_countquot;:quot;quot;,quot;origin_fans_countquot;:quot;quot;,quot;creation_daysquot;:0,quot;fans_countquot;:quot;quot;,quot;fans_count_unitquot;:quot;quot;,quot;author_idquot;:quot;quot;,quot;user_idquot;:quot;quot;},quot;booklistresquot;:{quot;book_listquot;:[],quot;total_countquot;:0},quot;namequot;:quot;quot;,quot;serverrenderedquot;:false},quot;libraquot;:{quot;librareadyquot;:false,quot;dataquot;:{}},quot;readprogressquot;:{quot;read_progressquot;:{},quot;read_items_progressquot;:{},quot;readyquot;:false,quot;read_items_readyquot;:false}}; 第49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50章 “哎十一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四皇子府盯着。” 暗十一下意识抬头朝他看去,虽然脸上带着面具下颌裹的严严实实,仍然能从侧脸弧度看出来。 暗十一咧着嘴笑了。 “我有事跟主子回禀啊,你怎么又在寝……” 话说到一半,暗十一忽然意识到自已犯了错,惊慌看了眼五皇子的脸色迅速低下了头。 暗卫最忌多话。 主子不问话,不准多言也不准抬头。 大不敬。 当下心里咯噔了一声,跟掉进冰窟窿里一样浑身毛孔都渗冷气。 完了。 暗七这会儿也不在,恐怕二十棍子也逃不过去。 蓝慕瑾看不出喜怒的盯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人,没说话。 分分秒秒这么会儿功夫,暗十一的身上都凭空吓出了身冷汗。 萧争疑惑了阵怎么说话还说一半,看着暗十一怕怕吓吓的怂样脸都快埋进衣领子里去了。 意会过来瞟了身旁的五皇子一眼。 这么吓人吗? 没感觉啊……除了刚才扒裤子挺吓人。 平时…也…还行吧。 蓝慕瑾半晌没出声,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手下暗卫,近来可能是被萧争这个混东西带偏了。 越来越没规矩。 眼角余光感受到灼灼视线,侧头对上萧争迷茫疑惑的眼神,上上下下正在打量自已。 在对视过来时好像在说:你干什么你是想打人吗? 蓝慕瑾:…… 萧争“暗十一说有事回禀。” 蓝慕瑾“……” 萧争“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说。” 蓝慕瑾“……” 忽然感觉心情不大好,蓝慕瑾感觉,萧争是特意在给暗十一求情。 说求情都客气。 他这是明目张胆的警告自已,不能打暗十一。 暗十一万分紧张的埋着头,只听头顶上果然传来语调果然冷气森森,只一个字,都跟地狱里的惩罪判官似的。 “说。” “主子……四殿下去了太子府。” 蓝慕瑾匀了口气,四皇子去太子府不是什么稀奇事,他本来就依附太子。 暗十一抿了抿唇,这会儿说话都有点没接上来,满脑子都是抽后脊背上的棍子。 “……不是……带着暗卫去了太子府,我察觉起码他身边至少有四个。” 带着四个暗卫去了太子府。 那岂不大有可能就是方才暗九无意间叨咕出来的。 子、午、寅、卯。 第36章 送给他点破绽 暗十一半晌都没得到回应,只能内心波荡的继续跪着。 不过他并没煎熬太久,门外突然又响起一道声音。 “主子。” 而后便是暗十得到回应闪进门内,规矩板正的跪在了暗十一边上。 偷偷用余光扫了一眼垂头的暗十一,感到莫名其妙。 两个人并排跪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脊背挺直还带着一身肃然杀气,另一个恍恍惚惚还在暗自请罪。 “你不是刚才还在竹林边上,怎么这么快回来?” 萧争非常疑惑,他坐马车回府这才多大功夫,到屋内也就是两炷香,跟暗十简直就是前后脚。 暗十听见他说话也抬头了,看向打扮的跟皇子府二公子似的暗九。 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 规规矩矩先对皇子回话。 “主子,您刚离开不久,太子府暗卫接近竹林与三皇子的暗卫产生了冲突。” 暗十远远守了三皇子都半月有余,日日之乎者也诗词歌赋都快给他闲的发毛了。 要不是主命不可违背,他非要跟暗十二换换差事不行。 但他今日万分庆幸是自已守的三皇子。 若不是苦苦守到今日,他根本不知道谦谦如玉满腹经纶的三殿下,身边的暗卫居然这般阴狠! 跟有意过来试探的太子府暗卫打的,那家伙,是不可开交! 叮咣叮咣的! 竹叶子都甩的漫天狂飞,最后逼迫到那个黑衣羽卫都不得不将鞭子甩出去,还损坏了外围的竹林。 看的暗十都手痒,若不是跟五皇子府无关又一心回来禀报。 他可真想凑上去也掺和一脚。 “主子,看来太子府已经逐个试探各府暗卫,意要找出刺客是谁的手笔。” 暗十一猛然惊醒过来接了话。 “主子,四皇子带暗卫到太子府难不成是加派人手?” 蓝慕瑾匀了口气,看来太子府逐个试探各府,铁了心是非要找出暗九。 大概很快人便会派到五皇子府来。 “去把暗七,暗八,暗十二叫回来。” “是。” “是。” 暗十一这算是如蒙大赦,应下声头都不抬转身就跑,跟身后慢他几步的暗十撂下句“我去找暗七!” 转眼的功夫,就没了影子。 暗十:……跑那快干什么,谁跟你抢啊。 他们二人刚走,萧争也转身就想走,蓝慕瑾疑惑询问。 “你去哪?” 萧争提了口气有点忧心忡忡,看了看身上的衣衫。 “去把暗卫服换回来,把脸遮上。” 太子都伙同四皇子派出来所有暗卫逮罪魁祸首,自已哪还敢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第51章 “你怕太子府暗卫还能闯进来?” 蓝慕瑾丝毫不担忧跟太子府能有多大冲突,只不过是试探罢了,将人都叫回来给他个不清不楚的结果也就罢了。 他却没想到,暗九竟然会觉得五皇子府连个人都护不住? 但他略带不满的愁绪马上就被萧争给打断了。 萧争那双晶亮的大眼凑过来,用一种低低轻轻又不太正经的音量似问非答。 “你猜你大哥要是知道,他百依百顺到被灌了蒙汗药的小筝姑娘……是个男的。” “会不会翻脸把皇城都给掀了。” 蓝慕瑾:…… 半个时辰后,五皇子所有暗卫都再次齐聚书房。 萧争换回了与其他人一般无二的暗卫服,面上罩着恶鬼面具,但他嫌热没将口鼻遮住。 暗七抬眸瞟了一眼他裸露出来的下颌,习以为常的没再激动。 反正暗九是为了救主子才中的毒,近些时日全须全尾的也没被打死。 大概主子也因此宽容着他脑子受了刺激。 “主子,二皇子那边确实也有太子府的人盯着,目前为止还未产生冲突。” 暗十二中规中矩的先是汇报此事,而后再次开口。 “二皇子近来有些反常……” 蓝慕瑾视线从萧争不停晃动的指尖移开,平声询问。 “何事反常?” 暗十二顿了一瞬,语气中都带了疑惑。 “二皇子派人频繁出入烟花之地,还接了青楼两名花魁进了府里。” 这就很反常啊! 这可太反常了! 谁不知道二殿下眼高于顶,向来洁身自好别说青楼姑娘,就算官宦贵女也没个他真正看上眼的。 平日里连个眼神都不稀得扫过去,恨不得立身五米之内都不得有人踏足。 粘上衣角都能嫌弃到沉下脸。 他怎么会突然对巷柳姿色感兴趣? 蓝慕瑾冷笑了一声,那大有可能是跟想试探自已有干系。 什么青楼花魁的事暂得先放放,二皇子要甩什么招数过来接着就是了,眼下还是要先应对太子府那边。 “太子府应当很快会过来试探,你们先留在府中。” “应付一二也便罢了。” 暗十一考虑了半晌,还是觉得应该适当提及四皇子那边。 虽然四皇子性子粗俗,不如其他皇子心思深沉,但手下的暗卫身手也不一般。 “主子。” 暗十一抬眸看了一眼确认五殿下没什么异样,才接着说。 “若只有太子府的人,我方人多倒也无畏,如今四皇子带了暗卫掺和,恐怕万一对方人多,会将我们几人打散。” 凝聚到一处还好说。 “万一是以少对多,保不准会在手法上漏出一些破绽。” 这倒也是该以防万一。 萧争盯着暗十一紧张兮兮的样子,忽然笑了一声。 在对上自家主子又好似由晴转阴的脸色时,抿了抿唇给了个小建议。 “还等他找破绽干什么纠缠个没完没了,直接送给他点破绽,让他们回去复命得了。” 暗七:……? 暗八:……又说什么玩意? 暗十:……美的他! 暗十一:……哥,少说两句。 暗十二:…… 几个暗卫鸦雀无声的又开始各怀心思,暗七那个脑袋瓜子都麻木了,管不了管不了。 这小崽子是真管不了自求多福。 蓝慕瑾看着萧争,居然附和了他一句。 “送点什么破绽给他?” 众暗卫:……?? 在几个人眼神扫射下,萧争认认真真的思考了好半天。 什么破绽? 也就跟三皇子学学,甩出自已叫啥,无关紧要还算个有用的消息。 但是他刚才还恼火他们这些个代号……789101112…… 一大堆数字说出去都有点丢份儿。 跟人家那名字比起来,一点也不高大上。 “……”萧争想着想着忽然眉梢一松,转眸望向几个茫然的暗卫弟兄。 …… 要不…洋气洋气。 第37章 7,8,9,10,11,12 望见他那个笑成一条缝的眼神,让几个人忽然同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萧争将乐不思蜀的目光递到皇子那边,让蓝慕瑾也感觉。 他估计不会憋出来什么好p。 默默盯着萧争依然不太见外的把手指头伸到了自已眼前,拽走了桌面上一大张纸。 又伸回手,把笔也抽走了。 五皇子就那么眼神淡漠一言不发的,默默纵容这个傻东西把那老大一张纸。 撕成了狗啃样的一块一块。 一共六块。 姿势别扭的攥着那根毛笔在第一块上划拉。 书房里的每个人莫名突然脑海里全都浮现出了……那张鬼斧神工的“春宫图”。 尤其是眉心紧皱的五皇子,真是生怕他又画出什么入不得目的玩意。 好在萧争也只是画了寥寥几下,就摇着手心扇干了墨迹,拿着第一块递到了暗七眼前。 “这是你。” 暗七抬眸盯了他一眼,有点不大愿意的伸手接了过来。 盯着纸上的“7”开始发愣。 这是个什么玩意? 镰刀? 第52章 萧争“这是,七。” 然后也不等暗七反应,又递到了暗八眼前另一块。 暗八眉梢抖动了一下,平日惜字如金的人再次失态性脱口而出。 “怎么又是个葫芦!!” 萧争啧了一声好言劝慰。 “这跟那个不一样!这是八!是你!” 暗八:……不是我!! 接着是暗十,暗十虎视眈眈的瞪着萧争。 那个眼神看起来都不太善意,好似要是萧争也敢给他画个葫芦。 他就算冒着挨棍子的风险也必须得先打他一顿。 萧争“…………你别看我,你看纸啊!这是十。” 暗十垂下视线,看着纸上的“10”,半晌没反应。 ……嗯,什么意思? 萧争闪到暗十一边上,半句话没多说纸就塞进了他手里,旁边暗十二歪头瞟了一眼差点笑出声。 这不就俩棍儿吗? 但等他把自已那张接过来,也笑不出来了。 暗十一的棍好歹是直的,他这是什么? 就很怀疑,暗九是借机在报街上一巴掌之仇。 憋了半天,没吭声。 萧争嗖嗖的跑了回来,把手里最后一张放在了五皇子眼前。 伸着食指,按顺序指着上面满满登登一排阿拉伯数字,一个一个念。 “7,8,9,10,11,12。” 蓝慕瑾:……。 书房里寂静了一会儿,正坐上的皇子没发话,底下几个暗卫谁也不敢有异议,就捏着手里的纸条满脑袋黑线。 蓝慕瑾从那众多歪歪扭扭没见过的符号中,独独捕捉到了“9”。 这是什么? 好像个站起来闹脾气的蝌蚪。 就好似暗九每次吃瘪把难听话硬咽回去,脑袋一歪不服不忿的那个傻劲头。 倒是挺好记的。 然后余下的每个人都清晰听到了五殿下发出了一声轻笑。 几人又万分不理解的把视线落在手中的奇怪符号上。 暗八:……这声笑什么意思?默认了他胡闹? 暗十:……这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暗十一:……嘿两个棍,好像立着的俩人儿,一个暗七,一个暗十一。 暗十二:……唉。 暗七默默抬起视线看了一眼垂眸思索的皇子,又瞟了一眼罪魁祸首,心里堵了一大口气。 倾、家、荡、产!!也非给他找个大夫! 赶快治治脑子! 整个午后,几个暗卫隐退在府内各处盯着手中那块可怜兮兮的破纸,看来看去。 都快把纸揉烂了。 纸上的字迹都被手心汗攥潮,晕的乱七八糟。 萧争怕他们记不得自已的名字怎么写,还十分负责的转圈在每个人手背上又写了一遍。 暗十都烦透了,怎么殿下连个动静都没有?怎么还不把这捣蛋东西按地上拍一顿。 为什么死乞白赖要在他手上画个鸡蛋!!! 打架的时候伸出去……好丢人。 与三皇子手下交锋撤回的太子暗卫刚归府,齐齐跪在太子寝殿外间,玄翼率先开口回禀。 “殿下,三皇子暗卫身手狠辣,与那夜几个不尽相同。” 此刻寝殿周围的下人已经摒退,殿内仍然人影卓立。 太子半靠在屏风边的罗汉榻上,蟒袍平整垂落在四周,指节轻托鬓角,墨发披散看不出情绪。 垂眸未发一言。 四皇子在侧位已经坐了许久,喋喋不休的已经提议了好几遍。 这会儿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朱雀,青鸾,玄翼三人,再次朝着主位眉睫半垂的太子开口。 “皇兄,只派出去三个可不够!与对方至多打个旗鼓相当,能试探出什么?要照我说,还得是人多!” 太子默然抬眸瞟了四皇子一眼。 性子总是如此聒噪,就知道打打杀杀,但凡能沉稳一丁点。 也不至于次次都被别人反当枪使。 光在老二跟老五那边吃的亏还少? 不过相对今日试探于三皇子,太子还是更觉得此事与二皇子府的干系更大。 老三向来内敛锋芒,自出宫立府之后一直都是与世无争的姿态,能笼络的也仅是一些嘴比脖子还硬的文臣。 哪会去用送刺客这种锋芒毕露的法子。 更重要的是,太子至今都还想不通,小筝进太子府的真正目的。 她既能有如此难得的刺杀机会,却仅仅只是下了点蒙汗药迷晕了自已,甚至在自已人事不知的情形下。 什么也没做,未伤分毫。 看起来也仅仅只是想,能离开太子府而已。 那她到底是来做什么? 只是为了看看后院那些姬妾的真假,看看自已是否是真如传言中那样好色? 太子想罢,视线扫过四皇子府规矩立在旁侧候命的几个暗卫。 掺和一脚去跟二皇子府碰一碰也好,倒要看看老二最近一反常态是在筹谋何事。 “朱雀。” 端跪待命的朱雀即刻应声,只听太子殿下没什么情绪的开口。 “去将紫雁也放了,你们八人同去二皇子府,务必将二皇子手下暗卫全部引出。” 朱雀乍听到对紫雁的赦令,出现了一瞬间的晃神。 还是身侧的青鸾隐晦用手肘提醒,才即刻应是。 第53章 紫雁已经被关进禁院三月有余,朱雀几乎要觉得,殿下这辈子都不会将她赦免。 此刻听到太子殿下对紫雁的宽恕,心头压抑悸动的灰烬仿似燎原之星,丁丁点点复苏起来略有燎原之势。 应下吩咐出了寝殿,朱雀缓步朝着后院方向走去。 她看守禁院已经很久,而也唯有她,才能见到被囚禁不得出的紫雁。 如今,紫雁禁足解了。 殿下是否往后还依然会对其十分信任,亦或者直接默许了紫雁的越界逾矩。 朱雀晃神间,青鸾已经紧跟其后追上她,盯着她魂不守舍的背影平声唤了她一声。 “朱雀。” 朱雀停步回眸。 兰青相间的面具下,青鸾的声量放缓,却严肃无比的警告她。 “我劝你尽早收了不该有的心思,紫雁犯错没丢了性命已是万幸。” “你我都清楚,究竟该将自已处在什么位置。” 朱雀默然了一阵,不语转身离去。 第38章 混乱的暗卫居所 是夜,大雨已经过了好几日。 天气越发更加炎热起来,五皇子寝殿依然敞开着殿门,外殿的熏香袅袅升腾飘散着。 外头守夜的是暗七。 暗七已经在连廊外立了许久,此刻内院并没有其他下人,可内殿的主子却还并未安寝。 蓝慕瑾坐在桌边盯着敞开的殿门沉思了许久。 午前闹了按在床上扒裤子那一出,暗九好似十分抵触留下守夜。 竟提前随便寻了个由头躲了,跑的比兔子都快。 生怕跑的慢一步,会被留在寝殿。 今日手下所有暗卫都在府中,除了守在门外的暗七,这会儿应该全都在暗卫居所休息。 蓝慕瑾想着想着,竟然觉得心头不畅。 暗九不仅跟其他暗卫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还大有可能几个汉子全都光着膀子面面相对。 甚至,他觉得暗九好似跟暗十一关系甚笃,或许还会两人凑到一处去。 越想越烦躁,五皇子此刻看着外殿飘荡的烟气都觉得十分心烦。 “暗七。” 守在连廊边的暗七转瞬就闪进内殿,悄无声息跪地听命。 “你去……去把暗九换过来。” 暗七茫然了几秒,而后默默应了声隐退下去。 …… 暗卫居所里的气氛这会儿可不咋地。 萧争刚从暗十的拳头底下逃出来,暗十二和暗十一死乞白赖的硬按着气势汹汹的暗十。 生怕这汉子脾气真压不住,手下没个轻重,不留神再把暗九给打死。 “你把这个鸡蛋给我换了!!我看着就生气!就生气!” 萧争扯着脸色也不太好的暗八躲出去老远,心说这老十那脾气可真臭,比茅坑都臭! “10它就这么写!它就念十!你不想叫十你想叫什么?” “ten?” 暗十瞪着眼反应了会儿,扯着嗓子更火大。 “腾什么玩意??你给我过来!!” 也没说啥呀就翻脸…… 萧争可真头回见识到暗十这个莽夫脾气,怪不得他的断片记忆都告诉他,这人下手可狠。 对敌宁可自伤八百,也要再损对方一千…… 回神对上暗八的视线,萧争扯出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 暗八这会儿已经将面具摘了,他的表情跟他的性格一样,一点起伏都没有。 但那只能是在萧争没说话之前。 “你那个好记,你应该会写了。” 萧争不知道面无表情的暗八现在跟暗十是同样的心思,反反复复犹豫着琢磨。 要是给这小子两拳,几天才能消肿。 “我不想要葫芦。” 跟那个春宫图一样一样的,看着别扭。 萧争:……那没法,阿拉伯人说了,8就是这么写。 暗七到住处门外的时候,感觉里头闹腾的房顶都快被掀起来了,顿住脚步有点不想进去。 比起回来,他还是觉得守夜更轻松些。 年纪轻轻的暗卫统领这几日满脑子都是……提前退休,修身养性,颐养天年争取多活几天。 伸手推开房门,入眼就是一片混乱。 暗七匀了口气,没发火,跟里头或蹲或趴或被按住的人默默无言了一瞬。 转眸跟暗九那双无辜又无害的大眼对望了几秒,平声开口。 “主子叫你去守夜。” 那双大眼果然眉睫一低,人一点没犹豫,直接朝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在吗?……我不去。” 暗七再次把脾气往下压了压,好生耐心劝告。 “主子说让你去。” “……你别因最近主子为了中毒之事宽容于你,忘了自已是谁。” 萧争明显感觉到此刻暗七是在生气。 暗七是暗卫统领,他有权惩罚手底下每个暗卫。 所以暗十一除了怕五皇子,也怕暗七。 但萧争自醒来以后,见到的暗七都是温和耐心好脾气的模样,甚至自已无意间闯什么祸,他都会有意独自揽到自已身上去。 待自已好似亲生兄弟一样,无限包容。 怎么突然,发脾气了? 就算暗七说话声量不大,面上也没显现怒气,萧争也感觉的出来。 他就是在生气。 第54章 “哦,就去。” 取过桌上的面具,萧争老老实实的蹭出了门。 乱腾的屋内转瞬陷入一片寂静,暗七立在门边看着萧争离去的身影,第无数次在心里重复。 倾、家、荡、产、也要给他找个大夫,看看脑子! 等哪天主子耐心耗尽,这傻小子还能活几天! 萧争攀墙跃顶落在皇子寝殿门外,看了眼已经快燃尽的熏香,还只有寥寥的烟气飘散。 等过一阵烟气没了,蚊虫就要钻到房间里去。 萧争迟疑了阵,走到门口直接把敞开的门关上了。 坐在桌边的蓝慕瑾只见到了他扒住门沿的指节,门就已经严丝合缝关了个严严实实。 半晌,外头都没什么动静。 皇子毫无波澜的面容上凭空就腾起一股子焦躁,起身到门口,又拉开了房门。 萧争就靠坐在连廊扶手边上,手上拿着一大片观音叶子扇风,驱赶蚊子。 听到门响回头,看见蓝慕瑾就立在门口看他。 “我吵着你了?” 他心想我也没干啥啊,扇风也不行? 犹豫了几秒他就把手中的叶子放下了,盘着腿坐着啥也不干。 蓝慕瑾听着他那种百无聊赖还不大高兴的语气,启唇出声“进来。” 萧争瞪着眼脑袋摇的飞快。 不去不去不去。 老子可他妈不敢去了,去了明早晨一睁眼,心脏病都得犯。 “我在外头守着。” 说完看蓝慕瑾还是立在门口看自已,他又试探性询问。 “要不,我离远点?我到树上去。” 蓝慕瑾默默望着他就缩在连廊柱子边,藏在那个阴暗角落处。 脸上带着恶鬼面具,一双略带心事的眼睛即使在昏暗夜色中,也被不大明亮的月色映射出点点流光。 或许是真的吓着他了。 没大没小的性子明显突然收敛,也没捣鼓难听话,也没吊到连廊顶梁上去睡觉。 连手里那片叶子都扔了。 “你进来,憩在外殿。” 萧争懵懵然思索了一会儿,歪着头目光从蓝慕瑾腰侧拐过去看寝殿里头。 外殿确实也有个靠坐的软榻,那他也没立刻应声。 反而在心里仔细琢磨着,这是蓝慕瑾自已吩咐的,要是进了寝殿…… 暗七应该不会怪我不守规矩吧? 外头……蚊子怪多的。 萧争自我劝慰着磨磨蹭蹭起身从蓝慕瑾身旁挤进了门内。 还十分客气的朝着皇子道了句“谢谢啊。” 蓝慕瑾:……? 虽然也不太正常,但他不犯傻,还有点让人不习惯。 第39章 再也见不到我的枕头 已经是入夏时节,但皇子寝殿内的温度总是要比外头清凉。 四周还有未散完的熏香烟气,淡淡冷香沁人心脾,让人方才还被闷热轰起的烦躁缓缓平静下去。 萧争伸出手指戳了戳外殿榻上的软垫,蓬松细腻,当下眼神就变了。 默默立在隔扇处的五皇子就看到,萧争略带愁容的屈身半趴在了榻上,双臂一搂,把榻上的垫子紧紧团进了怀里。 侧脸贴着表层锦缎面料可怜巴巴的嘀咕了句。 “唉好想我那个……花了十天工资买的蚕丝被……” 才刚买的都还没睡两天!现在暗卫住处的破床板硌的老子脊椎都要变形了!那乱糟糟的被子还死沉死沉! 他撅着嘴,一阵子悲春伤秋。 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都让蓝慕瑾感觉,他是在伤心。 然后那双溢满愁容和遗憾的眼睛就看了过来,默不作声盯着他眨了下眼。 像个刚掉地上的虫子一样拱蹭了几下,暗卫服下摆柔软的铺散在周围。 缩在角落扶手处不动了。 那本来铺在榻面上的垫子被他捆抱着,整个榻就变成了光秃秃的木头光面。 萧争侧着身,侧脸贴在平滑冷硬的木质面上,看起来是硬邦邦不太舒服的样子。 蓝慕瑾没开口,转身回了内殿。 取了个枕头扔在了萧争眼前,萧争反应了片刻,腾一下就直起了半身。 揪着那个软乎乎的枕头,眼神比刚才还幽怨。 萧争:……我的枕头跟蚕丝被是一套…它也是这么软!! 我的枕头! 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 眼看着他居然又把那个枕头也跟垫子一样,紧紧勒进了怀里跟护宝贝似的舍不得撒手。 嘴一撇一撇,伤心彻底。 蓝慕瑾:……?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怕自已也躺过去,把垫子枕头都全给收了???! 自已难道就这般让他害怕抵触? 五皇子只感觉一口郁气如鲠在喉,深深看了半跪半趴发呆的人一眼,转身走回了内殿。 过了大概只有不到一炷香,外殿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而五皇子还衣冠齐整的坐在床沿,起身时脚下几乎都没有发出声息。 萧争换了方才那个别扭姿势,蜷着腿捆抱着枕头垫子几乎都融为了一体。 鼓鼓囊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耳朵头顶都抵在硬邦邦的木头榻面上,睡得十分安稳。 蟒纹锦缎下摆触碰到榻沿,一只修长略带薄茧的手从他脖颈缝隙下小心穿过。 第55章 轻托着萧争的后颈,缓缓垫上了另一个柔软细腻的枕头。 接着将遮住他口鼻的软垫轻轻折叠些许,萧争的鼻梁下颌,还有微微闭合的嫣红唇瓣呈现在五皇子眼前。 指腹摩挲而过,唇瓣无意识抿动。 像个刚被哄睡的孩童眉眼松缓,方才那丁点的愁绪,心事都消散在眼睫垂落之下。 安稳,乖顺。 一个舒服的枕头让萧争睡的太过香甜,等他苏醒过来,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可寝殿的门还是闭合的。 关的严严实实,连个缝隙都没有,连带着将外面晨间的阳光都遮挡了大半。 萧争腾的起身,胳膊因为圈了垫子一宿有点发麻。 缓了缓才迅速将软垫铺好整理齐整,却发现榻上居然有两个枕头。 ……我靠! 什么时辰了怎么连门都不开! 睡过头了!!! 萧争窜到隔扇处朝里看了一眼,内殿已经没有人,蓝慕瑾并不在寝殿里。 所以他就慌里慌张的拉开房门奔了出去,刚窜出门槛,就对上了门外默不作声静立的暗七。 通身黑衣,脸罩鬼面。 但明明显显萧争已经能认出来,这是暗七。 半炷香前府门外突然来了辆二皇子府的马车。 说是二殿下瞧着今日天气尚好微风阵阵,即兴想去天门湖泛舟。 特意派人来接五殿下同行。 其余暗卫已经去外院待命,只有暗七心中像压着块石头一般鬼使神差的私自来了寝殿。 猜着暗九就在寝殿中。 他并不敢直接打开寝殿门,只得立在门外暂等。 这会儿萧争推门与他碰个对面,又明显感觉到暗七的情绪异常深沉。 当下有点不敢出声。 难不成,因为自已又破坏了暗卫规矩,进了主子寝殿睡觉。 “是……是主子让我进去……” “暗九。” 暗七打断他突然出了声,语气明显有些沉郁。 “你跟殿下……有没有……做什么……” “啊?” 萧争有点懵,瞪着眼,手里攥着面具眉梢挑起没听懂。 有没有做什么? 做什么? 暗七捕捉到他傻了吧唧的反应,心里更加焦躁,再次追问“你跟殿下……是睡同一张床?” 萧争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啊我睡外头那个……” 他说到一半忽然意会过来暗七究竟是什么意思。 脸立马垮了下来。 这事千万不能说,老子丢踏马死个人。 果然暗七虽然松下口气,但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暗九没有跟五殿下睡在一起,暗七缓缓松下紧绷的神经,将心头担忧往下压了压,没再问什么。 他看出来五殿下最近对暗九过于上心,暗九近来又十分不懂规矩。 他怕是,主子是有意要罢了暗九暗卫的职责。 想直接将他收入帘帐要当个孪宠。 暗卫虽然是个刀头舔血的选择,也不定能活到哪天。 但那也比废了功夫去当个玩物要强! 哪天主子厌了他,弃了他。 暗九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暗七喉结滚动了下,平声开口。 “二殿下派人请主子去泛舟,如今太子暗卫不定何时会来试探,我们都随行跟在周围待命。” 二皇子? 邀泛舟? 萧争都无语了,这大早晨的堵人家门口,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不提前递个邀贴。 就临时起意说来就来,还派人专门来接恐怕被回绝了似的。 这二皇子,性格果然讨人嫌…… 两人到了前院时,二皇子府的下人还在府门外候着,来了一辆异常宽敞华贵的马车。 大有五殿下不去就不走的那个打算。 蓝慕瑾都被逗笑了,他这性子乖张的二皇兄这是闹得哪出? 向来眼高于顶的人,平日里寒凉疏离到拒人千里的人。 居然主动邀自已……去泛舟? 还派了个好大的马车来接。 他回身看到暗七和暗九默默立到了其余暗卫边上,几个暗卫都齐刷刷的等待吩咐。 蓝慕瑾沉吟了阵,淡声朝着萧争开口。 “你去换身衣服,还扮做侍卫跟在本殿身边,万一冲突省的被察觉。” 第40章 二皇子 自晨间二皇子出了府邸,远远守着的太子府下人迅速隐退,赶回府中回禀。 太子府内殿中除了青,朱,玄三名暗卫,另还有个紫衫暗卫跪伏在地上请罪。 朱雀将紫雁从密不透风的那个牢笼里放出来时,紫雁的精神已经恍惚,浑身上下还带着陈旧的伤痕。 那是月前太子殿下亲手抽在她身上的鞭痕。 狠厉密集到将衣衫抽碎,衣不蔽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 之后任由那些伤口淌血腐烂,不准任何人医治。 如果不是负责看守禁院的朱雀私自替她撒了伤药,紫雁如今早已经被抛尸荒野。 那些伤口就那样污浊着半腐半愈合,在本来细腻的女子皮肤上,形成了深浅叠加的骇人疤痕,纵横交错丑陋不堪。 紫雁就跪在太子脚前,前额贴着冰凉的地面,那也没有太子殿下落下的视线更让她遍体生寒。 第56章 她没有戴面具,就那么佝偻着脊背,面色苍白的跪地等着主子宽恕。 下颌至耳际的侧脸边上也有一条才刚愈合又粗糙的疤痕,让坐在旁侧的四皇子看的都太阳穴发紧,没敢言语。 好好一个姑娘,皇兄可实在狠下得去手。 太子就斜靠在主位上,淡漠扫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无声勾了勾唇角。 冷气森森。 他最厌那些为了金钱,地位,荣华富贵。 妄图出卖色相以身侍人的东西! 后院那些女人是,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暗卫也是。 寂静紧张的氛围被门外回府禀告的探子打断,门外人轻手轻脚的立在了门外,小心翼翼的回禀。 “殿下,二皇子出府泛舟。” 门内传出一声不知喜怒的哼笑,而后才有略带情绪的音量接着传来。 “他去泛舟?” 明黄广袖拂过桌沿,轻撵茶盏懒散随意的吩咐。 “那正好,去吧。” 四皇子闻言一挥手,身后静静待命的四名暗卫迅速闪离了内殿。 另一侧立着的青鸾玄翼也即刻抬步,朱雀犹豫了一瞬,被青鸾顺势拉了一把。 半声没敢出急匆匆的离开了太子眼前。 太子抬起眼帘看向伏地没有动作的人,冷冷送出句“你要留下?” 魂不守舍的紫雁如蒙大赦,迅速从地上起身,用几近沙哑的嗓音告退。 踉踉跄跄奔了出去。 太子府四周只是发出了一些轻响,各处就有数道身影避开人群翻出了府墙。 朱玄青紫羽面暗卫和面罩兽皮的四皇子府暗卫分散开来,朝着城西天门湖而去。 与此同时,五皇子府的暗七也带着手下几个隐匿行踪,随行在二皇子府派过来的马车周围。 萧争此时遮住口鼻,就屈膝靠坐在马车前沿。 未免打草惊蛇,他没有随着蓝慕瑾一同进马车内。 车夫兀自在前头赶车,人影寥寥的街头上不时会有行人回望。 那辆华贵不菲的马车前头侧坐一个黑衫侍卫,肩宽腰窄身形清朗。 黑布蒙面反而更衬托的额前肤色莹润,眉眼清秀。 只是坐姿实在有些散漫,还百无聊赖的伸手要去碰前头颠簸的马尾巴。 看着就有妄图想薅根毛下来的想法。 坐在车内的五皇子顺着车帘被吹动的缝隙,偶也能瞥见那个人不安分的小动作。 也未加制止。 反倒是旁边赶车的二皇子府车夫心头紧张,生怕他真的要扯马尾巴,忍不住提醒了句。 “你可别拽,马惊了惊吓到五殿下。” 萧争:……哦,也是。 一会儿马尥蹶子惊吓到老子。 马车稳稳行驶在皇城正街,朝着城西而去。 城西有个贯穿小半个皇城的偌大湖泊。 当初先帝立朝之时,金口玉言称“凡水来处谓之天门。” 泱朝国都傍水而居,乃天赐宝地。 遂称此湖为——天门湖。 初夏时节,湖边温度宜人,有冒出枝芽绿意盎然的柳树,波光粼粼水流缓缓。 湖边停泊一艘贵气奢华的游船,岸边立着数名侍者。 船舱隐有声乐传出。 马车停稳,萧争即刻跳下车头,伸手撩开了车帘,待五皇子缓步迈出。 默默将视线朝着湖面眺望。 这真的是好大一个湖,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远远望见停靠岸边大船的船头上面,桌椅齐全。 着一身鸦青墨发高束的皇子随性斜靠在太师椅上。 紫金发冠在晨间日光晃照下,散发着冷冽乌光。 仿似知晓要等的人到了,微微侧头朝着岸边望过来。 眼神里根本看不出是亲疏远近,只是不发一言的望着。 岸边等待的下人即刻迎上来,朝着五皇子深深行礼。 “五殿下辛劳,二殿下已等候您多时。” 萧争瞟了恭恭敬敬的下人一眼,又看向船头悠然洒脱的正主。 ……真是懒得做做样子。 蓝慕瑾默然闻听着船舱中委婉连绵的琴音,不甚所谓的轻笑了声。 大致知道,青楼花魁到底是何缘由。 二皇子独身一人靠坐在椅背上,身旁没有任何伺候的下人。 蓝慕瑾与萧争拾级而上,萧争踏上船板转眸第一眼看见。 二皇子指尖把玩着一柄匕首,黑鞘就搁置在桌面旁侧。 细长指节撩动,那柄已经出鞘,刃尖锋利的匕首迅速在桌面上不停转动着。 簌簌摩擦带动轻微的风声,晃眼般的在指尖底下快速掠过。 看的萧争下意识陡然紧张。 !!! 二皇子的眼神望过来,指尖的动作依旧,没有丝毫担忧会失手划伤。 萧争:……你个显眼包!手指头掉一个少一个! 二皇子顺势将懒散的姿态收敛了些许,指尖终于离开了桌面。 那把匕首还因为惯性继续转动着。 他那双寡情的眸色望过来,轻扯着少许的唇角不温不火的寒暄。 “五弟事务缠身,能应约总还是给了面子。” 话语字字都是客套,面容却依然没带一丝情绪。 萧争:……………………大早晨。 马车堵门口。 第57章 怕这面子不是你自已强迫来的。 鸦青衣袖搭在桌面上,墨色护腕紧束,二皇子仿似在衣着上更偏向于武服。 指节轻点过去。 “坐。” “不喜下人在旁伺候,五弟只得将就了。” 待人坐定,抬起眼帘看向萧争,听不出情绪询问。 “五弟今日怎还带个随行。” 蓝慕瑾淡淡笑了一声,云白蟒袍下摆垂坠没有分毫褶皱。 启唇意有所指。 “大概是想来见识见识,二皇兄特意请来的花魁。” 萧争:……!!! 什么花魁??!! 第41章 暗卫交锋 花魁这俩字在萧争脑子里反复转了一遍又一遍。 是那个花魁吗?! 是他理解的那个花魁吗??! 他侧头看了身旁情绪淡淡的蓝慕瑾,又看向对面。 只见二皇子随意一扬手,船就产生了些微的摇摆晃动,船栏边上的人迅速将船锚收起。 片刻,船就缓缓偏移随着湖水飘摆。 离开了岸边。 二皇子缓缓后靠在了椅背上,就那么眸光深沉的看着泰然处之的五皇子,半晌勾着一边唇角轻笑了一声。 “早知五弟消息灵通。” 墨色护腕随性搭在桌沿,中指指尖敲了两下桌面。 看似轻轻敲击,但萧争明显感受到了内力震荡。 碰撞到桌面的当刻,清脆声响波荡至耳膜。 令思绪霎时清明。 船舱内悠悠琴音戛然而止,萧争略微抬头看过去,轻微脚步声传来。 从门帘处袅袅涌出六七名轻纱衣裙的姑娘。 各个婀娜多姿亭亭玉立。 姑娘半垂着头,迈着轻缓的小步分至两旁。 片刻,迎出了两位面罩薄纱,姿态窈窕千娇百媚的女子。 一位身着绿衫,走动间仿若莲池中随风摇曳的荷叶。 风姿绰约。 旁侧粉衫姑娘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手如柔夷肤若凝脂。 顾盼间桃花半展,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那些姑娘姿态娇羞,莲步轻移缓缓朝着皇子这边走近。 二皇子连头都没回,反而眸光淡漠未落到实处,静等身后那些人走近。 蓝慕瑾饶有兴致的瞥了一眼,听不出情绪的笑了一声。 唯有萧争,那双大眼睛瞪的更大了,眉睫舒,展堂而皇之望过去。 盯着那些弱柳扶风,凹凸玲珑,杨柳细腰,走动间纤薄的衣裙隐约都遮盖不住的身材曲线。 根本挪不开眼。 …… 萧争:……靠。 在传说中睥睨后宫的太子府死里逃生都没开了眼,怎么也想不到…跟脸臭脾气也不讨人喜欢的二皇子这。 居!然!能! ……看花了眼。 萧争此刻根本没有时间去区分哪个才是花魁,满脑子里只有几个字。 这个好看,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 全都好看! 那个胸脯高,那个屁股翘,这个腿好长! ……真特么造孽。 那些姑娘只走至二皇子身后三步外,整整齐齐排成了一排,停步福身行礼没再往前。 船已经离开了岸边,轻微晃动着飘向深水处。 那些个薄纱水裙,也好似随着水流涟漪一同波荡飘摆着。 “漾雨楼里新来了两位花魁,听说是自幼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极有教养。” 二皇子语气淡淡,甚至都没抬眼。 “姿色也尤为上乘,这可是抢在太子府之前先将人占下,为的也是给五弟瞧瞧。” 蓝慕瑾视线落在对面捏着匕首指节咔吧作响的二皇子处,心下觉得十分有意思。 为了试探自已,还特意请了诸多青楼女子陪侧。 真是为难了他这最厌与人接触的二皇兄。 怕是这会儿,心头已经烦躁非常了吧。 指尖再次敲击桌面,二皇子眉眼半垂,那些停步伫立的姑娘仿似得到指令,开始散至两旁朝着桌侧走来。 萧争眼睁睁的盯着那些凹凸有致的好颜色越靠越近,差不点都想走上前去迎几步了。 五皇子抬眸瞟见他这魂不守舍的眼神,脚尖轻挪,加了点力道。 踢在了他脚腕子上。 萧争冷不丁回神,还没待反应。 “嗖——”破空声迅疾而至,他反射性朝着声音来源转过头,手竟然比脑子快的一掌就挥出去了。 他自已都没想到,自已居然能反应这么快…… 这简直就是印在肌肉记忆中的自然反应。 但是,打偏了。 即将刺到五皇子眼前的暗器被他下意识用内力震飞,偏移了方向。 嘡啷啷摔在二皇子眼前的桌面上。 就跟方才那个不停旋转的匕首一样,嗖嗖转了十几圈。 刃尖与皇子袖口距离没有半寸。 二皇子眉梢低下去,盯了那个暗器一瞬,抬起眼帘看向发懵的萧争。 眼神十分不善。 萧争:……真没想打你。 ……不是故意的。 蓝慕瑾:……嗯。 紧接着从岸边四面八方各处扑簌簌飞掠出数道身影,施展轻功脚踏水面,朝着才离岸不久的游船袭来。 那些还未走到近前的姑娘大惊失色,慌乱脚步回退,朝着船舱方向瑟缩。 第58章 萧争猛然惊醒,这是太子府出手了?! 他挪了几分脚步,发现自已的手腕被攥住,回头朝着五皇子望去。 只看见蓝慕瑾神色平常,几不可查的摇了下头。 对面本来就脸色凉薄的二皇子指尖捏着匕首柄,抬起眼帘看向那些奔着自已而来的暗卫。 十分轻佻的冷笑了一声。 匕首唰啦一声出了鞘。 锋利刃锋晃过一道刺眼寒光,“嘭”一声扎进了桌面。 刃尖深深没入桌面半截。 船舱船栏,桥头树梢。 即刻涌窜出四道墨色身影,面上黑蓝鳞光隐现,迅疾朝着刺杀之人迎面而去。 萧争回身望去,岸边各处也飞掠出数道黑衫身影,恶鬼罩面脚踏岸沿。 衣袂飘飞朝着来人迅速堵截。 方才还波光粼粼水面静谧的天门湖,身影交错水浪翻飞。 转瞬间那些训练有素的身影就不约而同的改变了方向。 果断放弃了游船,朝着堵截而来的暗卫正面交锋。 四周暗器破空声,内力震荡碰撞声。 水面水花溅落声,拳脚身影挂带的风流声。 混乱一片。 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让船头端坐的两位皇子出现任何情绪波动。 就在如此轰乱危机四伏的场面下,二皇子视线冷然,头也未回。 朝着身后瑟缩在一团的女子发出一声斥喝。 “过来!” 那些女子花容失色,屈身不敢直立,只能惊慌的四处观望那些打斗的影子。 半蹭半挪的朝着船板那边移步。 打斗声并未持续太久。 湖泊水面没有借力处,单靠内力难以支撑许久。 简略交锋后,先发制人的暗卫率先提身朝着岸边奔走,五皇子府和二皇子府的暗卫紧追其后。 转瞬就在岸边丛影各处消失了踪迹。 声响也渐渐隐退远去。 萧争盯着鬼面暗卫消失的各个方向,有些放不下心。 虽然二皇子府暗卫加上暗七他们五人,在人数上并不处于劣势。 但五皇子与二皇子本来也是敌非友。 若真被打散,说不准是同仇敌忾还是会各自为敌。 说不定,根本不会一致对外。 到时候胡乱砍杀一气,万一有了损伤可怎么办。 萧争焦躁的挪动脚步,朝着皇子出声请示。 “我……他们……” 我也想去帮帮他们。 蓝慕瑾垂眸淡淡开口。 “不必。” 第42章 你是个女的吗? 树隙之间黑影掠过,撩动了垂柳新发的嫩叶。 鬼面暗卫簌簌飞跃,衣袂翻飞发尾飘荡,朝着前方攀树挂枝的兽面暗卫紧追不舍。 暗八尾随追出了城,依然脚步生风片刻未缓。 直至前面兽皮遮面的人从袖间甩出两枚暗器。 侧身闪躲才略落后了几分。 暗八:……跑?!休想!! 转瞬也从腰间取出暗器连甩三枚,屈身提速生生逼停了对方。 被迫停下脚步的暗卫脸上的兽皮略微浮动着,看起来是气息已经有些紊乱。 这是四皇子手下的暗卫。 子,午,寅,卯四散将人引开,逐个试探。 眼前这个是卯卫。 卯卫盯着对面散发着乌光的恶鬼面具,透过空隙看向暗八深沉冷漠的双眼。 心下恼火。 奉主子命助太子府刺探二皇子暗卫,没想到反被穷追不舍了十多里…… 对面这个鬼脸黑衫的暗卫是二皇子府的? 跑的可真他娘的快。 晃神间暗八一掌已经拍过来,挂带着迅疾风流声猛烈追袭。 卯卫提起内力堪堪挡下,也感觉偏过耳际的风刀剜的耳垂生疼。 两人近身打斗了好一阵,暗八好似钢筋铁骨一般。 动作依然迅速。 卯卫心内焦急腹诽。 只是来刺探身手,可没说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 四皇子还等着回去赴命,不得跟眼前这个硬骨头杠到底。 虚晃截停了攻击,卯卫被兽皮遮挡粗重闷沉的音量传来。 “你是哪个府的暗卫?” 暗八伫立对面盯着对方脸上的兽皮,那野兽皮毛好似真的从他面颊而生。 严丝合缝柔软异常。 许久,暗八并没回应。 暗八平日就不爱说话,此刻对方还是针锋相对的敌对方。 他更不想搭理。 卯卫没得到他的答复,再次开口猜测着询问。 “难道你是五皇子府的暗卫?” 他们是听说二皇子游船来试探,没想到五皇子也与之在一处。 本来人数上占了上风,意外又成了对方人多。 暗八盯着他,还是没应声。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诡异的还掺杂着一些尴尬和沉闷。 卯卫接连问了好几遍,半声回应都没得到。 整个都快被这死心眼的人给气死了,气的扯着嗓子朝暗八怒吼。 “你是个哑巴不成?!报上名来!!” 暗八沉默观望着对方脾气不太好,被气到失态的举动,恍然才想起来。 自已的任务本来就是…告诉对方自已的名字。 主子给的任务就是,把名字当成破绽。 第59章 送出去给对方。 思索了一瞬,抬眼再次看向对方攥着拳,气到呼呼匀气的模样。 还是不太想说话。 似乎记起了什么,暗八默默将视线落在手背上。 然后卯卫就满脸懵圈的看见对方抬起手,将手背面向了自已。 手背上……画着个葫芦?? 什么?! ……葫芦?! 他叫……葫芦? 他叫葫芦!!! 怎么会有暗卫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这是五皇子府的暗卫? 五皇子为什么要给他的暗卫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卯卫只觉得呼吸困难,异常想把自已脸上的面具扯下来缓一缓。 眼前这个不说话的闷葫芦,他居然真叫葫芦。 另一边。 掠过水边翻墙而过的暗七尾随着前方黑衣羽面的暗卫。 身后还紧随着,跟冲下山坡的蜂鸟一样轻盈的暗十一。 暗十一从始至终早就打定了主意,暗七在哪他在哪。 他要看着暗七。 他要保护暗七。 万一暗七受了伤,那就不好了。 两人一左一右夹击之下,也迅速截停了将各个暗卫逐个引开的其中一人。 ——玄翼。 玄翼感受到左右两侧两个鬼面暗卫的内力波动,手已经不自觉探向腰后。 以一对二,恐是不敌。 她打算取出蛇骨鞭迅速给对方造成伤痕,趁机隐退回府赴命。 暗十一停住脚步,盯着对面那个黑衫暗卫的羽翼面具,突然想起来暗九早就说过。 太子府的暗卫全是女的。 眼前这个鸟面具的暗卫,也是女的喽? 所以他想都没想,直呛呛朝着对方就开了口。 “你是个女的吗?” 玄翼面具下的眉梢一拧,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话。 也并不能猜出对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难不成想分散自已注意力,好趁势攻击。 她手下取鞭子的动作暂时顿住,紧紧盯着对方观察,以防有乍。 听到暗十一出声的暗七太阳穴都麻了,怎么这小崽子他就连甩都甩不开。 近日。 只要同在府中,无论他走到哪,一转身准能看见暗十一跟在自已屁股后头。 跟个尾巴似的追着转。 打都打不走。 这会儿听到他出声,挪步就朝着那傻小子那边靠近。 暗十一可不管对方在想什么,没得到回应根本不甘心。 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你是叫乌鸦吗?” 暗九说了,这黑衣裳的就叫乌鸦。 暗七:……!! !!!!! 玄翼顿时眸光中窜出浓烈的杀意,若不是眼前这不断挑衅的混蛋旁边还有个蓄势待发的帮手。 玄翼肯定片刻都不犹豫一鞭子抽死这个小子! 暗十一明晃晃的就将对方刀子般凛冽的眼神忽略,这次又没得到回答。 他十分不甘心。 他记得自已的任务是将名字透露出去。 可凭什么只有暗七和自已把名字告诉对方。 那乌鸦她都不承认自已就叫乌鸦? 那,要不换个别的问题。 能得到答案的话,也算公平。 暗七紧张无比的盯着玄翼探向腰后的手,指尖也在腰封中抵住暗器金属面,只待对方起了杀机。 先保证将暗十一抢下来。 他的眼神一直在对方手腕处,根本没注意到暗十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了纸条。 在对面玄翼都以为他要放暗器或者毒药的时候。 铺开折痕朝着自已展开了。 已经被反复翻看的纸张上面,粗鄙直白的线条展现。 让玄翼眼神一怔,瞬时牙关都要咬碎下颌紧绷。 这臭不要脸的混账!! 猝不及防对方嘴里又异常直白的扔出句。 “你脱了衣服是这样吗?” 暗七:……!!!!!!! 暗七只觉得整个头皮都麻了,手比脑子都快伸出手臂,将暗十一拦腰迅速从原地捞了出去。 拽离当刻同时,就是一声狠厉的抽打声呼啸而过。 就从暗十一的耳朵边上擦了过去。 带着你死我活的拼命气息拍摔在地上,鞭身跟干燥的地面产生了巨大猛烈的撞击。 甩出的内力波动都砸飞了四周的草叶,还掺杂着飞溅的土渣。 扑了被圈腰甩在一旁的暗十一满脸。 暗七片刻都没敢停留,硬生生徒手涌灌内力去接紧接而来的下一鞭。 暗七:倾!家!荡!产! ……也治不好两个脑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疯了! 玄翼是拼尽全力,通身散发着要一定要杀死对方的心思甩动蛇骨鞭。 狠厉非常。 她一定要!宰了对面那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一定要宰了他! 所以暗七就算倾注全部内力抵挡,也还是被掺杂着金属的鞭身抽打在了肩侧。 发出沉闷的布料碎裂声。 和皮肉接触声。 瞬时黑衫暗卫服裂开一道口子,血迹迅速涌出浸染后肩。 暗十一瞪着眼看着那绽开的皮肤,霎时都要心疼疯了!! 第60章 一股子怒意涌窜头顶,像离弦之箭一样从暗七身边掠过,徒手接住了再次袭来的鞭尾。 手心麻木的痛感和血迹黏腻都没能让他撒了手。 紧紧死命攥着鞭子末梢,涌灌内力徒手攻击。 招招狠厉直击要害。 暗十一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暗七受伤了!! 玄翼扯拽甩动鞭身将他带的身形不稳,他还是没撒手。 暗七受伤了!! 羽面之后的眼眸溢满杀意,朝着暗十一全力腾空攻起一脚,黑衫下摆翻飞扑啦啦凛冽狠决。 暗十一扯动鞭尾丝毫未退。 瞪着发红的眼眶抬起膝头硬碰硬。 暗七受伤了!! 第43章 五皇子府暗卫有病——! 挂带着浓厚内力的碰撞,掀起地面一层浮沉。 腾起轰散污浊了两人暗卫服下摆。 方才还没个正形的暗十一转瞬就变了一副模样,招招狠厉招招都裹挟着杀机。 恶鬼面具后的眼瞳猩红,动作迅疾毫不拖泥带水,大有种同归于尽的劲头。 这种好似一定要两败俱伤的攻击让玄翼心头一惊。 那日的黑衣人仿似只是为了接应,无心恋战且战且退,并不像此般狠厉决绝。 眼前这两个,可能并不是那日接应的刺客。 暗七眼看着暗十一发疯了似的,心头更是焦急。 这人! 大概是忘了任务就是露个破绽而已,怎么还你死我活上了! 暗七可不能由着他胡闹,甩出两道暗器分散了玄翼的注意力,一把薅过暗十一后襟将他往回拽。 暗十一还气性挺大,卯劲又想往前冲,非要给这黑乌鸦也剐上两道不行。 暗七受伤了! 就得刀回来! 他就跟个被拔了毛尥蹶子的驴一样,不管不顾劲头大的惊人。 暗七都感觉自已快拉不住,衣衫布料都快扯破掉,手指头马上就抻不住撒开了。 最后还是拦腰一搂,整个把暗十一圈着压制住。 “别闹了!……嘶。” 挣扎中不断抻扯牵动鞭痕伤口,直叫暗七整个一个生无可恋。 暗十一听到背靠的人抽气声,不断爆炸的脑袋瓜子瞬时清醒,猛然反应过来。 第一反应就是,暗七抱着自已哎。 第二反应是,暗七伤口好疼!哎呀哎呀好心疼~~ 暗器嵌进蛇骨鞭手柄附近,刃尖没入两分,深深扎入铁条缝隙中。 玄翼运了几分内力才取出,抬眸攥着鞭子眉头紧蹙。 就看见对面那个刚才还非要你死我活的混蛋东西,突然变了一种别扭德行。 反身将受伤的同伴护在臂弯里,嘴里开始叨叨咕咕的问。 “很疼吗?很疼吗?我给你吹吹。” 玄翼:……? 暗七:…… 暗七此刻不光肩颈被伤口牵扯的紧绷,腮帮子都被暗十一气的崩的生硬,但首要的还是完成任务尽快返回。 “不要过多纠缠,保护主子才是主要。” 暗十一忙不迭的点头,行行行,都听你的你说什么都行。 而后朝着也并不想硬杠下去的玄翼打商量。 “今儿个拉倒吧!不想打了!” 玄翼:…… “我哥受伤了,改日再打!” 玄翼:…… “你改天再来找我!我……” 暗十一盯着对面神色不善的羽面暗卫,心头还是感觉好不服气。 凭什么,凭什么她都不承认自已叫乌鸦。 自已就要将名字白白告诉她! 所以他那个耿直的脑子异常好使了一回。 拉过暗七的手腕,将手背面向对方。 玄翼盯着那手背上的“7”,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东西? ……镰刀? 暗十一接着将自已的手背也抬起,一字一顿的告诉玄翼。 “这是我名字,你下次可以来找我。” 玄翼一言不发,满脑袋黑线的盯着那两根棍,没了反应。 ……他叫俩棍? 一个叫镰刀,一个叫俩棍?? 有病——! 暗十一拉着暗七撤步打算离开,心下暗爽。 你去猜呗! 你去猜吧略略略~ 我自已都不认识这是个什么玩意,你自个儿慢慢琢磨去吧~~ 玄翼紧死死盯着暗十一朝她看不出意思的笑了一声,手里攥着的鞭子差点按不住。 最终她权衡利弊,还是放弃与两人纠缠,也循着岔路朝着太子府奔去。 半途中听到林子深处有打斗声,飞身挂树见到是四皇子府的暗卫。 与另外两个装扮不尽相同的暗卫成了二对二的局势。 大致是旗鼓相当。 玄翼犹豫一瞬,还是没有打算掺和进去,脚尖轻点离开了战局附近。 林子里的四个人,八目相对。 暗十瞟了一眼身旁面罩青鳞甲面的人,又盯向对面两个身姿魁梧的兽面暗卫。 恶鬼面具后的眼神迸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终于!能他娘的名正言顺的打架了! 近些日子都快在三皇子那儿闲出屁了!终于能他娘的能甩开膀子……打!人!了! 身侧鳞甲罩面的黑衫暗卫是二皇子手下东、南、西、北中的北卫。 第61章 此刻正蓄势待发打算暂时与暗十达成共识,暂时一致对外。 猝不及防暗十从胸腔中爆发出高亢的一句“一人一个不够分!” 而后在对面人伺机而动的当刻……用出三分内力率先反将身侧的北卫甩了一巴掌。 青鳞甲面的北卫冷不防被震荡的后退了半步,衣摆前襟都被波荡拍击的扑啦啦飘飞了几下。 堪堪稳住了身形。 被突如其来莫名其妙拦住脚步的北卫都懵了。 盯着已经猛烈攻击而去的暗十,一时间都没了反应。 这人难道脑子不大好使?? 就算他们二人并不相识,也不是同一边的人。 但在这种二对二的情形下,一人打一个不是正好平分秋色省的吃亏?? 正常不就应该……不谋而合的先一起揍对面人吗??!!! 他怎么还拐个弯先甩已方这边一巴掌!!! 不是! 他有病吧!! 眼看暗十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过去,整个人周身散发着老子天下无敌的劲头,面对两个身形相当壮硕的对手。 竟然连个暗器都不甩,径直用双拳肘臂,膝头腿脚发起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 就那么拳拳到肉,同归于尽不要命一般以血肉之躯迎难而上。 进攻时他的拳脚就是兵刃,抵挡时他的身体就是盾牌。 根本就不在乎身上会不会多出伤痕,通身只给人一种感受。 来打我啊!! 打不死我你就去死吧!! 竟然以一人势单力薄的力量,硬生生用一种不要命的态度。 逼得对方两人节节败退。 对面只是打着试探目的想法的午卫与寅卫更懵圈。 根本都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人,这都没法躲。 你躲一寸!他凿两寸! 躲开不接就跟触了逆鳞一样,火气跟着内力一同飞扑涌灌。 午卫:……这,就非得打死不行吗? 寅卫:……两面夹击,打死这个疯子! 北卫立在原地太阳穴都绷紧了,自已是帮啊,还是不帮啊…… 这要是掺和一把,保不准自已还得在混乱之中白挨两下乱拳。 五皇子府的暗卫……好他娘的匪! 第44章 五皇子府暗卫全有病 不过对面兽面暗卫也只是被暗十冲了个措手不及而已,反应过来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一人缠斗之下,分散注意。 寅卫趁势从扯动左腕,一条鳞次栉比的鳞片锁链就被猛然抽出,带着剐蹭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唰啦啦”朝着暗十后心甩抓而去。 锁链末端是闪烁着冷色寒光的一柄六角镖,厚重锋利在虚空中划出迅疾弧线。 静立的北卫动了,身影飘移转瞬间就到了近前。 快到只让人都晃似看见一道黑色残影。 “当嘭”一声,六角镖就碰撞到了北卫坚硬厚重的金属护腕上,即刻被震飞擦出火花。 暗十攻退对面的午卫,回头扫了一眼,心头火气更盛了。 用武器偷袭我!! 畜牲脸的卑鄙小人!! 当下就从近在眼前的北卫身旁…直接擦身掠了过去。 直奔着手中提着锁链的寅卫蓄势奔袭。 接着你死我活。 独留北卫立在了原地,回眸瞟见被打到一半直接撩挑子的午卫。 面面相觑。 北卫:…… 午卫:……? 这场面着实有点混乱。 乱打一气的人和搞不清状况的人掺杂着,半梦半醒满脑袋问号的盯着无差别攻击的暗十。 ……他独自杀疯了。 与那些刀兵相向你死我活的氛围大相径庭的,是伤痕累累根本没有多少气力的紫雁。 能得到主子的赦免,她是在地狱滚爬中拾回了一条命。 但此刻她并没有多少体力能支撑,更别说与其余府邸的暗卫较量。 整个人都恍惚晕眩,仿似立刻要倒下一般。 默不作声的朱雀最终还是没有狠心撇下她,就守在离她不远处,半晌才开口。 “你不适合完成任务,找个隐蔽地方先休憩吧。” 紫雁抬眸朝她望去,脸上的伤疤已经被墨紫面具遮挡,只有隐约能看见那双疲惫乏累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她缓缓摇了摇头。 主子既然给了自已生的机会,留她一条命在。 她重生一次,最应该认清自已的身份位置,做好自已分内之事。 任务,就该去完成。 朱雀望着她这副遮掩不住的凄惨模样,心中的动摇和萌芽不停地交错纠缠着。 究竟,是该绝情绝爱,还是视死如归。 她晃神间,紫雁撑着的树干枝头上忽然传来一道清冽动听的男音。 就好似积雪消融时刻,初春季节里吹拂而过的湿润微风,好听到沁人心脾。 “受伤了还被任命出来,哎呀真是辛苦。” 朱雀立时迸发出一股内力波荡,朝着顶上枝头蓄起攻击。 撑着树干缓神的紫雁也立刻踉跄着躲避顶上的危机,只听枝头那道声音柔和纯澈的平声安抚。 “不用躲,我又不打你。” 屈膝蹲坐在枝头的暗十二垂下视线,看向底下两名羽面暗卫,心说这太子府暗卫还果然都是女的。 第62章 那个黑衣拿鞭子的那日晚上已经见过,叫玄翼。 听暗九说还有个青衫的叫青鸾。 那这个红衣的,就是那个看守后院的朱雀了。 这,怎么还又出来个紫衣? 看来暗九也没全部见过,啧啧,被一群女暗卫包围着,这可真会享受。 朱雀可不会被对方三言两语轻飘飘的话蒙蔽,猛然就从腰侧捏出枚飞镖甩了过去。 擦碰着树叶“嘡啷”一声扎在了树木丛干上。 暗十二偏着头盯着近在咫尺的暗器,手柄处还系着一截红缨。 笑了一声感叹,果然还得说是姑娘家。 还有心思给暗器打扮打扮。 黑衫飘飞落下,就立在离紫雁三步外。 恶鬼面具獠牙外露,凶神恶煞十分骇人。 只是那凶相毕露的装扮下,音量轻佻毫无所谓,给人一种是只狐狸套了身狼皮的错觉。 “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只想在树上偷个懒而已,谁让赶巧呢?” “恰巧得知了你们都是女人,还受伤了一个。” “没有趁人之危的习惯,那我换个别的地方偷懒,就当没见过吧,再会!” 暗十二说完一点都没犹豫,撇下心思各异的两个太子府暗卫,闪身就离开了此地。 黑衫衣袂飘飞,轻的像个穿梭于林间的燕子,转瞬就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朱雀:……偷懒?? ……有病吧? 飞身到半途的暗十二猛然刹住脚,眉头蹙起。 突然抬起手腕看向自已的手背,盯着“12”陷入短暂的沉思。 忘了把名字留下了。 …… ……嗨拉倒吧!我自已都看不懂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天门湖四周平静依旧,打杀隐去之后那些美人渐渐平复下心绪,比起已经消失殆尽的冲突。 眼前脸色阴沉,脾性古怪的二皇子才更让人胆怯。 派人将漾雨楼里所有姿色最佳的姑娘接进这艘游船之上,却从未在此露面。 只今日晨间才真正亲自踏足,眸色阴寒的给了一个任务。 “靠近五皇子,使出浑身解数取得五殿下的喜欢。” 办的到,得了青睐入皇子府。 办不到,全部投进天门湖喂鱼。 所以周围姑娘虽然身姿袅袅顾盼生姿,却还是遮掩不住由内而外的惧意。 对面端坐的五皇子相貌非凡,云白锦衣墨发垂顺彷如谪仙,单单远望就能让人迷了眼。 可谁人不知五皇子性情寡淡,为人最是不讲情面。 说不准,也会跟二殿下一般十分厌烦外人近身,一怒之下直接让人血溅当场。 止步不前的迟疑让没有多少耐心的二皇子生出了更多的烦躁。 “愣在那是腿不能动弹?” 衣裙缓垂花红柳绿的美人挪动脚步,缓缓朝着桌边围拢过来。 并有意无意的绕开了二皇子身侧两步外。 迈着似娇羞似胆怯的步伐靠近五皇子这面。 一直分心朝着四周观望的萧争终于瞥见有熟悉的影子闪动,飞身掠过岸边隐退在四周暗处。 心头隐隐的担忧终于放了下去。 看来是没有过多冲突。 萧争回神,那些单薄纤瘦的美人已经围拢过来,左右簇拥着有意朝着五皇子身畔靠近。 随着湖面吹拂过来的微风,都将身上的香味吹进了萧争的鼻腔。 香的他脑子再次陷入混沌。 满目艳丽的身姿,蓝慕瑾一言不发看不出情绪,只盯着对面捏着匕首柄垂眸的二皇子。 这种恼人又恼已的方式,可真是叫人费神。 他正打算将甩出内力将靠近过来的女人挥退,猝不及防身侧的萧争突然伸出了手臂。 整个将他护在了身后。 护了个严严实实。 蓝慕瑾诧异的抬眸朝着萧争看过去,就见卓立背影大义凛然的脱口而出。 “谁都不准靠近主子!” 蓝慕瑾:……?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离我主子远点,有本事全冲我来!” 蓝慕瑾:……。 ……果然如此。 第45章 像我一个亲戚 那些想靠近过来的姑娘被他这大义凛然的一挡,当下有点不知所措。 五皇子身边的侍卫将去路挡住了。 这,还怎么靠近过去…… 水绿衣裙的花魁偷偷朝着二皇子那边望了一眼,正好二皇子也微拧着眉朝着对面黑巾蒙面的奇怪侍卫看。 虽然面容被遮住大半,但那双灼灼灿如星河的眼睛仍然能让人印象深刻。 尤其,嘴上说着正气凛然的言语,那眼神里的笑意简直都快溢出来了。 二皇子不禁思虑。 难不成这侍卫是五弟特意带过来,为的就是拦挡试探? 当下深深瞥了那双眼瞳一瞬,启唇开口给了止步不前的姑娘们指令。 “都凑到一处去做什么?不嫌拥挤!” 绿衫的女子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推了身旁粉衫姑娘一下,示意她绕去另一侧。 七八个女子都四散开,绕着皇子周围分散聚拢,仍然还是给二皇子周围让出了两步空隙。 没有任何人敢靠近过去。 都尽量朝着面色看不出喜怒的五皇子这边靠拢,甚至都遮挡了些许的光线。 第63章 蓝慕瑾十分无趣的勾着唇角哼笑了一声,抬眼望向萧争,想看看他又想干什么。 萧争正环视四周这些人,好似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他的眼神从四周围令人眼花缭乱的美人身上扫过,最后巍然不动的立在了原地。 盯着离他最近的绿衫花魁面容上的薄纱看了一眼,视线直接下落,眼眸微闪。 萧争:……你最大,我还挨着你。 花魁被他直白的视线看的居然有些羞赧,微微低头闪躲了一些。 “你,你总看我做什么?” 萧争眼眸漆黑深邃,目若朗星的视线与花魁直白对视,眼角转瞬弯了弯。 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十分温和好相处。 “我瞧着你长得像我一个亲戚。” 花魁:……? 蓝慕瑾:……呵。 二皇子眉心蹙的更紧了,根本想不来这是什么套路。 花魁反应了一瞬,有些茫然,随后看向桌对面的粉衫姑娘。 对面粉衫姑娘也是同样疑惑不解。 两个姑娘是亲姐妹,当下全是诧异。 自幼都是我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什么时候还有别的亲戚? 难道…这世上还有亲人? 难不成…此生还能有机会找到血脉至亲? “像……像你什么亲戚?” 萧争仔仔细细盯着姑娘面容看,好似真的在观察,随后开口提议。 “不如你把面纱摘了我看看。” 花魁思索了一瞬,没坚持就将面纱取了下来,明眸皓齿略带娇羞,果然相貌极好。 萧争抿了抿嘴,盯着对面花容月貌的姑娘心都颤悠了一下,最后笑了一声。 “很像我失散多年的……” 在对面姑娘抬头望过来殷殷期盼又震惊的眼神下,随随便便扔出了句。 “失散多年也素未谋面的……糟糠之妻。” 花魁:……??? 二皇子:……? 蓝慕瑾:……。 什么失散多年……还素未谋面……还糟糠之妻?! 什么乱七八糟的,二皇子的指节骤然收紧,卡吧作响。 突然很想捏死这个胡言乱语又碍眼的小子。 绿衫姑娘都懵了,反而没有桌对面的粉衫姑娘反应快,意会过来没忍住,“噗嗤”就乐出了声。 萧争随即转头望过去,眼神明亮神色十分正经询问道。 “笑什么呢……也忒不像话了。” 这句仿似质问怪罪的话吓得粉衫姑娘立时噤了声,怯怯懦懦的偷眼观瞧一言未发的皇子。 生怕因为这句“不像话”直接被投进湖水中。 二皇子的视线却直直的落在那个侍卫脸上,紧紧盯着黑布遮掩下唯一裸露出来的双眼,并且听着他紧接着又蹦出来半句。 “……好看到不像话。” 粉衫姑娘愣了一瞬,面颊瞬间绯红,面纱都遮不住羞容半掩。 连耳垂都是红的。 二皇子:……? 蓝慕瑾:……果然还是。 四周围那些不知所措的姑娘们,全都被逗的翘了嘴角,大半的注意力全从皇子身上转到了黑衫侍卫身上。 偷偷瞄着他修长卓立的身姿,略带薄茧的虎口指节,垂坠肩后的墨发。 还有一双灼灼分明的眼眸,和黑巾蒙住的下半张脸。 暗自猜测着,眉眼都长得这么清秀好看,人肯定也品貌非凡仪表堂堂吧。 沦落风尘的女子,自来就受到了太多的苛待。 蒲柳之姿,人人都可轻看,人人都可踩踏。 只因出身低贱就要受尽世人白眼,受尽所有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摆布。 这皇城里外的所有人,也从未有人将青楼女子真正当做还有尊严的站立活人。 眼前的皇子府侍卫不仅话语温和没有丝毫轻视,还寥寥两语之间就有意逗趣着开心。 让这些沦落尘埃的可怜人很难不凭空心生喜欢。 就算讨得皇子欢心又能怎样,最好的结果也是沦为一个没有任何名分的侍妾。 或许三两日之间就会被厌弃,都也不知何时会不明不白的消陨人世间。 不知自已下场为哪般的女子中,竟有人突然撑起胆子搭了话。 朝着萧争语调柔和难掩羞赧的询问。 “大人可能告知奴家,您是何名姓?” 萧争视线望过去,没说话。 他这次居然记得留了心眼,没有像前两次一样不过脑子嘴快。 尤其是眼神快速掠过对面坐着不知喜怒的二皇子,恰好对方也正死死的盯着自已。 萧争:……这二皇子一看就是个心狠的玩意,可不能让他知道老子名字! 现在老子是个侍卫,回去老子就是暗卫。 把脸一遮。 谁也别想认得老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他才憋出了句。 “姑娘,你可别害人了。” 那出声的女子立刻也察觉是自已过于冲动。 自已算是什么个身份!胡乱攀扯只会害了自已也会连累对面人。 当下止不住的用上内疚,颤声认错。 “是奴家没规矩……不想无意害了大人……” 萧争心里一咯噔,眼看着那姑娘眼眶泛红转瞬就湿了,嗫嚅着不敢再言语。 得,还吓哭了一个?! 第64章 “……………………嗨~害人着迷。” …… 一直默默听着他胡说八道调戏别人的五皇子衣袖擦蹭,轻放在膝头衣摆处的指节收紧。 眼睫视线从萧争的身上停伫。 ……果然是该管教了。 第46章 究竟从哪见过 越来越没规矩。 明目张胆的寻花问柳。 被千娇百媚的美人环绕四周的五皇子没受到任何烦扰。 仅仅都是因为,他身侧那个“侍卫”嘴太贫。 蓝慕瑾匀了半晌的气,最终气出一记笑声。 也不知带这个混账东西来,这是给对面的二皇兄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是平白在给自已添堵。 二皇子拧着眉盯了萧争许久,初始时愠怒到恨不得立马将他掐死,盯着那双潋滟的含情眉眼硬生生压制了半晌。 想着目的还没达到,七八个青楼女子此刻仿似都忘了自已真正需要做什么。 全都被他三言两语转开了注意力。 难不成这就是五皇子使出的对策?! 就甩出个没规矩的侍卫来替自已挡麻烦! 没规矩的人,都该杀! 二皇子将匕首收进手心,心里升起无尽的猜忌,他怀疑这个侍卫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指节收紧,刃锋从桌面刮过,发出短促的摩擦声。 这突兀却不明显的摩擦声令蓝慕瑾和萧争都看了过去。 蓝慕瑾盯着匕首刃尖处,红檀桌面已经被剐出划痕。 这是,终于受不住脾气要翻脸了。 看来这花红柳绿的闹剧也该提前结束了。 萧争的眼神是直接望向二皇子的,他心想,这脾性反常的玩意不会突然发怒,然后把这些姑娘全杀了吧!! ……哎呀我靠。 极踏马的有可能。 毕竟别的皇子表里不一,会在明面上装出个仁善的表象。 这二皇子,可从头至尾都懒得装。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虎视眈眈的瞪过去,眸光中是直呛呛的防备和探究。 二皇子都被他过于坦然,毫不退缩的眼神给诧异到了。 并没想到眼前只一个小小的侍卫。 居然会有这种没有丝毫惧意……还过分自信的眼神。 他真的只是一个侍卫吗? 看着看着,二皇子突然发觉这双眼仿似是有些眼熟。 好像……是从哪见过? 他晃神间却一时记不起到底是从何处见过,眼前这人只是五皇子府的一个侍卫而已。 为何会觉得有些熟悉? 难不成是自已熟识的人,所以才要特意将脸遮起来?! 有什么目的?! 猛烈突如其来的内力震荡开来。 一股子推举令人猝不及防,瞬间将四周纤瘦的女子推散开去,身形不稳惊叫连连。 浑厚的内力扩散中,脚下船板都随着一同颤动。 蓝慕瑾早已防备二皇子会突然发难,率先是将身侧的萧争拉拽了一把。 这刻意的动作更让二皇子怀疑萧争的身份,手中的匕首就动了。 匕首在日光映照下晃过一道刺目寒光,闪的人下意识眯眼。 裹挟着内力的忍锋肃然朝着对面五皇子袭去。 蓝慕瑾看似未动分毫。 无形中又是一股力量推举,两种不同气流撞击到一处。 船板震颤剧烈摇晃了两下。 萧争都身形不稳跟着踉跄了半步,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迅疾晃过一道身影。 下意识朝后连连退后躲避,被突然欺身而来的二皇子步步紧逼。 二皇子的手中的匕首已经当成幌子甩了出去,徒手伸爪成勾朝着萧争面门袭来。 通身裹挟着强大气流,掠过之处风流涌动,尘埃退散。 刮的萧争衣袂飘摆发丝翻飞。 二皇子确切是朝着他面上罩着的黑布抓来。 想扯掉他脸上的遮挡,看看他到底究竟是谁! 萧争只是不熟悉这身功夫,但他的危机意识还在。 危机意识在,伤人的意识没有。 他是个现代人。 他脑子里只有人人平等,生命贵重。 即使在这种关头,自保和躲避的第一反应仍然根深蒂固。 所以他反应过来反射性抬起手蓄起内力的当刻,没有二皇子预料中的正常反击。 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一把攥住了攻击过来的手。 ……? 萧争几乎倾注所有他能调动来的内力,全部蓄在手腕指节上。 捏着对方手骨处也下了狠劲。 跟铜筋铁骨一样紧紧钳制住。 萧争:……说他妈翻脸就翻脸,一言不合就想打老子。 你礼貌吗?? 二皇子根本没预料到他会直接伸手攥自已手,霎时浑身内力夹带着情绪难以抑制的失控。 眼瞳猩红盯向自已被攥住的手腕。 最厌他人靠近。 最恨被他人触碰。 哪怕是沾到衣角半分! 手心处传递过来发麻又清晰的皮肤触感令他瞬间情绪崩离。 通身杀意暴涨,当刻决意一定要杀掉眼前这个人! 不管他是谁! 杀了他! 萧争明显在对方眼里感受到了浓厚的杀意,对面皇子本来淡漠疏离的神情变得冷硬非常。 第65章 连带着身上鸦青蟒袍也显得沉郁无比,散发着冰冷惩罪的气息。 一双眼眸锐利慑人,对视中凭空寒意升腾。 是从骨子里渗出的寒凉,让萧争霎时如坠冰窟。 ……更他妈不敢松手了。 萧争:……绝比不能撒了手,要不然他立马就得掐死老子。 这二皇子他是有病啊。 肯定是狂躁症。 说疯就疯了。 对方另一道蓄势而来的掌风毫不留情的拍向萧争面门。 凛冽的风刀剜的他眉心发麻毛孔紧缩。 危机感让萧争指节力道松懈,下意识退避抬左臂抵御。 蓄满杀意的掌风势如破竹。 非杀了他不可。 狠命袭来的攻击被另一股浓厚的内力突兀截停。 气流翻卷碰撞中令萧争眯了眼。 才恍神的功夫手就彻底被拍开,人也被拦腰扯离了原地。 耳边传来淡漠又冰冷的声量。 “皇兄未免对武艺太过痴迷,臣弟手下侍卫功夫拙劣,可算不得个对手。” 二皇子怒意升腾的视线对上蓝慕瑾的双眼。 深沉墨瞳下暗流涌动,深不见底。 掠过云白蟒袍卓立身姿,灼灼盯向蓝慕瑾身后。 与萧争的视线交汇,紧紧盯着那双璨如星河的双眼。 究竟是在何处见过。 二皇子一言未发的将怒气压了压,又看向自已护腕处被捏到泛青的指痕。 半晌哼笑了一声。 “功夫拙劣,胆量倒是过人。” 第47章 留着那个侍卫 天门湖四周陆续有身影返回,二皇子淡漠瞟过湖面。 又深深看了萧争一眼,转身稳步走回了桌边。 眼眸扫过四周瑟缩的女人,看不出情绪的眼神让那些姑娘更加惊惧连连。 缓缓靠坐在椅背上,鸦青蟒袍下摆垂坠,墨色护腕搭靠在扶手上。 整个人又恢复了方才那种懒散冷漠。 “靠岸。” 才刚漂泊到湖中的船只立即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缓缓调转方向。 朝着河岸方向移动。 萧争只觉二皇子这种人实在是喜怒无常,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哪怕做做表面功夫,说话客套些,绊子都留到私底下去使。 这家伙,说撕破脸就撕破脸。 转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那张扑克脸。 萧争立在船栏边朝着岸边望,正看见自家兄弟一闪而过的身影,转瞬即逝迅速隐匿进了丛灌中。 紧接着没有片刻,又是一道身影掠过,看装扮应该是二皇子手下。 太子府暗卫应该已经被击退回去赴命了。 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视线落到身旁云白衣袖上,又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早知就不该逞能出什么馊主意。 去了趟太子府,惹出太多没完没了的麻烦。 蓝慕瑾没说话,静默瞧着他那副心事重重的表现。 眉睫之下,那双如湖水一样波光潋滟的眼睛里,仿佛开始染上了些许的愁绪。 不再是万事不惧有底气的模样了。 游船停泊岸边时,那些姑娘依然胆战心惊的瑟缩着,因为二殿下说过,今日若是得不了五皇子青睐。 她们这些人都会被扔进湖里。 待船停稳,二皇子都随性淡漠的斜靠在桌边,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等五皇子离开之后,才会下令让人来抓人。 离开之前萧争也同样担忧,眼看着二皇子就是个心狠毒辣的,怕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些无辜的姑娘。 所以他止步忍不住扯了一把蓝慕瑾的袖子,也拽停了对方的脚步。 对上自家主子那别有意味的眼眸,萧争半天憋出了句。 “这些姑娘……要不……” “你全收了,带回府里吧……” 蓝慕瑾:……? 萧争与五皇子对视了好半晌,都没从对方眼里看到任何一点考虑的意思。 立马低着眉梢有点郁闷。 你是皇子啊,你想要多少侍妾就能有多少侍妾。 多收几个搁后院里摆着还能怎么滴! 这要是不带走,一会儿保不准全都要曝尸荒野。 “行不行?你要是不喜欢……” ……送给我也行啊。 他那个怀揣小九九的心虚眼神让蓝慕瑾直接都气笑了,哼笑了一声冷冷撂下句。 “本殿不爱多管闲事。” 而后抬步直接下了船阶,朝着马车走去。 萧争提了一大口气梗在嗓子里,堵的上不来下不去的。 ……薄情! ……寡义! ……没人性!!! 他转回头看那些姑娘时,却瞧见二皇子饶有兴致的翘着唇角朝他笑了声,淡淡询问。 “想留下?” 萧争:……,晦气。 没身份,地位低,本事不济,难以援手。 踏马的听天由命吧。 马车离开了湖岸边,二皇子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指尖再次敲击了下桌面。 片刻功夫,闪出一道墨色身影,面上罩着漆黑如墨的麒麟面具,迅疾利落又悄无声息的跪在了皇子脚边。 未等二皇子开口询问,便兀自低声禀告。 “殿下,来人是太子府的暗卫,协同四皇子的人,只有意试探没多久便撤了。” 第66章 皇子细长指节轻缓敲击着桌面,跪地的南卫侧头看向掉落在船板上的匕首。 瞬时身影闪过,将匕首取回。 在袖口上仔仔细细从头至尾擦拭一遍,才轻轻搁放在了桌上。 二皇子淡漠瞥了一眼,思绪翻转。 太子府最近好似是多事之秋啊,几日前夜半刚闹了刺客。 第二日便满大街的张贴告示寻人。 这才不过几日功夫,又派人来有意试探。 搞得什么把戏。 敲击桌面的指节忽然顿住,停驻在了半空,缓缓收紧了指节。 刺客,告示。 二皇子冷冽的声量自垂头静默的南卫头顶传出。 “日前太子府张贴的寻人画像,取过来。” 南卫只反应了一瞬,立刻消失在了船周围。 天门湖水波光粼粼,湖边微风阵阵,吹拂柳树纸条,带过阵阵草叶清香。 南卫再次出现时,将一张画像铺在桌上缓缓展平,并不声不响的按住纸张边角。 以防被风流刮飘摆动。 二皇子的视线落到画像上,灼灼盯向画上人那双澄澈灵动的眼眸。 突然笑出了声。 是真的,牵着嘴角笑了半晌,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一旁默立的南卫只感觉异常别扭,他跟着殿下三年,比任何人都熟知二殿下是个刁钻的性子。 平日不苟言笑,脾性刁钻眼高于顶,从不与任何人过于亲近,也最厌与外人接触。 即使是下人伺候,都是将一切准备齐全,人齐齐都退至离殿下三步以外。 这会儿盯着画像笑,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只是突然感觉太子府闹刺客的事,十分有意思。 只说是寻人,也不说是寻刺客这是什么缘由? 再开口,冷冽凉薄的嗓音都带了几分兴致。 “这刺客,原来竟是五弟唆使的。” 南卫略微抬头莫名,便听二殿下紧接着又笑了几声,仿似今日的好情绪比平日加起来都要多。 “男扮女装去捣乱,真想的出来。” 眼观着殿下指节托着鬓角盯着画像低笑不停的模样,南卫终于意会过来是什么意思。 画像中是刺客,是五皇子府的人。 遂紧接着开口请命“殿下,是否将此消息透漏给太子府?” 二皇子指节轻弹,一股内力将画像掀卷,缓缓斜靠在了椅背上。 而后轻轻抻扯了两下右手护腕,掩盖住了手腕上明显的淤青。 “不,留着他。” 留着那个有意思的侍卫。 或许,不是个侍卫。 马车回程时,萧争依然坐在车头,面罩黑巾屈膝靠在车门边。 只是那双眼神里已经没有来时的欢欣灵动,眉眼半垂视线未落实处。 显得倒真好像个不苟言笑的侍卫模样了。 情绪低落,盯着甩动的马尾巴发愣。 从胸腔中堵着的那口郁气,好久都闷的心头悸乱。 那种无能为力感,不停的从四肢百骸涌出,渗进他浑身上下每一处,令他难受又麻木。 自已也只是个暗卫而已。 一个没有身份也不配有名姓的杀手。 一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时都能被杀剐殒命的奴仆。 ……救不了别人。 他无限压抑胡思乱想中,腰间突然揽过结实有力的手臂,在他懵逼的当刻。 自已整个人就半腾空半擦蹭的,被捞进了马车里。 “卧槽踏马……” 他半截惊叫吓了车夫一跳,转回视线时车头上已经没人了。 只剩车帘还在轻缓飘动着。 车里又传来那个一惊一乍侍卫的沉闷抱怨声。 “你要吓死我??!” 然后又没了动静。 第48章 ……葫芦 马车里,萧争反射性捣鼓出来的难听话戛然而止。 将嗓子眼里那声即将迸发出来的惊叫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瞪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鼻尖,屏住了呼吸,整张脸都别扭成了痛苦面具。 “主子……有事您说,先撒手。” 又他妈离这么近,犯病了倒是吃药啊。 紧紧捏在后腰上的手让他可别扭坏了,想骂街又觉得外头是二皇子府的车夫,怕暴露身份。 毕竟谁家侍卫张嘴跟主子祖宗八代…… 蓝慕瑾盯着暗九心不在焉的模样,好似在担忧什么似的,一眼一眼的朝车门外头瞟。 黑白分明的眼瞳瞟来瞟去,很像个偷嘴吃怕家里人发现的小孩。 这会儿倒让人看着不那么生气了。 “怎么这会儿嘴笨了?方才在船上不是妙语连珠俏皮话多的很?” 萧争顿时感觉嘴里一噎。 那不就说了几句贫话而已嘛,还没真的拉拉手占占便宜,顶多也就是多看了两眼。 ……看看又不要钱。 “我那不是……替你挡着?” 他咕哝出来个借口忽然又觉得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啊。 顿时又有了底气,大义凛然的顶嘴。 “我不帮着转移视线,你……你这金尊玉贵的身份,被围上了多掉份儿。” 那副就是自已有理的德行,让蓝慕瑾都无言以对。 ……还要感谢你喽? “本殿瞧着,你享受的很。” 第67章 他这句话明显已经沉下语气。 萧争直观的感受到了其中兴师问罪的语调,刚升起来的那点底气又消了下去。 抿着嘴默默小声嘟囔。 声音小到两人即使挨的很近,都听不清。 嘀嘀咕咕。 蓝慕瑾气的一把将他遮住口鼻的黑巾扯下,萧争的整张脸就暴露在了眼前。 “给你个机会好好说话。” 萧争:“……爱看美女不是每个正常男人都喜欢的事吗?这有什么奇怪??” …… 本来就是! 本来就是! 这算什么错?这有什么问题?! 干什么跟兴师问罪一样揪着老子怼脸问!!! 谁不爱看美女!谁不爱看前凸后翘肤白貌美大长腿!! 不服不忿的劲头腾一下又起来了,瞪着大眼梗着脖子反问。 “难道你不喜欢?” 眼前五皇子淡漠的眼瞳深不见底,像一潭死水一样毫无波澜,死死盯着自已。 萧争:……好吧他不喜欢。 “你……你连这都不感兴趣!那活着到底有什么劲……还能喜欢什么……” 难道满脑子都是夺权,皇位,打赢他那几个千奇百怪的哥哥。 难道在无休无止时时刻刻都胆战心惊的这种日子里,真的会得到什么满足吗? 踩着无数无辜性命走上的高位,蹬着森森白骨铺出来的造极之路。 ……真的能踏实吗? 萧争兀自思绪复杂,盯着眼前皇子漆黑的眼瞳晃了神。 越想越心塞。 蓝慕瑾在他安静下来与自已对视的这种氛围里,忽然升腾起一种没来由的紧张。 方才还咋咋呼呼强词夺理的人此刻安静无比,一双明亮的眼眸里仿似漾起了点点波光。 晃神的视线里泛起丝丝愁绪,根根分明的睫毛缓缓垂落了几分。 跟情绪一同低落了下去。 将那股淡淡的烦忧与心事掩盖了大半。 有一种,难解的孤单。 突兀的静谧,眼前人明显的情绪转变,让蓝慕瑾觉得。 萧争的孤单,萧争他这个人,仿似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蓝慕瑾指腹轻轻按压在萧争腰侧,就不发一语的感受着这种独有的情绪,视线从对方眼瞳落在鼻尖,落在唇瓣。 猛然腾升起一种想收紧手臂的冲动。 想抱过来。 想抱紧。 想不撒手。 撒手就没了。 却在那双渐渐浮现出怨怼的眼神下,在他下落的唇角宣示着情绪难过的那刻。 冲动缓缓压制又消散。 蓝慕瑾还未想明白他是在难过什么,萧争就已经甩开他的手闪身窜出了马车。 迅速将口鼻重新遮住,盯着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偶还会瞥见张贴着寻觅自已的拿人告示。 泱泱大朝,万千世界。 也难以容纳苟且的浮游。 羽面暗卫和四皇子手下的暗卫先后返回了太子府,依次立在前殿恭恭敬敬的赴命。 太子殿下坐在主位一言未发,侧坐的四皇子率先压不住脾气询问。 “可有发现?” 底下垂首的子,午,寅,卯听到主子问话,静默了几秒。 子卫作为暗卫首领,率先开了口。 “殿下,属下引开二皇子暗卫其中一人,此人轻功一般,但隐匿技艺极好,属下与他搭了话,是个男的。” 其实四皇子府的暗卫压根不知道要如何试探,只知道太子在找一个女刺客。 而后当夜接应刺客的人轻功身手都极佳。 几人更是及其默契,退避迅速。 四皇子望了太子一眼,见太子没什么情绪,便再次开口询问。 “你们呢?” 卯卫抬眸瞅了自家主子一眼,有点郁结。 四皇子瞟见他这副支支吾吾没个主意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不会说话了?磨磨蹭蹭等什么!” 平时就属你性子不稳当,这点小事犹豫个屁! 卯卫脸上的兽皮轻轻抽动了两下,没什么底气的回应。 “殿下……属下遇上了五皇子府的暗卫,那个暗卫……嗯他好像是个哑巴。” 四皇子眉梢一挑,今儿个倒是真巧,刚好撞上五皇子也在游船之上。 这一趟,直接混淆了两府。 那也无碍,还省得再跑一趟。 暗卫是哑巴倒也平常,只要功夫出挑,哑奴并不罕见。 “那你刺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卯卫暗自匀了口气,悄悄瞥了身侧别的暗卫一眼,蔫蔫哒哒的开口。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告诉我了。” 四皇子:……? 其余暗卫:……哑巴怎么告诉你的。 卯卫忽然意识到自已没说清楚,立即解释“他的名字写在手上,他伸出来让属下看了。” 四皇子:……? 其余暗卫:……? 玄翼:……嗯。 太子仍坐在主位上没开口,只是将视线淡漠的瞟向说话的人,眉头微微蹙起。 四皇子生怕手下惹了太子不快,催促道。 “那个暗卫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点?” 能探听到五弟手下暗卫的明细,也算个有用的消息了。 卯卫瞬间提了口气憋在胸口,在自家主子殷殷期盼的眼神下,沉闷的憋出了句。 第68章 “……葫芦。” 第49章 五皇子府暗卫没个正常的? “你说什么玩意?” 四皇子一时激动嗓门都提高了一番,反应过来又压低声音再次重复。 “你说他叫什么?” 卯卫“……葫芦。” 主子,他叫葫芦,他真叫葫芦。 虽然有点难以理解,但是他真的叫葫芦。 卯卫自已都能感觉到,射在自已脑瓜顶上的视线火花带闪电。 但这个事吧,它真的有点不好解释。 四皇子瞪着眼眶腮帮子都紧了,要不是在太子府,巴掌早就扬了过去。 迅速朝着太子那边望了一眼,看见太子目光阴沉的盯着手下暗卫,心下还是决定立即转开话题。 省的弄巧成拙。 当下撇下埋头等怪罪的卯卫,朝他身侧其余手下询问。 “寅。” 寅卫看起来确实比卯卫沉稳许多,却也停顿了几秒才回应。 “殿下,我与午二人在同一处,同时遇上五皇子府与二皇子府暗卫各一个,二皇子府暗卫青面麒麟装扮,五皇子府暗卫面覆獠牙恶鬼。” 四皇子一听可算是有个省心的手下,寅卫向来稳重妥帖,武功也上乘。 二对二,肯定不能吃亏。 “对方身法如何?可瞧着跟刺客有没有关联?” 寅卫诡异的沉默了阵,这让四皇子立刻又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低低呵斥。 “午卫,你说!” 想着能不用回话的午卫突然被点名吓得一激灵,心说哥你倒是说完啊还留一半。 这事让我怎么说我可怎么说? 自家主子愠怒的视线和太子殿下冰冷的视线压力下,午卫喉结滚动了下。 “……殿下,二皇子府暗卫手段狠辣,轻功极好,手腕脚腕均负重铁,应该不是那日的刺客。” 一言不发的太子眸光晦暗,四肢负重铁……那的确不像。 四皇子听的都着急,催促道“你倒是说完!五皇子府那个呢?” 午卫“……是个疯子。” 四皇子:……? 太子:……? ………… 不是怎么还又是疯子了? 这五皇子府的暗卫,难不成就没一个正常的? 一个哑巴,一个疯子? “说他娘的什么鬼东西!说清楚!!” 一心想在太子跟前刷功勋的四皇子都快被气死了,这出去一趟都带回的什么狗屁消息! 寅卫见状默默匀了口气,替午卫接过话解释。 “殿下,五皇子府那个确实看着有些疯癫。” “好似是个头脑不太清楚的武痴,见人就攻击,根本不分个敌我……逮谁打谁。” 管你哪府的人,打不死接着打。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然后寅卫就没声了,午卫立刻接口解释道。 “就不要命一样的打法,根本不在乎自已受不受伤会不会死!寅现在……一身伤。” 四皇子:……! 卯卫:……那我碰上个跑的快的哑巴,还是走了运喽?? 四皇子脸色都气变色了,这个挂不住。 一群没出息的东西!脑子脑子不好使,连打架都打不赢???!!! 太子拂开广袖沉沉冷哼了一声,这乱七八糟的言语真是够了,四皇子府的暗卫也真是随了主子。 没一个可堪大用。 “玄翼。” 端端正正跪立一旁的玄翼略微抬眸,墨色羽翼面具下的目光带着丁点的恼怒,即刻恭敬回应。 “殿下,五皇子府的暗卫确实手上标有名姓。” 卯卫一听就精神了,看吧看吧,又不是我一个人遇上这种事! 太子没说话,指尖敲击桌面。 玄翼垂着头语气没什么情绪的禀报。 “属下遇上两名五皇子府暗卫,未免以少敌多,用鞭子甩伤了其中一人。” “另一人看同伴受伤奋起反击,招数也十分狠辣。” “名字……” 殿内奇异的又陷入一片寂静,这让身旁默默垂首跪地的青鸾不禁疑惑,玄翼向来都是干脆利落的性子。 只要主子问话,不管成功与否,都不会隐瞒只言片语。 怎么今日也变得吞吞吐吐? 果然头顶上传来太子冰冷愠怒的声音,大概也十分恼怒手下人言语不利。 “说!” 玄翼闭了闭眼,视死如归的轻声回应。 “一个叫镰刀,一个叫……俩棍。” 青鸾:……??? 朱雀:……??? 其余暗卫:…… 卯卫:……嗨还不如葫芦呢! 太子:……。 四皇子几乎在同时都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抖着肩膀压着声量憋的胸腔颤动。 感情也不全是手下人没用。 是五皇子府的暗卫……他就是这么离谱。 “怎么五弟自小便文武双全学富五车,居然会有这种怪异嗜好?哈哈哈哈这是给手下人都取的什么东西?” “葫芦?镰刀?俩棍?” “什么冬瓜南瓜剪子棍子的玩意哈哈哈哈哈~” 太子的眉心紧蹙成了川字,沉郁着脸色瞟了忘形的四皇子一眼,止不住的笑声硬生生被四皇子自已捂了回去。 “可与刺客有关联?” 第69章 玄翼略一思索,想起那个臭不要脸的登徒子,及其冲动毫无章法,还要被同伴卯劲才能按住,果断回答。 “两人毫无默契可言。” ………… 五皇子府的暗卫此时已经提了四个,个个都不是正经模样。 一旁没出声的朱雀面具下的眉心都要拧到了一处去,迟疑了阵还是主动开了口。 “殿下……属下与紫雁也遇上一个五皇子府的暗卫。” “仿似也不……不甚正常。” 跪在地上的暗卫全都微微侧过了头。 太子用力甩了甩袖子,眉宇间的烦躁已经及其明显。 朱雀瞟了身侧面色苍白如纸的紫雁一眼,直白的回禀道。 “一个暗卫,竟然偷奸取巧无视主子安危,与对手遇到一处竟开口称不想打架,并且换了隐匿地……继续偷懒。” ……? 眼看太子的脸色明显阴沉处于发怒的边缘,硬撑了许久的青鸾感觉自已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 心里一横打算率先开口朝主子认罪,还没出声就先呕出了一大口血。 血迹顿时从羽翼面具边缘滴落,晕染了青衫领口前襟,湿漉漉的血腥味挥散开来。 比满身伤痕提前简易包扎的寅卫还要浓重许多,面色比旁侧的紫雁还要更难看了几分。 “属下……属下遇上二皇子府两名暗卫……身手不敌。” 太子看不出喜怒的扫了她一眼,殿内气氛压抑非常。 而四皇子想象中的暴怒并未发生,青鸾几人也并未得到预料中的惩罚。 只听到顶上语气平淡的扔出句。 “全都出去。” 第50章 一定会找到你 大张旗鼓的试探没有得到丁点的结果,只除了知晓了五皇子府暗卫千奇百怪。 反而自损两人。 寅卫一身外伤,青鸾脏腑受损。 没有当刻得到责罚的暗卫迅速隐退,四皇子也带着手下悄无声息的从内殿退了出来。 太子没发怒,反而更让人胆寒。 四皇子兀自匀气,算是自已嘴欠出了个馊主意! 谁他娘的知道就赶上今日全遇到一处去! 若是八打四,怎能吃的了这么大亏! “你去。”四皇子的神色略显焦躁,朝着跟在身后的子卫吩咐。 “去把那个女刺客的画像拿过来我看看。” 他也是今日才知晓,太子张贴告示寻人并非又是寻觅美色,告示上的居然是个刺客。 待出了太子府,子卫将寻人画像递到手中,四皇子展开一看。 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疑惑又不解的状态中。 画中这个姑娘怎么看着有些眼熟似的? 仿似从哪见过,定是自已认识的人,但一时还想不起来。 四皇子沉吟了半晌,转回头朝着太子府门望了一眼,还是没想着再返回去触霉头。 这会儿太子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可不能回去自找罪受! 太子寝殿静谧一片,青鸾内伤需要医治,里外唯有朱雀一人守着。 朱雀悄无声息的隐匿在梢头,透过敞开的寝殿门朝着内殿观望。 黑红面具后的视线灼灼,仿似要透过隔扇处的薄纱幔帐努力看清里面的身影轮廓。 可她即使望眼欲穿却不敢动用半分内力,生怕会被内殿独处的殿下发觉。 薄纱幔帐遮挡下,她只能隐约看见明黄色身影伫立在床畔边,直挺的身影背对着门外方向。 半晌都没有其他动作。 内殿中太子立在床沿边上,床榻枕边整整齐齐叠放着件水蓝裙衫。 太子眉眼半垂,眸色淡淡的盯了好半晌,抬起指节探了过去。 指腹摩挲着不算华贵的轻薄衣料,耳边仿似又响起了湖边顽皮的低笑声,浮现那隐约可见的浅浅梨涡。 他忘不了晕眩前,那双得逞的眼眸。 就那么日日萦绕,夜夜牵绊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 你到底,是谁派过来的,又是个什么身份。 轻缓搁置在衣裙上的指节骤然收紧,死死攥着衣料用力到指节发白显出僵硬。 太子平静的面容也逐渐焦躁,乱了心神。 一定会,找到你。 一定会找到你! 萧争回府一路上都没再闹出什么别的动静,老实到让习惯了他闹腾的五皇子都很是别扭。 马车停在府门口,车夫恭敬告退返回。 萧争转眸朝着府门附近张望了一番,见没有身影闪动,都没理会蓝慕瑾一直盯着他的视线,转回身就走进了府里。 朝着府里树梢枝头接着张望。 暗七回来了吗?有人回来了吗? 可萧争抬头第一眼就望见了被自已一脚踹掉了根杈的树,略显稀疏的枝杈看起来……根本就藏不住人。 还没回来啊。 伫立在府门口的五皇子止住脚步,云白蟒袍静立,下摆随着门堂风轻微摆动。 默然盯着暗九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也随之微微蹙眉,不知到底是何缘由。 难不成,就只因为没将那些女人带回府中? 尾随而至的暗卫几人悄无声息的默立在了府门内侧,等着禀报今日交锋折损。 他们立在门边都有好一阵,五殿下都仿似没发觉似的,根本没开口询问。 又过了一阵,沉默不语的五皇子才突然开了口。 第70章 仿似有些无奈的语气让暗七有些怔愣,并且还吩咐了个十分让人意外的任务。 “暗八,暗十二去将今日游船上那些女人救下来,送进城外的庄子里。” 暗八“……是。” 暗十二“?……是” 两人转身再次消失在了府门口,暗七疑惑非常的悄悄朝着府院内看了一眼,正对上萧争怅然的眼神。 萧争看见几人眼神里的愁绪散去了少许,眉头也松缓了一些。 他看见暗八和暗十二又离开了,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微微又低了低眉梢,有点赌气似的看着又不高兴了。 萧争:……也不让人歇会儿!累死人不偿命! 蓝慕瑾莫名难以理解,为什么今日就这么难以开心? 到底在发什么愁?? 怎么好像就有解不开的愁? 五皇子紧着的眉心忽然松缓,朝着旁边的暗七平声吩咐。 “去账房提前领这个月的银子发下去。” 暗七:……??? 暗七简直都懵了,旁边的暗十比他还懵。 心说与太子府交锋的事还没来得及禀报,怎么突然就又发哪门子月俸? 提前发? 那这也忒提前了! 暗七应下没有多问,转身迅速离去。 眼睁睁盯着暗七离开背影的暗十一可心疼坏了。 暗七身上还有伤口没处理! 这想着尽快将任务回禀还回去上药啊啊啊啊啊~怎么又被支去领月俸!!! 本来就带着伤口片刻不停的赶回来的! 这跑来跑去的多疼啊~~~ 暗十一也就只能在心里咆哮咆哮,他哪多说半个字,没有对面看见暗七离开的萧争脾气大。 看见暗七也走了,唇角都撂下去了,闷闷不乐。 又干嘛去了啊?? 待等到了书房,暗七推门进来,将托盘朝桌上一放。 萧争茫然难解的那股子愁绪顷刻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托盘上整整齐齐搁置着六个金元宝。 那可是萧争翻箱倒柜找了好几天都没看着一眼的,金元宝。 是他心心念念攒起来想着发财致富衣食无忧的本钱。 我靠,金子!!! 他瞪着眼,有点懵。 不是,这才上了几天班啊怎么突然就发工资了? 他茫然的眼神被蓝慕瑾一瞬不瞬的收进眼底,看着他相当意外的表情和难以掩饰的——想要。 心下稍缓,开口提醒。 “取走。” 暗七和暗十面面相觑,怎么还不提今日任务的事啊? 先领钱这叫什么事? “真拿走了?” 托盘上伸过来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捞走了两个。 蓝慕瑾就盯着萧争唇角重新翘起的开心模样,也跟着心情好了几分。 却在他顺手将其中一个塞进暗十一领口,还贴过去小声说了句悄悄话。 好心情一扫而空。 第51章 把枕头拆了 萧争此时还沉浸在领工资的兴奋狂喜中。 这可是实心的金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牵着嘴角,眼睫毛都跟着眼尾翘成了弯。 糊里糊涂的暗十一心思根本没在金子上,满脑子都是暗七身上还有伤,到底哪会儿才能回去包扎伤口。 他不大开心的将塞进领口的金子掏出来攥在手心里,暗九贴着他耳边蹦过来一句。 “攒钱娶媳妇儿。” 他听见眼神都放空了。 暗十一:……我不想娶媳妇儿啊,我只想娶暗七,暗七还有伤呢…… 被牵挂的暗七压根也没心思管这两个脑子异常的崽子在想什么。 他只感受到顶头殿下跟刀子一样剜下来的视线,就那么一刀一刀,又一刀的剜在那俩人的脑瓜顶上。 那俩,浑然不觉。 暗七默不作声的心跳叮咣叮咣的,视线转移到托盘上的金锭子上。 ……治脑子! 瞥了他们俩一眼的暗十心里嘟囔了句真没出息,板板正正的朝着不发一语脸色沉郁的五皇子开口。 “殿下,太子派过来的人,武功一般。” 恍似又想起了什么别扭的事,顿了一瞬,才接着补充。 “二皇子府暗卫身手不错,手脚腕上固着重铁轻功依然不凡。” 萧争听到暗十提起太子府的事才回神,心说太子手下暗卫武功一般? ……可不一般啊! 他瞪着眼歪头朝暗十那边瞟,暗十垂头等待主子回应,感受到他的视线微微侧过头。 一个凶狠的眼神就甩了过去。 萧争:……??? ……老子他妈招你惹你了??? ……我看你是有猫饼。 主位上的皇子终于开了口,却没有提任何关于想知道太子府的事,只是淡淡扔出去。 “先回去疗伤吧。” 书房里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暗七身上的衣衫破损,浸出的血迹都已经开始干涸,再过一阵恐怕更会难以撕扯。 暗十……基本没有不带伤的时候。 几人各怀心思的退出了书房,暗七还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回禀玄翼的事,莫名其妙就被主子轰了出来。 出了书房门就被暗十一扯着手臂催促。 “快快快,一会儿衣裳不好脱下来。” 暗七还没反应过来被扯着紧走了几步,眼前一花就看见暗九跟个低飞的燕子一样“嗖”一下就从身边窜过去了。 第71章 暗七:……? 接着就是暗十气势汹汹的追了过去,好像打架还没打够一样撵着尾随而去。 暗七:……? 回到住处,倒是安安静静没折腾出什么,暗十兀自将身上的衣衫解下,裸着上半身露出结实肩臂和身上纵横交错的淤痕青紫。 暗九激励桄榔的翻上了床,搂着枕头不知道在扣扣索索做什么。 暗七随之也拆解绑带解下已经被鞭身抽破的衣衫,开口朝着暗十提醒。 “往后别冲突起来没完没了,每次都带回来一身伤。” 暗十默默应了一声,随后紧跟着说了句“打多了才能练出铜筋铁骨。” 暗七:……白说。 暗十一伸手帮着暗七轻轻撕扯伤口处的衣衫布料,因为来回奔走了一阵,血迹已经开始干涸,布料好似与伤口黏在一起。 难以分离。 暗十一小心翼翼一点一点一丁点的往下剥离,嘴里还斯哈斯哈的不停,吵的暗七耳根子都烦了。 “你总嘶嘶个什么劲?好像跟你受伤了一样!” 暗十一:……比我受伤可疼啊。 眼看暗七一把就将衣服扯了下去,干涸的血迹都溅出了零星的血沫子,那些本来已经逐渐结痂的伤口转瞬就渗出了大量的血迹。 暗十一脑袋瓜子都麻了,乍着手喊“你慢点啊哎呀哎呀!” 暗七瞪了他一眼“拿开爪子!” 一巴掌拍开了他伸过去的手,转身走到外头去清洗伤口。 暗十一皱着眉头立在原地犯愁,瘪着嘴心里可难受,转眸看见暗九曲着指节卯劲在抠自已的枕头。 聚精会神到眼都眯到一处去了。 他干嘛呢??? 抬步走过去,暗十一整个都不能理解,抠枕头干啥指甲缝不疼啊? “你在做什么?” 暗九抬起眼帘望过去,一双大眼闪烁着兴奋,转瞬就弯成了半月牙,伸手一把就将暗十一拽了过去。 暗十一满脑袋问号的咣一下子跪在了床边,就看见暗九神神秘秘的把那个枕头往他眼前凑了凑。 “拿着。” 暗十一把枕头捧在手里莫名其妙,而后眼睁睁的看着暗九又伸出了手指。 用短短的指甲缓缓将枕头侧面抠出了一条缝。 在他相当震惊的眼神下。 把枕头拆了。 拆出了个窟窿。 反手从他手里将枕头接了过去,哗啦啦从里头倒出了两样东西。 一个玉扳指,一个嵌石发冠,然后随同今天的金锭子一起,重新扔了回去。 将那块木头重新堵了回去,严丝合缝。 低低笑了几声,瞥了一眼暗十小声朝他询问。 “高级不?” 暗十一的眼睛都瞪圆了,还有这种操作?不是他什么时候把枕头给掏了??? 这老硬一大块木头,这得抠唆多久才能掏成这样? 萧争透过面具看暗十一睁大的双眼,静静等着对方能对自已辛辛苦苦刨了两天的杰作给个夸奖。 结果等了老半天,暗十一还是瞪着大眼看他手中的枕头,莫名其妙的又看他。 萧争:……? “不牛比吗?” 暗十一这才连连点头,心说暗九的脑子果然还是跟别人不同。 这种方式藏银子,贼都找不着。 萧争将枕头随随便便扔在了床缝边上,翻下床凑到暗十边上,伸手拿过暗十手中的药油。 暗十抬起眼皮给了他个相当不善的眼神。 萧争整个就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暗十好似总瞅自已不顺眼一样。 又没招他! “我帮你上药啊你总瞪我干什么!” 暗十匀了口气没说什么,任由萧争拽着他胳膊涂化瘀的药油。 萧争想起方才在书房暗十提起二皇子府的暗卫,也不知有没有起冲突。 “你今日与几个人打架了怎么满身都是伤?二皇子府暗卫也打你了?” 此刻又提起这事,暗十这半晌压下去的怒气又腾腾往上撞,瞪向暗九那双懵然无知的大眼。 又生生忍了下去。 “没有。” 第52章 我不会跟你成亲 萧争心说那二皇子府的暗卫还算上道,居然没趁人之危。 “手脚腕子都挂着铁片?那得多少重量!” “起码得三四十斤吧,负重轻功还特别好……” 那要是把重铁摘了…… 他走神间手心贴在暗十肩膀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压根没好生抹药。 暗十猛的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去去去不用你了!添乱!” 萧争甩了甩手腕子,不用拉倒!茅坑臭脾气! 他心不在焉的琢磨,太子,三皇子,四皇子手底下的暗卫差不多都清楚了。 只还有那个脾性刁钻的二皇子,手底下的人也神神秘秘,没见过。 不知道能不能也叫个什么高大上的代号,彰显彰显他们殿下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那个劲头。 “哎,二皇子府那个暗卫叫什么他告诉你了吗?” 暗十忍耐了许久的脾气,腾一下就冲上了头顶,整个人就像刚烧着的炉子一样火气腾腾。 还提! 他还敢提! 暗十靠着一身视死如归的狠劲,与四皇子府的寅卫算是两败俱伤。 第72章 如果不是二皇子府那个北卫有意帮上一把,或许还会多吃点亏。 所以暗十也没打算跟二皇子暗卫再起什么冲突,转身临离开之前那个暗卫突然拦住了他。 暗十还认为对方是想找麻烦,没想到对面墨色麒麟面的暗卫主动开口说了话,语气也算和善。 “我是北。” …… 暗十没回应,一时没猜出对方是有什么意图,而后北卫再次开口询问。 “你是五皇子府的暗卫,你叫什么名字?” 暗十当时反应了一瞬,嗖一下就把右手迅速背到了身后,生怕被对方瞧见手背上的痕迹。 什么任务还是什么的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到北卫下意识朝着自已缩回的手腕看,不仅没给北卫回应。 还羞恼之下冷不丁又甩了对方一巴掌,转身气冲冲的就跑了。 北卫:……?? 暗十那会儿就像现在一样愤愤不平,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 暗十红着眼眶,火冒三丈都要被气死! 狠狠地瞪着萧争怒不可遏的伸过手就要薅拽。 萧争在他那种气急败坏的眼刀下异常机灵的躲了,后脖颈发凉迅速扭头就跑。 连暗十一都没反应过来,人就窜出了门。 身后传来暗十咬牙切齿的怒吼。 “你给我把那个鸡蛋换了!我想起来就生气!就生气!” 丢他娘的死个人!!! 落荒而逃慌慌张张的萧争差点跟门外的暗七撞个满怀。 暗七都没来得及问人就直接翻上了墙头,只留下奇奇怪怪的一句。 “我去值班啊!我无偿加班!” 暗七:……? 叹了口气,暗七返回屋内打算上药包扎。 他肩后的鞭痕此刻触目惊心,虽然并未伤筋动骨,但皮开肉绽又来回奔走了许久没及时处理。 这会儿洗去血污周围已经开始泛紫,明显肿胀着。 暗十一抢过他手中的伤药,板着他肩膀凑上去察看,血肉模糊的创口他见过无数次,他自已也无数次伤痕累累。 但每次只要是与暗七在同一处,暗七身上的伤痕总要比他多。 暗十一此刻异常觉得心头不畅,酸涩难言。 他捏着伤药瓶的右手指尖略微颤抖,轻轻磕碰着瓶身尽量均匀的将药撒在伤口上。 左手轻柔的按在伤口边上,小心翼翼摩挲伤口四周的泛紫淤痕,抿了抿唇凑上去缓缓的吹着气。 仿似妄图缓解伤痕带来的疼痛。 暗七感受到后背上的气息,万分无奈的闭了眼,没说话。 ……越来越跟个小孩一样。 可暗十一看着看着,就从新伤看到旧伤。 看那些新旧叠加已经愈合的深浅疤痕。 如果暗七不是暗卫首领,如果不是每次都要有意替自已承受那些躲避不急的攻击,身上的伤可能就不会这么多了吧。 他身姿颀长,他肩宽腰窄。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受不完的伤,那他就会比现在更好看了吧。 就算有这许许多多的疤痕,他还是好看。 在暗十一的心里,暗七身上连伤疤也好看。 他的眼神仔仔细细的从暗七裸露的肩背上掠过,手指尖也随之滑动,想触碰暗七身上所有的美好与不足。 略带薄汗的皮肤表层有些泛凉,暗十一温热的掌心缓缓带过一片灼灼。 直至温热的手心滑到侧腰上,指节轻轻的捏了一下。 暗七整个人才被惊的哆嗦了一下,反射性朝边上闪躲了。 过于仓皇步伐不稳还踉跄了下。 满眼震惊的转眸看向暗十一,对上那双满含深情的眸色,心里咯噔咯噔的。 整个人都不好了。 暗十一在想什么?! 他说要成亲难不成不是玩笑话?! 他! 暗七心头别扭非常,肯定是暗十一自小无父无母,才不过十四五岁时就被当成暗卫培养。 这几年他也除了周围这些毫无感情的暗卫,没有接触过别的人。 肯定是想法太过片面! 暗七思忖了一瞬,决不能让暗十一有错误想法,当下狠心朝着暗十一呵斥。 “把药瓶放下。” 暗十一懵懵懂懂的看着对面忽然沉下脸的暗七,有些怯怯的小声解释。 “我帮你上药……” “不需要!” 暗七盯着对面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睛,抖了下唇角再次开口。 “往后你做好自已该做的,不要一直跟着我。” 暗十一眼中开始出现惊慌,他能感受到暗七十分生气,从今以后暗七都不想让自已跟着他? “可是我想跟着你,不跟着你,我就想你。” 旁边本来就被气氛惊诧到的暗十瞪着眼看着屋里俩人,说啥呢? 怎么突然就吵架了这是?? 只听暗七沉着语气几乎有些不近人情。 “十一,我跟你,不会成亲!” “暗卫,也不能成家。” “以后,不要再多想,也别再跟着我!” 暗十一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感觉对面暗七的视线让自已熟悉又陌生,通身都难受无比。 暗七从他的下颌线都能看出他紧绷的情绪,心中升起几分后悔,又狠狠地压了下去。 第73章 必须将暗十一从自已身旁斩断撇下,等时间久了,等十一再年长一些。 他自已就会明白,自已究竟该喜欢什么。 到时候…… 暗七就去尽全力去求求主子。 等暗十一年岁大一点,求主子罢了他暗卫的职责。 当个普通侍卫也好,隐姓埋名去当个普通百姓也好。 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暗十一垂头转身踏出了房门,暗七的脚步就像钉在了原地。 半晌都没移动分毫。 第53章 只想娶暗七 暗十一带着满腔酸意,还有满腔的疑惑不解。 飞身跃过了院墙。 攀檐挂树直奔前院而去,他现在就要去找暗九。 他一定要问问暗九,为什么暗七会不喜欢自已,讨厌自已。 是自已功夫不够高,脑子不聪明,为什么一定要甩开自已厌烦自已。 萧争这会儿趴在树上百无聊赖,他也不想加哪门子班啊! 但是不在树上待着,也回不去。 回去指不定会被暗十打死,还是小命要紧。 他脑子放空的当口树杈忽然猛烈晃动了几下。 让本来就处于松懈状态,趴在枝头犯困的萧争整个都被弹了起来。 都没看清身边黑影是谁,人就失去重心掉了下去。 “……他妈的——我靠我靠!!” 随着一声冲出嗓门的惊叫,萧争像个乍飞的鸟儿一样扑了下去,书房内提着笔的蓝慕瑾瞬间站起身。 透过窗框看见暗九从树上摔了下去,手中笔杆应声折断。 好在落地前,萧争的求生欲让他想起来用内力缓冲了下。 脚步不稳后仰着退了几步,稳住身形手支着树干仰头朝树顶上望。 蓝慕瑾匀下口气,就知道他不可能会老老实实待着。 转身将手中折断的毛笔放在了桌子上,桌面铺平的纸张上也已经晕染出了很大的一个墨点。 萧争仰着头朝树梢上看,才看见黑影迅速从树上窜了下来,立在了他身旁。 都没等他说话,暗十一直接就攥住了他手腕子。 开口时语气难过还带着颤音。 “暗九,暗七讨厌我,他讨厌我。” 萧争左右看了看,好在书房外的院子没有下人,即将出口的责怪立马被疑惑替代,什么玩意暗七讨厌你? “……暗七脾气多好,谁他都不讨厌,难道你又惹他揍你了?” 透过面具萧争都能看见暗十一泛红的眼圈,和不停吞咽的喉结。 他立马拐了个弯补充。 “你别想多了,揍两下揍两下呗你也不是头回挨揍!” 萧争都感觉到了攥着自已手腕子的力道死紧,心说你在暗七那受了气可别找我报仇啊~~ 就听见暗十一音量轻轻的回应。 “暗七说,不准我再跟着他。” “他说,他不会跟我成亲。” 萧争:……?! 萧争都懵了,不是这怎么个事?? 暗十一这小破孩这是干啥了!还拿成亲这事当真了!!! 寥寥两句交流,让萧争脑袋cpu都快干烧了,我的妈呀这怎么……这怎么劝? 他心说暗七给你两句那都是他脾气好,换个人都一脚能给你踹飞…… 萧争那个愁啊,暗七那不也是个直男啊,暗十一他怎么还真男女不分…… ……好像是自已给他整岔劈了。 “十一啊,那个……其实我画的那个春宫图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的,姑娘不长那样!有时间我……我带你去青楼见识见识,成不成。” 暗十一立在原地没什么反应,感觉还是有点心情不大好。 “等你看见真的,你就……” “我只想娶暗七。” 萧争:…… 俩人就那么面面相觑的立在树边上,一向张嘴就来的萧争这会儿突然找不到什么话可说。 好像说什么,都有点苍白。 立在窗边的五皇子看着两个人面对面说话,暗十一还攥着暗九的手腕,眼神也明显沉了下去。 压着脾气盯着院内。 暗十一目光灼灼的盯着暗九,暗九状似有点为难的搓了搓耳朵,并没有收回自已被攥着的手腕。 蓝慕瑾的指节收紧,发出清脆的关节响动。 整个人都跟从冰窖里走出来一样,冷漠寒凉。 关系都好到这程度了! 萧争挖空了脑子从中想搜罗出个不伤人的解决方法,还得是自已无意间给暗七添乱了,想起来就有点愧疚。 暗十一看起来也就是个年岁的不大的,他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正常。 可能慢慢自已就琢磨明白了。 萧争“……你太直白了。” 暗十一“什么?” 面对暗十一茫然的眼神,萧争整个就是个信口胡诌,先把眼前这麻烦淌过去再说吧! “你怎么能张嘴就成亲成亲呢!你……你好歹得先培养感情,有感情的人才能成亲,没感情就成不了亲……就是不合适。” 没感情就是不合适!性别有点不合适! “那怎么培养感情?要睡在一起吗?” 萧争:………… 暗十一这副懵懵懂懂的德行让萧争十分伤神,自已他妈的说半天他一点没听懂。 睡一起? 第74章 睡一起恐怕当下就得给你打死。 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脑细胞,给了个比较妥帖的回应。 “那不行,就先……先拉拉手,哎先抱一抱……对方不反感的话,才能睡一起。” 踏马的不反感才怪。 “要是别人抵触!那就是不合适!听见没有??” 暗十一面具后的眼眸忽然变的亮晶晶,仿似真的找到了正确的问题源头。 原来是自已太直白了,不能开口直接说成亲。 要先拉拉手,抱一抱。 如果暗七不反感,再睡一起。 转瞬心情难过的人就重新变得轻松起来,萧争从他蒙住的侧脸线条都能看出来。 这茬算是过去了。 “暗九。” 萧争被点名,猛一转头就看见蓝慕瑾立在书房门口,当下有点心虚自已俩人在树边站着。 暗卫都快成明卫了。 蓝慕瑾眼看着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大乐意的朝着自已走了过来。 只停在了离自已四步之外,还算恭敬的唤了声“主子。” 甚至脚步还有往回缩的迹象。 心情直接更加阴沉,跟暗十一就可以凑到跟前,贴着耳边说话,拉着手嘀咕。 怎么到了自已这,拉这么远距离避之不及。 略一抬手,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平声吩咐“去把这消息交给暗十,让他送出去。” 萧争拧着眉头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接了过来。 更显出不大乐意的那个劲儿。 刚特么从暗十拳头底下跑出来,又让我回去找打?? 当下萧争就想把这任务交给后过来的暗十一,转身还没开口就听皇子冷冰冰的开了口。 “暗十一,进来。” 被提名的暗十一敏锐的察觉到了主子的情绪,整个人刷一下,跟被凉水浇了一样。 战战兢兢的从萧争身旁擦了过去,跟个受气包一样跟着进了书房。 书房门“啪”一声。 关了个严严实实。 第54章 先拉拉手,抱一抱 这下没有办法了,萧争看了看手里的纸张。 只能自已回去找打了。 暗十这会儿正犯懵呢,立在屋里眼睁睁的看着暗十一跑了,暗七就在原地也没别的动作。 过了好半晌,都没说话也没动,好像在想什么。 “他就一小孩,满打满算今年还不够双十,你跟他计较个什么。” 暗十说完,暗七本来就后悔非常的心情更加按耐不住。 是啊,他们几个中暗十一的年龄最小,能成为暗卫的人无一不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人。 自他还分不清敌我好坏,还是个稚嫩的小少年时,就已经摸爬滚打九死一生。 最亲近的,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已。 暗七感觉自已方才的话说的有些重了,难免伤了十一的心,再做出什么错事。 当下抬步迅速又追了出去。 循着他飞离的方向寻觅,一路找过去飞檐挂树都没找到人影,心里更加焦急。 等快到前院的时候就遇到了不情不愿,满脸愁容,磨磨蹭蹭往回奔的萧争,立即跑到跟前询问。 “暗九,你见到十一了吗?” 萧争苦大仇深的脸色在看见暗七的当刻就没了,心说看见了啊,怎么没看见。 逮着问老子为啥你不喜欢他不跟他成亲…… 老子可整不了这事! 说到底萧争还是感觉别扭又愧疚,暗七对自已很好,在自已记忆都想不全经常惹祸的情形下,总是处处照拂。 这给人惹个麻烦总归是……有点不好意思。 暗七看着暗九别别扭扭的脸色,心慌的更明显,难不成暗十一真惹了什么祸? “他在哪?” 萧争“……在书房里,主子叫他。” 暗七:……!!! 果然!果然是惹祸了! 萧争都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暗七就像一阵风一样刮了过去,消失在了他眼前。 他懵了好半天,最后看了看手里捏着的纸张。 ……暗七也走了,还得踏马的回去挨揍。 书房院落扑簌簌窜过个黑影,就落在方才萧争趴过的枝杈上,暗七半蹲在枝头朝着书房里看。 书房门紧闭,窗户也被关上了。 心绪一下子更紧张起来,屏息凝神的听了一会儿,没敢用内力。 偷听主子谈话是大忌,暗七心中再焦急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被主子察觉,可能暗十一受的责罚更重。 但书房里并没有传出棍棒声,鞭打声,也没有怒斥声。 就静悄悄的仿似里面没有人。 蓝慕瑾就坐在书桌后面,不发一言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暗十一,盯着他与其他人一般无二的装扮与遮挡。 盯着他明显有些忐忑的垂着头等待的动作。 暗十一的身形与暗九很相似,两个人年岁也差不多。 蓝慕瑾暗自纾解了好久的气息,告诉自已,定是因为两人年龄相仿性子都活泛,所以才更有话说。 底下半晌都没听到主子说话的暗十一都要吓死了,根本想不明白自已哪犯了错。 跪了都有一炷香了,书房里静的都让人头发根直立。 在他整个人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的当口,头顶上才传出了情绪低沉的问话。 第75章 “你方才,与暗九在交谈什么。” 暗十一思绪猛的抽离,想起了暗七,有点犹豫这……这能说吗? 说了会不会连累暗七? 才些微犹豫了几秒,顶上本来就情绪阴寒的五殿下语气更加阴沉了。 “本殿不能知道?” !!! 暗卫哪能有秘密瞒着主子,暗十一被吓到一头磕在地上,面具与地面发出清晰的碰撞。 也亏得是脸上戴着面具,不然这一头都得把脑门磕青。 “主子……方才……方才属下是问暗九问题。” 蓝慕瑾没什么情绪的反问“什么问题?” 暗十一“…………问……问暗七他为什么……会讨厌我。” 蓝慕瑾:……? “暗七讨厌你?” 暗七向来稳重又是暗卫首领,怎么会对手下暗卫厚此薄彼,生出厌烦心思? 底下战战兢兢的暗卫仿似都染上些愁绪,支支吾吾的叨咕。 “我方才,我方才给暗七撒伤药的时候走神捏了他腰一下,他可生气了……” 蓝慕瑾:……。 听到这种离奇的答案,蓝慕瑾本来满腔的怒火突然就散没了大半。 莫名他相信……暗十一肯定是没撒谎。 但猛然又想起来暗九刚才在外面抓耳挠腮的小动作,最后别别扭扭的说了什么。 ……所以他到底是说了什么? “暗九怎么回答你的?” 暗十一“……暗九说,我太直白,不行。” 蓝慕瑾:……? 暗十一“要先拉拉手,抱一抱,不反感才能睡一起。” 蓝慕瑾:……???! 什么意思? 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皇子攥了攥指节,撑着眉心思绪有点烦乱,他府里的暗卫私下里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他不知道是该发怒属下动了不该有的想法,还是先该琢磨琢磨暗九的回答。 暗九说,要先拉拉手,抱一抱。 不反感,才能睡一起。 ……所以,他自已也是这种想法? 是因为自已给他留下了强硬的印象,才一直躲躲闪闪避之不及? 那他与其他暗卫相处的时候,也会跟别人有肢体接触? “你与暗九在住处时,都说了什么。” 在住处时……暗十一整个人又陷入了一种难解的纠葛中。 ……就贴床上一起看了那个枕头。 ……暗九藏金子的秘密,这不能说吧…… 书房外的暗七等待了太久,久到日头都已经偏西。 焦躁担忧的心绪已经纠葛成了一团乱麻,都没有见到书房的门打开,也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暗七跟在主子身边几年,从来没有任何一回像今日一般,谈话能谈这么久。 暗七也从未像此刻一样,惶惶不安难以平复,感觉胸腔里的心跳七上八下晃晃荡荡。 难道主子现在就要处理掉十一?从暗卫中除名? 书房的门发出轻响,只打开了一个门缝。 暗十一就是那样从那个小门缝中垂头丧气的挤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再次关上了房门。 在暗七殷殷期盼焦急万分从树上非落下去的当刻,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肩背颓然仿似十分疲累,面具后的眼眸里全是惊惧。 第55章 你别撇下我,好不好 满眼的惊惧,看见暗七立在自已眼前的当刻,又浮起了满腔的委屈。 暗七来接自已了? 在暗七不敢出声怕被主子怪罪,过于担忧的眼神下,缓缓朝着他走了过来。 两人立在书房门外没有说话,暗七扯着暗十一的袖子,将他一路拽离了院子。 寻了个偏僻角落才着急询问。 “罚你了?” 暗十一红着眼眶摇头。 “打你了?” 他还是跟个拨浪鼓一样摇头,不说话。 暗十一不言语,情绪明显委屈万分,暗七更加觉得难以安定,难不成还真是被主子弃了要离开府里。 暗七转头看了看四周,抬手覆到暗十一颈后,将他的面具轻轻解了下来。 又将蒙住口鼻的黑布扯掉。 暗十一久不见日光的面容鲜少的暴露在了暗七眼前。 眉清目秀,神情还带着些许的稚嫩,一双眼睛灵秀清澈不夹杂任何沉重的心思,微微红着眼眶抿着唇,委屈万分。 还像个孩子一般。 暗七撩开他额角因为渗出薄汗贴在面颊上的碎发,再次耐心温和的询问。 “你惹了什么祸?主子是不是罚你了?” 暗十一只觉得自已心里难受无比愧疚连连,他好像连累了暗七,也出卖了暗九。 自已究竟都做了什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在主子面前,也没法有骨气啊~~~呜呜呜~~ “暗九……” 他只含糊不清的嘟囔出了俩字,就下意识伸了手臂,从暗七按着自已肩膀的胳膊下头穿了过去。 环到背后抱住了暗七。 下颌搁在暗七肩膀上嘴角抽动,不想说话。 暗九啊~~~~我对不起暗九~~~~ 暗七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受了好大委屈一样。 整个人都颓然无力的挂在自已身上,也没想着再责怪他。 第76章 按着肩头的手在后心处轻拍,叹着气心里无奈,都这么大了,还是个小孩呢。 暗十一搂着暗七眼眶发酸了好一会儿,满脑子都是自已对不起暗九。 暗九将自已当做最信任的人什么都不隐瞒,有话都会先跟自已说。 才没一会儿的功夫,自已就将老底给他叨咕了出去。 对不起暗九~~~啊啊啊啊啊~~~~ 他垂着头贴着暗七领口侧颈深深吸气,暗七暗卫服料子上的皂角味渗入他酸涩的鼻腔。 ……还挺好闻的。 闻着闻着,心绪就平缓下去一些,鼻尖贴着衣领布料蹭来蹭去,歪过头凑到了暗七脖子上。 贴着温热的皮肤,深深吸了一口气。 ……暗七的味儿,比皂角味儿好闻啊。 ……暗七香。 被他提气吸溜了一下子的暗七打了个激灵,乍着手将涌上来想把他推开的想法暂时给压了下去。 兴许甩开就该哭了。 暗七一时没有了动作,脸边上就是暗十一垂落下来的发丝,扫在脸颊上痒痒的他想躲。 只好抬手将那些扫过来的发丝替他缕到身后。 暗十一悲春伤秋了好半晌,手指紧紧扯着暗七衣服后襟,心里无比的安心。 暗七在呢,他在呢。 募的他又猛然意识过来,自已现在抱着暗七! 结结实实的胸膛就贴在自已身上,手心就放在自已肩后。 他的怀里就是他心心念念时时刻刻都追寻,都生怕见不到的暗七。 他瞪着眼垂下视线看近在咫尺的侧颈皮肤,近到都能看到对方耳垂后几不可查的绒发,可以感受到透过衣料传递过来的体温。 暗十一环在暗七腰后的手轻微动了动,小心翼翼好像怕被对方察觉。 生怕万一动作大一点,暗七就会再次生气,训斥自已,赶走自已。 可他整个人又霎时从愧疚中抽离,突然清醒过来。 ……抱一抱? ……没反感? 那……拉拉手? 暗十一虽然实在有点舍不得现在近在咫尺的温存,但他真的急于求证下一个问题。 所以缓缓将手抽了回来,贴在一块的俩人就分开了。 暗七茫然怔愣的看着暗十一那双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已,然后垂下头伸手捞过了自已的手。 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还以为他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就没有多余的反应只看着对方,也没说话。 等待暗十一开口。 但他只看见了暗十一仿似被什么事给震惊到了一样,眼神灼灼都闪着光。 暗十一:……!!!他没反感?抱一抱,拉拉手都可以??? 那是不是……也可以睡一起? 满脑袋疑惑的暗七眼看着方才还情绪低落的人,他突然就乐开了花。 真如刚刚盛放出来的娇俏花蕊,眼角弯弯,眼神里有晨间蕴藏积蓄而来的晶莹。 清澈,耀眼。 开心到咧着嘴角都露出了一口白牙。 暗七:……? 不是他怎么转换的那么快,刚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德行,这会儿乐的见牙不见眼是怎么个事? 暗七没有抽回手,因为暗十一的右手上还缠着布条。 那是他被玄翼鞭伤之后,十一冲上去徒手硬接了对方一鞭子,手心当下就已经皮开肉绽。 回府之前只用布料胡乱捆扎过。 直到这会儿,暗十一都没吭声,没有重新清理涂抹伤药。 还斯哈斯哈的帮自已后背上的伤口吹气,暗七只觉得有一股子愧疚冲上胸腔。 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为什么要吼他,他只是年岁小,他只是心思单纯。 暗七晃神间被人影扑过来,再次抱了个满怀。 还像刚才一样贴着他脖子,都能感受到泛凉的鼻尖,耳边传来暗十一闷闷的音量。 仍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轻轻缓缓的试探。 “暗七,我想跟着你。” “你别赶我,我不再给你捣乱了。” “我也不会没完没了的说话,惹你烦。” “你别撇下我,好不好?” 暗七只感觉浓重的酸意冲进鼻腔,止不住的心疼将愧疚覆盖,无限悔恨自已为什么要对他说重话。 暗十一已经什么都没有,身边也只有自已能听他说说话,诉诉心事而已。 “好了,先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暗十一根本记不得自已手上有伤口,他就紧紧跟随着暗七,任由暗七扯着他的手腕子。 亦步亦趋。 我还能再跟着暗七了。 第56章 什么姑娘? 返回住所寻暗十的萧争立在门外朝着房间里望,正看见暗十已经将暗卫服重新穿戴整齐。 敏锐的感官更是令暗十感觉到门外有人,转身就朝着门外望。 正跟萧争犹豫不定的大眼对了个正着。 立时就化作了一道风影,朝着门的方向窜了过去,惊的萧争咯噔咯噔的。 “你还敢回来!” “哎哎哎~我给你换!现在就换!” 暗十即将拍在他脑瓜顶上的巴掌顿时停住,掀过的迅风都吹动了萧争额角的碎发丝。 萧争:……我靠,这傻东西他真踏马下狠手! 第77章 管你是敌是友,先特么一视同仁揍趴下再说呗…… 暗十收回手,指节收紧攥成了个很硬的拳头,脸色不善的将萧争拉回了屋内。 “换!现在换!” 说着就把手背伸到了萧争眼前,那个“10”已经被他蹉跎擦抹的看不出是什么玩意,黑糊糊的一大片,好似还特意沾了水晕开了。 暗十是特别想洗掉,最好是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可主子默认了这混蛋小子的馊主意,又给派了任务。 暗十不敢洗,只能当做被汗浸湿晕没了。 萧争盯着他手背上那晕染狼藉又脏兮兮的一大块,嘴角都撇了。 “没有,没有笔。” “有!!” 暗十转瞬的功夫就不知道从哪掏来个笔,直接往茶水里快速涮了一下,就递到了萧争面前。 萧争盯着那直滴答滴答朝下掉墨的笔,又偷偷瞥了眼桌上的杯。 ……真不讲卫生。 就那么在暗十威逼利诱的眼神紧盯下,提着笔。 在他手背上……打了个叉(x)。 暗十:……??? “就这。” 萧争写完也不管他反应,将手中的纸张朝他递过去,直接转开了话题“主子交代你将消息送出去。” 暗十伸手接过,还是盯着自已手背上叉子懵圈,整个显出一种难解的疑惑。 萧争拽了他胳膊一把,直接把他推出了门外。 “快去!” 暗十懵里懵圈的走了,萧争才松了口气。 ……踏马的可蒙混了过去,吓死老子! 还没等把气喘匀实,暗七和暗十一就先后进了门,在萧争瞪大眼眶难以接受的注视下。 萧争都没注意到暗十一脸上没戴着面具,他的注意力全只盯着两人攥在一起的手。 ……?! 不是这才多大会儿!!! 怎么还拉上手了!!! 暗七伸手取过桌上的伤药,瞟见萧争那个好似被刺激到的表情,皱了皱眉询问。 “你怎么了?也受伤了?” 萧争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然后就眼看着两个人在自已眼前,解开手上的绑带,处理伤口。 他想着要不……先出去吧? 自个儿在这坐着眼睁睁的瞪着他俩,是不是有点别扭劲儿似的。 暗十一瞥见暗九突然就从身边擦肩走了出去,突然又记起自已告密的事,整个人立马都不好了。 “我对不起暗九。” 暗七:……? 眼看天黑下来,暗八和暗十二才风尘仆仆的回了府,萧争趴在屋檐上都快睡着了。 只是蚊子有点多,他不时还得噼啪噼啪烦躁的挥几下。 坐在书房内的五皇子,也第无数次听见头顶上传来响亮的巴掌声。 都已经过了两炷香,手里攥着的书还停留在那一页。 ……根本没法看的下去。 书房门外传来暗十二的声音“主子。” 得到回应门发出轻微的响动,黑衣黑面的两人迅速闪进了书房又迅速关上了门。 跪在地上等着回禀。 蓝慕瑾盯了紧闭的门缝几秒,再次抬头看向头顶。 果不其然,又传出清晰的一声巴掌声。 跪在地上的暗八,暗十二偷偷瞄了一眼殿下,没敢跟着抬头朝头顶上望。 “去把外头那个也叫进来。” 暗十二闪身出了房门,扑簌簌飞身落在房顶,就看见暗九四仰八叉的躺在瓦片上。 目光放空的朝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看。 所以暗十二也随着他的视线朝天上看过去,只有昏暗下来的夜色,和不太明亮的一些星星。 这有什么好看的。 萧争:古代的星星真特么多,以前他都没注意看过星星,应该是……被雾霾给遮没了。 屋顶上还不时刮过来一阵小凉风,比待在屋子里可舒服多了。 除了……踏马的蚊子太烦人了! ……终于知道那蒙脸布和面具是干啥的了,绝比是用来挡蚊子。 暗十二将视线转回来,就看到萧争挥着膀子手刨脚蹬的打了一套乱拳。 呼呼带风还拍的挺狠。 ……? “阿九……进书房。” 萧争转眸看向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暗十二,还特意解释了句。 “跟蚊子过招。” 大战狡猾群飞兵,老子拍不死你。 …… 萧争窜进书房时,带进来一股子夜风,蓝慕瑾扫过他身上,衣服上已经沾满了土。 ……估计已经把屋顶瓦片蹭干净了。 在朝脸上看,脸颊边上红了一块,明显是被蚊子叮了个包。 蓝慕瑾:……。 暗八已经对暗九不遮脸的行径习以为常,只淡淡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暗十二率先开口回禀。 “主子,那些姑娘已经送进城外的庄子,一个没落。” 萧争眼睛瞪大了一圈,转头看暗十二。 ……什么姑娘? “可与二皇子产生冲突?” 萧争那脑袋,嗖一下又扭了回来,瞅着桌边坐着的狗主子发懵。 暗十二顿了一瞬,如实回答“本来是有些冲突,后来二皇子突然就撤了手下人,说……” 五皇子的眼神没什么情绪的扫过去,暗十二也不敢有所保留。 第78章 ……反正,也是原话转达,不能迁怒自已吧。 “二殿下说,既然五弟喜欢,尽管带走。” 蓝慕瑾哼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萧争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姑娘”说的是什么姑娘。 是游船上的那些姑娘? 蓝慕瑾竟然出手救了那些人? 这简直都超出了他意料之外,自已骂了一路恼了一路说他是个没人性的东西,他居然偷偷把人给救了。 五皇子眼神望过来,与萧争诧异的眼眸对到一起。 只听那个气人的东西再次说了句气人的话。 “……你全收房了?” 第57章 里头没人? “……你要去城外庄子里住?” “……悠着点吧。” “隔两天去一次就行了,对腰子不好。” …… 萧争的话让五皇子刚刚才缓和起来的情绪瞬间又沉了下去。 恨不得掐着他脸掰开嘴看看,他那个舌头到底怎么长的。 永远都说不出句顺耳话。 “你们两个先下去。” 暗八和暗十二起身告退,暗八心说你这回估计得挨揍了,让你嘴欠。 暗十二撇撇嘴,可别把阿九给打半死,香消玉殒~ 书房静默下来,只剩二人。 一个坐着。 一个立着。 坐着的硬压怒气,立着的不明就里。 “……你有任务要交代我吗?” 萧争不想在这立着,暗八和暗十二回来了,人多了不尴尬。 他想回去躺着。 蓝慕瑾看向他身上沾的土沫子,开口吩咐。 “你今晚守夜。” “……我不!!” 萧争反射性脱口而出,又缩了缩脖子补充。 “……我都守一天了!他们全都在,你换个人。” 外头蚊子这多,遭不住根本遭不住,说着抬手在脸颊上挠了两下,在五皇子目不转睛的注视下。 掐了个指甲印。 蓝慕瑾:……!? 云白广袖下的指节蜷起,盯着对面那个傻东西脸上的红指甲印,指腹不自觉攥紧了。 “还是可以宿在外殿。” 萧争瞪着眼想了想,居然并没有考虑这种优待。 又一次给了否定答案“不不不不不,换个别人,你让……” 不能让暗七来,暗七受伤了。 暗十一那个小崽子手也受伤了。 暗十出府了,暗八……默不作声跑来跑去挺累的。 端坐在书桌旁的五皇子默默地盯着他考虑了老半天,最后看着他仿似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信誓旦旦的。 “让暗十二来换我!” 蓝慕瑾:……铁了心想离远点。 萧争:可终于逮着机会报复暗十二那个小兔崽子,一天天油嘴滑舌长八百个心眼子。 还踏马的敢推老子! 让他加班!让他喂蚊子!给他叮二十三十五十个包。 萧争没有得到主子的回应,就眼睁睁的看着端坐的狗主子本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已。 听自已说完,又盯了好一阵。 忽然站起身走到了门口,拉开房门唤了声远处拱门候着的下人。 回头看了自已一眼,迈出了房门。 “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萧争:……??? 不是你干嘛去啊?怎么把我自已撂这啊???我能不能走你倒是说句话! ……不会让老子在书房待一宿吧? 萧争原地转圈看了看四周围,发现书房这个环境倒也算不赖,反正没蚊子。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床。 只有桌子椅子书架子,还有正中央燃的香炉。 也不知道这小炉子里烧的什么香,驱蚊效果挺好的哈? 他凑过去蹲在香炉边上看,先是看了看外层反复的雕花纹样,工艺复杂,这得多少银子能买个炉子? 狗东西可真有钱啊~ 而后伸手去掀香炉盖子,香炉可能燃烧的比较久了,边缘略微有点烫。 他刚掀开,里头本来从缝隙处袅袅钻出的烟气就扑散出来,正巧门开了。 顺着打开的门缝刮进来的一小阵风,腾一下。 把那大团烟气吹的猛然扩散开,呛了萧争满脸。 香炉盖子也扔了,整个人被熏的坐了个屁蹲。 “我靠……咳咳咳……这味儿可真上头。” 蓝慕瑾拧着眉头立在房门口,百思不得其解的瞅着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转移了阵线坐地上玩香炉的人。 ……他是不是除了睡着,根本没有时候能闲的住。 萧争咳了几声,抬起头朝着门口看,眼眶微红,泛着呛出来的眼泪。 哎眼睛好疼,随着酸胀把眼泪挤了出来。 …… 从书房院子出去的下人一路紧跑,先是寻了管家,而后一个下人就变成了六七个下人。 风风火火十分利落的一路跑进了暗卫居住的院子。 这个院子十分偏僻,向来也没有人来过。 冷不丁门被敲响了,把里头的几个暗卫都惊的迅速从腰间摸出来两枚暗器。 捏在指尖蓄势待发。 暗八面具后的那双眼,随同暗器一样锐利冰冷的扎了过去。 暗十二狭长的眼尾扫过窗框,屏息凝神感受外面的人至少有七八个。 第79章 暗七迅速取过面具给暗十一覆在脸上,整个房间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出现了一种生死攸关你死我活的劲头。 只听见门外即刻传来老管家和善的声音。 “主子说,将枕头被褥换一换。” 紧张气氛顿时垮下去一半,几个人浑身紧绷的神经就像绷在了棉花上,脑子一片混沌。 暗七:……? 暗八:……? 暗十二:……?? 暗十一:……!!! 门外的是府里管家啊,他们虽然没交谈过,但几乎天天都能在府里见到。 暗七直接就懵逼到家了,什么?什么把枕头被褥换一换!!! 管家说完也并没等里头回应,因为主子说了,里头的人不会说话。 所以不用等。 只需要说完之后,再数上十个数,就可以直接进去了。 里头几个暗卫满脸懵圈瞠目结舌的听着外头传来一字一顿的数数声。 “一,二,三,四,五……” 在老管家的声音数到第八个数的时候,暗七才猛的反应过来,一把拽过瞪眼兀自惊诧的暗十一。 运用轻功,飞身挂在了房梁上。 随后先后黑影闪动,屋内一片寂静。 等老管家将门推开,带着几个下人走进屋里时,里头空空如也。 管家几乎是立刻万分不解的提着声量咦了一声。 “嗳?怎么里头这不没人吗?” 老管家立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没有人,为什么还要数十个数才能进来? 那这是给谁数的??? ……!!! 给谁数的! 管家凭空就打了个冷颤,四处瞟了一眼简陋的屋内摆设,和桌上仅有的一盏昏暗飘摇的油灯。 火苗还随着敞开的门刮进来的小风,忽明忽暗好似马上就要被吹熄了。 …… 不会不是数给活人听的吧!!! “快快快放下,放下快走别磨蹭!!” 第58章 枕头?! 在房梁隐匿几人的目瞪口呆注视下,进来的所有下人都垂头迅速直接散向了各个床铺。 干脆利落的将手中抱着的枕头被褥搁在了床铺上。 把原本的床铺迅速一卷,包起来抱在怀里转身跟逃命一样,冲出了门。 仓皇逃窜最后还忘记了关门。 在暗八都想跳下去的时候,又跑回来一个,闭着眼胡乱摸索。 拽着门板激励桄榔就给关上了。 暗七:……? 暗十一:……啊啊啊啊啊啊!!!!拿走了!!!他们全拿!走!了!!! 暗十一简直都要急的蹦下去奔出门把人拦住,刚一动作就被身旁的暗七扯住,给了他个严厉的眼刀。 不准说话! 暗十一眼神里全是难受,啊啊啊暗九的小金库!!! 暗九的全部家当!!! 被拿走了~~~ 终于关门的人往回跑的时候好像还站立不稳,摔了个跟头。 接着门外“唉呀妈呀”的声音迅速远去…… 从房顶上扑簌簌落下了四个人影。 暗八默不作声的看向床铺上崭新的被褥,依然没说话。 暗十二提起软乎乎的枕头到眼前看,平滑缎面,只不过他指尖的茧子摸过去时,生涩极了。 “怎么突然就换被褥?而且今日还提前发了月俸。” 暗十二:……肯定有蹊跷。 暗十一根本没心思看床,就盯着紧闭的门缝匀气,内心里都快揪扯死了。 想去追~想去追啊啊啊啊~~~ 暗七瞅着他这种欲哭无泪的德行,莫名其妙询问。 “你怎么了?” 暗十一转回头,眼里雾气腾腾,都快急哭了。 “……枕头!!” 暗七皱眉“……你想你的枕头??” 暗十一“暗九的枕头!!” 暗七“……你想暗九的枕头??你要跟暗九睡一起吗?” 暗十一脑袋摇的飞快,把自已都快甩晕了。 谁要跟暗九睡一起!!我要跟你睡一起!!要跟你睡一起!! ……睡一起?? 他撇着嘴万分难受的表情突然松缓,扭头看向暗七的床铺,和上面崭新的被褥。 …… 今日就可以睡一起吗? 睡一起! 他就跟个袋鼠一样原地蹦起老高,两步就窜上了床,搂着崭新的被褥和枕头乐的欢欣雀跃。 暗七更懵了。 ……不想枕头了? 这就不想枕头了? 房间里的变故萧争并不知道,他此时正拿着个小扫把,一点一点清扫书房地面上的香灰。 呛晕了,眼神不太好。 从地上轱辘起来的时候把小香炉给碰翻了。 里头还燃烧着的香撒了满地,也扑腾了他满身的香灰。 他家狗主子说了,把地面清理干净才能放自已走,萧争已经尽职尽责的扫了好半天。 墨色鞋面都变成了灰色的,还蹭了满手的灰。 终于把地上扫的干干净净,他提着小扫把不大高兴的朝桌后坐着的皇子询问。 “扫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五皇子垂着的眼睫缓缓抬起,看了看地面,视线转到萧争脸上,温和牵起笑容。 “可以。” 第80章 萧争跟得了砍头赦免令似的立马就精神了,嘴里叨咕着。 “那我走了,拜拜,主子拜拜。” 人就攥着扫把从门槛窜了出去,化身女巫低空飞行。 蓝慕瑾:……? 什么白白? 萧争半路就把扫把扔了,翻墙挂树整个人都自由乱窜,下班了下班了!终于可以回床上躺尸了! 他兴高采烈的推开房门,朝着里头几人老友重逢一样打招呼。 “嗨嗨嗨!我回来了!” 率先对上了暗八万分疑惑的视线,然后是暗十二异常讶异的眼神。 暗八:……一看这臭德行也没挨揍! 暗十二:……哎呀呵又躲过一劫,不通常理,实在蹊跷,跟枕头被褥一样蹊跷。 没等到里头的人热情迎接,萧争无趣的嘁了一声,窜进门抬步朝着自已的床铺走去。 跟个冻僵的企鹅一样直挺挺的倒向了床板。 熟悉的僵硬质感和嘎巴嘎巴响动都没有传来,反而让他软乎乎扑了一身。 他拱蹭了几下跪在床板上盯着眼前的被子看。 俩眼发直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棉被长的好像他花十天工资买的那个蚕丝被啊…… 虽然没有那么轻薄,可料子真的好像。 ……不是这是谁的被? 他懵里懵圈的环视了一圈,发现每个床上都是一样的被子,还有,枕头。 ……? 没走错门啊!认错门也不能认错人啊? 暗七,暗八,暗十二……还有搂着被子缩成一团的暗十一,这不全在吗? 这就是住的地方啊,这被这枕头……哪来的? …… ……!!! 枕头?! 他猛一甩头从床头看向床尾,视线里都没有自已那个费了两天功夫耗尽心血,藏了全部家当的破枕头。 “我枕头呢?” 暗七再次陷入了无法理解的矛盾当中,怎么这个回来也找枕头? 暗十一也找暗九的枕头。 暗九回来也是先找枕头? “方才管家带人过来,将旧枕头被褥全换了。” 萧争那个脑子,轰轰隆隆跟连打了十几个闷雷一样,眼圈都红了。 “……旧的就……拿走了??” “什么时候拿走的?” 暗七“……有一会儿了。” 得到对面人确定的答案,还没将刚才扑进来的凉风散完的萧争,又像一阵疾风一样刮了出去。 化作一道残影撞的门板砰砰作响,转瞬消失在了夜色中。 暗七:……??? 萧争直奔着前院而去,心说管家大叔这会儿可别歇下啊~先把枕头还给我再再再下班吧~ 好在他风风火火急了一脑袋汗,没跑多远就遇到了在外院乘凉的老管家。 石桌石凳。 老管家手里拿着个蒲扇,缓缓的一摇一摇的扇着风,时不时还轰两下左右的蚊子。 桌面上摆着一盘花生米,还有一盅酒一个小酒杯。 瞅着顶头上的月亮树影,心里美滋滋的。 这酒可是方才殿下专门赏给自已的,特意关怀年纪大了不必事事劳心。 偶尔闲下来在院里喝喝小酒也尚可。 管家心想,殿下可真是个好主子,外头传的那些风言风语说什么五皇子冷血绝情不讲情面。 那都是谣言! 最属五殿下心性极佳,还体恤下人,老管家正感叹着,眼前一黑突然飞过来个人影。 就跟一阵风一样悄无声息的刮了过来,通身上下一身黑,怼到脸前也是一双漆黑大眼。 吓得管家心脏一忽悠,杯也掉了,差不点就厥过去。 “哎哎哎哎哎~~~” 好在,那个鬼他说话了。 “管家大叔,枕头!” 第59章 主子,你睡了吗? “管家大叔?是我!” 眼前突然出现的鬼,让老管家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失聪。 待这个鬼挥着巴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不停跟自已叫管家大叔的时候,管家终于回了神。 认了出来。 原来是那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小鬼。 “你不去睡觉!你突然窜过来干什么!” 萧争心说我还睡觉!你都把我身家敛走了我都急的七窍生烟了! “管家大叔,你刚才,刚才带人换走的那些枕头被褥拿去哪了?” 管家反应了一瞬,换走的枕头被褥? 从那个没人的房间……拿出来的枕头被褥? 顿时周围诗情画意,闲情雅致的赏月氛围立马就没了。 四处都好像渗着不知名的小凉风。 吹到脸上,脖子上,头发根。 “……你找那些做什么?” 萧争“有我的枕头呀,没那个枕头我睡不着我得拿回来。” 管家“你的枕头?你住那个屋子?” 萧争“是啊,枕头。” 管家“你自已住那个屋子??” 萧争“……不是还有……” 萧争的回答戛然而止,迟疑了一分钟。 这好像不能说。 不能告诉别人屋里都住着谁,暗七说过府里所有人都不知道暗卫的存在,决不能轻易抛露人前。 他哽了一下,硬生生拐了个大弯“……不是还有……佛祖保佑吗?” 第81章 老管家:……!!!!!! 我的个天神老爷这孩子这是到底是闯什么祸犯了什么罪! 殿下非要给他关到那个吓人的屋子里去! 本来就不大灵光,现在好像吓得更傻了! 还得夜夜求佛祖保佑?还得要他那个枕头才能安心才能睡得着? 萧争可没心思去解读老管家在黑暗中,那种无限同情又心疼的眼神,他只想知道。 自已的宝贝枕头到底在哪。 “管家大叔?我想要我那个枕头,你能还给我……” “还还还!还给你!现在就给你!” 管家扶着桌子支起腰,缓了缓略显僵硬的身板,转眼间一甩胳膊朝前带路健步如飞。 “来来来,我带你去库房里找。” 萧争兴高采烈的跟着老管家去库房取枕头,一路上提着的心总算缓下口气。 跟个飞不起来的小鸟似的围着管家左右转。 “管家大叔库房里都有什么好东西?有值钱的宝贝吗?” …… 库房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锁,不时还有侍卫会从附近经过,这让萧争不得不认为。 库房里有很多很多钱。 然而当管家从身上取出一串钥匙,沉重的库房门被推开时。 萧争手中提着的莹莹烛火光线下,库房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全都是旧的,没用的,没一个值钱的。 甚至还会在经过时闻到呛鼻子的灰尘味。 “这是府里库房??” 我次蓝慕瑾这么穷吗??? 管家瞥了他一眼,笑了一声,难掩揶揄。 “这是杂物房,都是下人用的东西,你还认为盛装金银珠宝的屋子,会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家伙来掌管钥匙?” 萧争无言以对,那倒也是。 那几个枕头倒不难寻,也是刚放过来而已。 “这呢,你看看哪个是你的。” 管家眼前一花,萧争嗖一下就窜了过去,拾起个枕头左右察看。 实心的,不是。 再拾起一个,没有缝隙,不是。 …… 花纹不对,不是。 …… 摇晃没有响动,也不是。 最后他放下枕头从左至右看了一遍,发现只有五个枕头,独独少了自已那个。 “少一个!管家大叔!少一个没有我的枕头!” 管家被他扯着胳膊差点拉个趔趄,哎呀哎呀的拍萧争的手腕子。 “那可能就是……方才……留主子寝殿那个了。” 萧争:……? 管家一时也有些犯愁,想起来刚才下人把被褥往库房拾掇时,刚好殿下从书房离开回寝殿。 突然拦住了下人。 “殿下说,香炉翻了,劈个枕头引引碳。” 萧争:…… “每个枕头都看过,正好那个枕头最轻,好似是空心的,正合适。” 萧争:……! 我的枕头!劈了! 我的银子现在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掉了出来! 或者劈不断直接扔炉子里烧了!! 萧争顿时被冲动窜上脑瓜顶,嗖嗖的就窜出了库房。 一心想去营救他的枕头。 在库房门外呲溜一下刹住脚,想起什么又转身窜回了库房。 把老管家搀了出来,然后将灯笼塞进管家手心里。 “管家大叔我要去找我的枕头,天黑你慢点走别摔着,不好走你叫那边的侍卫大哥送你一段,我走了我走了~” 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皇子寝殿,外殿正中摆放的香炉依然袅袅燃烧着,轻轻缓缓的烟气升腾飘摇。 整个室内,安静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 五皇子身着里衣,立在床榻边上,手里拿着一个不起眼的木头枕头。 平平无奇的木料被修长白皙的指节托举,凭空就显出了几分金贵。 好似个怀旧的古董物件。 手腕轻轻晃动,枕头内部发出清脆的磕碰轻响。 蓝慕瑾唇角翘起,发出了一记笑声。 平日面容上那股子清冷疏离散去大半,替代了几分柔缓闲情。 他拿着枕头没多大会儿,门外就传来了人飞掠而过,衣衫擦蹭的响动。 好似差一点就扑在门板上,硬生生稳住了脚步。 把门按的摇晃了下。 顿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而后暗九沉闷颓丧的声音被门板阻隔了多半,音量小小没个大声气的传来。 “主子,你睡了吗?” 蓝慕瑾盯着紧闭的房门唇角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落下去回应。 “有事?” 萧争整个人都颓然加颓废,但满脑子还都记挂着自已尸骨未存的枕头。 不,是里头的财产。 所以十分没骨气的带上了点讨好。 “暗十二也是刚回府挺累的,还是我来守夜吧……” 寝殿里半晌都没回应,萧争那个嘴都撇成了倒弯。 怎么不说话呀不说话呀,是不是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才悠悠传来了听不出情绪的应答。 “进来。” 萧争紧巴到一块的小心脏突突突突突,可慌。 推开个小缝,无比柔软的挤了进去。 入目第一眼就是那个燃烧着的香炉,和腾腾上升的烟气。 第82章 让他立马都出现了幻觉。 仿似那些袅袅升腾的白烟里,都带着金闪闪…… 第60章 先洗洗吧 我的枕头……他有没有在那个炉子里? 是不是已经尸骨无存大卸八块了?! 当他回神转头朝内殿望过去,才看见蓝慕瑾站在床边。 ……手上拿着个枕头。 ! 枕头! 金子! 我的全部家产! 还在。 我的枕头你居然还活着。 萧争感觉自已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了。 抖着嘴唇还没能找出合适的语言开口要枕头。 就眼睁睁的,看着五皇子弯身将那个枕头。 放进了床榻里侧。 那个枕头,就被床帘幔帐挡住了。 看不见了。 !!! 萧争挪了几步,迈着慢吞吞的小碎步朝内殿走,走到了隔扇处。 才又看见了枕头的一个边边。 “主……主子,你你怎么朝床上放个木枕头?” 快快快给我吧,让我替你处理了! 蓝慕瑾牵着唇角笑容淡淡,眉梢都没了惯有的冷硬。 竟让萧争瞧着,好似是发生了什么特别好的事,也生出了顶好的心情。 就那么眉目松缓,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副拒人千里的讨人嫌德行。 锦缎里衣柔顺垂坠在皇子身上,松松缓缓勾勒着肩背曲线,转身间轻柔擦滑过床边沿。 蓝慕瑾直接坐在了床边,身上的里衣也随着动作有了些许的褶皱。 慵慵懒懒,墨发垂顺在腰间。 “本来想打算烧了,拿在手里感觉是空心的,倒起了几分兴趣。” 萧争懵懵愣愣瞪着眼立在原地,听着对面颇有闲情雅致的狗主子说话。 眼神是一点都没往对方身上瞟。 注意力全放在枕头上。 就看着那细长的指节轻轻松松托举着那个枕头,就像捏个摆件一样。 转来转去的看。 “还挺有意思的,本殿打算……留下来多看看。” 萧争:……!!! “不是!你那么金贵的床!那床单子!滑溜溜软乎乎的,拿个灯一照都反光!搁个破枕头干啥呀都看不顺眼!” “不合适!根本不合适!” “它都旧了!都坏了!还脏了!” “……一点都不符合你的身份。” 蓝慕瑾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个憋着小心思的人,他还真一点都没跟自已坦白的心思? 暗十一都知道他枕头里藏着东西,兴许几个暗卫全都知道也说不定。 单单这枕头都攥在了自已手里,他急的眼神里的心切都藏不住。 也还是只言片语都不肯告知自已。 皇子哼笑了一声,脸色突然变差了许多。 好似认真考虑了一番,最后居然颇有节俭风范的说了一套有些牵强的道理。 “不都是府里的东西,还分什么好坏。” …… 都…是府里的东西? 萧争:……那是我的东西!什么一句话就又变成你府里的东西! ……一个破枕头你看看你跟个宝贝似的攥着! ……啊啊啊啊啊是我的宝贝! 过了都有好半晌,萧争就那么俩眼发直的,毫无动作的,立在隔扇处欲哭无泪。 ……无言以对。 ……望眼欲穿。 到底怎么才能把自已的枕头拿回来! 说不定,他看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扔了呢? 那我等会儿,再去捡。 那个可怜巴巴的德行简直难绷到了顶点,又可怜又好笑。 让蓝慕瑾看的散去一半坏心情,再次笑出了声。 主动开口询问。 “你是宿在外殿?还是要挂在外头房梁上?” 萧争缓缓转头看了看外殿的雕花扶手,喉头堵了一大口气。 那口气颤颤悠悠,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立在原地还是没挪动,再次将视线转了回来。 这次才真真正正的将视线落在了五皇子脸上,盯着他柔和的眉梢,和略微莞尔的眼角。 褪去深沉的眼神。 似有若无的唇角弧度。 无声抗议。 ……给我枕头,我就走。 看萧争戳在那一动不动,盯着自已看了一会儿,而后继续锲而不舍的将眼神递到了床里面。 蓝慕瑾就好似突然看懂了他的意思一般。 十分善解人意的试探性询问。 “难道今日你想睡这?” 萧争那个眉头,拧鼓成了两个小啾啾,看起来神似愤怒的小鸟。 萧争:……神他妈想住这!老子不想住这!给我枕头我立马……马不停蹄的滚,鞋底子的泥都不让你看见。 喉间那口闷气堵得他发慌,嘴角都撇了下去。 在心头不断来来回回权衡利弊,反复衡量,不断自我疏解劝导。 最后终于决定。 ……还是得拿到枕头。 “我……我有点想你这个,能睡上火的……软床垫子,上哪买的?” ……想我的枕头。 想我的金元宝。 想我的白玉扳指。 我的全部家当。 萧争没想到蓝慕瑾竟然连个考虑都没有,又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第83章 “好啊。” ……? 萧争在他温和无比的眸色下,抬脚试探着朝床那边蹭。 想着避开这狗东西,蹦上床先捞一把再说。 他刚准备奔着那个枕头而去的时候,蓝慕瑾又突然出声制止。 “站那。” 萧争止步当场,心头跟过山车一样。 忽悠忽悠,忽上忽下。 怎么这么快就又反悔了??? 老子连个枕头边儿都没勾到呢!!! 万分忐忑的将目光从床旮旯重新移到皇子脸上,看着对方笑意莹莹眉眼带笑。 伸出了根手指,指尖朝旁边一指。 萧争的眼神茫然疑惑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才发现,屋里居然有个还冒着热气的大浴桶! “先洗洗吧。” ……? 萧争:……!!!我踏马?!不是我就拿个枕头,洗踏马洗什么个鬼? “我不洗!” 他说完突然又很疑惑,紧接着问了句“这是给你自已准备的洗澡水?” 见蓝慕瑾淡淡点头,萧争立马大义凛然的退了一步,倒腾出来了一堆道理。 “主子的洗澡水我一个暗卫,我一个……” “我、个、奴才!怎么能以下犯上呢?”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了下半句,听的蓝慕瑾都感觉太阳穴发酸。 最后“奴才”那俩字,还把他眼神里带出来一股子及其屈辱的情绪。 就差当场给自已那个笨嘴啪啪扇两巴掌了。 蓝慕瑾抬起手撑着眉心笑了两声,带着笑意解释。 “本殿已经洗过,你可用,不碍事。” 萧争:……??? “你洗过了怎么又准备一桶?烧水不麻烦吗?” 萧争当下还有种憋屈指责的心情,当个主子他可了不得了!有人伺候洗澡水都能烧两桶! 天知道暗卫只能去院里的井边提水洗澡。 那家伙从地底下捞出来可凉可凉的水,提着桶就那么朝身上浇! 透心凉! 他那个不服不忿的眼神丝毫都没影响到对面皇子的情绪,淡淡朝他甩出句。 “香炉翻了,呛了身灰本殿嫌洗的不干净。” “本来打算再洗一遍。” 第61章 不洗白不洗 “现在不需要了,让给你。” ……香炉。 踢踏马翻了个香炉还没完了是吧? “我不洗,我不嫌脏。” 五皇子的眼神从他脸上依次落到他领口上,前襟上,腰带上,下摆上,鞋面上。 “本殿嫌脏。” 萧争垂头看向自已的衣服,果然全是灰沫子。 暗卫服本身是黑色的,落点浮灰反而更加明显,尤其香灰这种东西跟土还有区别,轻飘飘的很能渗进布料里。 拍都拍不干净。 萧争抬手就朝身上拍,前襟上的灰一点都没拍下去。 反而是他躺房顶上蹭瓦片那些灰尘,扑出来一股子土呛味儿。 萧争:…… 对面皇子丝毫都没被这股子土尘影响到,依然视线灼灼的瞪着萧争。 “免得将床铺蹭脏。” 萧争瞟了一眼桶里丝丝缕缕冒出的热气,再次朝边上退了半步。 ……绝不可能在这洗澡。 五皇子的视线突然放弃了对他的纠缠,伸手取过床榻上的木枕头,凑到面前仔细研究。 萧争紧紧盯着他将枕头翻来覆去的看,甚至还兴趣不减的观察上面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纹。 最后在自已眼睁睁的注视下,将枕头立了起来。 侧面朝上,指腹开始感受缝隙纹路。 萧争:……!!!!!!!! 我靠……他要打开我保险箱! 就在五皇子的指甲尖已经滑过缝隙里时,萧争脱口就是一声“我踏马……!” 蓝慕瑾眸色凉凉的递了过去,萧争咬着后槽牙憋出句。 “我……挺磕碜的我还是洗洗吧。” “主子……您能不能?先回避?我一会儿就洗完!一小会儿一小小会儿!” 蓝慕瑾“不能。” 萧争:……狗。 好在蓝慕瑾的视线终于从枕头缝移到了自已身上,就那么眸色淡淡的盯着自已。 将立着的枕头也重新放倒了。 quot;洗吧。” 萧争“您……先睡,我不吵到你。” 你踏马的赶紧睡过去,别精气神十足的跟个3d扫描仪一样盯着老子! 蓝慕瑾“不要浪费水,快凉了。” 萧争磨磨蹭蹭老大不愿意的挪到桶边,手搭在桶沿上,又没了动作。 跟对面灼灼直白的视线相对无言。 礼貌吗? 不会看看别的东西吗? 这屋里没有别的东西能让你看吗? 而后五皇子仿似听到了他的心声,真的毫无所谓的就从他身上将视线挪开了。 重新再次回到了枕头上。 枕头缝上。 “……哎哎哎?”萧争提着嗓门喊了两声,在将视线重新拉回到自已身上时,他眨巴了下眼。 咧着嘴角尴尬的笑了两声。 ……别看我保险箱。 蓝慕瑾盯着他纠结不定十分艰难的在原地焦躁,看着就像要在这极限拉扯一夜,也拉扯不清的那个劲头。 第84章 突然就做出了退步。 “洗完了不准再穿脏衣服。” 萧争顺着蓝慕瑾视线瞥过的地方看去,发现椅子上有一身里衣。 等他再转回视线,刚才还兴致勃勃研究枕头的人就已经侧卧在了床上,面朝里侧。 背对着自已。 萧争立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蓝慕瑾也再没有别的动作。 好似是真的乏累打算歇下了。 萧争满脸愁容的又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桶里。 桶里的丝丝热气缓缓升腾,他放在桶沿的手指都已经被蒸汽熏出了水珠。 热水啊…… 自已到了这里多少天了? 就多少天没有洗过热水澡了。 这个时候的条件实在简陋,洗个澡还需要劈柴烧水,再一桶一桶的提到浴桶里。 可除了达官贵人,四周围绕了大群大群的下人可以伺候,普通人根本也没有机会烧水提水洗个澡。 要说萧争不想洗个热水澡,那是自欺欺人。 手指伸到水中,触手是温热。 水很干净,倒显得他方才因为打扫过香灰,渗进指缝里的手更脏兮兮的。 手指脏,指甲也脏,手腕脏,衣服也脏。 连鞋都土呛呛。 ……真的好磕碜。 爱踏马谁谁吧,不洗白不洗! 萧争又瞄了一眼床的方向,伸手迅速解下腰封,三下两下将身上污浊的衣物扒了。 光着脚丫子抬腿迈进了桶里。 当下那种熟悉的温热包裹让他重拾起了才不过相距十来天,却已经相隔两世的感受。 入夏的季节里,热水并不显得冒热气很多。 但真的迈进去,反倒还有点烫。 萧争立在桶里缓了一会儿,等习惯水温后才缓缓矮身。 侧卧在床榻上的五皇子眼神在面前的木枕头盯了许久,几乎没有声响的半转身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正看见萧争裸露光滑的肩背,和那道逐渐愈合结痂的伤痕。 脊背上曾经负伤过的疤痕已经浅淡,肤色莹白细腻,腰身曲线流畅。 那平日在腰封紧束下显得纤瘦单薄的细腰,它是结实的。 是无数次打打杀杀生死攸关洗礼下,没有半分是多余无能的。 暗九已经伴在自已身边两年,也不计生死铁骨铮铮的挡刀挡了两年。 可现在,他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变得不木讷,不绝情,也不唯命是从。 就好似那些气人的脏话已经堵了太久太久,早就想要扔出来泄了满腔不满与不忿。 怼去这世上哪怕丁点的不公。 蓝慕瑾晃神间视线下移,放空的思绪猛的抽回。 差点被眼前这个小混账给气破功。 ……没脱完。 依然像上次一样,执着的还穿着里衣裤子。 就那么穿着裤子缩进了桶里,嘴里还感叹似的哈了口气。 咧着嘴角又挤出了浅浅的梨涡。 从蓝慕瑾这个角度看过去,是灯盏晃照下,映着淡淡金边的鼻梁侧脸线条。 眼窝睫毛阴影。 和依然不大板正,欢欣洒脱的头发丝。 抬手到眼前,仔仔细细垂着眼帘搓洗自已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 萧争真的是尽量放轻了动作,生怕划拉水的动作太大把狗主子的注意力突然引过来。 到时候这个澡就没法好好洗了。 他朝下缩了缩,使自已肩膀以下都泡在了水中。 被温热水流包裹通身,没有半分钟的功夫就显得晕晕乎乎,惬意到想犯困。 暖和舒服的环境总会使人生出懒怠。 他真的很想,很想就这样睡着过去,舒舒服服踏踏实实的睡一觉。 可是不能啊,只能迷糊一会儿赶紧擦干净。 ……不然一会儿狗主子突然起夜放水,多尴尬。 他想着就转头朝着床边看去,想看看蓝慕瑾有没有动静。 猝不及防就对上了一双平静又专注的眼眸,萧争那个脑子反射性就是轰一声。 我靠我靠我靠! 你踏马怎么没睡! 你什么时候转过来看老子的! 第62章 你中邪了? 萧争吓得一缩脖子。 本来就几乎整个人全躲进桶里,这下子连头也缩了下去。 只剩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脸躲在桶边沿,仅一双震惊又惊疑的大眼瞪的更大,贴着桶边缘跟五皇子对视。 眉梢低了下去,被惊吓到的眸色缓缓转换成一种诡异的眼神。 …… 本来暗九侧过头偷偷望过来的时候,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里仿佛饱含了所有黑夜中的萤火。 带着湿润气息,带着懵然无意,温和灼灼。 本来莹白的面色也被热气熏腾的泛着微红,眉眼精致。 如同神来之笔刻画的一般,美好而绵软。 让人内心柔缓。 但转瞬就变成了一种见了鬼的神色,嘴里胡说八道吐出句。 “……你中邪了?” 蓝慕瑾:……。 眼看瞪着自已的狗主子狠狠剜了自已一眼,再次转向了床里侧。 萧争眉梢低了低。 暗自匀气的蓝慕瑾再次!! 清晰而断片的听见了一连串的——阿弥陀佛。 第85章 他突然很想把那个傻子从桶里提溜出来,捏着下巴壳子看看他的嘴是怎么长的。 或者把眼前这个枕头捏碎算了。 将里头的东西全倒出来。 给那个傻东西从桶里吓出来,听他鬼哭狼嚎的叫唤。 等着他湿漉漉直接扑到床上来捞他那些家当。 被气到怀疑人生的五皇子攥着拳怒气下压。 忍。 现在把枕头砸碎,人指定得跑。 以他那个胆大包天的性子,兴许脑瓜子一热,一走了之自已还得掘地三尺。 萧争没泡太久,不行伙食不好,血压低,脑袋瓜子晕。 他迅速捞过搭在一旁的毯子将自已裹了一遍,拭去大多数水分。 最后盯着床看了老半晌。 确定床上的人确实没有转过来的迹象,才一手把湿裤子划拉下去,抖索抖索水分。 ……穿上了干净的里衣。 走到床边,抬着下颌朝里头看,闭目养神的皇子再次睁开眼瞥向他。 只看到他还是锲而不舍的在瞄枕头。 萧争转回视线看向蓝慕瑾,紧着眉心询问。 “你怎么睡眠这么差!这老半天了还没睡着?” 蓝慕瑾:……我睡着了你怕是拿了枕头就跑。 萧争在他看不出喜怒的视线下,撇嘴坐在了床沿边上。 在蓝慕瑾目光注视下,手后撑在床上抬起了双腿。 虚空快速甩动自已光着的脚,呼呼挂风。 好似自创了一套腿法。 蓝慕瑾:……? 萧争甩了大概有二十来下,才停下。 盘腿转头,对满眼疑惑的蓝慕瑾开口。 “甩干了。” 蓝慕瑾:…… 所以旁边那块毯子是用来做什么? 萧争可压根没空找什么毯子,他满眼都静静搁置在里头的枕头。 老子现在终于可以拿枕头了吧! 一个鲤鱼翻身迅速轱辘到了床里侧,出溜一趴。 双手准确的捧住了自已望眼欲穿想了好半天的保险箱。 终于,切切实实无比真实的抓在了手里。 ……哎呀踏实! 他本想拿到了就跑,或者抱着枕头溜到外殿去睡。 却在五皇子漠然紧盯的视线下,没好意思那么干。 ……等他睡着了我再走。 只好拱蹭挪到了最里面,后背紧紧贴着墙面。 屈膝缩成了一团。 把手里的枕头无法割舍的团进了怀里,抱的死紧。 生怕对面人突然抢过去。 蓝慕瑾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团起来,跟个受气包一样跟自已拉开了能拉开的最远的距离。 还虎视眈眈的瞪着自已。 最后好像还觉得还不够远,脚丫子还蹬了几下床单,跟墙好像融为了一体。 严丝合缝。 …… 灯盏昏暗,微弱的光线下萧争的眼睛闪着隐藏小心思的光点。 一闪一闪,眼珠子不时还瞟一下外头。 一看就是想跑。 蓝慕瑾恨不得现在伸手把他捞过来,拘在臂弯里。 迫使他那个永远在别处的视线,看看自已。 他可以看桌子椅子房顶子,看窗户看架子或者抠床单子。 就是不会看自已。 真的很想捧着他的脸,看看他为什么不看自已。 满眼都是他那个藏金子的破枕头,贪财到让人无法理解。 蓝慕瑾蠢蠢欲动的手收了收,盯着对面眉眼半垂,专心怀念自已枕头的人。 想起暗九与暗十一的谈话。 先拉拉手。 再抱一抱。 不反感,才能睡一起。 他沉吟了阵,伸出了手指,探到枕头边上。 将萧争怀揣着失而复得的激动心情捧着枕头的手,拉了起来。 攥在了手心里。 暗九常年习武使用暗器,手心指腹也有一些薄茧。 但他的手并不像个从小吃苦长大的模样,反而细长细长。 像他这个人一样纤细却不绵软。 那温热真实的触感还没传递到蓝慕瑾的心头,萧争已经迅速而绝情抽回了自已的手。 并且“啪”一声拍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萧争:……枕头是我的! 蓝慕瑾:……。 眼睁睁的看着萧争又卯劲儿朝墙贴了贴,并且将怀里的枕头护的死紧,生怕被自已抢了去。 蓝慕瑾真的难绷到了顶点,这混账东西他眼里就只有银子! 他眼里就只有银子! 压了许久的脾气终于压不住,迅速伸过去手臂拦腰一搂。 将想缩进墙里的人一把搂了过来。 萧争都没反应过来,出溜一下子。 自已就顺着滑溜溜软乎乎的床单来个超级大飘移,眼前一黑下意识仰头躲。 “砰”一下。 嘴唇磕在了蓝慕瑾下巴上。 “哎呀我去——唔!” 他捂着嘴唇皱眉缓了几秒,张嘴就想吵吵,抬眼对上了近在咫尺漆黑如墨的眼瞳。 距离太近,萧争仿佛都看到了对方睫毛的弧度,满含着他看不懂的浓烈情绪。 灼灼盯着自已。 鼻尖喘息出来的温热呼吸都喷薄在了自已脸上,让他下意识眼皮颤动了下。 除了怀里抱的死紧的枕头还隔着胸口一段,几乎是腿挨着腿,膝盖碰着膝盖。 第86章 蓝慕瑾伸出的手臂,探过来的肩头,也将他的肩膀覆盖住。 热气腾腾的,有点太近了。 ……!!! “主子——!…我坦白了!!我坦白!!…这枕头是我的!我…我金子扳指都在里头藏着!” 蓝慕瑾目光深邃的盯着萧争慌乱的神色,听他受到惊吓一样开始口不择言。 第63章 还给你 一边说着还伸手推自已搭在他后背的手臂。 “你听我解释…我给枕头掏空了,我展示给你看!” 萧争想把枕头从两人中间抻出来,但是胳膊被勒着根本使不上劲,那个枕头还整整好好的卡着。 压根掏不出来。 “你先撒手,我给你看给你看!” 蓝慕瑾的手臂紧紧绷着,没有松动分毫。 就那么紧着下颌,视线灼灼的盯着怀里慌里慌张的人。 看他因为惊慌瞪大的眼眸。 看他紧张兮兮皱起来的眉心。 看他在此时此刻终于肯将自已那点小秘密坦白给自已。 终于不再瞒着了。 还是没放手,就是想把他按在这,不准他再往后躲,不准他那个眼神瞟来瞟去魂不守舍。 他越想跑,他越不想撒手。 尤其在意识到蓝慕瑾手上根本没松开力道的时候,萧争还拱蹭着往下一缩。 妄想从底下退出去。 蓝慕瑾不发一语的盯着他往下缩了两寸。 卯劲一提,又把萧争提了上来,眼神幽深的看着他。 萧争慌的一批,我的马亚! 为了个枕头老子可不能葬送在这! “枕头里,有一个金元宝,一个玉扳指,一个发冠。” “都是你给的。” “我就是……找个地方藏起来……先攒,攒起来。” 攒起来。 蓝慕瑾视线落下,看向萧争用指甲一直不停地抠着那个缝隙。 好像想立马将东西倒出来,给自已证明说的是真话。 着急到短短的指甲都要抠断了,指尖都泛红了。 “……为什么要攒银子?” 为什么如此爱财如命,他要买什么,他是为了什么。 萧争万分疑惑的愣在当场,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主子,确定他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 露出个非常不理解的表情。 ? “……你是皇子啊。” “你,你身份尊贵,身前身后都有那么多人跟着伺候着,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天冷有人添衣,也不怕会饿着。” “……我……只是个下人啊……我这往后出门要是饿了,没钱不连个包子都买不起?” ……还特么为啥要攒银子! 这是什么话?上哪不得用银子! 站着说话不腰疼! 萧争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想起自已在现代时也是入不敷出,饥一顿饱一顿的死德行。 成天房租那老贵!工资那一点! 这月工资发了先还上月花呗! 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好不容易跟单位那点老油条大哥长大姐短的混熟了。 还被顶头女上司给盯上想踏马潜规则?! 萧争立马就辞职跑了。 才刚刚挣扎了几天换了新工作,头一个月工资刚发到手,还没花完。 ……就踏马穿了。 ……又穿成个打工的。 ……头一个月工资,又要打水漂。 忽然安静下来走神的萧争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就不能,就不能走点狗屎运,穿成个父母双全的人? 又是个无依无靠的,暗卫。 蓝慕瑾再次看不懂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委屈情绪,皇子府也并不曾苛待手下,只图个温饱这种如此简单的问题。 为什么要藏的严严实实,还当做一种心头大事来计划着。 又想起来他真的很能吃。 难道?他真的吃不饱? 何况他之前的月俸呢??? 吃完了???!!! 五皇子居然感觉这种简单的问题突然变的十分复杂,心绪有些烦乱。 默然又盯着他万分不舍的搂着那个枕头,还在锲而不舍的抠缝隙。 出声阻止了这萧争想自证清白的傻行为。 “好,还给你。” 萧争脑子忽然短路了一瞬间。 从跟那个枕头里的财产生离死别的纠葛中,抬起了视线。 茫然疑惑的盯着说话的人。 ……他刚说什么来着? 还给我! 哎呀踏马……早知道他这么好说话,费这老劲真是自找罪受。 “那,我拿走了?” 萧争搂着枕头怕怕吓吓,揣着小心思妄想从蓝慕瑾身边往后挪。 蓝慕瑾垂下眼睑看了一眼他紧紧搂在怀里的枕头,开口叮嘱。 “近日你不能出门,街上太子府眼线到处都是。” 萧争连连应下,本想趁主子没改变主意,赶紧溜之大吉。 却听见蓝慕瑾再次开口,声量平平。 “先睡吧。” 萧争提了口气权衡了会儿,又看了一眼没什么多余情绪的皇子。 蓝慕瑾的脸上很平静,眼里仿似也没有夹杂目的和想法。 就只是平平淡淡的看着萧争,手上的力道也松缓下去。 看着他此刻才真真正正的跟自已对视了一眼。 第87章 灵动清澈的眼底仿佛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感激。 和接受。 心中竟然也浮起一种别样的满足安定。 随他吧。 视线里萧争试探性拱蹭着往后缩。 一点一点一丁点的又朝墙角缩去,缩出了自已手臂范围。 蓝慕瑾也没再伸手将他抓回来,就随他自已揣着小心思和一点警惕,背靠墙面。 然后又将枕头往回勒了勒,脸颊贴着木头面,眼角有了一点笑意。 失而复得的模样几乎都掩饰不住,是如此的容易满足。 嘴上很气人,却并没有想要苛求更多。 “萧争。” “嗯?” 萧争下意识抬眼朝着他看过去,又看见了那双内敛情绪与心事的眼眸。 深邃漆黑,掩藏一切。 蓝慕瑾并没有再说话,沉默下来看着萧争。 气氛静谧,偶尔都能听到烛火轻微的爆裂声。 太安静了。 萧争就是在这种过于安静和安稳的环境下,搂着他的枕头,眼皮开始发沉。 在对面皇子不再说话也没动作许久。 安心放松的垂下了眼睫。 皇城盛传五皇子不近人情,不讲情面,是最得当朝天子重用的皇子。 也是文武百官心中,最有机会争得龙椅的皇子。 他必然是冷血,寡情。 蓝慕瑾脸色经常很差,看起来让人敬而远之。 但萧争潜意识里清清楚楚,他从未重罚过自已。 他还救了那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风月女子。 他也并不是个喜欢杀剐仆从的绝情之人。 萧争在自已恍惚纷杂的思绪中意识逐渐消沉,紧紧扒着枕头的手也略微安心的逐渐松懈。 过了不知多久,床外沿的人还在昏暗中眸光深邃的盯着他的睡颜。 几声轻微响动,床畔边隐约传出了一股草药香味,细长指节探到萧争的侧脸上。 将指腹上缓解红肿的药膏小心翼翼的贴到脸颊,涂抹在蚊虫叮咬的那个痕迹上。 轻缓的揉搓均匀,直至药沫几乎全部吸收。 指尖却迟迟没有移开。 第64章 我真的太想挨着你了 指腹从那小片红肿边移开,随之似有若无的滑过脸颊皮肤。 似乎是在摩挲,却并没有真的触碰到,生怕会将刚刚沉睡过去的人惊醒。 萧争的额角还有沐浴时隐约浸出的汗迹,或许是因为泡过热水真的能让人更加懒怠。 即使鼻尖前有指节轻轻蹭过,他也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萧争没有再回去,住所里的氛围有点焦躁。 灯盏已经吹熄,暗八再一次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烦躁的将身边崭新的被褥枕头全都扔到了床脚。 兀自在黑暗中坐着匀气。 这被褥料子上乘,看起来绝不是下人能用上的材质。 可他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至多回来躺着自已的硬床板,枕着自已的硬枕头。 盖着自已那床已经十分陈旧的破被子。 反倒才能睡的踏实。 今日挨着这软腾腾的东西,实在是异常上火又难熬,根本睡不着! 另一边的暗十二也再次翻了个身,从黑夜中仰头朝着默不作声的暗八瞟了一眼,调笑着开口。 “下人的命数!享不了这福份吧?” 暗八朝他望去,心说你还说别人,你不也精神着! 随即抬腿翻下了床,提上鞋朝外走,吱呀一声把门拉开了,只留下句。 “我去树上睡!” 暗十二立即也骨碌起了身,将身上的被子一甩“哎哎哎啊别关门了!我去另一棵树上!” 两个黑影就那么嗖嗖的窜了出去。 只独留思绪清晰在床上侧躺着发呆的暗七。 和被暗七训了两句,委屈哒哒老老实实缩进自已床上,也不知道睡没睡着的暗十一。 反正,他半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暗七没有听到他翻身,也没有听到伸腿踢被子。 顿了一瞬,暗七探出几分内力,感知到了还算均匀的呼吸,心才放下些许。 看来是睡着了。 这才闭上了双眼,开始酝酿睡意。 缩在自已床上不声不响的暗十一感受到了内力气息,抿了抿嘴生闷气,仍然没敢动。 怎么暗七还没睡着! 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醒着!! 自已都在床上缩了好久,也不敢伸伸胳膊舒展舒展腿脚,整个人难受又麻木。 都过去半个时辰了,暗七居然还没睡! 窗户敞着,夜半的微风随之吹拂进了屋内,吹走了些许的闷热。 外头枝头的小鸟儿仿似也已经安眠,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动静,只有隐藏在草叶中的蛐蛐,还发出一些不着调的片段。 暗七终于在认为暗十一已经沉沉睡去的想法中,缓缓松下思绪,神志渐渐陷入虚无。 没有任务,没有风餐露宿。 除了暗十还未回来,其他人也全都在府中全须全尾,没有过重的伤痕,也没有性命之忧。 他松懈下连日以来紧绷的状态,少有的踏实了阵。 好似所有人都已经入梦,安稳静谧。 暗十一终于等到屋里没了任何动静,才缓缓将自已蜷缩着的双腿舒展开,缓了一会儿麻木感。 第88章 没什么动静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暗中那双眼睛都泛着些微的亮光,朝着斜对面的床榻看过去。 暗七没醒。 借着光线不算明亮的月光,悄无声息的起身。 光着脚迈出了一大步,又迈了一大步。 小心翼翼的挨坐在了暗七床边上。 拍了拍脚上沾的灰尘,慢动作两个手臂撑着上半身,半跪着朝前爬了两下。 顺着暗七侧卧的曲线缓缓靠近凑了过去,心头万分紧张的挨到了床板上。 他打算偷偷凑近,贴着暗七睡。 可是床板本来就是简陋的木头板,在他那种万分小心的动作下,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吱吱呀呀的轻响。 他刚挨到床板的当刻,暗七合着的双眼霎时就睁开了。 眸色阴沉射出了一股子狠绝。 吓得偷偷挨过来的暗十一都瑟缩了一下,瞪着做错事一样的眼神,与那双冰冷的视线交汇对视着。 暗七在看到眼前是暗十一挨过来的时候,蓄势待发夹带着防备的紧绷感渐渐松缓。 眼神里的锐利也消散下去。 看着暗十一锲而不舍的大半夜还往自已身边凑,提了口气平声询问。 “你怎么还没睡?跑过来做什么?” 暗十一见暗七的语气没有像方才那样严厉,好像也并没有怪自已违背了他的训斥又跑了过来。 刚才入睡前自已赖在暗七床上不走,说要跟暗七一起睡。 暗七拒绝了。 暗十一不甘心执拗的想挨着暗七,暗七的脸色就沉了下去,有些生气的训斥了自已。 不准自已跟他睡在一起。 暗十一觉得十分不解,明明拉手了,也拥抱了,暗七还是不喜欢自已,还是很想甩自已远远的。 可他真的很想跟暗七睡在一起。 说不定天一亮,他们又要各自去执行自已的任务,又要各奔东西。 兴许好几天,或者是更长的时日都不能见面。 他真的好想再离暗七近一点,再多贴一会儿。 不然只能远远看着,抓心挠肝的。 暗七没有即刻得到暗十一的回应,只看到他还是抬着眼,用那种委屈又不舍的眼神盯着自已。 这让暗七有些头疼。 经过白天那两句重话,人跑了。 他都不敢再说过于严厉的言语刺激暗十一,生怕又吼的委屈巴巴怀疑人生似的。 这会儿他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再次开口。 “天太热了,挤在一起很难受。” 暗十一反应了会儿,脑子里迅速将这句话剖析了好几遍。 最后只得到一个讯息。 暗七不让自已跟他睡在一起,是因为天热。 他怕热。 发懵了好一会儿,团着的人忽然腾的起了身,把暗七都惊了一下。 暗十一灵巧的跳回了自已的床上。 在床脚四处翻找,终于找到个自已偷偷藏起来,平时最怕暗七发现的画本子。 然后嗖一下又窜了回来。 激励桄榔重新躺回了暗七眼前。 鼓秋鼓秋无限靠近着挪动,几乎都贴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眼神灼灼还带着几分讨好。 抬起了一只手,伸到暗七脸颊上空。 捏着那个展开的画本子,一下一下,缓缓摇动着。 “我给你扇扇,你睡。” 暗七:…… 暗七匀了口气,在混沌成一团乱麻的脑子里继续组织语言。 还得再想个别的理由。 暗十一的声音却轻轻传入耳中,小心翼翼的。 “我真的太想挨着你了,你别赶我了吧。” 近在咫尺的面容上尽是殷殷期盼,好似只要是自已一个简单而肯定的答案。 就能满足他所有的欢欣喜悦。 他也只是想离近点。 暗七无奈的叹气,脸色趋于温和。 抬手将暗十一举着的手压了下去,淡淡回应。 “别扇了,睡觉。” 第65章 醒醒醒醒 在清晨第一缕晨光还没射进树梢之前,暗八就已经睁开眼,眼眸里清明一片。 没有丝毫倦怠和睡意。 轻盈迅速的翻下了树,抻了抻肩臂,抬步走向房门。 另一棵树上枕着手臂假寐的暗十二连眼皮都没睁,小声嘁了一句。 “起这老早的,精气神真大。” 而后便继续留在枝头没有挪动分毫。 暗八的生物钟不允许他多混沌哪怕多一会儿,保持清醒是他成为五皇子府一个合格暗卫前,铭记于心的准则。 他打算先换下身上的衣服,再去院里打水洗漱。 常年不爱说话的性子让他这个人的动作也很轻,几乎都是悄无声息,推门也一样。 跟萧争那种叮咣叮咣的撞开截然相反,他推开门时,只发出了轻缓而微小的动静。 而门缝展开他递进视线的第一眼,就让他已经迈进一条腿的动作猛的刹住。 突兀而惊诧的表情一闪而过,提了一大口气愣在原地有一分钟。 斜对门暗七的床铺上,暗七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 身上紧贴着昨晚上被训斥到蔫哒哒委屈巴巴的暗十一。 暗十一的脸颊贴着暗七的脖子,胳膊紧紧抱着他的腰,跟个挂件似的整个挂在了暗七身上。 第89章 甚至,连光着的脚丫子都不老实。 俩脚重叠到一起锲而不舍的将暗七的脚夹在了中央。 果真是从头到脚,连脚趾头都不想放过。 暗八:……?! 暗八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么有些震惊的立在原地缓了缓脑子。 哽在喉头的那口气都差点把自已噎住。 ……我是进去,还是退出去? 暗十一有点孩子气他们几个都清楚,因十一年龄小,几个人也有意会多照顾他几分。 自从上次在房顶上口无遮拦说要娶暗七,他们也只都当是插科打诨的玩笑话。 根本没当真。 但也是从那天开始,暗十一就更容易黏着暗七后头跑,跟个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 还动不动就情绪不对劲,很容易沉闷犯愁。 但万万没想到他能黏到这程度。 ……还真想把暗七当媳妇儿了。 还在枝头懒懒靠着的暗十二瞅着暗八跟被点穴了似的,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连手都还拽着门把手都撂下来。 顿时觉得十分奇怪,呵呵笑了两声朝他询问。 “哎小八,干啥呢被尿给憋着了?你倒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啊?” 暗十二的嗓音一出,垂着眼睫的暗七立时就睁开了眼。 循着声音朝门口望去,正对上暗八万分纠结的表情。 这时候暗八再想把脚退出去就已经来不及了,暗七脑子立刻变得清醒。 想起身。 却被身侧压着的重量给带回了思绪。 条件反射的侧过头看,唇瓣从紧贴着他的暗十一脑门蹭过去。 吓的他脑子轰一声,胳膊都哆嗦了下一子。 不是…… 这怎么回事??? 暗十一不是老老实实在自已旁边缩着睡着了吗??? 怎么就又挂自已身上了?! 暗七闪躲间都没能挪动多少距离,因为暗十一的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暗七:……!你个傻崽子快撒手!还不醒快撒手!! 暗七着急忙慌的用手指去掰暗十一交叠在一起的手指,这时候暗十一已经醒了。 也已经感受到了暗七的惊诧和闪躲。 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翻身起来。 而是加了力道就不把手松开。 暗七手肘撑起半身朝墙边上退,伸手拍暗十一的脸。 “十一,醒醒醒醒。” 暗十一拱蹭了两下把脸埋进了暗七肩窝里。 …… 暗七瞪着眼眉心都皱起来了,抬眸瞟了一眼立在门口不知进退的暗八。 这会儿竟然不知道是该谁尴尬。 暗七:…… 暗八:…… 倚在枝杈上的暗十二将动静听了个大概,利索的翻身趴在树干上,运起两分内力把枝杈朝下压了压。 顺着暗八头顶门缝朝屋里看进去。 呦呵! 暗十一这小臭孩子还挺有小心眼的呢?昨夜挨了顿骂看着委屈巴巴。 到了到了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子,还是爬床上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暗十二趴树上差点乐出声,迅速伸手捂住自已嘴,噗嗤了两声。 开玩笑,这种让暗七下不来台的场面自已可千万不能掺和! 保不准那脾气都得甩自已身上,再受点无妄之灾。 就让小八独自去承受这份好事吧~ ……反正他也不爱吭声。 暗七肯定也不担心他会说出去。 最后暗八还是一把拉上了房门,砰一声。 着急忙慌的还差点挤了自已的脚,嘴里只说了四个字。 “我去洗脸。” 转身就奔井去了。 暗十二都要笑疯了,这壮烈的步伐,倒是去洗脸还是要投井啊?? 哎不行,在树上再趴会儿。 反正今日本该尽早进入主院待命的暗卫,全都被耽误晚了。 不过皇子寝殿中也是安静非常。 主子也还没起身。 蓝慕瑾是天快亮了才歇下,昨夜即使到了夜半,他的思绪依旧清明。 努力了几次闭上眼酝酿睡意,却迟迟都睡不着。 或许,是因为身旁有个爱财如命搂着枕头不撒手的人? 所以他睁着双目到了夜半,最终还是将手伸向了安稳沉睡的人。 试探性将那个硬邦邦的枕头从萧争手里抽出来。 其实并不紧,萧争睡着了,他已经松了手上的力道。 但却因为枕头被抽离的动作,惊的手乍了一下,又收紧了几分。 蓝慕瑾顿住抻拽枕头的力道,将他又逐渐放松下来的手握住。 轻轻攥在手心。 拉拉手。 萧争的手真的细长细长的,乍一看都不像个练武的手,握在手心里略显单薄。 随后蓝慕瑾缓缓朝着萧争靠近过去。 盯着他安稳的睡颜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醒来的迹象。 才连枕头带手臂全给萧争托举了起来。 眼看着没再有什么下意识的反应,就挪动着贴到了萧争身边。 将那个枕头放在了自已胸口上。 又等了一会儿,将枕头也拿开了。 萧争的手被缓缓放在了他身上,松缓微蜷落在他胸口。 ……替换掉了那个枕头。 蓝慕瑾伸手将那个枕头朝边上又推了推,侧头看向安稳沉睡的容颜。 第90章 凑近轻柔的贴了贴近在咫尺的嫣红唇瓣。 这种能传递体温的距离才随着时间带来了些许的睡意。 随着萧争吹拂过来深深浅浅的呼吸,随着真实的触感,蓝慕瑾才在天亮前进入沉睡。 往常无论他睡得有多晚,也会在天亮时准时起身。 而今日仿佛是过于安静和乏累,他还在萧争手心的覆盖下,安稳如梦。 第66章 我那是尿急! 萧争是被尿给憋醒的,他昨天急着寻回自已的枕头就跑来了寝殿。 根本没记得在睡前先放水这件事。 酸胀的膀胱让他不得不睁开眼,此刻他十分怀念冲水马桶。 这样就可以迷迷糊糊爬起来去撒尿,然后再迷迷糊糊重新扑倒在床上。 接着睡。 不像现在,还要非起不行,爬起来要到院里去寻茅厕。 到时候仅有的一点睡意都跑光了! 可他懵懵然睁开双眼缓神的当刻,对上的是面前咫尺之遥近无可近的侧脸。 就几乎贴着自已的鼻尖没有两个指头的宽度,萧争呼出去的气息都撞到对方脸颊上,温热又挡回到了自已脸上。 自已的手还搭在了蓝慕瑾的身上,像抱枕头一样圈着他的腰身。 腿也依靠在对方的腿上,半贴半抱。 ??? 我又梦游了??? ……萧争麻了,他一点也没敢动。 就知道,只要住在这,铁定会出现什么不大顺畅的情景。 好歹这次没把衣裳给他扒了。 萧争脑子出现了片刻的空白,还有一点晕眩。 用意志将自已鼓胀的膀胱缩了缩,生怕自已大腿根会贴到蓝慕瑾身上。 隔着那垂坠轻薄的里衣裤腿,再发生更难以言喻的场景…… 这狗东西他还没醒。 好在!他还没醒。 萧争兀自压了压自已惊慌起来的心跳,想着趁狗主子没睁眼之前朝后退一退。 他小心翼翼的想将自已搭过去的手收回来,才抬起来一丁点,发现自已手腕子竟然被轻轻攥着。 ……?!!! 这踏马的怎么在不惊动的前提下,把手缩回来? 虽然只是松松缓缓的攥着,那也得把手指头给他扒拉开才能缩回来吧? 萧争只好改变了策略,再次打算先将自已整个身体往后挪一挪。 这样压在里侧的右手就能伸出来。 然后直起身,出其不意迅速把手缩回来! 到时候就算把他吵醒了,自已也已经坐起来了! 他万分小心的用肩膀撑着自已半身朝后挪动,才挪动了没有三公分,又发现。 自已的里衣也被压住了,压住了挺大一截。 这要是抻出来,狗东西指定也得醒。 萧争:…… 真踏马……在老子想撒尿的情况下,论如何不让面前这个狗东西,在这样辣眼睛的姿势下睁开眼。 他万分难受的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肩膀紧绷的劲也卸了力。 有点发愁的盯着五皇子的侧脸发愁。 眼神放空,盯着对方垂下的眉眼发愣。 萧争搭在蓝慕瑾身上的胳膊,随着他均匀的呼吸轻微起伏,放松下来的身体居然显得柔软而温热。 手腕刚好在侧腰弧线处垂落着,手背处就是对方的手心。 可以隐约感觉到手心上的茧子,是如此宽厚。 萧争盯着晨间隐约光线下,眼前安稳好看的面容,眉如刻画,下颌流畅。 鼻梁挺直,薄唇轻抿,唇色浅淡。 甚至能清晰看见眼尾垂落处,睫毛微微的一点小弧度,肤色柔和发丝垂顺。 好看到跟画出来的似的。 不板着脸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萧争安静走着神,猛然意识过来自已这想法跑的有点偏啊?! 看他干什么?! 他好看不好看关老子p事! 本来就捱着的下腹也在此时悄悄起了变化。 ……几乎即将擦碰到五皇子的腿侧。 萧争脑子里轰一下子,吓得反射性弓腰朝后躲,生怕真碰到。 那就……跳井里也说不清了。 偏他还在憋尿,根本就没办法用劲儿往回缩,只好尽量弓腰。 ……!!! ……这是自然反应。 ……绝不可能跟老子取向有丁丁点关系! ……肯定是被尿给憋的。 要不然就是狗东西长的雌雄莫辨,害老子睡醒脑子还不清楚,就产生了错觉。 萧争咬着后槽牙内心笃定,就是狗东西这张脸让自已产生了错觉。 想着他转回视线看过去,本来垂落的眼睫的人刚好睁开眼。 也即刻就将视线转到了旁侧。 蓝慕瑾正对上了萧争紧盯过来的视线,看见他一双大眼里全是认真。 “你在看什么?” 五皇子那双深邃眼眸里仿似有粼波暗流,又清亮到仿若落入了星河几斗。 笑意莹莹,唇角忽而勾起清浅弧度,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慵懒。 萧争做坏事被抓包似的,只能尴尬的瞪着眼,一时没找到借口。 跟蓝慕瑾如此之近的面对面。 他下意识屏住了自已的呼吸,生怕喘气会跟对方纠缠到一起。 尴尬的场面还是发生了。 第91章 而且比刚才还尴尬。 早知道就应该不管不顾,嗖一下趁他睁眼前坐起来。 蓝慕瑾没得到回应,视线便从萧争脸上移开,垂落下去。 看向了对方的大腿根。 萧争惊悚异常呆愣了一瞬,后知后觉的抽回了手,腾一下子就起了身。 捂住下身两腿一夹,嗓门凭空都提了好几度。 “不是!!!我这是尿急!!!” 真踏马…… “我、这、是、尿、急!” 蓝慕瑾淡淡看他,牵着唇角没说话,也压根没反驳。 萧争这两嗓子就好像拍在了棉花上。 没得到一点回音。 但萧争凭空就觉得他根本不相信。 那种表情就是在明晃晃的质疑自已,浑身上下都感觉怪怪的。 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这是尿急!!!” “……” “真的是尿急!!!” 哪怕能给了回应呢,萧争也不至于像这会儿似的又无语又难堪。 蓝慕瑾“哦。” 萧争:……? 你踏马倒是反驳两句!!!哪怕阴阳怪气两句也行啊!!! 我真的是尿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蓝慕瑾其实早已经醒了,也察觉到手心里攥着的手腕轻微活动了下。 连他睡前怕人跑了故意压在身下的衣服前襟,都被抻扯过。 但他并没有立刻睁开眼,他想等一等。 想看看萧争又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反应,是不是又是一副咋咋呼呼的臭德行。 可等了好一会儿,他除了朝后躲了一点点。 竟然也没再有任何动静。 老实到蓝慕瑾差点都以为他又睡着了。 直到隐约感觉到腿侧出现了异样的触感,他霎时就睁开了眼。 并转头看了过去。 却意外对上了萧争走神的囧样,发现他居然在看自已。 蓝慕瑾这时的心情是明媚的,不自觉牵起了唇角。 那个从来不把眼神递过来的傻东西,他终于在看自已了。 眼看这会儿萧争夹着腿受了冤枉的别扭德行,蓝慕瑾觉得心情更好了。 “尿急你不下床,在盯着看什么?” …… 萧争终于抓住了个证明自已清白的话头,迅速从脑子里搜罗了一遍,努力想找个不太蹩脚又顺畅的理由。 ……一时没找到。 在看什么? 在欣赏你的姿色。 第67章 他居然给我钱? 你好看,你长得跟天仙似的,害的老子连撒尿都忘了! 萧争再次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整个人都难受极了。 他十分,立刻,马上,想证明自已心性坚定,性取向正常。 绝对是个直男。 一定要找个有分量的原因。 他憋了半天,最后在蓝慕瑾殷殷期盼的眸色注视下,憋出来了句。 “看你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蓝慕瑾:……??? 萧争:……。 我踏马不想说话了。 眼看着自已胡说八道出来的问题蓝慕瑾压根没听懂,只有满眼的疑惑和难以理解。 萧争有气无力的做着垂死挣扎的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在看你长得像你爹还是……” 萧争:……我次。 ……忘了他爹是皇帝。 他大人大量不记仇,肯定不会告御状。 我脑袋肯定能保住。 萧争这回是真闭嘴了,咬着自已嘴唇下定决心绝!对!不!说!话!了! 蓝慕瑾瞅着他这副受气包的可怜样,还缩着腿手捂着…… 嗯。 “你不是很急?快去。” 萧争瘪着嘴慢吞吞的挪蹭下了床,又小心翼翼弯身将鞋提上,才稳步朝着外头走。 不是他不急。 是他真的快憋不住了,此时绝对要稳住。 蓝慕瑾看他出去了,才起身立在寝殿门口唤来了拱门处候着的下人。 本来已经准备好伺候主子洗漱的两个下人将水盆端进寝殿,却被殿下吩咐先去寻管家。 当下有一人应了声转身又出去了。 萧争放完水就着外头井边提水洗了洗脸。 天亮之后出现了小厮走动的身影,他自已又还只穿着一身里衣。 脸上还带着水珠就又风风火火的躲回了寝殿。 此时五皇子已经快要穿戴整齐,见他回来随意开口。 “你在旁等会儿,稍后管家会将衣衫送过来。” 萧争哦了一声,立着考虑了一会儿。 没忘从床榻上拿自已的宝贝枕头。 又转身走去了外殿。 抱着枕头坐在了外殿软榻上。 没一会儿老管家就立在了寝殿门外,而后走了进来。 安安静静的朝着正在冠发的主子行礼,恭恭敬敬唤了声殿下。 没等主子吩咐,直接朝着萧争走近。 身后的下人将衣衫放到一旁,转身又退了出去。 萧争望了一眼。 是与他平时穿着无异的暗卫服,只是料子崭新。 他伸手捞过来打算赶紧穿上,赶紧离开这个每次必然有点晦气的是非之地。 所以也就将那个枕头放在了一旁。 “谢谢管家大叔。” 第92章 萧争说完边穿衣裳发现管家并没有离开,有些奇怪的询问。 “管家大叔,你有事吗?” 管家早就看到了他抱着的那个枕头,心里暗自琢磨。 看来这好歹是找着自已的枕头了,没让主子给当柴火劈了。 好似主子也饶恕他了,没再罚他去住那个没人的屋子。 还许他留在了外殿。 殿下真是心地良善,宽宏大量。 管家乐乐呵呵的应着声,凑过去伸手将一个钱袋子递到了萧争眼前。 萧争扯着暗卫服前襟满脸疑惑,盯着管家手里那鼓鼓囊囊的云锦缎面袋子。 一时没搞懂状况。 “这什么东西……?” 管家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和善的耐心解释。 “特意给你换成了散碎银子,买包子省的找不开。” 萧争:……? ……买包子? ……什么玩意? ……散碎银子? ……银子!!! 那鼓鼓囊囊满满一包,那是银子?! 给我的?银子?! 买包子……买包子?!!! 萧争有点愣愣呛呛的把钱袋接在了手上,重量都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沉甸甸的。 当时那个脑子就跟拧麻花似的。 扭来扭去,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老管家离开前又交代了他几句,嘱咐他将银子分散开放着,别一整袋子全都带出去。 容易遭偷盗。 萧争还整个人都处于无限懵比的状态。 虽然他激动于自已手里平白无故就得了一袋子钱,是钱啊…一兜子银子… ……为什么给我钱? 隔扇出人影闪出,伺候皇子梳洗的下人躬身退到一旁。 之后五皇子身着靛蓝色蟒袍立到了隔扇处。 萧争视线落过去,如深沉湖水一样的人影负手而立,面如冠玉剑眉入鬓,眸色深邃不怒自威。 靛蓝下摆如深海汪洋一般流动倾泻,鎏金腰封如至宝嵌身。 前襟蛟龙脚踏祥云熠熠生辉,携带着与生俱来的威武与高贵。 有了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距离感。 萧争沉默的与对面停伫脚步的皇子对视。 看见对方那双冷漠威严的眼眸中突兀跃起几分多情。 朝着自已再次重复叮嘱。 “本殿要进宫一趟,你留在府中不要出去。” 晨间照进来的微光明明错错,身影消失在门外。 寝殿也趋于平静。 萧争默默垂头看了看手里攥着的钱袋子,又侧过头看了眼一旁的枕头。 ……这狗东西他居然给我钱? 他居然给了我一袋银子!!! 萧争迷迷糊糊的抱着枕头提着一袋子碎银子,独自回了住处。 脑子里还在不停的琢磨跳跃不停。 平白无故给我钱? 只因为我说了句我买不起包子? 就踏马突然来了个良心发现救济贫困下属? 还是说……这是给的加班费。 他都觉得有点头疼,茫然都将天上掉馅饼的喜悦给暂时掩盖了。 魂不守舍的走着迎面撞上了默不作声的暗七。 吓的他手里的枕头差点扔出去。 暗十一和暗八已经受命出府,负责蹲守太子府周围,与察看街头动向。 暗十二也随着蓝慕瑾进了宫,府里此时只还剩暗七。 暗七已经等待了许久,此时看着暗九心绪更加复杂,殿下出府前将自已留在府里。 特意交代自已看顾暗九,看着他别轻易出了府。 暗七就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暗九又宿在了主子寝殿。 尤其此时看到暗九搂着个枕头,手中还攥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暗七心中那种担忧更加疯狂肆虐。 看来殿下是真的有意收了暗九! 自暗九头脑不清楚,暗七时刻都在担忧他会被主子弃了。 主子没杀他,也没罚他多次顶撞以下犯上。 却给了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式。 罢了暗卫职责,当个榻边人。 暗七音量沉沉,再次开口问出了那个问题。 “暗九,你…昨夜有没有做什么?” 第68章 再攒攒 昨夜,有没有做什么。 萧争:…… 又是这个问题。 萧争这次秒懂了暗七的意思,但他仍然一时没答上来。 没做什么。 就蹭了一下下,这应该不算做了什么吧? ……又不是故意的。 暗七盯着他那种别扭发愣,懵里懵圈的表情,恍似有种再次跟暗十一面对面,交流受阻的憋屈错觉。 晨间暗八哐一声就又把门关上之后。 暗七就有了一种自已往后可能再也管不住这几个人……的危机感。 当时头皮霎时都麻嗖嗖的,沉下脸色将紧贴在自已身上的人费力推开。 将暗十一的脸捧着跟自已拉开了距离,看着他那双还有点混沌的眸子。 一字一顿好好跟他讲道理。 “男的跟男的,不能总是搂搂抱抱!” 暗十一瞪着眼反应了一会儿,抬手覆在了暗七手背上。 “我知道了。” “偶尔抱抱。” 暗七只觉得自已都快被这种断线似的交流方式给气死。 第93章 为什么一到了这种人人都能明白的问题上,暗十一好像他就听不懂??? 明明平时任务完成的都很好,也不会经常惹祸,他为什么突然就变傻了似的? …… ……暗七突然捕捉到了什么,盯着面前提着钱袋子管不住嘴的暗九。 ……所以暗九这是什么毒? 是不是体内真的还有余毒未清,扰乱了经脉才导致性情大变。 无论是不是这个缘故,暗七都必须得先排除自已能想到的所有可能。 “暗九,主子吩咐你不能出府,你记得。” 见萧争点头,暗七突然就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前几日得知南三十里的镇上有个岐黄高深的医者,暗七想出府一趟,将那个大夫给请过来。 无论如何也得给暗九诊治一番,哪怕并不是毒性导致,也好放的下心。 这恐怕是暗七头回有了违背主子的命令的想法。 暗七跟了五皇子好几年,事无巨细唯命是从,从未有一次违抗命令。 但他实在是压不住心里的担忧,他想尽快给暗九诊治出病因,如果万一能尽快恢复。 暗九可能就还是沉稳含蓄的暗九,说话言简意赅,也从不逾矩。 只要他能恢复,主子是不是也就会打消了罢免他暗卫职责的心思。 可以留着暗九还是鞍前马后的得力手下。 暗七心决今日自已也只得了看顾暗九这个吩咐而已,没有其他重要任务,只要暗九在府里好好待着。 今日不失为是去寻名医的好机会。 待主子回了府,自已再主动请罪受罚,要打要罚任凭主子严惩。 萧争明显感觉出暗七突然又变成了那种严肃沉郁的情绪。 心决恐怕又是自已住在寝殿,违反规矩给他添乱了。 心里十分愧疚,很怕暗七会生气,赶忙着急解释,还将手里的枕头伸到暗七眼前晃荡了两下。 枕头里发出沉闷碰撞声。 “我是去找我枕头去了,我的金子,家当都在这里边!我没做什么!真什么都没干!” 暗七看着他手里的木枕头,这不就是昨夜管家突然带人换走的枕头。 里头有暗九的全部家当? 原来是这个原因他才慌慌忙忙的跑出去。 听萧争信誓旦旦保证着什么也没发生,暗七提着的心又踏实了些,开口再次嘱咐。 “暗九,你好好待在府里,我现在要出城一趟,很快回来。” 三十里不算太远,轻功来回差不多也就多半日,暗七只期盼医者大义,能尽快应了跟自已回来看看。 若是遭到了拒绝,暗七也不会强求,再做打算也就罢了。 “你要出城?” 萧争还认为是蓝慕瑾又给暗七派了什么事去做,见暗七没正面回答自已,也只随意应了声。 “那你去吧,有没有危险?” 看着暗七摇头,也就没有再多问。 暗七离开后,萧争回了房内,将枕头和钱袋都摆在了床上。 这才真正注意到昨夜被更换过来的新枕头被褥。 他伸手抻了一角,柔软触感,平滑的缎面掀动间都有淡淡雾光,又轻,又薄。 就好像皇子寝殿外间那个软榻上的垫子。 枕头也是宣腾腾软乎乎,就像……跟自已蚕丝被一套的那个枕头。 平时跳脱不着调的萧争没有兴奋的感叹自已又可以睡软枕头了。 此刻却显得有点安静,盯着床铺发呆了许久。 半晌,他又看向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默默坐在了床沿边上,将那个钱袋子打开,把里头散碎的银子哗啦啦全部被倒了出来。 大大小小叽里咕噜的在床板上滚动了一小片。 他都不识得这时候的银子是多少,捏起了最小的一块凑到眼前看。 也不知道这一块能买几个包子?能不能买得起只烤鸡? 钱都是他给的,连金子带银子,连发冠带扳指。 越来越多。 自已难道要带着他给的钱,真的一走了之,去咸鱼江湖? 萧争皱着眉头,没意料中的那么激动,反而纠结无比。 他觉得,这么做是不是实在……显得有点不厚道。 而且,他也会觉得很对不起暗七。 暗七待自已就像亲兄弟,事无巨细,谆谆告诫,时时刻刻都生怕自已会被打被罚,或者一不留神被噶了。 真的是拼尽全力尽量在保全自已。 他也有点舍不得单纯好骗的小十一,跟个小孩一样,一点秘密没有。 有什么事都先跑过来问自已。 还有老实巴交,不爱说话的暗八。 还有脾气有点大,又喜欢打人的暗十。 ……还有一副欠揍德行的兔崽子暗十二。 萧争盘腿坐在床上,把枕头放在自已腿上,顺着缝隙抠开了。 将那些散碎银子连同面料柔软的空钱袋子,一块都装了进去。 最后重新盖的严严实实,双手捧着摇晃了几下。 听着里头叽哩咣啷的撞击声,沉闷的表情消散,转瞬眼角弯了弯。 嘴角也翘了起来。 先留下来呗,再攒攒。 等攒好多好多,等自已能买的起一个小院子,等狗主子也娶了媳妇儿…… ……那老子也不给他随礼。 第94章 他家大业大的,守着金山银山,还有个天王老子。 我这点家当都不够他在旮旯里掏上一把,那可是拿走一块,就少一块。 我得好好攒着。 那个装满了他全部家当的枕头,就又被他放回了床角。 静静搁置在角落每个人都可以看到的地方,没有特意藏起来,他也并不再担心会被人拿了去。 第69章 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暗七隐匿行踪奔赴城外时,城中各处依然张贴着数量可观的寻人告示。 画上那个眼眸灵动的姑娘,也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人都挂在嘴上唏嘘,这到底是谁家的闺女,怎么就被太子给看上了还非要找到不成? 闲谈的百姓笑呵呵的嘀咕着。 “这要是不愿入太子府,那可得好生藏起来,被发现哪还能跑的了?” 又有人压着音量凑过去小声反驳。 “嗨,入太子府又有什么不好?太子可是储君!入了太子府,绫罗绸缎荣华富贵那是享也享不清!” 立在寻人告示不远处嘀嘀咕咕的百姓突然受到了惊吓似的,一哄而散。 跑的战战兢兢。 转眼间这片热闹的街头也变的空旷。 突兀寂寥起来的地方,立着个玄色武服的魁梧男子。 剑眉星眸,脸色好似生来就带着杀气。 玄色衣绣着着铜色牵边,衣衫前襟上的勾爪蛟龙栩栩如生。 他身后立着个同样身着武服的随从,默不作声的垂头随主子停伫脚步。 四皇子是奔着练武场而去,射箭的靶子都已经竖好,此时他攥着手中的长弓,一言未发的盯着眼前张贴的告示。 这告示他不是头次见到,只是为了这一个女刺客,太子府也未免太过大动干戈。 好几日过去,告示越贴越多,街头寻人的侍卫也只增不减。 “到底是从哪见过……” 四皇子喃喃出声,自已好似也并没有过多接触过女子。 除了府里宫里的侍女,他见得最多就是练武场里那些个糙汉子。 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姑娘眼熟? …… 他立在原地好半晌,盯着画像上那双眼几乎盯到晃了神。 最后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好似忽然抓住了线索,伸出手指指着画像上的人半张着嘴,半天都没出了声。 身后默不作声的随从刚一抬眼,迎面就听到自已主子迸发出一种不可置信的音调。 “他怎么变了个女的???” 之后异常烦躁的左右倒换了两步,突然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回府!” 四皇子府就在正街上。 四皇子气势冲冲的步伐仿似都带起来一阵风,脚步未停直接就朝着内殿方向走去。 挥退所有下人,烦躁的坐在内厅正坐上,指节捏的咔吧作响。 “子卫。” 随身跟着主子的子卫瞬时从房檐飞落,迅速走近跪在四皇子面前。 听着主子有些焦躁的询问。 “五皇子府放进去的那个十三死之前,你有没有见过那人?” 子卫果断回应。 “主子,两年间,为避免身份暴露耽误大事,从未联络过他。” 四皇子没再说话,闭着眼紧着眉心没有头绪。 叫他好好隐藏自已,不要展露头角也轻易不要暴露人前! 他怎么还生怕寻不到麻烦似的居然跑去太子府! 还是男扮女装去的! 他难不成是疯了!还是忘了自已究竟是谁! 眼看现在满城风雨,太子紧抓不放。 这要是哪天被揪出来,不仅多年的隐藏白费!还极有可能将自已也搭出去! “你去。” 四皇子手心烦躁的搓了搓太阳穴,手心的厚茧粗糙的剐蹭在侧脸皮肤上。 “去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已是谁!” 子卫应声退下,留四皇子独自缓被气的胸腔淤堵的情绪。 ……还真当自已是五皇子府的暗卫了? 萧争这会儿已经在院里飞来窜去了将近一个时辰,有了上次挂树上还蹬折个树杈的先例。 他没再跑前院去添乱。 只在暗卫院落附近独自折腾,熟悉这身轻功。 好在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折腾,他脑门上的汗珠也没白掉,倒是感觉自已轻盈了许多。 也并不会突然转不过来气就要往下掉了。 就算再掉下去,他也能保证自已能稳稳落地,没什么声息。 眼看就要晌午,日头也升了老高,没有树荫遮凉的地方晒久了,都感觉脑瓜顶发烫。 院里无人,萧争飞身攀上了墙头有树枝遮阴的地方,仰躺在墙头上翘着脚歇息。 这院里可安静极了,他折腾了老半天,连树上的鸟都吓跑了。 晌午了,他感觉有点饿了,但是累的不想动弹。 还有点犯困。 就在眼前从树叶空隙间照射下来明明暗暗的光线晃荡下,闭上眼打算养一会儿神。 他是打算就愣一会儿,然后就去喂肚子。 结果这一闭眼就更困了,干脆都不想睁开了。 又想着要不拉倒吧!先睡! 大不了过了饭点自已去跟管家大叔问问,要个馒头吃。 然后他的思绪就真的混沌下去。 第95章 在他即将陷入睡梦中前,身边突然传来了振翅声响。 扑啦啦由远及近,最后直接扑闪到了他脸前。 他冷不丁被吓了个精神,跟掉下深渊一样哆嗦了下,眼睛瞬时睁开。 然后越睁越大都瞪圆了,眼睁睁的看着个灰鸟扑啦着翅膀,朝着自已脸就来了。 萧争心头都惊的一咯噔,他都几乎看见了鸟肚子。 和……还有还有鸟屁股! 萧争:……我靠我靠你个傻鸟你踏马!你是不是想在老子脸上拉屎!! 他心说你个损鸟你踏马也太会找地方了!再不济你拉衣服上也行啊!! 哪有上来就照脸上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萧争都来不及窜起来,只能伸手挡脸。 手心朝上手背贴脸吓得都要骂街骂出声来了。 结果那只鸟,它并没有拉屎。 只是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萧争展开的手指头上,大翅膀噗啦噗啦还拍了他手心两下子。 好像在说:嘿!睁眼了嘿! 萧争的手指头被鸟爪子钳的死紧,过了十好几秒他才反应了过来。 脑瓜子疑惑非常的缓缓将手从脸上移开了,托着那只肥鸟。 萧争反正觉得这鸟挺沉的,差200克也能到一斤。 他半挑着眼皮瞅自已手心托着的灰鸟。 盯着突如其来的鸟大兄弟那骨碌骨碌滚圆的小眼睛。 陷入了与世界脱轨的疑惑。 ……它找我来的? ……它找我玩来了? 萧争跟灰鸟大眼瞪小眼了老半天,瞪的那只鸟都把眼闭上了一半。 缩着翅膀缩着脖子,缩成了要犯困的德行。 萧争简直从自已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里全都猜测了一遍。 甚至还不惜猜了这鸟,它可能是当初自已救的那只……的亲戚。 第70章 灰鸟送信 反正不是自已按活了的那只。 那只个头小,也不是这灰不拉几的色。 过了会儿,那鸟还是没飞走,萧争心说这鸟它心可真大。也不怕被人薅着毛炖了汤。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鸟翅膀,鸟翅膀缩了一下。 他又戳了戳鸟尾巴,鸟受到惊吓扑棱了两下翅膀。 萧争咧着嘴半眯着眼,怕被毛掀着。 却无意从鸟展开翅膀时瞥见鸟腿上拴着东西。 萧争脑子一下子就清楚了。 哦豁,这是个传信的鸟。 指尖撩开翅膀他仔细朝着鸟腿上看,果然有个细长的小筒。 鸟再次睁开了眼,翅膀也没再忽闪,好像就是在等着他摘那个纸筒。 萧争没立刻摘,反而第一反应是这谁家的信儿跑丢了嘿! 鸟导航失灵了带老子这来了! 而后他才瞪着大眼,眼里闪过一丝看看也无所谓的痞气。 就看看,再给他放回去接着飞不得了?反正老子也不认识谁是谁! 萧争想着,肯定不能有人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讯息装鸟腿上放出去。 就看一眼,碍不着谁。 他取下了鸟腿上的纸筒,还没等撵开。 那只鸟忽然就拍开翅膀扑啦了几下,在萧争眯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扑啦啦留下两根羽毛。 飞走了。 萧争:……!!! ……不是你别走呢啊??你把信也带走啊!!! …… ……不带拉倒。 萧争捏着指腹中的纸条,用指甲轻轻撵开,打算看看这傻鸟到底带的什么信。 就这种傻鸟,居然还有人放心让它送信?! 直至那窄小的纸片被展开,里头细长娟秀的字迹映入他眼里。 “城外南三里。” 萧争:……? 说的什么。 约会地点吗? 他本来想把纸条直接扔了,结果将卷曲的边角全撵开才能舒坦的习惯,让他从底部又看见了一个字。 “萧。” 萧争:………………? …………? 懵了,他懵了,这也太巧了吧!居然这个收信的人他也姓萧? 他起身盘腿坐在墙头拧着眉心紧紧盯着纸条,琢磨了好一阵。 又看了看落在自已衣服下摆上的两根灰色鸟绒毛。 突然冒出了个让他心慌又震惊的想法。 捏着纸条的指腹用力显得发白,他自已也陷入了无限纠结的思绪中。 他真真切切的怀疑。 这可能真的是给自已送的信。 但是又没法想通,在这个地方居然有人认识自已? 要不然这萧是怎么回事? “南三里……” 萧争喃喃出声,看来这意思是让自已去城南外三里处相见,有事见面再说。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解的纠葛中,他根本没有对别人的记忆。 在他仅有能想起来的记忆中,最熟悉的只有自已的主子。 还有身边那几个暗卫弟兄。 就连对几个皇子的印象,都模糊到根本记不清楚。 “不能去,外头张贴通缉令在捉拿老子,出去多危险。” 萧争兀自打消了这个念头,这跟他自已本身也没多大关系。 他也不过只是个想攒钱躺平的小喽啰而已。 可最令他实在纠结难受的,就是那个萧字。 第96章 如果这个萧字说的不是自已的姓,那,这个萧说的是暗九。 暗九居然也真的还有别的名字??? 萧争整个人都纠结无比,他不想掺和到这麻烦兮兮的事情里去。 却又感觉如果自已放任外头联络自已的人不管。 就那么不给回应。 很可能会麻烦越来越大似的。 说不定哪天炸出来个惊天大雷,给自已小命直接炸没了! 再搞出来个什么叛徒,细作,卧底,私相授受的罪名给老子扣脑袋上! 到时候蓝慕瑾真生了气,不留情面真的宰了自已…… 好冤。 黑衫坐在墙头上魂不守舍的左右摇摆不定了许久。 都早已经把喂自已肚子这个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他是越想心里越慌。 自已俩眼一抹黑的啥也不知道,不把真相给找出来那么点,多渗人啊~ 五皇子进宫了。 暗十一,暗十二,暗八都不在。 暗十不知道去哪送信,还没回来。 暗七出城了。 萧争忐忐忑忑犹豫到自已头都晕了,最后咬牙一狠心。 ……去看一眼?! 暗七回城时已经过了中午,老大夫听说有人中了奇怪的毒,很爽快的答应了。 但因为年纪也不小了,不能跟着暗七一同赶路。 但答应了会坐马车慢慢赶,争取也在天黑前进城。 暗七从晨间就出城奔出去三十里,又片刻不停的赶了回来,离皇城不远时已经感到有些疲累。 看了看已经从正中偏过去的日头,在城外树林中寻了棵茂盛的树打算先休憩一会儿。 缓过劲再回府看看暗九有没有惹祸,然后傍晚再到城外迎老大夫一段。 好在现在还不算盛夏,树梢上没有太多烦人的知了叫声。 暗七没有打算真休息,他只是靠在枝干上缓解一下浑身紧绷的状态。 散散自已后背上浸湿的汗意。 只是还没过太久,四周突然出现了擦碰动静,习惯性的危机感让他迅速收敛了呼吸。 尽量隐藏了自已的气息。 他松缓又紧绷起来的视线不远处,从枝杈空隙中飞身闪过一抹黑影。 飘飞落在草叶里没有发出过多的动静。 暗七凛然意识到,这种隐匿功夫的定然是个暗卫。 他紧靠在枝干上几乎与树干融为了一体,目光沉敛的朝着远处那个黑衫暗卫观望。 那个暗卫先是立在原地,背对着自已朝着皇城方向。 没有多余的动作,像是在等什么人。 可过了有好一阵,都再没有人过来的迹象。 又过了有大概一炷香,还是没有任何人来,那个暗卫仿似也有了点疑惑和焦躁。 迈开脚挪动了几步,转头朝四周远处观望。 暗七这才从对方观望间瞟见脸上罩着的兽皮。 暗十就曾与四皇子府中暗卫正面交锋,四皇子手下的暗卫都是这副装扮。 难不成是太子府又有什么动向? 主子今日正好也是因为与太子辖地的纠葛进了宫。 暗七顿时更加紧绷起精神,尽量将自已一身内力收敛。 生怕被对方察觉分毫,发生冲突,扰乱了今日对方的筹谋,打草惊蛇。 先看看再说。 第71章 什么身份? 这恐怕是萧争将自已遮的最严谨的一次。 面覆獠牙恶鬼,身着黑衫武服,口鼻下颌也蒙了个严严实实。 他熟悉了自已身上的轻功,也算得上能身轻如燕,蹬墙落瓦悄无声息。 避去人群来往的街道,专捡着偏僻地方的高处缝隙走。 除了出城门时费了点周折,倒也没遇上什么大问题。 这还是萧争自来到这以后,第二次出城。 第一次是前两日坐马车,跟五皇子一同去竹林赴约。 萧争缩在车帘里根本不敢朝外看,生怕被太子府给逮着,逮回去五马分尸。 刚下了雨的土路还那么坑坑洼洼,马车摇晃的他晕头转向的想吐。 这次不一样,他可是自已飞出来的。 能看见空旷的野外,能闻见郊外草叶的清香。 就跟个关在笼子里太久的小雀一样终于捞到了自由,简直痛快炸了!!! 皇城外是官道,上次坐马车出城就是顺着这条宽阔的官道走的。 一路向南官道会逐渐弯曲偏东,朝向东南方向再通往下个城镇。 此次萧争需要避开行人,循着人迹罕至地方走,越难走的地方越不容易被人看见。 照着日头分辨方向,反而真的是朝正南方向去的,一路走走停停,他时不时停下来,使出几分内力将野草地掀起小阵风浪,再随意揪个草叶儿。 等到三里左右的一处林子外时,午时都已经过了许久了。 萧争立在树林边缘没立即走进去,又仔细考虑了一会儿。 ……这怎么还跑树林子里了呢? 上小树林儿好像跟不干好事似的。 所以他寻了棵长得比较高的树,又飞身攀上了树梢,蹲在树杈上打算从高处朝里看看。 万一对方不是一个人呢? 一会儿见面一言不合先甩老子两巴掌,那可太特么吃亏了!! 树林里头先将信送出去提前等待在此处的子卫,到此刻已经等了不下一个时辰。 第97章 跟个立柱一样片刻没有离开的。 等了一个时辰。 ……都没等到个人影。 子卫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不会来了,或者,是送出去的信被五皇子府的暗卫给截了。 但银灵鸟是府中隐晦又独有的送信方式。 平时也从未轻易动用过,不同于普通的鸽子外形。 应当不会有人分辨的出来,突然察觉到这是只送信鸟才对。 难不成,他是被别的事给绊住了脚? 被太子府散出去的人给发现了? 但子卫分明已经提前吩咐其他几个暗卫,让他们各自散至城中。 制造混乱引开四处的探子。 这么短的时辰内,他出城应当不会遇到危险才是。 子卫显得逐渐焦躁,他想不通到底是因何缘故没有及时来赴约。 他等的人此时蹲在林子边的树梢上,双手遮在眉梢,放眼朝林子里头望了半天。 什么也没看见。 林子太大了,树也都是较粗的老树,枝杈树叶十分密集。 萧争只好将手里捏着的草叶子叼在了嘴上。 打算再往树梢上爬一爬。 兴许到了最高处,能再看的远一些。 结果他还没爬两下,手指头一把按在了个软乎乎的东西上。 那种毛茸茸的触感,一下子就从指腹直接渗进了他的末梢神经,干扰了他保持理智的那根。 手指头跟触电了似的嗖一下就缩了回去,脑瓜皮发紧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盯着刚才被自已快按扁了的虫子,差点失声尖叫出声。 卧槽卧槽卧槽!!!毛毛虫!!! 霎时浑身上下都汗毛乍起,整个人都难受异常。 萧争最膈应软乎乎没有骨头的东西。 虫子,蛾子,蚯蚓。 每次看见那种一伸一缩的都躲着走,这一下子按一手,给他都恶心完了。 从头到脚都麻的透透的。 哎呀,难受。 …… 子卫立在林子中央,已经即将失去耐心。 就连贴在树梢默默观望的暗七都渐渐不自觉拧了眉心。 多久了? 若不是那个兽面暗卫好似也逐渐显出烦躁。 不停的捏着指节,左右观望。 偶尔还回身瞟向身后,仿似等的人也会从身后出现似的。 暗七简直都要快要以为,是不是自已已经被察觉,对方临时打消了原本的计划。 就在子卫耐心已经耗尽,想着先回城的当口。 终于,有个黑色人影从远处姗姗来迟。 进入了他的视线中。 子卫收回脚步,盯着对面从远处走来的人,眉梢低了低。 萧争逐渐走近,就那么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低着头。 没个闲事一样的慢吞吞的晃荡了过来。 蒙住口鼻的黑布已经扯了下去,在脖子上不大正经的挂着。 嘴里还叼着个草叶子一晃一荡的,看着就挺惹人烦。 这种拖拖拉拉,走路还不看路的德行,让对面等待的子卫心头立时堵了一口闷气。 还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结果,他还边走边逛!!! 正压不住怒气的子卫还未出声。 视线从那根蹦蹦跳跳的草叶子上落下,瞟见对面人走路低头是因为手里拿着片树叶。 正专注又嫌弃似的用叶子不停擦着自已的手指。 ……? 子卫:……? 行吧人有三急。 萧争都快把那片树叶挼搓的稀烂了,也还是觉得自已手指上残留着那个虫子软趴趴的触感。 咧着嘴角嫌弃的往衣服下摆上又蹭了蹭,直看的十步外的子卫都怔愣了。 子卫:……不是,他拿叶子擦不干净怎么还朝衣服上蹭啊! 兽面后那双诧异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直至萧争拍了拍衣摆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子卫才立即收敛了眸色。 “你晚了。” 萧争望着面前人脸上的兽皮,仿佛刚从野兽身上剥下来一样的鲜活,也出现了短暂的怔愣。 他没想到送信的居然是四皇子府的暗卫。 见他立在原地对视过来,子卫提了口气。 尽量忽略了他方才不太讲究的行为,开口询问。 “太子府要捉拿的人是你?” 萧争眼神炯炯的盯着对方,他居然在对方说话的瞬间就准确认了出来。 眼前这个是子卫。 他来不及过多思考自已会准确的认出子卫。 这明摆着暗九之前就与四皇子有牵扯。 暗九……是四皇子派过来的内应??? ……现在是我。 我是大块头那一路的???! 萧争:……离谱。 但四皇子不是依附太子吗? 既然暗九是四皇子府里的人,那太子也早应该能认得出,又怎么会被自已诓骗住。 还满街贴寻人告示,闹得满城风雨。 ……不对头。 他思绪纷杂间,对面子卫没得到回应,语气愈发阴沉,眼神冷漠的看着萧争。 “殿下派我过来问你,是不是忘了自已的身份!” 萧争半张着嘴当场就是一个巨大震惊,他略微歪头用一种十分难懂的眼神盯着对面子卫。 根本搭不上话。 第98章 ……身份? ……什么他妈的身份? 第72章 爱谁谁 两人相对而立距离十来步,连说话都要提着声量。 子卫再次没有得到回应。 只好提了口气抬步朝萧争又走近了几步。 与他拉近距离面对面,将音量压低。 “殿下费了多少心机才将你送进五皇子府,你可莫要因为自己如今有了新身份,便忘了自己本来应该做什么。” “别忘了,还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你!” 萧争简直被子卫这番话惊的暗地里一哆嗦。 从头顶直接凉到了脚趾头。 我靠!!还有人在盯着我? 上哪盯着我??? 萧争差不点就想朝四周看,生怕还埋伏着别人。 贴在远处树冠枝杈的暗七目光停留在萧争身上。 此时指节已经开始抖动。 他不明白,不能想明白。 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暗九? 与四皇子府见面的人,居然是暗九! 暗七将心头慌乱与冲动压制,屏住呼吸,暗自将胸腔不断紊乱的心跳努力平复。 目不转睛的盯向远处,盯着相对而立的两人。 兽面暗卫好似一直在朝暗九交代着什么。 而暗九一言未发,像被点穴了一样定在原地没有反应。 距离略有些远。 暗七无法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也不敢散出半分内力。 万一打断了对方的谈话,恐怕弄巧成拙。 他恶鬼面具后的眼眸逐渐泛红,紧咬着牙关下颌生硬。 暗七真的很想立即冲上去。 扯过暗九,问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城外。 为什么没有听话好好留在府里。 满皇城都在寻他,他竟然出现在了城外。 他竟然与四皇子的人见了面。 暗七压制自己慌乱心绪,压抑到整个人都开始无意识颤抖。 只好紧紧倚靠着树干,将自己侧脸用力贴在粗糙的树皮表层。 妄想用剐蹭过的触感,将自己逐渐视线不清,头脑混乱的状态恢复些许。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暗九? 暗七最终用意志覆盖了失控,没有将自己的踪迹暴露出去。 子卫隐晦的说出一些仿似威胁的提醒,却发现对面这个人看起来像根本听不懂。 就那么瞪着茫然怔愣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萧争整个人都陷入了无限自我怀疑的状态中。 他能从子卫的表现中分辨出来,暗九就是四皇子府派过来的人。 但是,子卫嘴上一直提醒自己身份,难道是怕自己倒戈蓝慕瑾? 那四皇子……他又为什么要将此事对太子隐瞒? 他不是依附太子? ……萧争在许久的沉默中突然意识到。 四皇子跟太子,根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四皇子依附太子也只是个幌子。 那个表面看起来没什么脑子的莽夫,他私下里也有自己筹谋的勾当。 四皇子,不甘于人臣。 更不甘心为他人做臂膀,只为当个衣食无忧的闲散王爷。 果然,皇帝的儿子。 没有任何一个能是草包。 萧争一言不发的立在原地,子卫已经将主子的话带到,无意在此处多做耽误,抬步便要离开。 临走时再次朝萧争撂下一句。 “记得自己是谁!又是为了谁!” 这种没头没尾打哑谜的说话方式让萧争更加摸不着头脑,呼吸都不通畅了。 看着对方飞身离去的背影,满脑子都是国粹。 ……你倒他妈说清楚老子到底是谁啊! ……这平白无故让我猜猜猜,我瞎编个行不行?! 暗七远远观望子卫离去,将目光落回到还停留在原地的暗九身上。 盯着他也转身朝子卫投去视线,看他默不作声的好似在考虑。 子卫交代了暗九什么事? ……暗九,他难道真的也跟暗十三一样。 是四皇子安插进来的? 暗七默默靠在树枝上没有任何动作,他此时已经趋于冷静,不想冲动之下把对方即将筹谋的事揭穿。 只觉得,心头像利器剜搅一样难以接受。 暗九。 在暗七指甲嵌入树木枝干中独自隐忍的时候,默立原地的暗九终于有了动作。 他将嘴里叼着都快嚼碎的草叶呸了出去,怒气冲冲吼了一句。 隐隐约约还算清晰的传进了暗七耳朵里。 “爱他妈谁谁,关老子屁事!” 暗七:……? 萧争骂完了还觉得气敷敷的,这危险万分的偷偷溜出来一趟。 晌午都过了,连口馒头都没啃上一口。 到了到了就得到这么几句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破话! 奸细就说奸细! 叛徒就说叛徒得了! 还特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是谁! ……大块头可真特么洋相。 萧争心里存着气又立马往回赶,现在都已经过了晌午,狗主子不定哪会儿从宫里回来。 回府要是看见自己跑了,指不定得以为是自己卷钱叛主脱逃! 暗七眼看着暗九已经迅速回城,也从树梢落下,远远紧随而去。 第99章 萧争回到府里都已经快到未时了,早已经过了饭点。 他来回奔了一趟更感觉自己肚子空空,满院子找管家也没找见。 心里又低骂了几声。 “暗九。” 萧争立在住处院门口时,忽然被叫住。 转回身一看,整个人那种赌气的劲头就没了一半,朝着暗七咧开了嘴角。 “你出城这么快回来了?” 暗七眼中映射着暗九粲然喜悦的笑容,心里只觉得跟刀割一般。 暗九面对自己时,这种真挚又喜悦的神色,他难道是装出来的? 难道他最近平日那种不着调的性子,大大咧咧有点傻的模样,全都是他刻意装出来的表象? 即使事实终将是如此,暗七也无法接受。 他宁愿还抱着一丝希冀,希望这就是无意间撞破的一场误会。 一场看起来自己都无法否认抵赖的误会。 “暗九,你有没有好好留在府里。” 萧争那翘弯起来的嘴角缓缓落了下去。 卧槽完,暗七不会是窥见什么蛛丝马迹,知道自己又没守规矩跑出去了吧。 自己要是承认了,他又不得生气吗? 萧争心头突突的没敢说话,眼神战战兢兢的看着暗七。 暗七虽然没有得到他的准确回答,但从暗九那种掩饰不住的忸怩神色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找理由搪塞,也没装傻故意蒙混过去。 暗九他,是不是也并不想欺骗自己。 暗七仿似抓住了一棵小小的救命稻草,伸手握住了萧争的手腕,眸光闪烁着开口。 “我们一处说说话。” 他没有直白的说自己有问题要问,生怕自己会将好不容易抓住的那根弦一不小心扯断。 从此,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第73章 我捡的你 说说话? 萧争顺着暗七抻拽自已的力道朝着院里走,心说怎么突然跟久别重逢似的。 还说说话? 总不是要把暗卫应该遵守的规矩再给自已讲一遍吧! 暗七本想拉着萧争回房间,却又在门外停住了脚步。 考虑了片刻仰头朝上望了一眼,转回眸朝着懵圈的萧争开口。 “到屋顶上吧。” 之后人影腾空悄无声息落在了屋顶,萧争随之其后,落脚之后发现暗七已经屈膝坐在了房顶瓦片上。 朝自已招了下手。 这要是个夜里,还能赏个月亮看个星星。 可这会儿大晌午的坐房顶上,他不有点热吗?虽说有那么一点树荫,但萧争根本搞不懂。 为什么有屋里不待,非要坐在房顶上。 而且,肚子空的都要叫唤了。 萧争将脸上的面具取下,盖到自已脑袋顶上遮凉,脸上因为方才刚跑回来也渗出了一点汗意。 “暗七,我有点饿了,啧没赶上饭点。” 暗七望着他跟往常无异的神色和嘴上不见外的语气,心里那点难受散下去一些。 还是暗九,他还是暗九。 指尖抻扯开了自已的护腕,暗七将手指探入自已的袖口。 从里头拿出个小油纸包。 这是从老大夫家中离开时,看见不远处有卖吃食的。 想着暗九或许很久都不能出府,随手捎带上了一份。 萧争根本想不到,暗七的袖子里还能藏着东西。 还是吃的东西。 他接到手里的时候已经凉了,残留的也只有暗七体温的热度。 拆开纸包看见里头两块油酥饼的当刻,萧争立刻冲上头脑一股子感动。 “你给我带的?” 哎呀哎呀还得说是暗七,怪不得暗十一张嘴闭嘴就娶啊娶的,他特么倒是会选。 油酥烧饼哎~没吃过,没吃过都。 暗七默默看着暗九,看着他好像得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兴高采烈。 扯了一大块送进嘴里,还嗯嗯嗯的赞叹挺好吃。 又伸手将另一块完整的递给了自已,嘴里含糊不清的跟自已叨咕。 “你可真是我哥,真是亲哥。” 暗七霎时鼻腔窜起一股子酸意。 就那么看着他吃的津津有味,暗七摇摇头没说话。 将两个烧饼都推回给了他。 暗卫院落偏僻又寂静,两人坐在屋顶上好像处于另一方天地,暗七默不作声的看了他许久。 盯着萧争鼓着腮帮子吞咽的模样,景象突然就好似与三年前初见时重叠。 那时候的暗九年岁还小。 瘦的像一把骨头架子,吃东西时也是这般狼吞虎咽好似从来没有吃过饱饭一样。 是那么瘦弱到一阵风都能吹倒的人。 “暗九,你有没有想起来,成为暗卫之前自已的身世?” 萧争咽烧饼的动作一噎,差点就被噎的上不来气。 眉头又皱起来了。 怎么今天好像一直都在揪扯这个问题。 他顺了顺自已胸口,匀了口气看向暗七,有些疑惑的询问。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从哪来的吗?” 那个子卫半句有用的都没讲清楚。 萧争想,暗七来府中最早,又是暗卫首领。 当初自已究竟是怎么进的府又是怎么当上的暗卫,他肯定得是一清二楚啊? 怎么还反过来问自已? 第100章 暗七盯着萧争茫然的双眼,那双眼眸从里到外都闪烁着求知,好似已经不记得自已当初的事。 “你忘了?” 萧争顿了一瞬还是点了头,自已本来就不记得。 “我是怎么来的府里成了暗卫?” 暗七心里那种压制许久的担忧突然松懈下去了些许,看着萧争灼灼的眼神回应。 “是我捡的你。” 萧争:……? 是你……是你捡的我? 捡的??? 这种别出心裁的塞细作方式,萧争就是拿脚指头想都想不着。 怎么还能随便就捡…… “你捡的我???你上哪捡的我?你为什么要捡我?” 啊呸。 他问完了就闭上了嘴,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可是真的……怎么会用捡这个方式呢? 萧争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状态,和那种难懂又解不开的表现,更加安定了暗七的心绪。 他在缓缓将心放下,暗九他肯定没撒谎,他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 “当时你遍体鳞伤,只还剩半口气。” 暗七自认自已成为一个暗卫之前,就已经经历了过多杀戮与不公。 见过食不果腹也见过衣不蔽体,见过暴尸荒野,见过千千万万的惨状。 但在他见到暗九的那一眼,也还是为之动容。 满身都是伤口,浑身都是血。 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孩子,他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 细细的手腕无力的耷拉着,干裂的嘴唇微张着,仿佛还有无数没能说出口的冤屈。 眼看着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浑身上下都看着像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只唯有一双眼睛里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在这种伤痕累累的躯体上,在这种好似长期食不果腹的表层之下。 保留了那一点点澄澈洁净。 暗七立在萎缩成一团看不出死活的瘦弱少年跟前,久久都挪不动步。 他当时真的好似,就像是见到了自已殒命在荒年的弟弟。 “我私自将你带了回去,其实我认为你是不能活过来的。” “你太瘦了,失血也太多,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萧争瞪着眼,听暗七轻缓的讲述自已与他的初见。 看见暗七暗淡的眼神里倏地升起了一种希冀。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还能挺过来。” 萧争更懵了。 这种答案完全超出了萧争原本的预料。 不是不是,自已不是跟四皇子那个大老粗有什么牵扯。 怎么还是从尸体挺过来的? 是本来就要死了,眼看就活不成了,然后被暗七捡了。 竟然是从只剩半口气那种状态中,从阎王眼皮底下还了阳??? 皮包骨,也不是一两天能做出的表象吧。 他低头看了自已的身板,又看了看自已的手腕。 又用手心拍了拍自已的脸蛋。 妈呀,这得吃多少补品才给壮上来的。 “我多大了?” 萧争对自已这个身份简直就是一无所知,现在,连年龄都不知。 暗七再次摇头,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将你带回来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有十三四,后来你,你慢慢长开了,看起来要比原先大一些,可能是由于当初太瘦了,分辨不出。” 那时候瘦脱相的他,也是那种看见食物会拼命填进嘴里的模样。 就像是,拼命想将自已的皮肉撑起来,拼命想将原先没得到的一切都补全。 第74章 金元宝?捐了??! 在暗七意识里,暗九就是凭着那种疯狂的求生欲。 才从奄奄一息中挺了过来。 他也觉得,将暗九带回来,是自已最不后悔的事。 将当初那个连重物都拿不起来的小少年,坚韧顽强的在暗卫训练中熬了过来。 变成如今的暗九。 就算他没有主动跟自已坦白出府的事,就算他真的与四皇子府有了什么牵扯。 暗七也相信,他一定也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暗九。” 暗七喉结滚动压抑着不安,轻缓给萧争递过去一句话。 “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萧争听见这个句话有了一瞬间的茫然。 有什么难处? 自已现在的难事……恐怕就是不知道原先上班的工资丢哪了。 哎呀呀那老多的金子,金元宝,到底是藏哪了? 眼看现在自已还好像又扯上了四皇子府,说不准哪天就完了。 完之前,还能不能见一眼那堆下落不明的金锭子啊…… 萧争蹭了蹭鼻子,朝暗七靠了靠。 小声又谨慎用带有万分希冀的眼神看着暗七询问。 “暗七,你知道……我之前的月俸到哪去了吗?” 听到萧争问这个问题的暗七沉默了一瞬,眼里有讶异还夹杂着点心疼。 他是真的忘了? 他连这都忘了。 暗九入府不过数月,暗七便发现他偶尔会私自出府。 不跟任何人说,平白无故不知所踪。 没有主子吩咐擅离职守本就是大忌,当时暗七是有些生气的。 暗九可是自已一手领出来的人。 第101章 暗卫需要遵守的规矩他一清二楚,竟然还会明知故犯,连对自已都隐瞒。 暗七私心是想独自将暗九的错误纠正,在发现暗九确实真的犯错事之前。 没有禀报主子。 皇子府里容不下暗卫有任何秘密,如果让殿下知道,恐怕免不了重罚。 暗七只想尽快小惩大诫,省得酿成大错。 但当暗七在某一夜尾随暗九出府,想看看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 却发现他好似是将自已的月俸换成了散碎银子。 飞檐攀瓦,落入了一户房屋简陋的百姓家里。 暗七差点认为暗九是瞒着主子在外养了家,却发现暗九并没有推门进去。 而是像个盗贼一样,默默落在院里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从身上抓出三两块碎银子,放在了屋外窗台上。 而后暗九又悄无声息离开了。 伴着深夜黑暗,伴着潮湿泥土地里的低低虫鸣声,伴着无尽的满天星辰。 伴着所有人的鼾声入梦。 他几乎走遍了大半个皇城,将能寻到的所有藏在犄角旮旯深处的那些破屋子。 全都走了一遍。 也将手里的银子散空,才又返回了府里。 暗七默然没有戳穿,想或许是他儿时经历过太多的苦楚,熬过了太多几乎熬不过去食不果腹的日子。 所以才想让更少的人难过吧。 暗七也没有将此事告知府里其他人。 虽然暗九一直都没记起来自已受伤之前的经历,但以他这样的行径,暗七也从未怀疑过他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更不会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即使是到了此刻,他仍然相信暗九。 萧争半晌都看不懂暗七那种带着沉重心事的眼神,仿似自已好像非常可怜一样…… ……难道,自已因为原先就总不守规矩,月俸都扣完了??? 却听见暗七语气沉沉的回应了自已。 “暗九,往后你还是自已留一些银钱,这世上的穷苦人,是怎么帮也帮不完的。” 萧争:……???! ……? 不是,什么玩意?! 暗七说的是什么意思? ……金元宝?捐了?! 所以不是藏起来了???是撒出去做慈善了??? 萧争嘴里还没咽完的烧饼瞬间就不香了,那可是千千万万个烧饼可都没了啊。 暗七望着他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下一句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 就感觉一股深厚的内力波荡而过,如风刀一样剜过发际,霎时迅速起身做出了最快的攻击。 迅疾的风流从萧争的耳际刮过,快的像一道残影。 暗七蓄势一掌朝着来人方向拍出,伸手下意识探入腰间,在来人飘落屋顶他看清是谁的当刻,脑子里嗡一声。 丝毫没犹豫干脆利落的屈膝跪了下去,“嘭”一声重重磕在屋顶上。 膝头将瓦片都压碎了两片。 “主子!” 萧争懵懵登登的望过去,靛蓝云锦缎面在午后的日光下熠熠流光,衣摆轻缓飘动,墨色龙纹高靴抬步朝这边走近。 就是如此轻缓沉稳的步伐,却发出了微小而又清晰的瓦片碎裂声。 萧争将视线上移,便对上了一双沉寂如潭的眼睛。 五皇子因为辖地那点牵扯不清的事,堪堪被留到午后才能出了宫。 进了府门眼神先是朝着前院四周的树梢绕了一圈,随后瞟了一眼按部就班的下人,井井有条的院落。 奇异的发现那个祸头今天竟然没给别人添麻烦。 就连暗七都没有即刻赶至附近。 从车夫手中接过个食盒的管家紧随其后等待吩咐,蓝慕瑾挥手没有说话。 而是沉默朝着后院走去。 在靠近暗卫住所院落外不远处时,抬眸瞟见了坐在屋顶上的两个人。 同样的黑衣装扮,一个早将脸上的面具摘了,还侧着头凑近身旁人说着话。 微不可察的眉心蹙起,跟暗十一也是如此说话。 跟暗七也是这般亲近。 内力涌动随着胸腔里那股子烦闷四散,他即刻就想知道暗九跟暗七两人究竟在谈论什么。 还要坐到屋顶上去。 挥袖拍散冲击过来的内力,蓝慕瑾没有看跪地请罪的暗七一眼。 而是直直的看向对面那个毫无危机感,仍然盘腿坐的稳当还鼓着腮帮子,手里攥着半块烧饼的人。 自已都已经立在了面前,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停止了咀嚼,瞪着一双茫然疑惑的大眼看过来,最后还移开视线看向了跪着的暗七。 皱起眉满眼的心疼。 这让五皇子本来烦躁的心情更加沉闷,眼神明显更夹带着些微的怒气。 视线从那个气人的东西脸上移开,落在他手里攥着的烧饼上。 “你出府了?” 萧争冷不丁就打了个哆嗦,我靠他怎么知道!难道他还派别人看着我了? 这完了完了完了,他这眼神不大对劲,好像是怒火中烧立马要宰了老子!!! 第75章 书房领罚 他惊惧瑟缩的眼神被蓝慕瑾看了个全面。 那种做错事被吓到不敢说话的傻德行,也只有他能露的出来。 心里的怒气刚刚散下去一点,跪在地上暗七立时再次请罪。 第102章 “主子恕罪,烧饼是属下,是属下买的。” “……是属下犯错,妄自违命出府,请主子责罚!” 蓝慕瑾的眸色再次阴暗下去。 再次瞟了一眼萧争手里攥着的烧饼,语气寒凉如地底寒冰。 “你擅自出府,就为了给他买个烧饼?” 暗七抖着手腕指节收紧,指甲掐着手心连连告罪。 “主子,属下犯错与暗九无关,是属下执意出府,去……出城去寻了大夫。” 暗七微微抬头跪在瓦片上朝前挪蹭了一段,再次一头磕在屋顶上。 碰撞声都给萧争惊的更没了反应。 ……就,就因为个烧饼? 我靠出个府就这么严重吗? 暗七这怎么还跟视死如归一样的,蓝慕瑾要是知道我今天跑出去见了四皇子的暗卫。 还不给我削成一片一片的! 萧争一时觉得自已处境更加危险,自已又不知道自已是个卧底,这特么这种夹缝生存怕是也熬不了几天。 早早晚晚不是被揭发就是被发现,死路一条。 他晃神间听见皇子平声不知喜怒的询问。 “寻大夫?” 而后是暗七头也没敢抬,谦逊卑微的解释。 “主子,暗九中毒后心性大改,武功退步还失了记忆。” “属下想,寻个名医给他瞧瞧,体内是否还有毒性扰乱了经脉,所以擅离职守出城去了南三十里寻了名岐黄高深的老大夫……今日,今日就能进城。” 暗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五殿下会发怒,却没等到任何呵斥。 蓝慕瑾眸色淡淡,眼瞳中的怒气缓缓散去。 再次瞟了仍然吓愣了的萧争一眼,转身留下一句。 “书房领罚。” 蓝衫翻飞掠过,耀眼的鎏金蟒纹消失在了视线中。l 暗七从碎裂的瓦片中起身。 紧跟其后。 萧争立时也将盘着的腿收了,起身打算随着暗七过去看看。 暗七出城是找大夫给自已看病?? 看什么病我又没病,这提前也不说怎么这么点事还要受罚! 他可不想因为自已让暗七挨了鞭子。 暗七脚步略停,截停了他要跟上来的脚步。 “你留下,不准跟过来。” 眼看着暗七独自去领罚,萧争整个心情都变得不好了。 就出府请了个大夫而已,就还得受罚。 那自已这种别人塞进来的奸细……恐怕还不得五马分尸,脑袋给拧下来挂府门上示众三天。 他原先还想着自已要是主动认罪,以蓝慕瑾并不嗜好杀戮的心性,兴许还能留自已一命。 哪怕不要自已当暗卫了,给赶出去也是个好结果。 ……现在他意识到。 恐怕只要自已敢提自已是别府派过来的细作,立马就得血溅当场。 念及此,萧争心头像是堵了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太他妈倒霉了。 ……穿成个举目无亲的暗卫就算了,能吃得饱就行。 还穿成个了细作暗卫。 蓝慕瑾面无表情的经过连廊时,尾随跟过来的追不上的管家才又碰了个迎面。 见五殿下步伐匆匆一言不发,赶紧又转回头紧跑几步,提着手中的食盒询问。 “殿下,这……” 蓝慕瑾沉着脸没回应,脚步也没停下。 径直朝着书房院落走去。 管家只好也再次一路小跑的跟着,天知道殿下今日进了宫一趟,这怎么还提了个食盒回来。 殿下可从未在膳食上过问太多,也并没有什么特殊偏好。 ……哎这,难道是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 也不知这食盒里到底是不是主子异常喜好的吃食,管家都没敢打开盒盖看看。 也是真不敢擅自做处理。 直至提着十来斤的食盒子一直跟到了书房门口,老管家气都喘不匀实了。 眼看着殿下又直接推门进了书房,他立在门外缓了一会儿朝里望过去。 殿下心情可不大好。 管家没敢再多话,只好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将那个食盒轻缓的放在了桌子上。 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五殿下出声吩咐。 “让人在府门口等待,若是有医者上门,好生款待。” 管家反应了一会儿规矩应下。 管家离开后,暗七才从房檐落下,进入书房跪在了皇子对面。 垂头一头磕在地上没出声,等待主子降罪。 可他在地上躬身等待了许久,都没等到殿下有任何命令。 蓝慕瑾端坐在桌后,盯着跪地领罚的暗七。 暗九当初是暗七带进府里的,兴许两人真的只是因此情谊更深。 但一想到暗七能为了暗九不惜抗命出城请大夫,他心里那股子火气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书房里静谧一片。 最终萧争也还是没有听暗七的话,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又悄悄跟了过去。 他是真的不忍心让暗七因为自已受罚。 可最终还是躲在书房院子外头没敢进去,默不作声的在外面听着有没有抽鞭子打棍子的动静。 萧争:……这要是冲进去求情,以自已这个笨嘴,再加上本来就是因为自已暗七才抗命。 第103章 ……恐怕暗七还会多挨两鞭子。 书房寂静了许久,久到暗七额角的汗都倒流进了发丝中,终于在心里那根弦无限紧绷的状态中。 听到了头顶传来冰冷的声音。 “你为了他,不但不惜违背命令,还一心包庇护着他。” 等待责罚的暗七听到“包庇”这两个字,浑身都开始紧绷起来。 不住的喉结吞咽,出现了阵阵慌乱。 难道殿下已经知道暗九出城的事! 暗七自从身为五皇子府的暗卫,跟着殿下几年,从未违命也没有隐瞒过什么秘密。 一心忠于五殿下。 唯命是从是他成为暗卫之后一直遵循的准则。 他并不想瞒着主子,只是还没想出个万全之策。 ……也唯有在暗九这件事上他藏了私心。 没有即刻坦白给蓝慕瑾。 暗七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心慌,几乎心跳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好一阵都没做出任何回应。 蓝慕瑾紧紧盯着他这种与平时果断迅速大相径庭的表现。 暗七没有急于解释,反而出现了犹豫。 难不成还真的对暗九存了别的心思。 他愈来愈压制不住的焦躁的从胸腔里迸发出一声怒喝。 “你莫非能为了他叛主不成!” 第76章 求主子饶他一命 为了他叛主。 殿下真的已经知晓! 在这种怒气威压下,暗七瞬间五雷轰顶。 理智崩塌。 慌乱间,头不停的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磕,金属面具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或许是觉得这样不够表明自已的衷心。 暗七又迅速将脸上的面具解下,用自已的裸露的额头再次连磕下去。 真正的发出沉闷的“咚”“咚”“咚”的闷响。 撞击到他自已头脑晕眩,抖着声音求饶。 “主子,暗七永世追随主子绝无二心!” “全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没有管教好暗九,全是属下的错!” “暗九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属下用性命保证,他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全是属下疏忽,请主子宽恕,饶了暗九性命,求主子……” 蓝慕瑾拧起眉心,看着暗七不停的边告罪边为暗九求情。 眼眸里的疑惑转瞬即逝,继而替代上无底的深沉。 一言未发的眼看着暗七头一下一下的撞击在地面上,转瞬就出现了青紫。 蓝慕瑾眼眸里的深沉渐渐锐利,紧着下颌将指节捏紧,发出骨节轻响。 又冷漠的看着暗七停止了磕头,挺直起脊背跪着转过身。 慌乱的用膝头朝着书架边上挪动。 就那么跪爬着,朝着角落挂的惩罪鞭子挪去。 膝盖骨在地上撞击发出叮咣的接触声,爬至近前迅速起身取下了鞭子。 再次跪回了地上,将鞭子举在头顶,继续用膝头擦蹭着跪爬了回来。 低着头举着那只常备却不常动用的鞭子,一直从五六米外迅速的跪挪到了自已面前。 “请主子责罚暗七,暗七知错。” “暗七看管不利……请主子看在暗九衷心护主多次的份上,饶他一命……” 暗七几乎慌乱到口不择言。 他真的太怕主子会直接将暗九杀了,就像当初的暗十三一样。 发现生出异心的当刻,没有分毫犹豫。 “暗九不一样,他真的不一样,他并不想叛离主子,求主子再给他一次机会。” “……主子若是不能消气……暗七愿代暗九受过,抵他一条贱命。” 暗七几乎都已经丧失了理智。 他恍似明白自已说的话并不能救的下暗九。 甚至还有可能激怒殿下,导致自已两人全部殒命。 但他真的无法再冷静下来。 真的很怕,很怕当初那个出现在自已眼前,只剩了半口气的少年。 他好不容易寻到了生的机会,又再次在自已眼前,变成一具尸体。 那暗七宁愿,宁愿当初自已没有遇到,没有亲眼看着他挣扎着成长起来。 三年的朝夕相处,暗七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丧命。 暗七逐渐安静了下去,略微抬起了头,抬起了已经赤红的双眼。 “主子,属下亲耳听到,暗九是拒绝了四皇子暗卫的传话。” “他没有应下任何事。” 即使暗七并没有听见两人之间的谈话,还是坚定不移的做出了保证。 暗九没有。 蓝慕瑾一言未发的盯着暗七通红的双眼,心里的怒气逐渐沉淀,结冻成冰。 他的目光沉沉,面无表情的盯了暗七好一会儿,视线漠然转向了桌角。 盯着桌上放置的食盒未发一语。 半晌都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暗七渐渐沉默下去,万分紧张的盯着皇子衣角。 哪怕只有一分一毫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点点回旋余地。 “你去辖地看守。” 暗七疑惑抬眸,提着胆子看向皇子面色,却没有察觉出任何喜怒情绪。 “主子……” “滚——!” 暗七魂不守舍的从书房出来,脚步都变的有些虚浮。 到了拱门处,就被一只手扯住。 第104章 暗九带着担忧的声音传入他混沌的脑中。 “打你了吗?” 萧争拽住暗七的胳膊,迅速在他周围转了一圈。 没有看见任何被鞭打过的痕迹,衣料都好好的,没有伤痕。 “打哪了?” 他抬起头,入目就是暗七淤青的额头,霎时眼瞪的老大,伸手过去又没敢碰。 都没再来得及问,就被暗七反扯着手臂抻拽着走。 直奔着住处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申时,受命唤回太子府附近蹲守的暗十二,和暗八,暗十一同时跃进府中。 三人正要面见主子赴命,就瞟见暗七抻扯着暗九慌张离去。 暗十二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 “着急做什么去?” 他刚说完身旁人影一闪,暗十一就像个疯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风风火火追着那俩人的方向转瞬就窜没了影。 “哎不是……还没回禀……” …… 暗十二又轻笑了声,这是几个时辰不见就如隔三秋啊。 无语的看了身旁默不作声的暗八一眼。 “……算了吧,仨人俩人回禀都一样,小八啊你学着点。” 暗八:……? 暗十二身轻如燕窜上院墙,乐呵呵的朝着懵圈的暗八留下句。 “你倒是长点心眼。” 而后嗖一下就没了影。 暗八:……。 暗十一简直都要跑疯了,他人在街头心在府,盼着早回府能看见暗七呢。 结果就看见暗七跟暗九一处走了。 风风火火的追到了住处,又跟个疯兔子一样窜进了门。 正看见暗七从自已搁置药物的柜子里取出了自已的包袱。 提到床铺上解开,从里头取出了仅有的几个金子。 头也没抬的用布料一兜,捆扎严实直接塞进了暗九的怀里。 “暗九,你现在就走。” 萧争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自已怀里的包袱,又望向奇奇怪怪的暗七。 整个人都断片了。 “立刻出城,用最快速度,不准停留。” “不要再回来了。” ……? 萧争还没反应过来暗七怎么突然要轰自已,还是让自已卷钱跑。 暗十一的声音就有些委屈的从门口处传过来。 “暗七,你想娶暗九!” 萧争:……????!!?? 暗七这个当口来不及再多说,按着萧争的肩膀把他往外推,还没走出两步。 暗十二就立在了门外,撇着嘴一副受累的德行开口。 “阿九,主子叫你呢。” 又看见里头仨人神色各异的诡异氛围眉梢低了低。 “你们干嘛呢?” 暗七推着萧争肩后的手无意识颤抖着,眼睫垂下,将自已的情绪掩盖了去。 连一走了之都来不及了。 萧争一时不知是该先问暗七,还是先跟着暗十二去主院见蓝慕瑾。 才犹豫不决了两秒,暗十一闷闷委屈的赌气声就炸了出去。 “暗七给暗九塞聘礼!!” 萧争:……臭崽子瞎说八道!!! 暗十二:……还乱套了??? 第77章 你娶谁都行 暗十二疑惑的眼神从暗十一委屈难受的脸上扫过,又瞟向暗九怀里的小包袱。 一时根本猜不出这是个什么状况。 什么什么暗七要娶暗九? 他迈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伸手去拿萧争手里的包袱。 “来我看看塞的什么聘礼。” 萧争侧过身躲了,给了他个白眼。 把包袱紧紧搂怀里,转回头看向情绪不大对劲的暗七。 将小包袱往暗七那边递了回去。 虽然萧争真的很爱钱,也想要很多很多金锭子。 但他可无意霸占别人的,尤其是暗七的。 暗卫本来就是刀头舔血,说不准哪回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暗七作为暗卫统领,需要承受的责任比他们所有人都更重,受的伤更多,受的罚也更多。 萧争怎么能轻易拿走别人撒血换来的家当呢。 见暗七一直垂头不语,也不伸手接。 搭在自已肩头的左手还有些反常的抖动着。 萧争拉过暗七另一边紧攥的手腕,将金子塞回了暗七臂弯里。 暗七仍然没说话,萧争感觉到自已肩膀上的手力道变沉,攥的越来越紧。 他赶紧小声朝着暗七保证。 “我不惹祸了,我往后肯定会守规矩,不再添乱。” 听到他说这番话的暗七终于压制不住自已的情绪,隐忍许久的酸意如湍流洪水一样决堤。 他抬眼时眼眶通红,眼里全是血丝,眸底夹杂着湿润,和无力。 “暗九。” 带着鼻音的声量也只说出了两个字。 他只能不断吞咽自已涌上来的泪意,尽量将语气放平稳。 萧争整个人都被暗七这副状态吓懵了,半张着嘴根本说不出来话。 他安安静静的,感受暗七按着自已的肩膀,双眼灼灼的盯着自已。 好似生离死别一样。 “暗九,你……无论主子问你什么,无论主子是打你还是……你要诚心认错……” “你一定要好好认错,保证自已不会再犯。” 第105章 “……先请主子废去你的武功。” “……” 暗七突然就说不出话了,他不知道自已说的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他到底是在苛求主子宽宏大量,还是期盼别的什么。 立在一旁的暗十二眉头蹙起,根本想不出来这又是惹了什么祸,还严重到要主动请命废去功夫。 ……那不就等于变了个废人吗? ……不就不能再留在府里吗? 萧争这会儿脑袋瓜子嗡嗡的,什么什么就废武功求饶命的?! 蓝慕瑾打算杀了我?! 所以暗七才给钱让自已赶紧跑路??? ……老子特么,这会儿跑也晚了,跑不了吧?! 本来委屈万分的暗十一在看到暗七情绪失控的当刻,霎时就将自已的痛苦扔到了九霄云外。 掠过两人身旁,叽哩咣啷就飞窜了过去,窜上了自已的床。 翻箱倒柜的开始折腾寻找,在萧争整个人都对自已命运陷入无限悲惨思绪中。 又冲回到了两人跟前。 也将一捆包袱揉吧揉吧塞过去,卯劲往萧争的怀里推,萧争只感觉自已怀里一沉。 懵然望着暗十一红着眼,唇角一抖一抖,望了自已一眼。 又小心翼翼对暗七开口。 “你娶暗九吧。” “娶谁都可以。” “如果不够我都可以添上。” “……只要你别难受。” 暗十一望着暗七颓然的神色,暗淡的眸色,心里只升腾起无尽的心疼。 哪怕心里已经钝疼钝疼,哪怕他那个嘴角怎么控制都做不到翘起来。 但只要是暗七心中所愿。 暗七可以娶任何人……只要暗七不难受。 ……都行。 饶是一向看的通透的暗十二,也根本看不懂这会儿的气氛是怎么个情况。 ……暗七说让暗九认错。 ……暗九保证往后会守规矩。 暗十一说,你娶谁都行。 暗十二:……??? 这三个人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怎么还提溜出那点家当推来推去的,什么聘礼嫁妆的…… 眼看着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从书房过来已经有一阵,就算再搞不清楚状况也不能过多耽误,主子可还等着返回去。 “暗九,…我们先走吧。” 萧争望了一眼下颌线生硬鼻尖发红的暗七,又垂头看了看自已怀里暗十一塞过来的家当。 暗七的意思是打算让自已一走了之。 走? 可怎么走? 自已就算是走了,那暗七呢? 自已就算真的可以一走了之,潇洒离去远走高飞一去不回头。 那自已抛下来的所有罪责,都会落到留下来的人身上。 让别人去承受。 萧争自认为自已确实很多时候会犯傻,但他还没心大到,能有这么没心没肺的混账做法。 “我知道了,我肯定不顶嘴。” 萧争将包袱扔回了暗十一手里,转身迈出了房门。 消失在了住所院落外。 余下暗七不停吞咽着喉头的酸意,不断的隐忍眼里的泪意。 许久才敢抬头看向空荡的房门口。 暗十一不知道暗七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他也从来没见过暗七难受的模样。 好似自他一年前成为一个合格的暗卫开始,暗七便总是那种泰然自若,行事果断从来挑不出错处的样子。 是暗十一永远追随,是标杆也是主心骨的伟岸背影。 “暗七……” 他这种失态让暗十一头次有了惧意,好像自已从来都不知道。 暗七他也不只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暗卫首领。 只因为他是首领,所以他才只能有带领兄弟保全所有人的宽厚臂膀。 暗七垂着眼睫没有回应,他胸腔里像是压着块重石,说不出话。 身边人影凑近,一双手从他肋下穿过,轻轻环过腰侧。 绕到背后小心翼翼,手心缓缓从他后背拂过。 像是爱护什么世间至宝一般生怕破碎,轻轻缓缓的帮他顺过脊背僵硬紧绷的曲线。 暗十一带着浓重鼻音的话从耳边闷闷传来。 “你想娶谁就娶谁,我不烦你,好不好?” “……我想再抱抱你,往后就不再烦你了。” 暗七感受着肩侧传递过来的温热,紧攥的指节略微松缓了些许。 抬起手臂落在眼前人的后肩上,此刻却也觉得仿似浑身的气力都已经被抽空。 就像是什么紧要的支撑被崩断,颓然又无力,心痛又窒息。 “暗七?” 暗十一感受到暗七好像脱力了一样靠在了自已肩上。 “暗七……” 环在对方身上的手犹豫着松开,暗十一万分难受的想要退开,却突然得到了声量轻轻的回应。 “别闹了,让我靠一会儿。” 第78章 难道都是表象 暗十二和萧争立在书房门外时,书房门是敞开的。 暗八垂头跪在一旁。 “主子。” 暗十二进门立即屈身跪在地上,没有得到回应,只得安静等待主子吩咐。 萧争默不作声的踏进了门槛,朝着书桌方向望了一眼。 五皇子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桌案后,垂着眼睫看桌上一份卷宗。 第106章 并没有抬头看向自已。 虽然瞧不出喜怒,但仍然凭空就让人生出了几分胆寒。 萧争此刻谨记着暗七不断劝诫自已的话。 规规矩矩也跪在了暗十二身侧,没敢出声。 暗十二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就连垂头端正的暗八,都略微抬起了头。 今日暗九好似突然转了性。 观看卷宗的蓝慕瑾这才抬起视线,眸色深邃的朝着底下跪着的人看过去。 看见他肩膀颓然,垂下去的手落在暗卫服下摆上,又忍不住攥住了衣服料子。 那柔软的黑色衣料在他手中被攥的褶皱,不停的挼搓着。 虽然没说话也没敢动,小动作也无一不宣示着他的不安与忐忑。 蓝慕瑾就那么未发一语,望着低着头万分紧张的萧争,心里堵得十分难受。 难不成他这种看起来毫不遮掩的怯懦,还有口无遮拦蹦出来的那些难听话。 还有偶尔表露出来犯傻的模样,喜好钱财,没有规矩,怕疼又没骨气。 还有许许多多让蓝慕瑾都挑不完的缺点和毛病。 难不成……全是他装出来做掩饰的表象吗? 全都是蒙骗自已的手段? 书房里沉寂了阵,一言未发的皇子突然沉沉开口。 “都起来。” 地下跪着的三个人同时出现了疑惑和犹豫,暗八愣了一瞬,立即起了身默默立在一旁。 暗十二紧随其后。 只有萧争犹豫的时间最长,满脑子都是问号。 怎么来时暗七那种生离死别,马上就见不着面的状态。 好像自已一进书房马上就会人首分离命丧当场一样。 萧争几乎都要绝望到,自已心里给这趟穿越旅行提前画上个句号了。 如今这种状况是怎么回事? 怎么没发火,还让站起来不跪了? 直至对面那双深沉漆黑的视线望过来,萧争才回神起了身。 蓝慕瑾默然盯着萧争满眼疑惑的模样,放在纸张上攥着指节的手松了松。 摊开指尖将眼前的案宗朝前推了推,音量平平。 “本殿今日进宫,被绊到午后才得出。” “东南辖地内有一条活水河,河面最窄的地方约宽八米,有一座联通河岸两边百姓来往的拱桥。” 立在桌案前的三人默不作声的听着主子讲述,一时都没听出是什么意思。 “那座桥,突然之间坍塌,导致另一岸百姓出行受阻。” 蓝慕瑾的视线从垂手立着的三人面上扫过。 “今日宫内,太子党派参本殿施工不当,中饱私囊草芥人命。” 面前的三人依然没有任何动作,暗八和暗十二连眼神都没抬一下。 唯有萧争略微抬起了头。 眼神落在了桌面上卷宗上,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得以开解的亮光。 造桥? 蓝慕瑾就那么盯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看他将视线锁定了桌上的纸张。 也毫不避讳的用指尖敲了敲桌面,点在了那份纸张一角。 “本殿已命人尽快运输材料重新改造拱桥,这是路线和明细。” 之后书房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萧争的目光也只是灼灼的盯着纸张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出声。 “主子,可是要属下护送工匠和所需?” 一直默不作声的暗八出声询问。 主子辖地的要事向来他们也只知道的是一些无关紧要,主子不说,他们也不能多问。 主子吩咐怎么做,那就怎么做。 而今日五殿下不但没有直接派下任务,还将事情讲了个原委给他们。 难不成是会遭遇什么埋伏?所以必然要提前知会自已几人一番? 萧争的目光就从那页纸上收了回来,原来只是要护送工匠吗? 果不其然蓝慕瑾给了回应。 “此事必然会受到阻碍,明日你们去将假方案路线散布出去,分散探子注意。” 暗八和暗十二即刻应下。 萧争愣了一瞬,有点茫然的没应声。 萧争:……我也去吗? ……外头还贴告示逮我呢,我我也得去吗? 蓝慕瑾其实是存着一丝的想让他出府的心思,暗九既然与四皇子的暗卫有了接触。 那,那些张贴在街头巷尾的寻人告示,那些多日过去仍不曾松懈的巡逻侍卫。 ……或许也是刻意做出来,掩人耳目? 暗九千方百计乔装进了太子府探听,实际是将消息名正言顺的递送回去。 而那他夜里经过千难万阻逃出的生机,挨了两鞭从高墙上跌落,负点伤就怕疼到大喊大叫。 也全部都是假装么? 但此刻蓝慕瑾又从暗九那双澄澈洁净,好似没有任何沉重心思的眼神里。 看见了满腔的疑惑,和真实的惧意。 暗九对这个能出府与太子顺其自然传递消息的机会,看起来没有任何兴趣。 他不想去。 他眼里那种生怕被外头人抓住的怯意,真的不像假的。 即使知道自已可能是被表象蒙蔽,蓝慕瑾依然忍不住心软。 生怕,万一哪怕有那么一丁点是自已想错了。 一个冲动间,真的让他因此受了伤。 “你不必去了。” 这句话他沉沉的从口中发出,又像是叹出了胸腹中已经难挨了许久的郁气。 第107章 萧争这才松下口气,心里又疑惑自已心惊胆战的过来受罚,怎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蓝慕瑾的心情看起来差的明显,是萧争以往都没见过的沉郁。 没有发怒。 这半晌,连说话好似都带着隐约丁点的寒意。 眼观着蓝慕瑾将桌上的案宗用指尖撩开,将其中一部分推到了一旁,对暗八和暗十二开口。 “这是幌子,取走去吧。” 桌上的纸张就被暗十二伸手取过,小心的折叠好。 两人退了出去。 最后桌面上就只剩了那张真实即将施行的明细。 暗八暗十二没了影,萧争没敢走。 他是糊里糊涂来领罚的,还没挨顿鞭子,挨顿棍子,刀架脖子。 还没主动让狗主子废去自已的武功。 暗七说了,一定要主动求主子废去自已一身功夫。 才能活。 第79章 你废了我武功吧 可他还没来得及张嘴认错请罪,对面坐着的皇子就起了身。 抬步朝着门外走去,什么话也没说。 萧争整个都懵了,哎哎哎哎哎怎么走了! 都没搭理我就走了! 不是我是走是留我咋整,从头到尾不鸟我一句,我很尴尬的啊啊啊啊~ 他也只愣了一瞬,就紧随着蓝慕瑾离去的脚步跟了上去。 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蓝慕瑾是故意将萧争留在了书房,却没想到他紧随跟了过来。 像个尾巴一样,黏在后头连一点距离都不拉开,脚步凌乱的生怕自已跟丢了似的。 猝然转身,还差点撞上。 萧争被眼前鎏金蛟龙的勾爪吓得一激灵,赶紧朝后又退了两步。 蓝慕瑾蹙眉盯着他,反问道“你跟着本殿做什么?” 萧争:…………不是,不是要过来挨打吗? “……我?” 又是那种有点犯傻的德行。 蓝慕瑾此时看着他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状态,却更觉得心里难以纾解。 “本殿去沐浴,你别跟着。” 萧争“……哦。” 眼看着靛蓝色身影消失在了拱门外,此时天色也有点见黑了。 萧争心想,那可能,可能是蓝慕瑾太爱干净,从宫里回来要先洗个澡才能揍人。 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默默坐在了书房连廊外的石阶一角。 ……那我先等会儿。 暗七都说了,要认错,先主动请求废去武功。 …… 念及此,萧争的心情难以抑制的低落下去,好不容易才会飞。 ……才几天,这就要飞不成了。 天色很快变暗,傍晚仅有的微光缓缓消散,替代上了无边无垠的墨色天际。 今日仿似天气都不太好。 连星星都只有寥寥几颗,闪烁散发着模糊不耀眼的光亮。 萧争此时就像是其中跌落尘埃里的一颗。 在院落外灯盏和屋内光线都照射不到的阴暗处。 抱着双膝独自等待着,通身黑衣几乎也融入了夜幕。 唯有一双仰望夜空的眼睛还有些许寂寥的亮光。 ……只不过想吃饱躺平,也有点难。 他等了许久,久到屁股都有点坐麻了。 也不知道狗主子洗澡要洗多久,什么时候才能想的起回来,听老子诚心诚意的认错啊。 蓝慕瑾并未离开。 他此刻就立在与书房只隔一道围墙的藏书阁瓦顶上。 透过黑暗里摇曳的树杈枝叶,默然未动。 盯着那个坐在书房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乱跑的人。 书房的门还敞开着,那份真真正正将要施行的案宗就静静搁置在桌上。 整个书房院子,都没有任何一个看守的人。 只要暗九一转身,只要他朝房门里迈出两三步。 就能堂而皇之的瞥见纸张上的内容。 只要他转身进去看上一眼,那他就可以将真正的消息递送给太子府。 从而将自已的计划打乱,真正坐实了自已偷工减料草芥人命的罪名。 那块人人紧盯的辖地,也就会从自已手里失之交臂。 自然而然的成了别人嘴里的东西。 可他只是老老实实坐在书房门外,甚至都没有回头朝门里看上一眼。 都过了那么久,也没有显现出多少的焦躁与不耐。 难道这也是他的假装? 或许平日里行事果决的五皇子,在今夜察觉不到自已的优柔寡断和心软。 即使他察觉了,他也巍然不动的仿似要将这种远望耗到最后。 他也不知道自已在等待什么。 或许只是在等暗九真正的耐心耗尽? 等他终于转身,做出了自已不想看见的结果? 默立在黑夜中的人心绪难平。 直至蜷缩蹲在石阶角落的那个人焦躁的拍打自已脸颊,好似是在拍蚊子。 而后伸出双手开始不断围绕着自已拍打。 一巴掌一巴掌的及其响亮。 五皇子终于压制不住心头堵的那口气,从楼顶落下。 抬步朝着书房院子走去。 立在院落门口的那刻,萧争拧着眉心不断轰蚊子的动作才堪堪停住。 眼里带着的烦躁神色消散一空。 第108章 朝着门口人影望过去时出现了短暂的欣喜。 哎?回来了? 转瞬间又消散一空,只剩了心慌。 萧争也不知道自已是该盼着蓝慕瑾回来,还是不盼着他回来。 他回来了,那是不是自已就该被废了? 是不是就该叮咣叮咣的不停的挨揍了? 他那种揪扯又委屈的神色实在太过真实,让蓝慕瑾都不自觉朝着对面走出了几步。 立在院落正中朝着萧争平声开口。 “本殿不在书房,为何不用内力驱赶蚊虫。” 萧争懵了好几秒,好似压根都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反应过来脱口就是一嗓门。 “内力能轰蚊子?!” 我的麻鸭!内力居然能轰蚊子!!! 他震惊非常,眼眶都瞪大了一圈。 怎么轰?一掌一掌的轰??? 老子这几天挨那么多包,是不是白挨了??? 噼啪噼啪的把手心都打麻了! 不是? 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事? 他挠着耳朵上被叮出来的包整个人都不忿极了,这赖不着别人。 ……别人也不知道老子一个现代人根本不懂。 蓝慕瑾就那么看着他表情无限转换了好几次。 一会儿疑惑震惊,一会儿苦大仇深,一会儿又跟刚丢了银子的表情一样。 最后,缓缓颓然,眼里的亮光也暗淡的没了影。 而后才从台阶上慢慢站了起来,好像还有点因为时间长腿麻了。 一瘸一拐的朝自已走了过来。 撇了下嘴角小声说了句。 “……你废了我武功吧。” 蓝慕瑾眸色幽深的看着他,看他十分委屈不舍的,难受万分的,垂头默默在自已面前立着,讶然反问。 “你想让我废了你武功?” 他居然主动让自已废了武功? 不管暗九是不是四皇子派过来的细作,废掉武功,那他都只剩了一种下场。 要么就变成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 要么就会因为毫无用处被四皇子舍弃,派人直接杀了。 萧争思绪里此时有了巨大的犹豫,他真的不想被废了功夫。 ……但还是命重要吧。 “我不想……但废了武功,是不是你就能不杀我了?” 他不自觉都带上了颤音,比起功夫,真的是命更重要啊~~~~ 他还在为自已这身功夫默哀难受的时候,眼前突然身影欺近。 他下意识后退,却被攥住肩膀截停了退路。 萧争眼前就是蓝慕瑾漆黑深沉的瞳孔,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问。 “你是在表衷心?” 萧争此时才感觉一股子巨大凉意窜过神经,他知道了!!! 他果然知道我见了四皇子的人!! 霎时有一种废了武功我命也休矣的错觉,眼神闪烁音量细弱蚊蝇。 “我我我从来没有不衷心……我从始至终都都都只想过跟着你,从来没考虑过当叛徒……” “……真就只跟着你,真的……” 蓝慕瑾攥着他肩膀的手即刻捧住了萧争的脸,迫使他不准因为下意识的怯意眼神闪躲。 “看着我,说。” 萧争几乎都快被吓到心脏骤停了,反应过来口不择言的开始解释。 “我根本不知道是谁送的信!我就是……我躺墙头上……” 他一边慌乱的解释,抬手伸向自已衣服领子里摸摸索索,划拉了老半天,越着急越慌。 终于掏出了个被他挼搓褶皱的纸条,委屈巴巴的抠唆展开。 “我躺墙头上!一个肥鸟!一个灰不拉几的肥鸟飞我脸上!” “我以为它要在我脸上拉……” “……¥它脚丫子上就拴着那么个信儿!#¥%@我好奇摘下来看,上面,上面他就写着一个萧!” 萧争费劲巴拉的将那个纸条的边角捏平,将那个“萧”字贴着自已鼻尖,给近在咫尺的蓝慕瑾展示。 “就这个……就这个萧,我好奇才去了,真不知道是谁……” “……真不知道。” 纸条突兀被拍落。 宽厚手心再次贴合,捧在萧争侧脸上,在他没反应过来的瞬间。 灼烫的呼吸喷薄至鼻尖令他紧张眯了眼,唇瓣上突兀贴合一股温热。 第80章 只跟着我,萧争 蓝慕瑾的视线只从眼前那皱皱巴巴的纸条上掠过。 却并没有看清,纸上的字迹模模糊糊全部都成了背景。 唯有纸片遮挡之下那一抹嫣红,在他眼里清晰无比。 那日思夜想的温软,那喋喋不休的细语,惹的他无数时刻都辗转思绪。 自已无时无刻都想去靠近,去触碰,无数次都想真真实实的拥在怀里。 可眼前这个人,他总是躲躲闪闪。 他总是避之不及。 所以蓝慕瑾心想,或许是这种别样的感情实在让他难以接受,要给他一点时间。 一点一点,去顺其自然的积攒一些点点滴滴。 直到他能渐渐不再排斥亲密的举止,能放下心坦然的接受自已。 可为什么,他又会与四皇子府有了牵扯,在自已无限包容与爱护下,给了自已当头棒喝冷水淋身。 蓝慕瑾最终还是难以抑制的失了控,用自已的冲动掀翻了心底的纠葛。 第109章 用不断汲取补全心洼里那些沟壑难平。 呼吸交缠。 萧争此刻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所有能思考的神经全部绷直,脑中一片空白。 他懵懵登登的断片了几秒,温热湿润探入口中,不断搅动着他的触觉和感官。 仅有的氧气被抽取,才反应过来想躲。 他伸手去推眼前人,指腹碰触到对方衣衫平滑的缎面。 前襟上的刺绣蟒纹触手是一片生涩。 指腹滑过那凛然的蛟龙身躯,手心贴合的蓝慕瑾胸口的当刻。 霎时感觉到了一股有力而频繁的心跳,砰砰砰的好似撞击着胸骨,撞击着他的手心。 又仿似下一刻,就能从胸腔中迸发而出,跃到他眼前。 让他看看。 这个人的心脏,究竟是什么颜色。 萧争只感觉自已的头脑无比的混沌和慌乱,他没办法保持一丁点的清醒,只想朝后闪躲。 躲开那不断索取的湿热,躲开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 可他后仰的动作被截停,一只宽厚的手掌坚定而霸道的拦托着他的后颈。 不准他有任何闪躲的空隙。 就连后腰都被臂膀紧紧圈起桎梏,死命勒着分毫都不松。 勒的他挪动不了分毫,都有些喘不过气。 他惶然尝试掰扯固在背后的手,却因撤开推拒的手,整个胸膛都与眼前人的胸口紧密贴合。 紧紧挨着,隔着布料。 那铿锵有力的心跳震动感,就透过薄薄的衣料震颤了他自已的胸腔。 将他自已的心跳都带动的紊乱起来。 随着受阻的呼吸和过于用力的怀抱,乱作一团。 而蓝慕瑾的桎梏分毫都没松缓下来。 他清晰感受到了萧争的推拒,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慌乱,他想立刻逃离的反应。 却渐渐收紧手上的力道。 不想让他走,不想让他躲。 他越躲,蓝慕瑾便感觉距离将会越来越远,仿佛只要一松手。 就没了。 不管是他自已想一走了之也好,是他要离开府里去投奔别人也好。 真的就没了。 蓝慕瑾只想留住此刻。 去拼命吸吮,去无限探索。 在他日思夜想的缠绵中留住哪怕一点点温存,他几乎是疯狂的将萧争紧勒着。 感觉就像是想将他完完全全融入自已的身心,裹挟着翻天覆地的湿甜,蓝慕瑾几乎是抬过下颌将萧争欺的有些微微后仰。 萧争真的几乎窒息了。 他感觉自已都已经开始头晕目眩,他的手在后背用力扯拽,想将环在自已身后的手扯开。 可那手掌就像铁链那样坚硬,紧紧捆扎着他不让他逃离哪怕半分。 萧争有些缺氧。 眼前人贴的近无可近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真切,他几乎都要忘记了,这可是个皇子。 也是他的主子。 口中血腥味弥漫,萧争忍不住作出了自已能作出的唯一反应。 一阵疼麻扩散性从口中传递到蓝慕瑾的全部感官,刺激的他情绪恢复清明。 些微的后悔一闪即逝,他只停顿了一瞬。 又就着还未分开缠绕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最后加深了这一吻。 真正的垂下眼眸,用自已的全部去感受。 些许退开,几乎是鼻间碰着鼻尖,看萧争泛红发肿的唇瓣,又望向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 轻轻捧着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只跟着我。” “萧争。” 萧争,就是他本来名姓吧。 在他成为自已的暗卫之前。 而视线中那双大眼睛里还全是懵然,闪烁着无法消化的惊慌。 萧争他什么也没说。 只有慌乱和怔愣。 当蓝慕瑾的拇指指腹摩挲过他的下唇,萧争才紧张的将口中残留的血腥味吞咽下去。 他恍神间清清楚楚听见了自已喉间“咕咚”声响。 整个人才在惊吓中回神,抬手推了眼前深情款款的人一把,慌里慌张的踉跄后退了几步。 差点跌倒在书房门外的石阶上。 蓝慕瑾下意识想伸手去拉他,萧争反而又被惊着了。 也顾不得什么主子奴才,记不起自已是来请罪受罚,也忘了自已刚才还生死攸关,颓然难过的请蓝慕瑾废自已的武功。 他什么都忘了。 就不断朝暗处退后,妄想用黑暗来掩盖自已此时的不知所措。 在蓝慕瑾再次开口之前,他跑了。 贴着连廊墙角,仓皇逃出了院子,十分狼狈。 眼睁睁看着他逃离的蓝慕瑾无意识的跟了几步,心里腾起浓烈的难安。 他怕,他怕萧争被方才的逼迫过分惊吓,怕萧争突然一走了之。 藏起来,找不到。 云锦墨色鞋面停伫,五皇子立在拱门外,默然盯着那黑衫人影消失在夜色中。 “来人。” 他忽然出声唤过了不远处的下人,下人小跑着到了近前听从吩咐。 他从早已经看不到踪迹的黑夜中收回目光,回身走进了书房院落。 下人规矩垂首跟在他身后。 书房仍然亮着灯盏,给这个静谧的院子引出了少许的光亮。 他尽量忽略自已的心慌和焦躁,恐怕那人会一走了之的担忧。 第110章 略一抬手,朝着下人吩咐。 “去将那个食盒,送到北角那个院落。” 顿了一瞬,蓝慕瑾淡淡嘱咐。 “就放在院门口。” 第81章 什么贡品 萧争一路跑的像逃命的猎物,他都没多想自已该朝着哪边跑。 又该走去哪。 只是凭着自已的意识,伴随着因为飞的太快呼呼刮过耳际的风声,已经混沌成一团乱麻的思绪。 分毫未停的逃回了住处。 并且叽哩咣啷的转身反手关上了院门,还插上了门栓。 听到动静,里头默默等待的三人立刻从房内先后窜出。 最先跑出来的是暗十一,几乎是跟个离弦之箭一样直直的奔向了萧争。 “暗九?” 暗七说,主子命他出城去辖地,暗七不能违抗主命。 所以暗七眼神郑重的看着暗十一的双眼,让暗十一好生等待暗九。 等主子真正给了发落,无论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人回来接人。 人回不来接尸体。 嘱咐暗十一,一定要将消息带给他。 暗十一这才意识到暗九是去领罚,还很有可能因此被杀剐了去,往后生死相离。 “你回来了!” 能看见萧争,暗十一已经暗淡许久的瞳色里再次闪出了光亮,窜到跟前先是给了萧争一个熊抱。 而后又意识到是自已冲动,万一暗九身上有伤口,这样一拍该有多疼。 他迅速瑟缩回去,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察看萧争身上有没有伤痕,围着转了两圈。 什么都没寻到,衣料上连个口子都没有。 “是不是打棍子了?” 打棍子衣服不会损坏,但身上了淤肿的厉害,有时候五六天都消不下去。 萧争任由他抻拽,眼神茫然的望着紧跟其后走出来的暗八和暗十二。 半个字都没说,就那么六神无主的发愣。 “暗九,主子没打你?” 暗十一已经喋喋不休的问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萧争的回应,他疑惑的朝他脸上看去。 发现暗九也像暗七一样,好似也气力全无,有些蔫蔫哒哒呆愣愣的。 一向默不作声的暗八反倒比暗十二先开了口。 “你没事吧?” 萧争从疯狂撞击的心跳声中回神,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量微小的回应。 “我没事。” 暗十二盯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若有所思,尤其看向他有些泛红微肿的唇瓣。 眨巴了两下眼,没出声。 暗十一此刻才算真的放下心,暗九没事可太好了。 暗九没事。 他立刻就想将这个消息马上告诉暗七,让暗七也开心,也不要再难受了。 他咧嘴笑着喊了声“我去……” 他还没来的及往外跑,暗卫谨慎的习惯让立着的几人霎时噤声。 冷不丁静默下来的环境下,院落外不远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暗十二散出内力灌入双耳。 便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中,还连带着谈话声。 “这黑灯瞎火的,殿下突然吩咐让这会儿送东西来这院子!” “这这这院子不是没人住吗?” “是啊要不是说,没人住,还送个食盒过来,里头估计是吃食。” “……贡品吗?” “……别说了行吗?我叫你跟来是壮胆子!” “快快快放下赶紧走!” 暗十二:……? 脚步声很快凌乱着跑到了近前,都无需内力都可以清楚的听到门外俩人步伐杂乱。 然后是将东西放下的声音。 又慌慌忙忙的往回跑,跑了没两步一人又拽着另一个人返回来。 “等会儿!没敲门!” 砰砰两声门板震动,门外的人跟被追杀一样叮咣叮咣跑的飞快。 暗八:……? 院门外再次陷入久久的寂静,暗十一又听了一阵,才凑过去取下门栓,拉开了院门。 门外空无一人,他立在门板后头,低头朝下看。 一个食盒静静的搁置在门槛外头。 他就伸出了胳膊,将那个食盒一把捞了进来。 莫名其妙的提在手里看。 一直没有动作的暗八和暗十二内力波荡之下,表情别扭。 模模糊糊听到离院子远处的地方传来两人惊慌的妈呀哎呀声。 “真有人拿!” “什么什么哪有人?那就不是一只手吗??快快回去回禀殿下。” 暗八:…… 暗十二:…… 暗十一没那么多心眼子,他提着手里的食盒看了会儿,嘟囔了句“什么贡品?” 然后直接伸手打开了食盒盖子。 看见里头摆放整齐的几个碟子里,是几样工艺繁复,特别好看的点心。 “哎哎哎??这是什么贡品?暗九!暗九你看这是什么贡品!” 食盒子递到了萧争眼前,都贴到了他身上给他拱的退了半步。 在暗十一兴奋的眼神下,萧争垂下眼睫看向食盒里,脸上没有出现平日里该有的反应。 他没两眼放光的笑弯了眼角。 也没直接伸手去捞。 更没感叹狗主子有钱,连点心都看着值钱。 这就是蓝慕瑾送来的,他心里只有惊慌。 第111章 暗十一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食盒子提向暗八暗十二。 “你们看,这是什么贡品?” 暗八:……他还真以为是贡品。 暗十二:……给祖宗的贡品呗。 每个人都不搭理自已,暗十一有点憋屈。 不过他的思维猛的一下跳跃,眼神亮晶晶的询问。 “这贡品能吃吗?” …… 萧争没反应,暗八不说话。 暗十二只好对着他这种殷殷期盼的眼神回应。 “……祖宗没意见,大概能吃。” 暗十一咧开嘴角笑露出了白牙,将食盒放在了地上。 从身上掏了个洗净的蒙脸帕子,蹲下身摊开在自已膝头。 从食盒里每种都取了一块,整整齐齐放在了黑布上,而后犹豫了几秒。 把那个看起来很好吃的那种,又拿了一块。 最后小心翼翼的裹好系上,生怕挤碎。 开心无比的蹦了起来,靠过来贴着萧争说话。 “你没事,我要去告诉暗七!” 暗十一飞窜着跑了,身影转瞬消失在了夜幕墙头上。 萧争挪动脚步朝旁走了一步,忽略了暗十二望过来的视线,转身走回了屋里。 暗十二提起地上的食盒,碰了碰暗八的手肘,跟着走了进去。 将东西搁置在桌上,转头又看向靠在墙边的萧争,开口随意调侃了句。 “阿九,怎么跟受了欺负似的?” 萧争眼神不善的瞪向他,暗十二才笑了一声改口。 “我不说了,你当我贫。” 但见到了暗九有了反应,暗十二才放了心,语气也变得正经。 “我与暗八受命出府散布消息,方才想着等你,你既然没事,那我俩这就走了。” 第82章 别什么东西都捡 暗八和暗十二也走了,本来还能显出热闹的房间。 又只剩了萧争自已。 暗十一刚才也跑了,他那个心跑的比人还快,早就绷不住奔着心里记挂着的人去了。 暗七奉命去辖地看守,所以在傍晚前就出了府。 但暗七并没出城,而是在府外踟蹰等待。 就算今日等到的是最坏的结果,那他也要等到个结果。 就算暗九死了,他也要将尸体带走。 亲手埋起来。 夜深了,等待的人几乎心如死灰,他所盼望的那丁点的希望。 恐怕也终将被碾碎,如果暗九也没了,暗七真的不想再带回另一个暗九。 他这几年见过了太多的生死,承受了太多的离别。 从暗七身边并肩的暗卫并不止五个。 当今圣上给每个自成一府的皇子都赐了四名暗卫。 以保护皇子安危。 暗七就是当初被派到五皇子身边的一个。 那时候也有暗八,暗九,暗十。 可五殿下仿似从始至终都是皇子中,锋芒最盛的一个,殿下遭遇的阴谋,刺杀,陷害。 太多太多。 也在这无数次生死攸关的危机中,暗七身边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弟兄,殒命了一个又一个。 暗八没了,是他埋的。 暗九没了,也是他埋的。 他一次一次的从悲痛中将自已强硬的撑起来,让自已钢筋铁骨心性坚定。 告诉自已,生死本就是一个暗卫早晚最终的结果。 可等暗十也没了,他也会觉得撑不住。 后来主子只能耗尽心血重新培养新的暗卫,补上原先的空缺。 来了个不善言辞的,暗七还跟他叫暗八。 来了个好勇斗狠有点凶的,神似原来暗十的性子,暗七还跟他叫了暗十。 再后来,他捡了奄奄一息却求生欲极强的萧争。 暗七跟他叫暗九。 他身边的那些称号就又都回来了。 暗十一才是他真真正正诓骗进来的。 他跟着主子到了宫里,遇见了父母双亡被抓进宫的小少年。 在净身房外奋力挣扎闹的翻天覆地,连砸带凿,打伤了一群太监。 鸡飞狗跳的几乎折腾了个翻天。 可涌进去的太监越来越多,闹腾的却只有一个,其余的孩子都瑟缩在角落认了命。 只有那个长相清秀的祸头,闹出了自已最后的不屈。 在那群太监拿着棍棒,要将惹祸的人打个半死的时候,暗七故意惹了点乱子。 在乱成一锅粥的麻烦下,带走了那个小少年。 暗七观望许久一身反骨的那个小少年,他居然十分爱哭。 就扒着暗七的胳膊,像是抓到了救星,再也不敢撒手了。 暗七偷偷将他带回的时候十分忐忑,自已没有主子命令擅自惹了麻烦,恐怕殿下不会应下救他一命。 出乎意料的,五皇子只是瞟了少年一眼。 没什么情绪的给了暗七回应。 “送进暗卫营,活不活的下来看他自已的本事了。” 后来暗七将小少年送进暗卫营,少年还是扒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我不想去,我不想去我想跟着你。” 暗七沉下脸,五皇子府可容不下一个哭唧唧的怂包。 “难不成你想做太监?!” 少年连连摇头,嘴里嘟囔“我不想做太监,做太监就不能娶媳妇儿了。” 第112章 暗七缓下神色,拉着他的手腕温和劝导。 “那就去学本事,只要你从那么多人中证明你最强。” “那你就能做暗卫,暗卫月俸高,攒着娶媳妇儿。” 其实暗七只是想给少年个期盼,让他带着这份希望从残酷的训练中坚持下去,活下来。 再后来,那个爱哭的少年真的成了佼佼者。 成为了暗十一。 暗十一也不再爱哭,只是每次再见到他时还是那种有点没出息的样。 暗七总是训斥他,想让他再成长一些。 好不容易才将消失的那些名字补全,暗七也日日去假装。 假装暗八还在,他们都还在。 暗七身边又有了铮铮铁骨默契十足的弟兄,每个都是那么鲜活。 让他恍似就是那些刀割肺腑的心痛从来没发生过。 如果今日暗九死了,就再没有暗九了。 暗七恐怕再也没有气力,再去重新带出一个暗九。 闷疼闷疼的思绪被拽回,暗七视线里出现了一抹跳脱的黑影。 就从府墙处翻出,轻盈到像个乍着翅膀的燕子。 带着一身的兴高采烈,带着浓厚的熟悉气息,准确的寻到了暗七休憩的房檐上。 迅速而利落的凑到了他身边,朝着他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那弯起的嘴角,掩饰不住的喜悦。 都跟当初从暗卫所拔得头筹,再次见到自已时如出一辙。 “暗七!暗九没事他好好的呢!” 暗七压抑的心绪被猛的掀翻,诧异的眼神紧紧盯着十一的眸色。 听着他笃定的保证。 “我仔仔细细的看过了!他都没有受伤!” 暗七整个人都懵然无比,头脑都变得晕晕乎乎。 暗九没事? 他没事? 心里那股绞疼缓缓平复,只剩心跳还在执着的打着鼓点,真的没事吗? 暗十一伸手揽过了他的肩膀,贴着他肩侧轻轻安抚。 “别担心了,我们几个都永远能在一处。” 心跳也渐渐趋于平静,暗七通红的双眼逐渐温和,唇角也有了一丝笑意。 都在,真好。 静悄悄的黑夜,不太明亮的夜空,还有鳞次栉比的瓦片。 暗十一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布包取出来,轻轻递到暗七身前,又慢慢解开。 将里头摆放整齐的点心展示在了暗七眼前。 “给你吃。” 暗七才讶异他从哪掏来的点心,就听他又委屈巴巴的撇着嘴喊着。 “还是压坏了!” “我都好小心了!怎么还是坏了!” “……都不好看了。” 这种孩子气的反应让暗七无端叹了口气,从暗卫训练中生死攸关了那么久。 成了一个暗卫也快一年了。 怎么关注点还是在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上。 “你上哪拿的点心?” 暗十一“我拿的贡品。” 暗七:……?????? 贡品?!哪来的贡品? 府里根本没有供着任何神灵或者佛像,殿下又是皇子,也根本不会有祖宗牌位。 这小崽子他上哪拿的贡品??? 难不成是府里下人有在角落祭拜亲人留下的? 暗十一捡的??? 暗七:…… 暗十一就那么殷殷期盼带着点可惜劲儿的嘟囔着,捧着几块点心送到了暗七眼前。 “压坏了也挺好吃的,你尝尝。” 暗七“……你往后别随便什么东西都捡。” 暗十一:??? 第83章 想再抱抱 捡? 暗十一根本没听懂,但他也没纠结。 重要的还是让暗七尝尝这本来应该长得好看的点心,到底好不好吃。 尤其是他看着最好看,看起来最好吃,多拿了一块的那种。 万一真的特别好吃,暗七没吃够呢? 他捧在表层已经损坏的几块点心,有那么一点难受。 刚才真的很好看,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点心。 可是现在不好看了,一定是自已跑太快了,都压碎成一片渣。 暗七都没看见。 都没让暗七看见有多好看。 他视线里那几块被压坏的点心被取走了一块。 暗十一的眼神跟着捏点心的指尖追随,看暗七扯下下颌处的黑巾。 将破碎的“贡品”送进了嘴里。 轻轻咬下一口,那轻易都会碎掉的点心,动作间连个渣都没掉落。 暗十一弯起嘴角痴迷的盯着暗七,在他心里,暗七一直都是这样。 待人宽容性情温和。 暗七是个暗卫,却并没有习武之人惯有的随性。 反而温润如玉谦煦柔和,仿佛就算手中端的无论是什么粗茶淡饭,他都可以不骄不躁细水长流。 晃神间暗七已经将手指上残留的点心碎屑撵净。 回过头望向看着自已愣神的暗十一,勾着唇角笑了一声。 “快包起来吧,等你饿了的时候吃。” “很好吃。” 他说好吃,暗十一的喜悦立时溢于言表。 又仔仔细细的将点心包好,执意往暗七怀里塞。 “你带着,你要去辖地路远,路上好久呢。” 一想到暗七这就要走,他整个人逐渐萎怩,变得蔫蔫哒哒好难受。 第113章 “我想跟着你,要不我去跟主子请命,陪你一起去吧!” 暗七摇头,耐心劝慰。 “你留下来,方才我见暗八和暗十二都出府了,你若是也走了,府里就只剩暗九一个人。” “你得留下照看着他,我不知他为何没受罚,但还是没法放心。” 暗十一知道自已应该留下,暗九根本不能出府。 主子身边也不能没人守着。 但他想到要跟暗七分开了,还兴许这一次就要分开好久,实在是慌乱难安。 暗十一没有坚持,他只是默默看着暗七裸露的下颌。 眼神委屈,想再多看看,多看一会儿。 “暗七,你这就要走,我能不能再抱抱你?” 他话才刚说出口手就已经将伸了过去,根本没等暗七反应。 暗七也没有过多反应,任由他伸着胳膊圈过自已。 这次兴许确实会很久,辖地离皇城有段距离,好似还有诸多麻烦。 这一去,少说也得十天半月吧。 暗十一倾身环抱着暗七,脸贴在对方领口,又闻见了好闻的皂角味。 他将鼻子紧紧埋进了暗七胸口布料里,深深吸了一大口,想多汲取一些身上的味道。 和一些安心。 他甚至鼻尖都感觉到了暗七胸口的心跳震动,和若有似无的体温。 要是能再抱整整一夜就好了。 夜确实已经深了,暗七本来此刻早已经应该出了城,却因为担心暗九,私自在府外等了许久。 不能再耽误了。 他轻轻将挂在自已身上的人推离,攥着暗十一的肩膀轻缓的安抚。 “好了,我真要走了。” “你快回府去,再去看看暗九。” 暗七在暗十一依依不舍的注视下离开了。 他又默默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伸出手放在身旁的瓦片上。 用手心去感受还残留的余温。 等那点温度也没了,只剩了夜晚降下的微凉,才沉沉叹出口气。 起身窜下了屋檐朝着府里奔。 暗十一回到住处的时候,发现暗九竟然还在墙角坐着。 那个食盒就静静地搁置在桌上,他就迷迷糊糊的像是头脑不太清楚一样。 脸颊贴着墙面发愣,连自已进来都没反应。 “暗九?” 暗十一窜到跟前手直接探到他脑门,嘴里嚷嚷着。 “你是不是生病了?发热了?” 萧争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有一点点疲倦,少了几分灵气。 “你见到暗七了。” 此时屋里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人,暗十一没有蒙着口鼻。 此时听到他询问暗七,便伸手把面具也取了下来。 凑到他身边挨着他坐,眼神清亮的回应。 “我告诉暗七你没事,他受命去辖地,方才已经出城了。” 说完就有点郁郁,声量轻轻的嘟囔。 “都得有好多天不能看见他。” 暗十一那副郁郁寡欢的悲戚模样,让萧争感到莫名。 他开口问出了句自已都没想到的话。 “你这是在相思吗?” …… 他说完就猛然提了口气,深深吸进了胸腔里憋着。 憋闷到双手捂着脸烦躁的搓了几下。 他就知道自已应该别说话!就应该闭嘴! 又给暗七找麻烦!又给别人添乱! 相思个大头鬼! “相思?” 意料之中暗十一回应了,而且是紧逮住了这俩字,咧着嘴角又笑开了。 “原来这是相思,等见到暗七我要告诉暗七。” 萧争:……。 暗十一只在萧争旁边坐了一小会儿,他先奔着住处回来,主要是为了确认暗九有没有事。 现在府里只剩了他们俩,暗十一还要去主子寝殿守夜。 “你先睡,我走了!” 黑影转瞬就窜出门翻墙没了影。 萧争盯着空空荡荡的院子,这才从靠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墙边挪开。 仰躺在床榻上缓解自已有些麻木的四肢。 他想,睡一觉吧。 眼前想不通的,想不开出路的,睡一觉就能好了。 所以他侧过身蜷起双腿去捞身旁的被子,捞进怀里的是一片软腾腾。 手心滑过柔顺垂坠的锦缎面。 自已脸颊旁触碰到的,也是柔软喧腾的棉枕头。 蓝慕瑾派人换了新的枕头被褥。 将暗卫住所里所有人的被褥,都换了。 换成了跟皇子寝殿外那个卧榻上那个软垫子一样的。 萧争的眼睛瞪着眼前,在昏暗灯照下都泛着淡淡雾光的被褥料子。 仿似此时就又身处在皇子寝殿,不远处就立着沉默不言的狗主子。 看自已怀里裹着软垫犯愁,听自已嘴里感伤想自已的枕头。 目光沉沉蕴含着他猜不透的深邃。 萧争还没酝酿出来的睡意霎时更加清醒。 整个人像是被电到了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把自已眼前那根本不像下人能用的棉被,直接扔了出去。 第84章 全都是他的影子 不仅把棉被扔到了墙角,还用脚丫子又蹬了一下子。 生怕挨到自已身上。 他看见这床被,脑子就控制不住。 第114章 想起自已在皇子寝殿睡醒,睁开眼贴的近无可近的侧脸。 还有自已胳膊环抱搭靠的腰身,还有身上薄如蝉翼的里衣质感。 还有攥在自已手腕上的热度。 他觉得自已整个人都要神经病了,这床被子得扔! 必须离自已远点,千万千万别碰到。 ……这往后就是老子的心理阴影。 他脑袋混乱的将身边的枕头也跩飞了,枕头也不要,上火!上火! 而后他看见了自已放在床角落的木枕头,赶紧探身过去一把捞在了怀里。 木枕头才是自已的。 抱着自已这个破旧的木枕头才能踏实。 他紧紧搂着坚硬的木头面,感受着表层微微泛凉的触感,妄想用熟悉的质感召唤回自已正确的思维。 可他的木枕头是空的。 他转身的动作下,里头就清晰传出了哗啦啦掉落砸碰的声响。 里头的金子,发冠,扳指,都叽里咣啷的撞击翻到了另一面。 还有那些特意换来的散碎银子,磕碰的动静每一下都砸在萧争绷紧的神经上。 砰一下,砰一下子的。 砸的他都心慌。 全是那个人的影子。 这个枕头也不能要了,太他妈烦人,烦死人! 萧争把木枕头也放在了床上,慌慌张张转身提鞋朝着门外走。 睡不着,这屋不能待! 去院里让夜风吹吹自已这个中了病毒的脑子。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靠着门廊柱子深呼吸,告诉自已冷静,冷静。 那狗东西他肯定是故意在报复老子! 萧争醒来就已经是五皇子府的暗卫,他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蓝慕瑾。 所以他此时意识里觉得,自已也只不过是五皇子府里的某一件东西。 就像床上的软和被褥,就像枕头里的金银财宝,也像这院里的花花草草。 可以从一个屋子挪到另一个屋子,可以浇浇水,更可以摘下来。 五皇子,那可是天之骄子。 皇帝是他老子! 他当初对自已诸多容忍,是因为自已为他解毒有了那么丁点的功劳。 而他对自已所施舍的一切,都是随性而为。 自已平平无奇一男的,还是个别人派过来的奸细。 他兴许就是避开了非要噶了自已的方式,用另一种想法解决了自已这个麻烦。 给自已废了,不是暗卫了。 变成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男宠。 高兴了就逗弄逗弄,不高兴了就轰出去。 他现在是五皇子,但他可是这泱朝百官眼中胜算最大的一路。 蓝慕瑾将来很有可能就是天子,到时候三宫六院姬妾成群数不胜数。 就算他不是天子,那他还是个闲散多金的王爷。 也会有正妃,有侧妻,围着他的有莺莺燕燕,等着他的是子嗣成群。 自已又算个什么? 这过程中暖床的其中一个? 萧争十分难受自已现在的处境。 哪怕委曲求全都不知道自已还能憋憋屈屈活几天。 一走了之还到处都有追兵通缉。 跑还能往哪跑? 在这个时候说了算的是皇权,自已只不过是可有可无,随时都能被碾碎的蝼蚁。 太子表里不一,二皇子看着就难摆平。 三皇子也相当腹黑,四皇子……萧争都郁闷死了。 自已可就是他派过来的奸细,还是剩一口气扔过来的,最该躲的就是他。 想来想去,这么多皇子也只有蓝慕瑾还有几分仁善。 ……如果最后他能坐上龙椅。 应该会是个好皇帝吧。 萧争想起五皇子辖地平白无故桥梁坍塌的事,那大概也是夺位之争里,避之不及的陷害。 不管是谁想把这草芥人命的罪名扣到蓝慕瑾头上,对方都是个不择手段,不在乎百姓生计的人。 萧争兀自站起来,腾身而起跃到了树上。 在树上钻来寻去的找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了个很直很直的小树棍。 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快乐一样,将那根小细杈小心翼翼的撅了下来。 而后又找了许久,从另一棵树上找到了个不知道是被谁蹬折的断杈。 树杈早已经折断枯萎,没了水分变成了干杈。 萧争心说这肯定不能是我干的。 我才来几天。 而后他就又跃回了屋门口,走进屋里用那根枯萎的树杈伸到油灯里燃烧。 暗卫住所的油灯那点烛火可太小了。 他就那么伸着杈,在明明暗暗的小火苗上头引着。 烧了很久才引燃,他自已都快趴在桌上等的眼发直了。 他攥着那根正在燃烧的树杈,开始揉搓手里另一根树棍,将表面浮灰搓净。 用指尖在树皮表面目测着指甲划了一道又一道。 在完全没有睡意的紊乱思绪里,他找了别的事情将自已平复不下来的注意力转移。 皇子寝殿里灯火通明,殿门大敞。 时常燃着的那炉驱蚊香已经快要燃尽,烟气越来越稀薄,几乎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五皇子端坐在床榻边上,目光平视未落实处。 很久之前下人已经过来回禀过。 那个院子里并没有人出来,也没有说话和喧闹的动静。 第115章 只凭空出现了一只手,悄无声息十分迅速的将食盒捞了进去。 …… 暗九或许受到了很大惊吓。 蓝慕瑾生怕他会突然受不了,开始想方设法的逃走,才让人去院落看了一眼。 此刻他还是心里难安。 若是暗九方才没想走,夜半避开所有人突然就走了呢? 窗外传来了轻微的落地动静。 蓝慕瑾恍神的视线立刻望了过去,听着窗外轻微的脚步声,和干脆利落飞梁隐匿的动静。 如果不是他还没就寝,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注意着外头动静。 兴许都不会太过在意。 不是他。 暗九跑了,他肯定不会回来。 他现在肯定是躲自已都躲不及。 蓝慕瑾起身,迈步朝着门口走去,立在寝殿门口视线没有望向暗十一隐匿处,只声音淡淡的吩咐。 “回去,不必守夜。” 暗十一懵了几秒,从房梁上飞落下来,考虑了一会儿才小心询问。 “主子……是属下吵到……” “回你住处去。” 暗十一“……是。” 才刚一路狂奔过来生怕被怪罪的暗十一,又迅疾离开了寝殿附近。 片刻不留的往回跑。 都给他跑懵了。 第85章 戴罪立功 暗十一都想不出来自已是哪惹了主子烦,这才刚落脚还没喘口气。 ……又被轰了出来。 眼观着他消失在角落阴暗处,蓝慕瑾又在寝殿门口立了一会儿。 散出几分内力,感受暗十一确实是朝着北面跑的。 才转身走回了寝殿,也终于关上了房门。 今夜注定难眠。 若是萧争夜里突然想要离开,暗十一也在,还能拦上一阵。 暗十一懵里懵圈的又跑回了小院子,瞅见屋里还亮着灯,便没刻意放轻脚步。 从屋外跟个兔子一样窜了进来。 转头就看见暗九坐在桌子边上,垂头摆弄着什么。 那盏小小的烛火显得更昏暗了。 映照着暗九的身形,在后头墙面投射下一个巨大的影子。 暗十一歪头盯着墙面上的影子笑了一声。 影子上暗九就像个正在专心缝补的大姑娘。 跳脱的头发丝都很清晰。 而后他就走过去凑到萧争对面坐下了,十分好奇的盯着他手里看。 “你怎么又回来了?” 萧争没抬头,还专心致志的抠搜着手里的东西。 认真到就像掏那个空心枕头一样。 暗十一对蓝慕瑾把自已轰回来的事没多想,随意回应着。 “主子说让回来。” “……哦。” 果然看着老子呢,怕逮机会跑了。 暗十一眼看着暗九手里捏着一根木棍,用指甲一下一下的在划着印记。 一道一道的竖线,整整齐齐的。 那指甲缝都给扣绿了,指甲又短,根本就没多大痕迹。 他伸手从腰间摸出一枚暗器,搁桌上推了过去。 “你用刃尖划行不行,看着都可费劲。” 萧争:…… 然后萧争就拿着暗器开始剐蹭,想了想。 把桌上已经灭了半截,变成黑炭的干树杈推给了暗十一。 “你帮我,磨细点。” 暗十一捡起了那根黑不溜秋的碳棍。 又看了看桌上好似方才已经磨了好久,断了一截又一截的碳沫碎屑。 再次掏出一枚暗器,用刃锋游刃有余的削着。 细细密密均匀的碎屑从暗十一的指尖落下来,落了一桌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削成了尖。 萧争:……? 行吧,术业有专攻。 暗十一用暗器都已经跟自已划拉手机一样习惯了。 萧争也把刻度雕刻的更明显了些,吹了吹桌子上的碎屑。 方才那黑碳沫子呼一下子,就飘腾起来了。 要不是暗十一身形迅速闪的特别快,都得扑他一脸。 呸呸了几声再凑过来,发现暗九已经扯过旁边准备好的一大张纸,好像要开始画什么。 立马兴奋又好奇。 “别画葫芦!画暗七!画暗七!” 画张暗七给揣怀里,他就想看的时候看上一眼。 睹物思人,不是,睹画思人。 萧争给他凑过来的爪子拍了回去,在纸上迅速写了个“7”,给他递了过去。 还画暗七,就老子这鬼斧神工……暗七可不能答应。 他不再搭理捏着纸条瘪嘴的暗十一。 铺平纸张,将那根雕了刻度的小树棍横在了纸上。 捏起那可怜巴巴被自已报废了大半截的碳芯,深吸口气。 连个铅笔都没可真费劲。 暗十一就默默的托着腮帮子看他在那张纸上画直线。 一道一道的。 左一道右一道,横一道竖一道。 说来一道就来一道。 压根看不出是在涂什么玩意,就是一堆线条。 还一个岔一个岔的。 五迷三道不知道什么诡异东西。 看着看着,暗十一都困了。 从托着下巴半眯着眼,到趴桌子上看,最后就趴着睡着了。 萧争就着已经昏暗下去的灯盏,和静谧虚空的的夜色,还有身旁熟睡的暗十一。 第116章 在纸上画了大半宿。 “……河面最窄的地方宽八米。” 最后把数都标到旁边,才抻了抻膀子小声感叹了句。 “画人不会,画个草稿还成。” 他将都晕染的有些模糊的碳灰线条吹了吹,吹去了纸张表层掉的碳灰浮沫子。 轻轻的折叠起来。 然后起身两腿虚浮,脑袋发沉的绕到了暗十一身后。 抻拽着暗十一开口。 “上床上睡去!明个落枕了变个歪脖子!” 暗十一跟被刺杀了一样腾一下窜了起来,一个手刀就要劈萧争脖子上。 还好收手及时,萧争躲的也快。 要不然歪脖子的就成他自已了。 暗十一“我还以为有人偷袭我,你画完了?” 萧争匀了口气,伸手推他“去,去趴床上去。” 这时候天色都已经过了午夜,萧争耗费了一些精神,也感觉心绪平复了些许。 侧卧在床榻上,枕着木枕头。 盯着眼前那个静静贴着墙的软枕,又陷入了无尽的仿徨。 他也可以不给换枕头。 他也可以不给我钱。 明明只要是他想,自已就不可能跑的了。 想着想着,思绪就变得半梦半醒。 萧争总觉得自已是没睡着,但他也没醒着。 晨间暗十一老早的就醒过来,蹭下床去洗漱,萧争才被动静真正惊醒。 他仍然蜷缩在床边那个姿势,只是奇异的是,被他扔到墙角的被子好好的搭在他腰上。 他都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在一动没动的情况下,给薅过来的。 撑着手臂起身坐在床边上,从外头回来的暗十一询问。 “你也醒了?那去洗漱,趁殿下更衣前到主院待命。” 暗十一之所以醒这么早,是因为昨夜没有守在寝殿外。 要提早到寝殿外候着,不能让主子寻不见人。 “十一。” 萧争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收拾妥帖,犹豫着开口。 “……你先去。” 有暗十一守着能随时听命,萧争本来就忐忑的心里更打退堂鼓。 暗十一望着他没什么精神的状态,点头应下。 “你是昨夜睡太晚了?哎你画完了吗?” 萧争眼神瞟向桌面上折叠好的纸张,昨夜那一丁点想戴罪立功的劲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蓝慕瑾指定还是不能饶了我。 暗十一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桌上,伸手就拿起来展开看。 纸面上已经糊的有点黑,碳总归不是铅,再小心也会晕染。 还是一堆线条,线条旁边还标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暗十一从里头找到了7,8,还有一些不认识的。 举远了看,隐约能看出来。 很像一个桥。 第86章 不想打架 暗十一轻巧迅速的闪进了主子寝殿院落中。 时辰尚早,伺候更衣梳洗的下人竟然已经端着东西依次离开。 院里重新变得静谧时,暗十一也才落在枝头上没有多大会儿。 视线从院门口处转回来,看见五殿下已经立在寝殿门外,正淡淡盯着自已这个方向。 暗十一满脑子问号的怀疑自已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疏漏。 明明自已轻功已经不错,之前每次过来也不会引起主子注意。 好似这两日就跟退步了似的。 昨晚上脚丫子才蹬房梁上,主子发现了。 此刻仍然是脚丫子刚挨着树杈,主子又看了过来。 暗十一:……? 他虽然想不通是自已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还是迅速在蓝慕瑾注视过来的当刻。 利落飞身飘落,紧走几步跪在了眼前。 “主子吩咐。” 视线里墨色蜀锦鞋尖没有移动分毫,云白衣衫下摆也仿似没有任何动静。 蓝慕瑾默默盯着跪在自已眼前的暗十一,又略微抬头看了看树梢。 暗十一的轻功很好,从树梢上落下几乎都没有将树叶枝杈碰晃。 此时,无论是那棵树还是旁的树。 都没有任何摆动的痕迹。 “暗……”蓝慕瑾平缓开口,却停顿了几秒,仿似也犹豫了自已是想要问什么。 暗十一几乎是竖着耳朵听,生怕是自已耳朵出了毛病,漏掉主子说的话。 好在十一绷着太阳穴紧张了一会儿,头顶上的音量再次传了过来,平缓依旧。 “暗十还未回来?” “并未,主子。” 暗十奉命出去送信,已经去了有两日,按路程算也该回府了。 蓝慕瑾心下觉得,兴许是遇到了什么小绊子麻烦。 也或是太过疲累,休憩在半途了。 此时暗十已经返回到了城外。 他来回奔波许久也并未过多耽误,想着尽快回府向主子复命。 没想到回城途中遇到了内力深厚的高手,他察觉出此人离自已不远,并也是朝向城门方向。 暗十有个小毛病,就是喜欢打架。 除了自家那几个兄弟,只要碰到与自已旗鼓相当的人,都会引起他极大的兴趣。 眼看就要进城,他憋了老半天把自已那股子冲动往下压了又压。 最后还是不想放过机会。 就算与对方素不相识不会产生冲突,那靠近接触看看对方的功底路数也好。 第117章 暗十就那么怀揣着探究,尾随着对方踪迹而去。 却因对方速度过快,在还没追上的时候就进了城。 暗十心里也只好作罢。 自已再想见见对方是谁,也不能在皇城里主动惹出乱子,若是让主子知道肯定不能饶了自已。 所以他放弃了追寻,转而朝着府里奔。 奇异的是他方才追丢了的人又出现在了自已附近。 好似也是与自已朝着同一方向去的。 内心纠葛了许久的暗十停住脚步,飞墙攀瓦追溯着气息。 最终还是在靠近皇子府不远的一个偏巷子里终于追到了身影。 扑簌簌迅速略过屋顶,飞扑而落。 靠着自已追寻踪迹和对方微小的动静,准确截停了对方。 当脚落实地,对方也堪堪止步的当刻。 暗十面具后的眉梢低了低,眼神顿时从好奇变得凌厉,立时迸发出一股子敌意。 难怪他觉得有些熟悉。 对面暗卫同样也是一身黑衣,身姿挺拔,面上罩着墨色金属面具。 口鼻下颌也同样蒙的严严实实。 那面具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纹路,却在日光晃照间隐约散发少许的翠意。 “是你!” 暗十沉沉发出一句斥喝,与对方面对面指节缓缓捏紧,发出喀巴咔巴的骨节活动声响。 对面这个暗卫他见过,那日太子府派人靠近竹林,与三皇子暗卫产生了及其猛烈的交锋。 暗十见过,眼前这个就是其中一人。 主子吩咐过,三皇子身边的暗卫可能会妄图靠近府里。 今日竟然恰好还让他给撞个正着,这人肯定是要奔着府里去! 不准让他靠近府外! 在竹林外暗十只能眼看着两方交锋,今日可算逮着了机会。 名正言顺打一架了!! 竹锋确实是奉命过来察看,看看能不能见到五皇子身边那个有意思的侍卫。 三殿下说了,这侍卫有几分才学,人也十分有意思。 大略可能是装出来的愚钝,故意来搅和一番。 若是遇到了,定要好生劝导。 就算一次不愿,两次不愿。 时间久了也定会心生动摇。 戒骄,戒躁,耐心规劝着。 竹锋却没想到,会突然先遇到五皇子府暗卫。 还是在未靠近府邸之前,提前就被拦阻了去路。 此刻未发一语,紧紧盯着对面即刻已经散发出杀意,蓄势待发的鬼面暗卫。 对面的暗卫仿似凭空就生出了深仇大恨一般。 通身戾气暴涨半句话还没说。 直接就像离弦之箭一般身形猛的靠近,同时夹带着迅疾风流。 内力随着扑跃过来的势头袭来。 挥出的攻击比人影更快,转瞬风刀就割到了眼前。 竹锋退了半步,一股浓厚的内力推举,与暗十率先甩过来的攻击碰到了一处。 在人影迅速后退一步的瞬间骤然产生碰撞,激的欺身到近前的暗十如芒刺背。 顷刻神经紧绷。 而对面人只是突然从腰间取出了一把折扇,“唰啦”一声摊开。 大部分的风流都被扇子遮挡,扇面发出扑啦啦的抖动声响。 暗十随即退后几步。 抬眼便看见那苍白的扇面上,异常扎眼的“戒躁”二字。 对面人也在同时出了声,声音浑不在意。 好似在他面前的不是对自已大打出手的敌对者。 而只是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不想打架。” 暗十:……?他说什么?不想打架?! 休想!!! 好不容易才又逮着名正言顺打架的机会,不想打也得打! 立在原地眼神淡漠的竹锋本觉今日受阻,再执意前行可能不大妥当。 殿下吩咐过,打打杀杀的成什么体统。 命自已定要记得,戒骄戒躁。 竹锋:……先回去,复命大不了改日再来。 可他才生出了几分退意,被对面五皇子府的鬼面暗卫察觉,顷刻跟随着一声高声暴喝腾空而起。 朝自已轰出了一拳。 “不准走!” 第87章 打架不好 这一拳夹带着浓烈的戾气。 拳风呼啸,好似用了自身十分的战意。 手持折扇的竹锋只能徒手旋绕内力硬接了这一拳。 骨节接触到自已手心的那刻,他抓住的是仿似铜筋铁骨一般。 暗卫一般都是以内力和隐匿为主,少有人能同时习出强健的筋骨体魄。 眼前这人瞬时让他刮目相看。 而暗十几乎卯了全力的一拳好似就像打在了棉盾上,碰触的当刻就感觉力道被卸了一半去。 整条手臂都软绵绵的被化解了一半的攻击。 片刻都没犹豫,瞬时另一手又挥出一拳。 近在眼前这么短的距离他就不信!这人还能轻易再次化解自已的攻击! 接连而来的攻击仿似也打破了对方的不紧不慢,对面暗卫也凌乱了些许的阵脚。 暗十可以真切感受到左臂传递过来的震颤发麻。 当下黑巾遮挡下的侧脸弧线起伏,这才是他想要的打架! 硬碰硬的打架! 没有纠缠心思的竹锋被暗十连贯而来,不给退路的打法给惹出了两分焦躁。 第118章 闪避两步,面具后的眼眸霎时闪现一抹嗜血。 手中攥着的折扇突兀“唰”一声就收了回去。 那被他一直挡在身前提醒自已的“戒躁”两字。 也即刻消失遁匿无形。 再开口声音已经不是方才那种随性无意,反而隐带怒气。 深沉阴冷。 “不想打架!” 殿下说了,不能打架! 殿下说,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冷不丁转变了心性,霎时杀意暴增的压迫感让暗十出现了短暂的怔愣。 好似站在他对面的凭空就换了另一个人,又好似是一具一模一样身体中,蕴藏着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不过也只是短暂的惊诧而已,此刻围绕在偏巷里的杀意,让暗十整个身体中的血液仿似都沸腾了起来。 对面这个人,才是真真正正的对手!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打架! 两人谁都没有从身上取出任何一件暗器和利刃。 仅凭着通身饱含的戾气,赤手空拳都打着撼动对方,击碎对方的目的。 这种虚空而发的猛烈杀意,令四周都卷起了一种隐约的紧张气流。 距离偏巷远处经过的百姓都感觉浑身紧绷,靠近便难受异常。 反而自动绕开了这条小路。 唯有一个身影从隐蔽处闪现,朝着反方向迅速靠近而去。 受命前来察看太子府拿人动向的北卫清晰感受到了不远处的杀意。 几乎都并未犹豫。 转瞬间就闪进了空荡荡的窄巷中。 是谁?竟然在皇城里产生冲突,在天子脚下贵人眼前明晃晃的惹乱子! 惹乱子的人也没想要惹什么大乱子。 暗十根本就没想到,能遇上这么强的对手。 他也只是前几日远观了几人交锋,只觉得招式十分狠辣,兴许只是靠内力招式攻击。 眼前这个性子诡异的暗卫竟然同样筋骨坚硬。 与自已相比起来,仿似都更胜一筹。 这让暗十除了心中热血沸腾之外,也头一次感到了吃力与危机。 每次他出任务,几乎都是带着一身外伤回府。 而今日他也同样是不计后果的自损方式,却在短短时间内已经伤了多处,如果像往日一样不死不休。 暗十意识自已真的会与眼前人两败俱伤,十分可能丧命当场。 青光闪现,那平滑的金属面具后一双猩红杀戮的眼瞳。 他真的不像寻常人的眼神。 夹杂着凛冽杀意的攻击如雨点一样密集而来,暗十几乎招招硬接,都感觉胸腹翻搅。 对方此刻也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并且,速度很快。 暗十往日都是靠着这一身铜筋铁骨和暴烈的心性,没想到在身形闪躲上竟然差了对方一截。 在暗十惊诧对方为何能做到这般快的晃神间,正面攻击突兀改变招数。 照着他面门双眼猛烈而来。 暗十面具都被吹刮的发出金属颤动声,唯一裸露圆睁的双眼好似被利刃戳到近前。 虹膜震颤,堪堪靠着不屈的风骨没有闭了眼。 眼睁睁的看着危机到了眼前,狠心打算以半条命硬抵。 身侧突兀刮过一道风流,暗十仿似都要无法分辨的视线中,出现了模糊的一道黑影。 快到几乎没有看清,就那么像阵风一样刮蹭而过。 带过去一道轻微而凛冽的气流。 “砰”!一声。 发出了震人耳膜的碰撞声。 等暗十回神,发现对面竹锋暗卫已经退至三步之外。 面具后泛红的眼眸从自已身旁剜过。 身旁瞬时传出了一道带着两分笑意的年轻男音。 “再打可就惹祸了。” 那语气就好似真的就只是一个在旁路过,瞧瞧热闹的闲杂人等。 没有任何焦躁怪罪的情绪。 暗十顺着声音望向身侧,就看见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麒麟面,散发着浅淡柔和的隐约兰青色泽。 而对面暴戾非常的竹卫,也再次反常的沉默了阵。 竟然没有再次发动攻击,面具后的眼眸也逐渐趋于平静。 又从腰侧再次抽出了那把平平无奇的折扇。 用指尖轻轻一拧。 “唰”一声。 “戒躁。” 随着扇子人也立时消去所有躁动,再次恢复了随性无意的语气。 “打架不好。” 而后就兀自转身快速退离而去,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轻功简直过于不凡。 吃了点闷亏的暗十收紧指节,指甲嵌在掌心用微不足道的痛感让自已清醒。 输了。 再打,下次再赢。 他只觉得自已已经无时无刻不在强健筋骨体魄。 在意识里他已经感觉自身比寻常的暗卫强上许多。 至少在长久对敌之下,内力耗损严重。 起码自已还有坚硬强悍的体魄支撑,殒命当场的几率已经很低。 但今日与竹卫的交锋才让暗十清楚意识到,自已引以为傲,苦练不休的体魄,在速度面前竟没有胜算。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那么快。 不仅竹卫快,身旁这个第二次遇见,再次顺手帮了自已一把的北卫。 他更快。 上次与四皇子手下的暗卫交手,他就快成了一阵风。 第119章 今日他还是像阵急风一样迅速掠过间,就化解了一场与自已无关的生死危机。 北卫迎着暗十望过来的视线,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好勇斗狠,打架不要命。 他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奇怪的人。 第88章 原来你叫十 这世上,武艺高超的人比比皆是。 三十步以外保不齐就能遇上一个隐藏实力的对手。 但这种以自已身躯性命为代价,丝毫不计后果不珍视自已性命的人,他真的从来没见过。 “这么喜好打架,你不要命了?” 被打击到的暗十沉默了阵,好半晌才沉沉挤出一句。 “打架打多了,就变强了。” 而他这句回应再次得到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意思的笑音。 暗十本来带点失落的心绪一下子被点燃,脾气腾一下子又烧了起来。 蓄势就要拍过去一巴掌。 却被对方紧着伸出手拦阻,连连告饶。 “哎哎哎?你怎么又一言不合先打人?” 暗十:…… 北卫“……你再打我,我可就平白无故挨你三巴掌了。” 这话让暗十有点理亏,前两次他又并不是真想偷袭。 第一掌是怕这人瞎掺和,提早结束了自已期盼好久的交手。 第二掌……谁他娘的让他问我叫啥名来着?! 提起这茬暗十还觉得憋屈,自已手上画的那个鸡蛋直接就泄了大半的底气。 这辈子他都没觉得有这么丢过人! 恰巧北卫再次询问。 “哎,你叫什么名字,上次怎么没说就跑了?” 又听到这个问题暗自琢磨的暗十冷不丁就朝旁闪了半步。 下意识又将手背到了身后。 对面的北卫也下意识闪躲了下,还以为他又突然要打人。 而后第二次捕捉到了他这种莫名其妙的小动作,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一问名字就藏手。 一问名字,又藏手。 ……难道手上有名字? …………那还藏什么啊。 暗十躲了之后愣了几秒,忽然又反应过来,那个鸡蛋不早就没了么! 还他娘的躲个屁! 想着他就把手从身后又抽了回来,坦坦荡荡的伸了出来。 北卫看见他手背上什么都没有。 更是没法理解为什么刚才要把手给藏起来。 “这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告诉你,强壮筋骨其他的办法。” 暗十的眼神陡然就亮了,这个北的动作那么快,轻功那么好。 他说的办法肯定是真的。 但他眼眸里亮光也闪现了一瞬,转而又换上深深的怀疑。 他可是二皇子府的暗卫,自已与他是敌非友。 就算今日没有任何冲突的理由。 不定哪日就会刀兵相见,你死我活。 他何必这么简单就告知自已练武方式,这于二皇子,于他自已而言,可并不算件有利的事。 对面人好似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毫不在意的补充。 “这世上练武的方式千千万,没有任何一种可以称作为秘密。” “早早晚晚所有人都会猜到,而这世上能坚韧不拔坚持不懈的人,却并没有那么多。” 对面北卫又笑了一声,他仿似十分爱笑。 黑巾遮挡下都能看出面颊弧线随之缓和,那种笑意太过随意。 将麒麟面的冷硬都消去了些许。 他也没再执拗的让暗十给回应,反而主动将自已双手伸到了暗十眼前。 暗十垂下视线看向他的手,指节很长,指腹的茧子也厚。 一看就是勤学苦练的人。 而北卫的本意也并不是让他看自已的手指。 而是缓缓转动着手腕,两手腕间磕碰了下。 发出沉闷而清脆的金属动静。 暗十的眼神这才落在对方的金属护腕上。 他上次就已经见过,北卫手腕脚腕上都负有重铁。 还以为是他是用来拦挡利刃攻击,以防守作为主要目的。 而后才是靠铁器重量作为优势,攻击时能更加力道沉重。 北卫见他没有反应,毫无所谓的伸手开始拆解右手的护腕。 就在暗十眼睁睁的注视下。 没有一点芥蒂一般的将右手铁腕解了下来。 “来来伸手。” 见暗十莫名其妙眼神不解,直接就扯过了暗十的袖子。 在暗十来不及反应清楚往回缩之前。 将那厚重的金属护腕扣在了他手腕上。 “身负重铁,也可锻炼体魄,常年佩戴数十斤的重量,习以为常后再取下,你也可以感到身轻如燕。” “我之前都是挂百斤,现在已经变轻了,所以显得快。” 暗十只感觉扣着铁腕的左手沉重非常,如果让自已带着这两块铁东西跟北打一架。 ……估计会吃亏的半死。 暗十瞪着眼愣了会儿神,还是异常不解的瞟了北卫一眼。 半晌实在憋不住又蹦出句。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五皇子府暗卫?” “知道啊,告诉我名字。” 暗十:……? 他又颠了颠手腕上的重量,将护腕取下来递换给了对方。 想了想,屈身在地上抓了一小撮土。 第120章 然后在北卫意想不到的眼神下,用土沫在手背上涂了个x。 坦坦荡荡的伸了过去,嘴里很得意的说着。 “这是我名字。” ……反正我告诉你了。 北卫就那么盯着他手上的土,微微歪头看了一眼,又发出了一记笑音。 “原来你叫十。” 暗十:……!!! ……??? 懵了,暗十都懵了。 还说就写出来让他去猜,猜不着就拉倒了,又赖不着自已没说。 ……不是,他怎么认识这是个十啊? 暗十懵懵登登的收回手看自已手上的x,看了几秒。 缓缓扭转了个方向。 那个x,就变成了十。 …… 暗十:…………暗九!!! 街头即将闹出的乱子,就那么被恰巧出现的北卫给莫名其妙劝退了。 暗十还又生了一肚子气。 扭头气呼呼的奔着府里方向就去了,想着一定得先逮住暗九。 说什么也得揍他一顿再说。 五皇子寝殿外已经静默了好一阵,暗十一就默默跪在地上,等待着主子派遣。 可主子自问了一句暗十是否回来,就没再说话了。 蓝慕瑾静静等待了好一阵,都没再见到院里再出现身影。 守在院落里的,仅有暗十一自已一个人。 微不可察的匀了口气,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询问了自已本来想问的问题。 “暗九。” “暗九为何没过来。” 若是他一直没出现,蓝慕瑾就抑制不住的心慌。 生怕在自已看不到的时候,在暗十一也在眼前没有看顾的时候。 他突然就走了。 跪着的暗十一心里咯噔咯噔的,心说暗九不会因为没及时过来又惹了主子不快,还要挨揍吧。 赶紧从脑子里搜罗自已能想到的理由,猛然间记起暗九本来是给了自已东西的。 他伸手探向衣领,从领口处抻出来了一张纸。 细细展开认真吹了吹纸张上掉落的碳灰沫子。 才抬起双手恭敬的递到了皇子眼前。 “主子,暗九让属下代交给您,说额……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蓝慕瑾接过那皱皱巴巴还有些泛黑的纸张,闪过了片刻的心悸。 还以为是暗九偷偷留下了什么辞别信,上面画一堆狗或者葫芦。 ……他办的出来。 可落进视线里的图画井井有条。 是看似凌乱的一段段纵横交错的线,却并不是胡乱涂抹。 直线交错组成弧线。 一座繁复桥体框架,跃然眼前。 第89章 要打死暗九? 纸上画着一座桥。 所有的线条好似都已经反复抹蹭过,被蹭的模模糊糊有些晕染。 还有很多处看起来是有过偏差,明显被涂改过的痕迹。 黑乎乎,脏兮兮。 好似被用手心擦了又擦,蹭到模糊一片,而后又重新用木炭再次加深正确的痕迹。 五皇子攥着纸张边缘的指尖捏紧,盯着眼前这张略显潦草的图纸。 好似亲眼见到了萧争夜里趴在了桌子上。 认认真真的描画,不断用手指擦来擦去来回修改的模样。 耗费心神,动用他那个不大灵光经常犯傻的脑子。 他画了一个桥。 纸张的边缘已经被蓝慕瑾掐的几近褶皱。 他恍然才意识到,昨日萧争不停的朝着桌案上瞄,并没存着窥探背叛的心思。 他只不过是想瞥上一眼。 看看纸张明细上,有没有标着拱桥建造图。 如果没有,他想画一个。 暗十一内心紧张无比的等待了好一阵。 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静谧到他甚至都觉得,主子的情绪异常不好。 大概是要发火。 只是在他惶惶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眼前的墨色蜀锦鞋尖动了。 那垂顺莹白的蟒纹衣摆也像一阵风一样,从他眼前刮了过去。 带过去一阵微凉的风流拂过耳畔。 人影就迅速消失在了眼前。 暗十一懵懵登登的愣了几秒,立马起身追着主子消失的方向追寻过去。 生气了啊啊啊生气了!主子生气了都亲自去了!!! 会不会给暗九打死啊啊啊啊啊!!! 他也只顾得上卯劲追,脑子里可一点办法没有。 这要是殿下真发怒,可怎么求情才管用? 要是暗七在就好了。 暗十一惶惶不安的跟个振翅滑翔的燕子似的,就满脑子乱麻的追了过去。 半途与回府复命的暗十遇到了一处。 气势汹汹落入府中的暗十心里存着一大股子闷气,要不是记着先回禀主子。 肯定立刻马上一点不耽误的先逮暗九! 逮着他!先凿他两拳再说! 但暗十才刚落脚,便望见主子身影掠过,飞檐走壁转瞬就消失了。 他惊到诧立懵了一会儿,又看见风风火火飞窜的暗十一。 立时猛然一跃,将窜的飞快的暗十一给扯住了。 给他拉了个趔趄。 “什么事!这么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让殿下都急成了这样?出大事了?! 暗十一本来一心继续朝着北院,急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第121章 被暗十一拉扯询问,又猛然感觉自已是揪着了主心骨似的。 暗七不在啊啊啊……暗十回来了,也行也行! “可不就是!急死了!主子要打死暗九!” 暗十:……???!!!!?! 被暗十一冷不丁这句一乍,暗十本来满腔的怨气和满肚子的不忿,顷刻间荡然无存。 什么?! 要打死暗九?! 脑袋瓜子嗡一下子,扯着暗十一就提气猛赶,生怕追的晚了。 自已说打死暗九,那打不死。 主子要是想打死暗九,那可就真打死了。 几乎就是转瞬间,云白身影就已经到了暗卫住处院外。 只有那么片刻的工夫,都让蓝慕瑾晃似过了许久。 而他匆匆忙忙的赶到了门外的此刻。 却再次踟蹰了脚步,立在庭院门外停伫不前。 萧争这会儿还抱着木枕头犯愁呢。 他那个心情是忐忐忑忑,喉头悬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心慌不已。 该可怎么办呐。 跑也跑不了,留又没法留。 他捧着木枕头来回晃荡了几下,听着里头沉闷的碰撞声,郁郁寡欢的实在憋闷的慌。 老子可不能当个男宠! 那就废了! 到时候万一狗主子真的坐上了龙椅,自已恐怕就是他最大的污点。 他肯定撇下老子,像个破包袱似的一扔,再派几个杀手给老子分尸。 毁尸灭迹! …… 要不……再求求他吧。 求他能不能给自已一个好好活着的机会。 哪怕不再当暗卫了,从此都不靠近他十步以内,离他远远的。 实在不行,扫扫地。 派给管家大叔去灶房烧烧火。 那还不能洗脱自已不是叛徒的嫌疑吗? 他才刚下定了那么一丁点的决心,站起身决定再去跪着请罪试试。 门口就出现了一抹卓立的云白身影,撞入他刚抬起的视线中。 就那么一个挺拔的身影,他就像一座巍峨静立的山峦,给萧争从头到脚都压下了无形的重量。 压的都忘了呼吸。 他瞪着懵然的大眼盯过去,霎时刚酝酿出来的那点勇气全部消散一空。 冷不丁被惊得一屁股又坐回了床上。 惊慌犯懵了几秒,反应过来嗖一下就把怀里的枕头扔了。 “砰”一声磕在了墙角。 整个人就跟见了鬼一样,控制不住的从床上再次弹立了起来,慌里慌张的朝后躲了几步。 在蓝慕瑾的视线里,他就是那么突然被自已吓到惊慌失措。 下意识开始闪躲。 一双眼睛里没了往日不服不忿的劲头,没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 只有陌生的,无尽的,慌乱和怯懦。 手忙脚乱的退了几步之后,却又在控制不住闪躲的慌张反应下。 硬生生控制着自已清醒了过来。 不躲了。 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 跪在了自已眼前。 默不作声。 “你起来……”蓝慕瑾朝前迈了几步,想把他拉起来。 自已的靠近遭到了跪着的人剧烈的反应。 就那么跪着朝旁躲避,膝盖挪动着后退了一些。 “我真没想背叛你!” “……我什么都不记得……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能证明!……什么灰鸟黑鸟还是什么鸟,往后什么鸟送信我肯定都不去了。” 那惊惧的眼神,那刻意躲避的反应。 让蓝慕瑾的心里几乎腾起了惊涛骇浪。 也心疼万分。 他果然,果然是被自已吓怕了。 也果然,根本接受不了这种情感。 暗十一和暗十赶到门外,一时没敢靠近过去。 只看见了主子伫立的背影,和房内跪在地上惊惶请罪的暗九。 暗十心里咯噔咯噔的,心说果然这是要打死他! 当刻想也没想就扑跪到了门外。 屈身没个犹豫一头磕在了地面上,紧着声量求饶请罪。 “请主子饶恕暗九,他……他是有些气人,他中毒了!偶会犯傻说些傻话。” “属下往后肯定好好看着他,定然不许他再惹祸!” “求主子饶了他吧!” 战战兢兢慌张了半天的暗十一立刻跪到旁侧,跟着一头磕下去。 “主子饶命,暗九知道错了!” 第90章 这是5 蓝慕瑾没有回身望身后跪着的两人一眼。 而是深深凝视着面前那个人。 看着他变得懂规矩,知胆怯,有了那么一点点暗卫本来该有的样子。 只因为自已突然直白的迈出了一步,就已经让他逼迫着本来的心性收敛。 藏起来,不敢表露。 这不该是他应有的样子。 蓝慕瑾尝试着朝着萧争靠近了一步,迈进了那个门槛。 或许是晨光映照下自已的影子笼罩在了他身上,让他又朝后挪动了一点点。 墨色鞋面再次停伫,没再拉近距离,而是默然留在了那个位置。 蓝慕瑾的目光缓缓偏移,望向了方才撞在墙角的木枕头上,歪歪斜斜的被抛在了角落。 他不是很贪财吗? 第122章 他搂着那个枕头连睡着了都不肯撒手。 他可以为了那个枕头,忍气吞声没有限度。 才不过隔了短短一夜,他就能为了躲自已,将那个当做宝贝的枕头都扔了。 如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 就在蓝慕瑾这种灼灼的注视下,萧争只感觉自已思绪已经开始发麻了。 太阳穴紧绷心说他怎么不说话,他怎么不说话呀。 不说话就是没得商量。 在考虑是宰了自已还是暂时留着? 不会突然之间翻脸给自已捆起来吧! 萧争被自已过于发达的想象力紧张到了极限,生怕会给自已来个囚禁虐待。 但他想象中的可怕后果并没有发生。 静谧中只传来五皇子平缓柔和的声量,没有任何怒气,平淡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懂造桥。” 萧争懵了几秒,犹豫着回应。 “……知道一丁点。” 应该算是一丁点吧,他的成绩本来就并不算好,高不高低不低的一个半吊子。 又对画图不那么太感兴趣。 若不是脑子里必修的知识根深蒂固,恐怕就算抠唆两夜也憋不出来。 要真是手到擒来,也不能擦擦蹭蹭的改来改去。 把那张纸挼搓的都快成卫生纸了。 等等,萧争猛的回神,蓝慕瑾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怀疑我为什么懂画桥,还是已经给了自已戴罪立功的机会? 萧争思索间,皇子身影已经从原地离开,并没有朝着自已这边靠近。 而是转身走到了窗边那个简陋的木桌旁。 轻撩衣摆,就坐在了萧争昨夜坐的那个位置。 与陈旧简陋的桌凳木料相比,皇子身上的衣衫缎面都闪烁着淡淡流光。 仿似谪仙降落凡尘,就要被这粗糙的物件沾染上那么些烟火气。 他只将手中攥着的那张可怜巴巴的纸在桌子上展平,略微侧头看了过来。 “你过来。” 萧争没动,还瞪着眼跪着。 蓝慕瑾又淡淡重复了一遍。 “过来,讲解这张图。” 压在萧争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咔嚓一下子就偏移了。 那种沉重的压力,无所适从的慌乱。 缓缓消散下去了半截。 他迎着对方那种平缓淡然的眼神,并没从其中看出任何别的意味。 就跟他之前见到的一样。 金贵,沉稳。 好似昨夜那突然迸发的情意和冲动,只是自已不小心看错了,误解了。 蓝慕瑾尽量让自已显得与平时无异,不冷漠也不刻意。 只见萧争的目光又落向门外,瞬时接着开了口。 “你们两个,起来到院外候着。” 跪在外头心惊胆战的暗十和暗十一沉沉松了口气。 听主子这语气也不像是非要打死谁,看来这顿罚算是免过去了。 门外两个人起了身,萧争才缓缓从地上撑直了身体,迈着有点抽筋的膝盖。 慢慢朝着桌子那边挪。 他哪习惯跪来跪去,方才那一下子就磕地上了,估摸着都已经磕青了。 就那么有点跛脚似的挪到了桌子边上。 站着。 “坐下。” 萧争犹豫了一瞬,伸手扯了下旁边的凳子,想扯到对面去。 蓝慕瑾落在桌面上的指尖轻轻敲击了下纸张。 “坐过来。” 萧争只好又把凳子朝对面推了一点,一丁点。 猝不及防凳子被一股子力道抻拽过去一大截,把他也拽得往前扑了一下。 “就坐这,坐好。” 待萧争终于别别扭扭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旁边,蓝慕瑾才将视线从他脸上别开。 盯着眼前褶褶皱皱的桥梁图纸,和狼藉潦草的片片碳灰痕迹,挪动指尖指向那些数字。 “这是9。” 他的指尖在那个9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移向旁边。 “这是7,这是8。” 最后停留在一处,带着平缓温和询问。 “这是几?” 萧争此时终于放下心,他意识到还是自已没考虑周到,写了一堆阿拉伯数字。 送到别人那儿,人家也不认识是什么东西。 那这图就算有用,也糊里糊涂得费了老劲才能重新计算一遍。 萧争也伸出了手,食指指腹按在纸上,指着其中一个数字。 “这是4。” 又挪向另一处,认真解释。 “这是14,前面有个1,意思就是要加十个数。” 蓝慕瑾的目光从那个14上盯了一瞬,注意力便全落在了萧争按着纸张的指甲上。 指甲缝里还有昨夜捏着碳涂画渗进去的碳灰。 大概是碳灰十分不好洗净,指甲是干净的,边缘还残留着点黑。 看着看着,就顺着手指追随,看他轻攥蜷曲着手心,看他平平无奇的黑衫护腕。 看着看着,就顺着衣裳前襟落在领口,又顺着领口掠过说话间移动的喉结。 最后,还是停留在了那张澄澈莹白的面容上。 眼睫垂落,眉目松缓。 萧争兀自解释着每个自已没提过的数字,看见那个5的时候。 突然就抽了抽嘴角。 在蓝慕瑾深深凝视下嘴角弯起了个小弧度,他说。 第123章 “这个是5,就是你。” 本来盯着他唇角弧度晃神的蓝慕瑾,听到了那声不经意间隐带笑意的“这是你。” 心头募的漏掉了一拍,急忙将目光落回到了纸上。 在萧争指着的那处,盯向那个5。 按在纸张边角的指腹也凑了过去,贴着那个5喃喃出声“这是我?” “你不是排行五……” 在对方的指尖贴着那个五触碰到自已手指的当刻,萧争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被针扎了似的,迅速缩回了手。 下半句话也被他狠狠吞回了肚子里,恨不得立马给自已个嘴巴。 长记性! 还他妈不长记性!! 第91章 三皇子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 还不知道长长记性!! 被他躲避动作抽回意识的蓝慕瑾刚刚悸动起来的心跳,再次缓缓沉郁下去。 看着萧争的嘴角也落了下去,整个人再次变成了那种刻意遵守规矩的模样。 “这些文字,你是从哪学来的?” 当初他将这些奇奇怪怪看起来诡异又可笑的符号画在纸上,给几个暗卫痞里痞气的换了名字。 蓝慕瑾还认为是他自已乱编出来的,就是那么随手胡乱一划拉。 只由着他胡闹并没过多在意。 如今他不仅画了一座桥,线条分明,还再次使用了这种奇怪的文字。 里面不仅有7,8,9,还有别的很多没见过的,甚至两个文字中间还打着x,叫人无法明白其中是什么含义。 萧争才刚还阳过来一点,升起来的希望“咵叉”一下子又掉进了冰窟窿里。 就说自已是办不来什么好事,怎么就踏马的想不起来把数字给换了。 这回好了,怎么解释吧。 说什么?说四皇子教的。 ……那还踏马不如说胎生带来的。 跟他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 萧争憋了老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了句“我忘了。” 偷眼观瞧对方的反应,直接就跟对方的视线撞到了一处,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眸里,好似有着万千疑问和探究。 却生生隐藏进了眼底。 那种并不刻意却仍然明显掩饰的情绪,连萧争都看的出来。 萧争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他根本猜不透,蓝慕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在怀疑吧。 身份来路不明,突然懂的东西也不知从何而起。 要是自已,也不能相信。 “暗十回来了……要不然,我去一趟吧。” 萧争其实说这话十分忐忑,他此时本来就是个背着叛徒罪名的人,自已说的话蓝慕瑾能不能信都不一定。 又有什么身份立场主动去分担什么。 “……你找个,找个能信任的人,看着我,我给那些施工的工匠讲述明白,再回来。” “你不用去。” 蓝慕瑾几乎是当刻就发出了否定。 他想走,不能让他走。 万一他走了不再回来呢? 就算萧争不给自已讲解一遍,蓝慕瑾再三将那张图研究一阵,也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想来看他一眼,看看他在做什么。 有没有打算一走了之。 不能让他走。 就算是为了造桥也不行。 但他又从萧争惶惶的眼神里追溯到了期盼,好似对这次机会十分紧张和在意。 在自已说出不行的当刻,眼里那点希冀陡然消失,顷刻就被失望给湮灭了。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终于放弃的颓然。 失落到让蓝慕瑾感觉心里一酸。 他试探性的改口又说出了三个字。 “不然就……” 虽然他也仅仅只说了三个字,却意料之中的见到那闷闷不乐撇下去的唇角,它翘起了一丁点。 显现出明显的一点小弧度。 他是真的很想去。 也或许只是想证明自已。 蓝慕瑾深刻意识到,若是自已直接告诉他,你不用去,我能信你。 那萧争恐怕是也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心无芥蒂。 只会感觉自已处处都在试探他,往后都要小心翼翼躲躲闪闪的。 “等夜里再追上去,不必同行。” 为了不再被穿插进来什么人,将二次修缮再出纰漏,工匠都是特意选定的。 今日天不亮就已经分批出发,与来往进出城的百姓一般并无不同。 大概两日半就能到达辖地范围。 这期间蓝慕瑾也派出其他人刻意扰乱视线,让暗七先行去了辖地。 也好提前做接应准备。 修一座桥而已,却也要千方百计躲开那些拦阻与绊子。 也只因这块辖地内有这条宽河。 傍河而居的百姓耕耘农作年年都收获颇丰,是乐业安居的好地方。 也是朝臣眼里能捞大把油水的好地方。 蓝慕瑾改了口,便再次从萧争的脸上看见了久违的笑意。 虽然不明显,但这个不善于隐藏自已情绪的人,他的唇角还是翘起了那么点莞尔弧度。 “将面具遮好,不准随意取下来。” 这途中就算是隐匿行踪赶路,也避免不了会有别府派出的探子。 不只有太子府的人。 还有二皇子府,三皇子府。 第124章 与暗十产生短暂交手的竹锋转瞬就出了城。 三殿下并不居住在皇城府邸,因自幼体弱,喜好安静。 在城外修了几处雅致的庄子。 竹锋返回到庄外时,立在外头迟疑了小会儿。 自已今日擅自出手与五皇子府的人产生了冲突。 又没压的住心性。 若不是被突然出现的另一个暗卫插手,恐怕今日又要杀人了。 竹锋有些忐忑,他不知殿下知晓后,会不会怪罪自已。 庄子周围十分清净,既无侍卫把守,也好似没有任何人影。 他盯着那扇轻掩着的木门半晌,耳中忽然波荡内力传来了平静清冽的嗓音。 “还不进来。” 竹锋心里一惊,缓下心神朝四周望了一眼。 并未看见藏身周围的人。 压了压忐忑的心绪,迈步朝着庄内走去。 此时时辰尚早,日头刚刚升起不久,夏季的炎热劲还没上来。 三皇子就在一处庭院里,这院落好似是个花圃。 生长着大片淡雅的兰花,这个季节还未盛放,而是嵌着一些骨朵。 晨间积蓄的露珠还未完全蒸散,叶片间残留着湿润。 竹锋立到院里时,看见三殿下就处在那一片绿意盎然的枝叶里。 挽着袖子,清瘦的手腕舀水正为含苞的兰花浇灌。 身上的素净白衫下摆都已经被些许的露水染湿,好似清丽圣洁的兰瓣,染上了凡尘的潮气。 身后默默立着一人,黑衫黑面,手中一把折扇已经展开。 高举着扇面,为专心致志的皇子遮挡已经逐渐浓烈的日光。 “放下扇子,本殿还没孱弱到见不得光。” 三皇子的语气没有过多责怪,就如满园的兰花一般。 幽静,清淡。 执拗举着扇子的兰情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听命收回了手。 而后又开口恭顺劝慰。 “殿下,天热了。” 执意亲自动手的皇子终于作罢,起身微微叹了口气,言语间都是弱不禁风。 “罢了,拖着这副半死不活的身子骨,真是没用。” 白衫从叶片中轻缓擦碰而过,长长的下摆已经沾染些许的土尘。 皇子苍白的面容上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朝着默立一旁的竹锋询问。 “打架了?” 第92章 再劝劝 只清浅如微风的一声询问。 却使竹锋瞬时肢体僵硬,直挺挺磕跪在了地上,内心忐忑不已。 他低垂着头,看着皇子被染脏的白衫下摆从叶片间经过。 又缓缓停步在了兰圃边缘。 紧着声量连忙告罪。 “主子,竹锋知错了。” 立在枝叶间的三皇子看了一眼跪地认错的竹锋,将他的紧张无措收进眼底。 接过兰情递过来的净手帕子,将指尖的露水拭干,依旧温和的开口。 “起来,跪来跪去的是作何。” 跪在石砖上的竹锋没敢立即起身,心中更是万分紧张,暗卫服下摆铺在砖缝周围。 蹭上了些湿润的土屑。 三皇子将手中的帕子递回兰情手里,兰情顺势将一直托举着的黑骨折扇送到了皇子手中。 墨色金属扇骨在日光下隐现雾色光泽,入手是略微沉重的寒凉触感。 折扇被皇子执在手中,平和的书卷气仿似与生俱来。 凭空为满园翠色中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起来吧,见到人了?” 竹锋这才从地上迅速起身,规矩立在一旁,恭敬回应。 “主子恕罪,并未见到那个侍卫,还未靠近府邸就被五皇子暗卫拦堵。” “属下……属下并不想与之冲突,只是那暗卫十分强硬,打着不死不休的架势。” “步步紧逼。” 三皇子淡淡牵起唇角笑了一声,垂眸看向自已眼前的枝叶。 “看来是有所准备了,既然还未见到,再多去一次也就是了。” “好生劝说着,莫要再打架。” 竹锋即刻应声“是。” 三皇子的目光一直落在眼前脚边的叶片间,兀自开口呢喃。 “遇见野草,就该拔了。” 手中的折扇突兀展开,发出凛冽的金属摩擦声响,猛然从细长消瘦的指节中射出一根扇骨。 挂带着轻微的簌簌利刃破空声,直直的插入眼前的泥土中。 准确无误从兰花枝叶空隙中穿插而过,只削断了其中一支野草杆茎。 切面平整倾斜。 随着扇骨没入了土地二分。 皇子浅淡的声量传出。 “将野草除去,才能多种一株兰花。” 随即温和望向身侧一言不发,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的兰情。 “你说是吧?” “主子说的是。” 兰情即刻应了声,面具后的目光垂落,没显现任何情绪。 出声同时并屈身下去,握住了插入地层的扇骨末梢。 用了三分内力,才没什么异样的将扇骨从之拔出。 顺手还将旁侧残留在土层里的野草连根拔起,才起身退回。 仔仔细细用湿帕子将扇骨上头沾染的泥土擦拭干净,托在手心,尾随已经抬步离开的皇子而去。 三皇子动作柔和的轻撩长衫下摆,缓缓坐在了院内的竹椅上。 第125章 墨发垂顺,白衫宽袖下更显瘦削单薄,面白如玉唇色浅淡。 纤细指节捻起桌上的纸张,盯着纸上的画像牵起浅淡笑意,整个人温润谦煦。 声量柔和到让人如沐春风。 “再劝劝吧。” “劝的动,清风玉露好相逢,劝不动,那便…” “……送给别人吧。” 与竹锋交手过的暗十此时立在住所院落外,拧着眉头琢磨了老半天。 半晌,再次朝贴着门板朝里偷瞄的暗十一询问。 “究竟是因为何事,主子要罚暗九?” 还是亲自过来逮人,这会儿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越没动静暗十越觉得不安,总不会一气之下把他脖子给拧断了吧? 萧争这会儿坐在桌子边,已经将那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数字,讲了第三遍。 “这是14……” 他根本就想不通,怎么前几日给暗八他们换名字的时候,只瞄了一眼就记住了。 今儿搁图上就看不懂了? 他的手指头在那些数字上来回移动,跟自言自语一样默默又念了一遍。 蓝慕瑾听着萧争有气无力跟念经一样的嘟囔着,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脸上。 看他垂着视线眼神倦怠,一边念叨着好似都把自已念困了。 最后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直在那张黑乎乎不满碳灰的纸上抹蹭的手,顺势抬起来就要捂到嘴上。 蓝慕瑾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攥着他的手指拦住了他的动作。 突然的抻拽把萧争吓得一激灵,那个犯困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哈欠打了一半,立马闭了嘴。 瞪着眼手迅速往回缩,跟被捕兽夹子给夹着了一样手肘卯劲后撤。 可他用的力道太大,蓝慕瑾一时没敢撒了手。 万一撒手,以他这激动劲非得从凳子上摔过去不行,就攥着他的手开口。 “坐下。” 萧争这次没听,手心传递过来的温热包裹就跟烫着了似的,他一把没缩回来脑袋瞬时嗡嗡的。 他又改主意了! 他又要改主意了!! “主子……你先你先撒手!先撒手!” “……有趣的皮囊也就那么回事,我哪有意思根本没意思!” “……你是不是忘了那个那个城外什么庄子里还有一群大姑娘?你现在去看看去挑挑好多个十好几个!!” “全要全要不挑了全都能要!” 眼看着萧争扯着膀子卯劲甩自已的手,缩着肩膀都给吓了个半死。 那个嘴,一撇一咧说话都不利落了。 蓝慕瑾心情别扭到了极点,又恼他怕自已怕成这样,又喜他终于是憋不住那个傻性子。 开始胡言乱语。 “你先坐下,不罚你。” 萧争不死心的又往回抻了一下膀子,战战兢兢的对上蓝慕瑾那双平静温和的眼眸,最后委委屈屈坐在了凳子最靠外的那一边。 眼神落在自已被攥着的手指头上,目露惊恐。 蓝慕瑾盯着他见了鬼一样的神色好一会儿,才看向被自已握着的手。 食指微抬托起萧争蜷缩的指尖,轻轻掠过指缝边那渗入的碳灰。 没有嫌弃看起来就脏兮兮的晕染,淡淡解释。 “太脏了,没洗干净别朝嘴边送。” 萧争瞪着眼看向自已黑乎乎糊不拉几,看着确实挺埋汰的手指头。 提拉起来颤颤悠悠晃晃荡荡的心脏慢慢落回了肚子里。 他不折腾了,本来紧攥着的力道也松懈了。 他再朝回缩手,没有受到阻拦。 只是或许是力道还没完全松懈,对方指腹触感温和的从自已手心擦过。 让萧争奇异的感觉耳垂烧的慌。 第93章 用得着盘缠? 他掩饰似的搓了两下耳朵,匆匆忙忙将手藏进了另一边手肘处。 躲了个严严实实。 “我一会儿就洗,肯定能洗干净。” 见他还是一副避之不及十分抵触的反应,蓝慕瑾最终还是起了身。 将那张本来就模糊不清,又被他刻意装作难懂,被萧争来回擦蹭了好几遍的草稿图轻轻折叠起来。 朝抬眼望向自已的人开口。 “天黑前来寝殿。” 萧争:……?!! “我干什么去我不去不去,我要出远门了你让暗十去,暗十给你守夜。” 蓝慕瑾微不可察的匀了口气,淡淡回应。 “还有事要交代你。” 萧争:…… “……哦。” 他其实非常想问一句,你有什么事你现在说,说完了得了可别再找我。 可这会儿又巴不得让蓝慕瑾赶紧走,所以抿着嘴什么也没问。 又看了他一会儿,云白身影终于转身消失在了屋门口,萧争缓缓松下口气。 贴在门边朝里望的暗十一被踏出房门的主子给看了个正着,嗖一下就把脑袋躲了回去。 暗十一:……完,打完他是不是该打我。 皇子从院门掠过,脚步停伫平声开口。 “暗十,去街上将暗十二唤回来。” 暗十规矩应下,而后立即开口禀告。 “主子,属下方才回府前遇到三皇子手下暗卫,果不其然是打算靠近府里。” 蓝慕瑾淡淡颔首,略一思索嘱咐。 第126章 “还会再来。” 暗十一听了个云里雾里,还没琢磨明白三皇子暗卫靠近府里是有什么目的,猝不及防就被点了名。 “暗十一。” 惊的他冷不丁回神,发现五殿下已经抬步朝着主院方向离去。 他心下咯噔咯噔的,就知道肯定又该受罚了。 当下蔫蔫哒哒的跟在了后面。 暗十等主子身影走远,并没有急着出府。 而是大步流星的就跨进了院门,火冒三丈的奔进了屋里。 转头瞟见还坐在桌子边缓神的萧争,窜过去一把就给他拽了起来,眼里全是怒意。 萧争又被他这种想打人的劲头吓得一哆嗦。 天神老爷,走了一个催命的,又来了个要命的! 已经担惊受怕了好久的神经都快垮塌了。 十分没出息的撇着嘴小心翼翼的问,摆了个相当好的态度,特别低的姿态。 “哥……有什么事……” 暗十心头堵了半天的那一肚子气早给他自已气懵了,毫不犹豫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那巴掌扬的是声势浩大,扇过去拍在萧争后脊背上只有轻轻一撇。 “你就不能长长记性!管不住嘴!也管不住腿!” “你跑府外头干什么去!” “嫌命活得长了?!” 气势汹汹的扯着嗓门连吼出去好几句,吼完了看着萧争缩着肩膀,吓得眨巴眼那个反应,从鼻腔里沉沉叹了口气,又扯着他袖子来回看了看。 “打你了吗?” 见萧争连晃了几下脑袋,才又接着嘱咐。 “我现在出府,你好生待着。” 暗十没再过多耽误,才刚回府没有片刻,转瞬又闪身出了府。 暗十一战战兢兢满脑子冤屈的跟在主子身后回了主院,心里抓啊挠啊的揪扯的慌。 不就藏的门后头看了几眼,那不也没看见什么。 这完了,还得挨揍。 蓝慕瑾仿似并没有注意到隐匿行踪跟在身后的那个暗卫。 也不知道他脑袋瓜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生死不知的悲情大戏。 脚步沉稳的经过前院时,唤过下人去告知管家一些吩咐。 接着径直走回了正厅,坐在正厅主位上,便有下人端上茶盏。 暗十一贴在房檐上静静等待,等着下人离去前厅再次恢复平静。 下人刚走暗十一便悄无声息的落入前厅门外,一闪身转瞬到了主位近前。 规矩端正的跪在地上等待责罚。 主位上的人未发一语,只是还没一阵外头就又传来了脚步声。 暗十一抬头看了主子一眼,见皇子默默垂下眼帘,起身迅速躲到了屏风后头。 管家即刻就走入了前厅,规矩见了礼。 手里依然拿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殿下,您看这些够不够?” 蓝慕瑾没什么情绪的回应“放桌上吧。” 管家应下将钱袋托着放在了桌上,又默默退了出去。 待没了动静,暗十一再次闪到了主位近前,没等他再下跪,平缓的声音传来。 “将钱袋拿走。” 暗十一:……? 他屈膝就要跪下的动作堪堪顿住,懵了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眼神莫名其妙的看向桌面。 桌上放着个牵丝缎面的钱袋子。 鼓鼓囊囊的一小包。 暗十一那个脑子,在自已的脑壳里拧了八道弯,也没拧出一丁点正确的猜测。 蓝慕瑾抬眸看向犯懵的人,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音量平平没有夹带过多的情绪。 “暗九去辖地接管看守造桥,你跟着去吧。” “……带些银钱,做盘缠。” 暗十一更懵了,什么什么暗九他怎么就又接管造桥了?不是就算是去辖地,那坐马车也就是两日多的距离。 有功夫在身,轻功快赶最多一日半也就到了。 ……哪还用的着盘缠? ……带两块干粮也够啃的饱。 不过他可没敢多嘴,一抬眼就对上了皇子深邃如墨的视线,立马毛孔紧缩。 迅速就从桌上将钱袋子捞了过去。 默不作声继续等待吩咐。 盯着他思索了片刻,蓝慕瑾还是没再说什么。 ……重要的事还是交给暗十二更妥当。 “去吧。” 暗十一如蒙大赦,规规矩矩的告退,跟一阵风一样就闪了出去。 直奔着住处奔,他想问问暗九怎么突然要去辖地。 才反应过来刚滤过“辖地”这俩字,脑子里跟过电一样就亮了。 ……辖地! 去辖地?! 暗七!暗七去了辖地!!! 跑到半路他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若不是下颌蒙着黑巾,现在整个人都跟盛开的太阳花儿似的。 乐不可支,都快乐疯了! 去辖地啊啊啊啊啊~我可以去辖地了!! 可以去找暗七又能见到暗七了!!! 低飞的燕子直接就忘了形,变成了展翅冲刺,直直的就冲进了居住的院子。 第94章 交代的事 “暗九!” “暗九!可以去辖地了!” 还没平静一会儿的萧争听见暗十一大呼小叫,站起身朝着门外走了几步。 猝不及防被猛烈飞扑进来的人直接撞到了身上。 第127章 暗十一就跟个撞树的兔子一样,一点没收劲的跟萧争撞了个结结实实。 要不是萧争后仰躲得快,脑门非让他给撞冒金星不行。 暗十一可根本没在意自已形成了别样的“突袭”,伸着膀子搂着萧争的肩膀,嘴里倒腾个不停。 “暗九!可以去辖地了可以去找暗七!” “见暗七哎你开不开心?” 萧争:…………开心。 能见着暗七萧争当然开心,就是被暗十一这种跟疯了似的激动给抖索沉默了。 本来这一天天的就绞尽脑汁,穷尽思维,求爷爷告奶奶。 紧着太阳穴无限倒腾怎么让自已好好活着。 这会儿,唯一仅剩的一点词儿也被抖落没了。 没得到的回应的暗十一万分不解,面具后的眼神疑惑极了。 灼灼盯着没什么精神的萧争。 “……你怎么不高兴似的?” 萧争“……我高兴。” 可他那个苦大仇深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来高兴。 暗十一反应了一会儿,好像终于想起来什么才能让他高兴,将手中揪着的钱袋子提了起来。 晃晃悠悠提着在萧争眼前晃荡。 “看,还给银子了!” 那袋银子就在萧争眼前左右摇摆,跟个催眠吊坠似的,晃了好一阵。 才缓缓快要静止下来。 萧争盯着那钱袋上熟悉的牵边纹路,连串的编绳都跟自已藏枕头里那个如出一辙。 奇异的感觉心头更有点堵得慌。 午后,暗十二也回了府。 先是去了主院一趟,听了主子吩咐。 而后才回了住的院子,迈进门瞥见萧争,扯下口鼻处的黑布,弯着嘴角笑了一声。 “阿九,能出府了。” 萧争攥着手中的面具眼里出现了诧异,愣了几秒才问。 “你也去?” 暗十二有些失望的嗔怪了一声,还用脚尖踢了萧争小腿一脚。 “你这是什么话?嫌弃哥哥?” 萧争眉头拧到一块去,最终还是把将要脱口而出的那句“滚蛋你个小兔崽子”给憋了回去。 拐了个弯又问了一遍。 “暗十一去,你也去?” 他们两个都会跟着自已一路? 那蓝慕瑾身边六个暗卫,可就有四个都去了辖地,皇城府里只剩了暗八和暗十。 狗东西还要时不时进宫一趟,又不是一直处在府里从不出去。 身边只有两个暗卫,不仅传递消息太不方便,于他自已这种身份,又及其容易被针对的立场来说。 也太危险了。 万一太子府,二皇子府,派出几个暗卫来刺杀呢? 两个怎么打得过那么多个? 为了派人看着自已,也太豁得出去了。 入了夏的日头总是比天凉时落的晚。 暗十二简单收拾了一番,包了个简单又重量及其轻便的小包袱。 捆在身上不会影响行动,也不会发出擦碰动静暴露行踪。 里头没有吃食,只有那么薄薄两件更换的衣衫和一些绑带,万一赶上了什么冲突负了伤。 暗卫为了能继续执行任务不耽误,都是潦草的尽快包扎伤口。 更换掉带着血迹的衣物。 只要人还能动,任务继续完成。 人不能动,撑口气回府复命,生死有命。 萧争看着外头即将暗下来的天色,心头又开始忐忑慌乱。 蓝慕瑾说让自已傍晚前去一趟寝殿院里。 这马上天就要黑了,萧争那个纠葛,拉拉扯扯的拖沓着不想去。 但方才暂时在前院看守的暗十一被支出来了。 准时的出现在了近前。 瞪着一双还不断增长兴奋的眼睛,对萧争兴高采烈的转告。 “暗九,主子叫你呢。” 萧争:……靠。 等他磨磨蹭蹭拖拖沓沓的到了寝殿院落时,寝殿外已经悬挂起灯盏,在还未完全黑透的天色下。 发出淡淡暖黄的光晕。 浅淡柔和的光线照射在寝殿门口那个卓立的身影上,令他身上的云白蟒纹都散发着浅淡的琉光。 看见蓝慕瑾立在寝殿门外,而不是像往日一样在寝殿里。 萧争浅浅的松下口气,看来是真的还有要事要交代。 可能是嘱咐造桥的事,也或者是怕自已马马虎虎的出了什么疏漏,想再嘱咐一遍。 这么想着,萧争已经走到了寝殿外的石阶下头。 安安静静的立在了蓝慕瑾眼前,在他犹豫着自已是不是先跪下的时候,顶头的人率先说了话。 “萧争。” 萧争还在考虑的思绪被打断,轻轻的应了一声,却突然讶然反应过来。 蓝慕瑾仿似早已经不跟自已叫暗九了。 萧争不记得是有多久,再让他认真去想,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思绪间,他那因为思索放空的视线里已经闯进了云白缎面衣摆。 而因为没有闻见寝殿常有的那股子清冽驱蚊香气。 他竟一时都没察觉。 回神的时候抬眼就对上了漆黑深邃的瞳孔,背对着灯盏没有任何照耀下,更显得幽深见不到底。 有点看不清。 “……要交代什么重要的事?” 蓝慕瑾微微欠身,再次牵起了萧争的手。 第128章 萧争反应过来又想跑,脚尖才挪出去一点。 却感受到了一股内力从手心处涌入,顺着贴合传递的体温,并不霸道的流窜着。 温和涌动,让他心绪渐渐平缓,也奇异的带动起了他本身的内力。 顺着指尖散发,微不可察的形成了好似肉眼不能见到的波纹。 但萧争却能清晰感受到那像涟漪一样的气流波荡着。 就像一潭本来沉寂平静的深潭,滴落了渺小微不足道的一滴甘霖。 飘飘荡荡缓缓扩散至四周,将四周的空气都晕染了一遍。 翻动,洁净。 还可以感受到本来可能靠近过来的飞虫蚊子,都被这种奇异的气流吹散了。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 一种让萧争好似在清清楚楚触摸四周看不见的空气。 在用自已平凡的躯体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整个人都腾起了一种由心而发的感动。 蓝慕瑾深深凝视着萧争转瞬间那微小的表情变化。 明明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让他郁郁寡欢的心情变得欢快。 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神来之笔一般,满眼都亮起了灼灼的光辉。 唇角也不自觉翘起了莞尔好看的小弧度。 开口时声音里也带上了许许多多的惊喜,朝着自已好奇询问。 “这就是内力驱蚊吗?” 第94章 别躲了 萧争几乎都感受到了,脸颊边轻柔荡漾过浅浅的微风。 在昏暗不清的天色里,伴着顶空逐渐明亮起来的满天繁星。 好似自身已经处在繁华之外,将千千万万人海和灯火阑珊都撇下,也挥别了远远近近沾染的一身尘埃。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平缓了心绪,将那份压抑多日在心底,突然独处一个陌生世界里的寂寥惧怕孤独。 也都缓缓放下了。 或许自已并不是一个人。 只不过是从一个城市走到了另一个环境。 自已本来就无父无母,了无牵挂。 换个地方活着,又能有多少不同呢。 抬头还是那轮明月,脚踏的还是那方土地。 只要将那些虚无的负担扔下。 这片夜空也更辽阔,敞开心扉,也可以揽星河入怀。 身边还有对自已很好的人。 比自已孤独漂浮,苟且余生的日子,已经好太多了。 萧争沉浸在这神奇的感触下,也神奇的将心里那些难过暂时抛之脑后。 顺着手心贴合的温热手指渐渐攥紧。 紧紧攥着带他学会去融入环境的宽厚手掌,牵着嘴角脸上跃然一抹浅浅的梨涡。 手上传递过来的紧握让蓝慕瑾感觉心房颤动,他的指节只松缓的蜷曲着,没敢用上一丝力气。 就任由对方攥着,无比珍惜的感受着那份触感。 深深的看着萧争侧脸上的梨涡和澄澈的笑容。 看他惊奇而惊喜的左右查看四周,又仰头带着无限期许望向夜空。 看着他暂时回笼的喜悦,和真挚发自肺腑的开心。 蓝慕瑾只敢僵硬着,不敢抖动哪怕一丁点的指节。 生怕自已会控制不住的回握了回去。 就会突然就将眼前人这种忘情的开心打破,将他走神的思绪打断,再次惊吓到抽回手。 再次躲自已远远的。 又变成了一晃而过短暂而虚幻的温存。 可他怎么能忍得住不去触碰,他日思夜想的人现在就紧紧攥着自已的手。 他多想也立刻回应,将指尖从对方的指缝间穿过。 去紧扣十指。 可是他更怕,把这短暂变得更短。 萧争仰着头看着夜空有了那么一小阵的感慨,今夜的星星可真多啊。 满天都是,连自已平日里讨厌的虫鸣都显得动听,连草叶里湿润的泥土味儿都那么好闻。 他想着为什么自已从来都没注意过,都没认真看过。 他带着满腔的激动回过头看向身边人,突然感叹了句。 “太踏马神奇了。” …… 而后他的唇角就落了下去。 懵懵登登对上了一双不知已经看了自已多久的眼睛。 灼灼的视线在自已望过去的瞬间,竟然奇异的出现了一丝收敛。 就那么下意识的。 深沉眸色突然瑟缩了一瞬,又转换成无限柔和。 其中还有许许多多自已看不懂的情绪。 萧争就那么盯了好一会儿,茫然探究的对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已琢磨的太不对劲。 赶紧收回了视线,想着撤回手腕时,发现自已还攥着蓝慕瑾的手指。 立刻脑子嗡一下子就烫了,赶紧撒手迅速往回缩。 可蓝慕瑾方才还松缓不敢触动分毫的指节骤然就收紧了。 在萧争瑟缩之前用力的反握住,宽厚的手掌将他细长的手指包裹覆盖。 紧紧的攥着他朝后躲的手,不撒开。 他又要躲了,他生怕他躲。 再攥一会儿吧。 “我……我刚才我忘了,我都忘了不是……” 萧争又开始结巴了,没法说啊没法说,是自已先主动攥的吧…… 不是,那是太激动了啊…… “……我就是,太神奇了我觉得,我以为就是!一巴掌一巴掌那么拍!” 第129章 “萧争。” 他紧张兮兮慌乱的解释再次被打断,蓝慕瑾紧攥着他的手,攥的特别紧。 骨节都攥到发白,攥的萧争指尖发胀。 “别再躲了。” 萧争此时此刻陷入了一种懵然难懂的反应。 他听到的语气声量温柔,轻轻缓缓温温柔柔像是怕会吓到谁。 低低劝慰着送进他的耳边。 “我不会伤害你。” 连同仿似已经憋在心里许久的呓语,蓝慕瑾执拗的攥着他的手。 抻扯着想要瑟缩回去的手,贴到自已身前。 萧争茫然的望过去,自已的手指触到了平滑的蟒袍前襟。 指节在前襟蛟龙绣线上轻轻蹭过,有一种生涩清晰的触感。 也不知是攥着的手心传来的灼热,还是隔着布料胸膛的体温。 竟然让那看上去生来高贵又凉薄的蛟龙之躯,显现了一丝柔软。 萧争眼里此刻全是茫然。 他万分疑惑的对视回去,只看见对方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眸底积蓄着无限的温情,翻腾着无尽的缱绻。 “以后都无需再躲。” “只要是你不愿,我都不会再逼迫于你。” 突如其来的承诺就糊里糊涂的送到了他耳边,萧争眉梢微微拧起。 迷茫的心绪忽然变得乱腾,惊慌的心跳也在此时,在胸腔里一窝一窝。 显得十分怪异。 萧争有些听不懂。 或许听的懂,但又很难懂。 因为太过于紧张,他感觉自已喉头突然干涩又难受,只能不住的吞咽。 这个人是皇子,他是个皇子。 他可以杀剐存留都随心意,随着他自已高兴不高兴。 喜欢什么只要挥挥手,就能留住就能扣下。 他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他在为什么而承诺?为自已? 萧争只感觉更慌了,尤其是在这种灼灼直白的眸光注视下,他感觉自已就像没有任何保护和遮挡。 所有的犹豫和慌乱都无可逃匿,无所遁形。 慌的他回过神就卯劲想抽回自已的手,在那种紧攥覆盖之下,也有着巨大的压力和不安。 “我我我能证明,我肯定,我能证明我没有异心,你放心我能!能好好完成!” 萧争的慌乱几乎让他自已无所适从,除了分离想抽离束缚。 他不知道自已究竟还该做什么。 攥着他手指的灼热掌心微微松缓了一些,没有完全松开。 仿似是怕在挣扎中将他扯疼,略微顺着他抻拽的方向偏移着力道。 顺着他躲避的反应迁就,无力又无奈的轻轻声。 “别躲了,这就松开了。” 第95章 还回来 萧争略微放松了抻拽的力道,心乱如麻的听从了几乎是轻声呢喃的话语。 攥着自已手指的力道果然渐渐松缓,只用指腹无比温和的摩挲过指弯。 便有另一只手凑近,将一份折叠整齐的纸张顺着空隙塞入他的手心。 “拿好这张图纸,暗十一和暗十二都会跟着你。” “主施工的领头是自已人,你可直接与他交涉。” 蓝慕瑾垂着的视线从他蜷曲的指腹凝视了好一会儿,不厌其烦的反复叮嘱。 最后将目光再次落到萧争的脸上,深深凝望着那双带着点慌乱和无措的眼瞳。 启唇微微叹了口气。 “一定记得,就算天气再热。” “无论何时,都不要将面具取下来。” 萧争忙不迭的点点头,在抽回手的想转身就跑的瞬间,最后一句叮嘱郑重而不舍的送进了耳中,也印在了他的脑海。 “还回来。” 他又躲了,慌慌忙忙逃也似的就跑了。 蓝慕瑾默默的看着他磕磕绊绊逃避的脚步,渐渐消失在暗处的身影。 将残留着余温的指尖蜷缩进了手心。 萧争几乎是一路顺着黑暗处跑,就朝着府内悬挂灯盏的光照不到的地方躲。 所以他不仅磕磕绊绊,仿似都在连摔带爬十分狼狈。 最后躲进了一处偏院的角落。 这院里没有任何人影。连个灯笼都没挂,大概是挨着主院较远静谧到只有草丛里隐约的蛐蛐叫声。 他捏着手里的纸张,紧张到手腕都有点颤抖。 这里没人,这里没人。 越安静,他越无法平复。 胸腔里乱如鼓点的心跳声呼之欲出,顺着绷紧的神经都敲震着他的耳膜。 脑海里无限回荡着轻缓的嘱咐。 “别再躲了。” “以后都无需再躲。” “只要是你不愿,都不会再逼迫于你。” …… “还回来。” 他瑟缩在连廊扶手旁,紧紧攥着扶手木料反复问自已。 他说的是什么,他在说什么。 他又为什么要这么说,是不是随口诓骗我? 但他也可以不说,他完全可以不说。 萧争像刚在一场混沌的梦中惊醒,恍恍惚惚头脑都变得不清醒。 四周清净到那些轻微的叶片吹动声,都在耳边无限放大。 在连廊边靠坐的久了,身边开始靠近蚊虫,隐隐约约又烦人的嗡嗡声。 萧争抬起有些冰凉的手指,一丝内力柔和倾泻而出。 没有燃灯火,月影疏如陌。 第130章 无形涟漪波荡,他再次感受着枝头,残叶,青苔,和远去的虫鸣声。 未发一语,静静沉默。 人仿似都已经随着思绪一起,携夜风揽星河。 等他再回到住处院外时,夜已经很深。 屋内的光线依旧昏暗,暗十一就坐在屋外门槛上伸着头张望,看见萧争立在院门口的当口。 就激动的窜了起来,一溜飞窜到了近前。 “这都深夜了,你怎的这才回来?主子交代什么重要的事?” 萧争抿了抿嘴,眼神又瞟向听到动静立在屋门口的暗十二,牵强的笑了声。 “没什么,图纸,给我了。” 而后他就将手中已经被攥的褶皱的纸张伸出来,想要展开时发现已经有点泛潮。 心里猛的又无声嚎了好几遍完蛋完蛋,这下可完蛋了。 那碳灰!肯定晕成一团糊糊早看不清了!! 但等他慌慌张张展开一看,里头是清晰而洁净的黑色墨迹,纤细而流畅的将每一根线条都描画的清清楚楚。 包括那些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数字。 无论是横竖还是勾勾,都十分规整到位。 萧争此刻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好像是印刷的。 他都控制不住的在心里产生了佩服,没办法联想蓝慕瑾到底是怎么用那软软呼呼难把控的毛笔。 勾勒出这么精细的线条。 连那些阿拉伯数字,比自已写的都好。 ……真特么绝了。 三人趁着深夜,悄无声息出了府。 黑衣鬼面,通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是别的颜色,几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像是流窜而过的一股夜风,只留下轻微的扑簌簌声响。 整整赶路半宿,等夜色即将消退时,三人已经即将赶到下一个城镇。 却只能在天亮之前隐匿在城外,找个人烟稀少的树林子暂时休憩。 这确切来说还是萧争成为了一个暗卫之后,真正第一次睡在了树上。 以往他只是在树上扑来窜去的,练他那身体与脑子不协调的功夫。 现在他对轻功已经十分熟悉,也不会在赶路时落后太多。 但暗十二的轻功最好,也还是要特意等他一等,偶尔还会突然开口调笑一句。 “阿九,哥哥带你一段。” 萧争一路上都没搭理他,直到这会儿自已都趴在了树杈上,暗十二再次也落在了自已这同一棵树上。 斜靠在了离着不远,旁边那根杈上。 晨间初升起的阳光从枝叶缝隙中照射进来,像是点点金线穿梭在林子里。 暗十二撑着手肘,看淡淡浅色光晕照耀在了萧争裸露的下巴上。 像是给那莹白的肤色嵌上了浅淡的一层金光,忍不住笑了一声。 惹的本来就虎视眈眈气不打一处的萧争终于朝他吼了一句。 “你干什么总挨着我你去旁边那棵树上!” 暗十二根本没挪动,就懒散的扒着树杈舒展了下手臂,继续托着下巴冲着萧争乐。 “你太笨,我得看着你,万一掉下去摔破相,变丑了可怎么办?” 萧争:……靠,讨人嫌的小兔崽子。 那个眼神,恨不得现在马上就窜过去给他一个大比兜。 最后萧争还是没动,他还是头次一下子赶好几个时辰的路,现在浑身疲惫跟要散架了似的。 有跟暗十二掰扯的这个功夫,还不如抓紧时辰趴会儿。 没一会儿,萧争就显现出懒怠,趴在树杈上垂下了眼帘,半梦半醒。 暗十二先是瞟了一眼对面那棵树上的暗十一,看暗十一屈膝仰靠在枝干上,已经平静下来。 而后才又转回视线,看向差不多快睡过去的萧争。 萧争此时口鼻是裸露在外的,但是面具并没有取下。 即使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也遵从了命令。 好好戴着那个面具。 第96章 切磋切磋 皇城五皇子府,下人已经退出了主院。 暗十和暗八已经悄无声息的隐匿待命,穿戴整齐的皇子稳步迈出了寝殿。 蓝慕瑾身着玄色武服,护腕紧束身姿卓立。 宝蓝宽幅腰封勾勒出结实匀称的腰身,墨发高束一丝不苟。 整个人平日身着蟒袍的金贵清冷消去了大半,换上了一身放荡不羁的风流。 他淡淡瞟过院内树梢,两个身影先后闪落跪在了近前。 “去练武场,暗八跟随,暗十留下守在府外。” 暗十顿时眉心微拧,犹豫一瞬还是询问。 “殿下,多事之秋四处都是探子盯着,您今日出府……” 还只有暗八跟着,还是去练武场。 殿下平日可从不去那,到那摸爬滚打土呛呛的场地去,免不了要与口直心快的四殿下碰到一处。 到时候让四皇子口无遮拦的再呛呛几句,那不是平白无故惹了自已不快。 “天子脚下,野心再大也无人敢造次。” 暗十只听见主子留下这一句,人就已经朝着前院方向去了。 暗八默不作声起身尾随而去,暗十沉沉的匀了口气,也听从吩咐迅速攀飞跃墙而过。 府门外下人已经备好马匹,另有两名侍卫跟随,身后携带着长弓箭矢。 蓝慕瑾利落翻身上马,提拽缰绳朝着城边练武场而去。 第131章 武服下摆随着马匹跑动轻缓跳跃着,缓步在皇城偏街上,英姿飒爽面色平静。 辖地与皇城间的途中必然是有别府探子,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自已会如何处理眼下桥梁坍塌的麻烦。 那些信得过的乔装工匠,还有尾随紧赶而去的三人。 都有被发现拦堵的可能。 蓝慕瑾昨夜就已经思虑了今日的行程。 就去一趟练武场,特意去寻他那好似长在靶子边上的四皇兄。 四皇子向来以自已骑射箭术为傲。 蓝慕瑾今日偏要去他跟前走一圈,扫扫他的兴致。 也乱乱四处探子的眼睛。 马匹缓缓停伫在练武场外围时,连守在场外的兵将都生出了明显的诧异。 没有任何人想到,衣角向来不沾此处半分,为人冷漠又不与人过多牵扯的五殿下。 会突然来这闲杂人颇多的练武场。 立时整个场外都陷入了片刻的寂静,而后才有人迎上去恭敬行礼,垂头屈身从五皇子手中接过马绳。 练武场地很大,即使现在还是晨间,里头已经马蹄翻腾闹成一团。 不断卷起阵阵污浊的土尘,模糊了片片视线。 四皇子已经挂在马上疾驰了第二圈,肩后挂着箭筒,手中攥着长弓。 疾驰的骏马携带翻腾着滚滚土浪,擅长骑射的皇子身形壮硕威武,坚实的腰背倾身在马上,暗红护腕下指节如铁拳一般钳制着长弓柄中。 手臂探向肩后,十分熟络的取过一支羽箭。 动作利落的从长弓穿过,宽厚结实的肩臂轻轻松松拉开了弓弦,倾身朝向靶心方向。 剑眉下眼眸眯起,专注到神色冷硬。 弓弦紧绷发出吱吱呀呀的紧凑声响,“嘭扑”一声弓弦弹回。 箭矢嗖嗖挂着破空声直直的朝着靶心射去。 宽厚的指节紧紧攥着长弓,那根回弹的弓弦还随着惯性颤抖摆动着,还未静止下来那根羽箭就已经准确而有力的插入了靶心。 马匹的铁蹄依然在场地穿梭未停。 “中了!” 守在外围的随从瞬时高喝一声,四皇子看也没看,满不在乎的调转方向,提拽缰绳返回。 毫无意思。 日日都来这练武场,不论是兵器还是骑射都练的数都数不过来,现在闭着眼都知道那个靶子竖在哪。 实在是没意思。 只是他才扯着缰绳缓缓走出场内一半,另一匹黑鬃骏马就从消散下去的土尘掠过。 出现在了他视线中。 四皇子眯着眼盯着对面人看了又看,目光从对方服帖的武服领口扫过,最后停留在那张没什么情绪的面容上。 眉目清秀略带英气,面白如玉精雕细琢到跟画上走下来的似的。 不是他那好似不是凡人的五弟,还能是谁? 四皇子还以为自已早晨没睡醒做梦呢,居然能在练武场看见蓝慕瑾。 这还不跟见鬼了一样一样的? 蓝慕瑾被他这种瞪着大眼完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得厌烦,率先开口平和的询问。 “四皇兄这是眼神出毛病了?可看过太医了?” 嘿!四皇子这还没来得及揶揄,就先被阴阳怪气了一番,整个人霎时就冷哼出了声。 “呦呵,可不就是眼神不好,我还瞧这是谁呢?” “……原来是我那谪仙下凡一样的五弟,来练武场难不成是特意想沾沾灰?” 蓝慕瑾压根就没在意他那种刻意找茬的态度,直接略过这种无效的交涉,转而切入主题。 “得了一把顺手的长弓,想来试试力道。” 说着朝身后招手,随行侍卫立刻将一把尺寸约有半人高的长弓递了过来。 举过头顶时还废了把子力气,让视线落过去的四皇子眉梢低了低。 长弓表层纹样反复,手柄处雕着好似图腾样的防滑纹路,整个弓身漆黑如墨。 在晨光映照下只散发出些许的雾色寒光。 看起来重量可不轻。 可那看起来较为沉重的长弓被蓝慕瑾接过,轻松的拎起攥在了手中。 再次接过箭矢,回眸朝着观望的四皇子牵唇淡笑,笑容温和。 “皇兄素来擅长骑射,不如今日与臣弟切磋切磋。” 四皇子带着疑虑目光紧盯了那把长弓一瞬,又转回落到蓝慕瑾脸上。 蓝慕瑾依然没什么情绪,好似随意的哼笑了一声。 “皇兄难不成是怕输,还是嫌没有赌个彩头?” “……那不然就将这把长弓压下,若是皇兄赢了,弓便留下了。” 这明显激怒自已的风凉话四皇子就算知道,那也根本受不得。 输? 他自幼研习骑射,从六七岁能够的上马背,就已经时常拎着弓箭挂在马肚子上了。 他都不知道他这目中无人的五皇弟,突然转了冷淡性子,那大话是怎么就如此坦荡的说出口? “五弟来送礼,皇兄自然得收下。” 第97章 准头太差 四皇子调转方向,抖了下缰绳轻踢马腹。 马蹄踢踏着就再次朝着空场地方向跑去,发出一阵清脆连贯的铁蹄撞击声。 “怎么比!” 一旁昂首静静挺立的黑鬃骏马仿似也被奔跑的动静牵引,在那个面如冠玉的皇子抻拽下,兴奋的来回踢踏了几下。 第132章 周身的皮毛在晨光下泛着油亮的色泽,随着缰绳牵扯缓缓奔踏,后颈上的鬃毛随着微风柔顺飘扬。 显得威风凛凛。 一身玄色的身影跨坐在马背上,神色淡淡带着温和谦逊的笑意。 不冷不淡的回应着。 “皇兄箭术高超百发百中,那便,比比谁能更快中靶。” 四皇子听了嗤笑一声,比准头还不成,要比谁更快? 未免也太托大了些。 这练武场自已早就熟悉非常,就算是闭着眼也能射中那个靶子! “五弟既然兴致不错,那便比上一比!” 隐匿在练武场外树梢枝头的卯卫此刻聚精会神。 自察觉五皇子进入练武场开始,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远远朝着场内观望。 此刻一看居然好似是要比试,带着点兴奋的小声朝另一边隐匿的子卫开口。 “殿下可最擅骑射,铁定能赢!” 子卫收回视线瞟了他一眼,迅速又将目光转回根本没搭理他。 绷着精神蓄势待发,生怕出什么岔子。 练武场内逐渐安静,只剩了略微杂乱的马蹄声。 已经被日复一日踩踏瓷实的土层上再次掀起薄薄的一层烟尘,在驰骋的骏马周身腾起一股云雾般的雾色。 马匹绕着靶子奔跑了一圈,再次回到正面中央时,四皇子瞥了身后不疾不徐跟着的五皇子一眼。 顺手从身后拽出一根羽箭,无比娴熟的扬起长弓搭在了弓弦上。 肩背几乎在瞬间就与身体形成了规范的角度,弓弦也在双指间瞬间绷紧。 骏马依然驰骋,在土尘翻滚中速度未停。 没有过多犹豫,几乎是在奔跑中羽箭弹射而出,顺势一般化作了一道残影。 比谁快? 四皇子心中哼笑,此般射箭根本就无需准头可言。 只是在他弓弦弹回的瞬间,身后同时也发出了“砰”一声沉闷的弓弦弹回声响。 乌黑毛色的骏马也从他身侧疾驰而过。 带过了一阵微凉的疾风。 两支羽箭从两个方位奔着靶心而去,后发制人的箭头速度竟然极快,落后却能追赶而至。 堪堪在四皇子羽箭即将穿进靶心的当口。 “叮”一声击砸在箭头上,将本来正中靶心的羽箭带偏。 失去本来力道划出一道偏移的抛物线,两根羽箭先后全都掉落到了地上。 全没中。 四皇子眉梢一低,盯着掉在地上的箭矢眉心渐渐拧紧,不远处传来清冽柔和的声量。 “真是对不住皇兄,臣弟准头太差,射偏了。” 顺着声音望去,黑鬃骏马降下了速度,依然不紧不慢的跑动着。 马背上那个玄色身影也无比温煦的牵起唇角。 递回个柔和谦逊的笑容。 “不如就不算,重新再比一次。” 这副云淡风轻叫人挑不出毛病的做派,凭空就让四皇子生出一肚子气,眸色不善的盯向蓝慕瑾手中持着的长弓。 这弓速度颇快,定然不是平常物什。 只不过是让他占了长弓的好处! “再比!” 整个练武场都没了往日的喧闹,无人高喝叫好。 所有人只都默默地立于场地四周,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两位皇子驾马驰骋。 半声议论都不敢出。 阵阵烟尘翻滚,那晃似云雾的尘土飞扬中,先后穿梭着的身影飒爽身姿。 不约而同的开始提速疾行。 快到都看不清马尾飘扬。 马背上的人也逐渐俯卧于马背,几乎是与骏马融为了一体。 在如此之快的疾行中,长弓再次拉满,颠簸中机会转瞬即过。 只刹那间就得将手中的箭矢松开。 在此机不可失,错过便落后于人的抉择下,不得不赌上输赢。 箭矢残影般掠过。 四皇子抻扯缰绳迅速将马匹勒停,马匹骤然昂首抬起铁蹄,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 当刻,两支箭矢在靶心处再次碰撞,众人只听到清脆的撞击声响。 眯着眼再次朝着挥散的尘土中的靶心看去。 空空如也。 两根箭,依旧是撞到一处。 掉落在了地上。 依旧是身旁掠过了那匹黑鬃良驹,略带调侃的温和声量几乎是在四皇子的身旁传来。 “皇兄莫要怪罪,臣弟的骑射实在上不得台面……又偏了。” 本来就堵着闷气的四皇子听到这句轻飘飘的嘲讽,霎时都要被气死了。 转头怒瞪向已经缓缓从身旁离去的五皇子,几乎是从嗓门冲出一句。 “你故意的?!” 他气势冲冲的质问好似就扔进了棉絮堆里。 那个轻拽缰绳不紧不慢,犹如散步赏景的人依然眸色淡淡。 眉眼半垂用指节抚了抚骏马颈后垂顺的鬃毛,墨发柔和披散肩后,整个人气质出尘开口语气也谦和到纯善无比。 “论射箭的准头,这皇城里谁能比肩四皇兄。” “巧合罢了,不如再比。” 这种言语间刻意捧高自已,偏态度还不咸不淡毫不在意的套路,让四皇子真真是无话可说。 练武场四周可围了一大圈的武将同僚,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已在这出丑。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咽的下这口闷气! 第133章 就不信了! 一而再他还能再而三! 论骑射四皇子在整个皇城武将中都拎不出个对手,偏他蓝慕瑾双手不沾半分尘,平时连个兵器都不碰分毫的性子。 他就真能凭空生出神降大能?! 将胸腹中的郁气堪堪暂时压下,四皇子紧着腮帮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再比!” 蹲在树梢枝头的卯卫紧紧攥着树干,拧着眉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是这怎么? “大哥!大哥殿下好像……他好像没赢?” 另一边尽职尽责目不转睛观望的子卫,突然被他声音略大的唤了一声,依然没应声。 继续盯着场地正中。 只是耳边又传来了没完没了的嘟嘟囔囔。 “……不可能啊?” “殿下骑射高超素无对手……” “这是怎么回事?” 子卫本来存着的烦躁和怒气终于压不住,甩过去一个眼刀低声呵斥。 “闭嘴!” 第98章 喜好走了偏门 走神琢磨的卯卫突然被呵斥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眼神疑惑的盯着心情不大好的子卫,没再敢吭声。 憋憋屈屈一撇嘴,心说跟着你成天挨教训。 就成天总教训我。 二哥三哥就从来都不吼我。 他内心的腹诽仿似被听见了似的,一个眼刀就朝他甩了过来,惊的他扒着树干迅速转开了视线,再次看向场地。 再次难以相信。 ……不可能啊。 练武场此刻好似奔腾渲染起了硝烟,大片大片的土尘在马蹄翻腾中不断上升,几乎都要将马匹淹没。 蓝慕瑾看了一眼疾驰蓄势待发的四皇子,微蹙眉心将马匹朝着场外调转方向。 略微远离了场地正中,状似嫌弃的绕开了喧腾的尘土范围。 场景莫名就变成了四皇子在内场,五皇子绕外围。 五皇子不论是在距离上与靶心拉的更远,还在马匹速度上算是吃了大亏。 眼看四皇子已经绕着场地跑完两圈,转瞬间就要举起长弓。 外围那匹毛发黑亮的骏马忽然发出一阵长啸。 铁蹄掀踏如弓弦上蓄势待发的羽箭一般提速疾行。 仿似快到都化作了一道鬃毛翻飞的黑色残影。 四皇子双膝紧夹马腹,抬起长弓再次取出一支羽箭,行云流水拽开了弓弦。 此次他将弓弦几乎拽到极限,肩背紧绷的肌肉曲线几乎都显现无虞。 弦线都发出了吱吱呀呀即将断裂的声响。 就不信! 墨色瞳孔在尘烟中骤然紧缩,眸底有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那根箭矢在松指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无比迅疾的朝着浓烟滚滚后的靶心射去。 就在他落下长弓的瞬间,耳边传来了风流簌簌破空声,反应过来转眸间。 一支羽箭已经擦蹭着他耳际发丝飞掠而过,尾部的箭羽几乎都蹭到他的耳垂。 只要再偏一些,就是照脑袋来的。 转瞬间就像花眼了般穿进还未散落的尘烟中。 !!! “砰!” 四皇子还没来得及质问,清晰的中靶动静传来。 这次并未出现箭头碰撞,而是真真切切的正中靶心的声响。 中了。 无数双眼睛都目光灼灼的朝着滚滚散去的尘土中观望,等待烟尘散尽。 四皇子半眯着双眼,指节收紧拽停马匹。 视线清晰,场地正中的靶子上,插着两支羽箭。 全都正中靶心。 一支墨色羽箭是径直的,另一支,倾斜了? 墨色那支与五皇子手中的长弓材质一般。 场地消去马蹄声,只有一片寂静。 哪支箭是先中的靶心明眼人一看就知,就算不是,墨色羽箭几乎箭头没入靶心过半,直接将另一只击偏几乎将要掉落。 摇摇欲坠。 “……哎?” 身后传出一声惊讶感叹,让四皇子沉郁的心情突生了一股子忐忑。 果不其然,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再次满不在乎的假意朝着自已温声告罪。 “……箭术不成……可运气还成。” “属实是歪打正着。” “……皇兄?皇兄可千万莫要记恨,叫人杀了臣弟啊。” 四皇子那一肚子火气,简直立刻都压不住。 恨不得回身将手里攥着的长弓直接甩到那言语耻笑的人身上。 往日都是他阴阳怪气的膈应别人,竟不知道平时疏离冷漠的蓝慕瑾。 他什么时候也长了一张气人的嘴! 还特意来找茬! 当着满场那么多人的面,叫自已下不来台! 但他还是硬生生把即将发出去的怒火压了下去,那口气就那么堵在胸口一拱一拱的憋的难受。 蓝慕瑾一副温良纯善装模作样,自已输了再恼怒,岂不更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他瞪着一双怒火中烧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个甩着缰绳,神色淡淡无比悠闲的人。 还迎着自已目光仿佛都跟没看出不善一般。 悠闲的用指节掸了掸武服下摆的灰尘。 好似那沾不得人间烟火的天神下凡。 气死了。 看见他那副讨人嫌的德行,都气死了!! 第134章 整个皇城都知他文武双全! 文武百官都挑不出他半点毛病! 就连父皇都有意器重,辖地都封给风水宝地! 这还他娘的不知什么时候连骑射都炉火纯青! 四皇子堵在喉头的挤兑略显词穷,竟然一时找不着能有什么把柄怼回去。 即将压制不住脱口而出的质问在喉间突兀拐了个弯。 他冷硬的眉梢突然松了松,眸色也突然缓和。 染上了几分笑意。 没发火。 出现了与平时迥异的作风。 让神色淡淡的蓝慕瑾都出现了几不可察的一丝诧异。 迎着四皇子那种好似寻到了什么喜事的怪异神色,蓝慕瑾还真有了一些意料之外。 他这性子直率口无遮拦的四皇兄,丢了脸,竟然能收的住脾气。 难不成是有大长进? 四皇子心情尚好的扯拽着缰绳,马匹缓缓朝着蓝慕瑾靠近。 待到近前,在蓝慕瑾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下。 开始笑意莹莹假意夸赞。 “果不其然还是五弟更胜一筹,文韬武略皆不在话下,皇兄佩服。” 蓝慕瑾眉梢微低,根本一时都想不通他这种与平日大相径庭的说话方式,他是什么目的。 猝不及防对面夸赞的突然话锋一转。 带着十分可惜的劲头,来了个大转弯。 “五弟这般满腹经纶文武皆通,真真是叫人好生钦佩,只可叹……喜好走了偏门。” 蓝慕瑾:…… “……你可瞅你那给手下人都取的什么?什么葫芦南瓜棍子剪刀的玩意?你说说你这是什么个特殊喜好!” 蓝慕瑾:……? “你哪怕,你哪怕给取个春夏秋冬风雨雷电呢!都比那个什么玩意强!什么什么那一堆?跟菜园子似的!真粗鄙!” 蓝慕瑾:……?? 四皇子一边挤兑一边哈哈乐,一想起那葫芦那什么棍子的他都要笑死。 这都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记号! 练武场外扒着枝头,对自已主子输了疑惑不解的卯卫瞬时就接了口。 “就是!什么玩意就算人家不会说话,也不能给取个名叫葫芦啊?” 旁侧的子卫“……” 卯卫“……好歹也是自已手下人,非叫个葫芦,多损呐。” 子卫“……闭嘴!” 卯卫:……。 四皇子葫芦葫芦的挤兑了半天,蓝慕瑾是一句都没听懂。 ……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练武场对面,隐匿待命的暗八“……” 四皇子兀自乐了许久嘲笑了半天,对面墨色武服的皇子依然还是面无表情。 神色疑惑的盯着自已。 肩背挺直,整个人还是一副英姿飒爽的姿态。 丝毫都没被自已扯出来的一套丢人的把柄给唬住。 第99章 因为你长得像妹妹啊 不仅没被唬住,神色也没有丝毫不妥。 还眸色疑惑,默默盯着自已。 明晃晃用一种“你有病了吧”的眼神看着自已。 四皇子“……” 蓝慕瑾沉默了半晌,兀自发出了一声哼笑。 迎着对面四皇子渐渐疑惑起来的神色,略带关怀询问。 “四皇兄府里,难不成请不起府医?” 说完将手中攥着的墨色长弓甩手就抛了过去。 四皇子下意识伸手就接了,手中一沉,对面黑鬃骏马已经调转方向朝着场外走去。 还是用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留下了一句。 “这把弓许是还能值几个银子,留给皇兄典当了去请个大夫。” ……!!!?!!! 手中那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墨色长弓转瞬都烫手了。 四皇子几乎当刻就想甩手嗖回去。 谁他娘的缺这点银子! 到底谁该请大夫??? 谁给手下暗卫取那种怪异名字的??! 他怒火中烧,烧的都胸腹灼烫,就他娘的没受过这种憋屈气! 他气到都快头顶冒烟也没影响到蓝慕瑾分毫。 也并没看四周观望议论的人一眼。 牵扯马绳径直就出了练武场,思绪里已经全是萧争犯傻口无遮拦的模样。 这才离开了几个时辰而已,怎么就觉得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一个两个,……全都在犯傻似的。 场外两名侍卫瞬时也翻身上马,尾随在五皇子身后,默默护在两侧。 待出了练武场范围,未发一语的皇子突然开口询问。 “昨日不是有位岐黄高深的医者到了府中?” 身后侍卫即刻应声。 “殿下,是,称是府中有人请过来看奇毒的,管家已经将老大夫请进府内暂住。” 蓝慕瑾再次沉默了阵,萧争此时已经出府。 恐是还需老大夫多留几日,等他回来再诊治。 “回府设宴,将医者请到正厅。” “是。” 练武场坐落在皇城边缘,再朝外走就能通往城外。 蓝慕瑾驾马缓行,略微侧眸朝着城外方向望去,只看见练武场齐整的外围圈栏,和隐约的林子树梢。 也不知。 那人出了府,是否会像个脱笼的小雀一般。 兴高采烈的四处乍飞。 萧争在树梢沉沉的睡了一觉。 第135章 就趴在树叶枝杈中,闻着清新的郊外气息,耳边是哗啦啦被微风吹动的叶片响动。 只有少许的日光从枝叶缝隙中穿插而过,没有给他带来过多的闷热。 另一边枝头的暗十一是头一个醒过来的,他总记挂着能早些赶路。 那就能早一会儿见到暗七。 翻身飞窜而落,朝着萧争休憩的这个枝头就扑簌簌飘飞过来了,动作间还带着喜悦和兴奋。 双脚先后踩蹬在树干上,产生了极大的晃动。 “暗九!” 萧争直接就被这一嗓子从梦中惊醒了。 反射性的翻身想躲,却迷迷糊糊差点从枝头摔下去。 旁侧一直看顾着他的暗十二伸手一捞,一把拽住了他肩膀。 又给他抻回到了枝干上靠着。 萧争盯着底下的高度,眼前有些眩晕,头脑还不太清醒。 这两日他实在是没有睡好,好似一直都在担惊受怕满脑子都是解不开的结。 “看吧,我都说了怕你摔下去。” 暗十二弯着嘴角笑了两声,手指揪着萧争的衣服后襟左右抻扯。 “这要是没有哥哥看着,你可伤着了。” 萧争转回视线,盯着暗十二未蒙住裸露的下颌,盯着他唇角牵着的弧度。 最后看了看蹲在眼前的目光灼灼瞪着自已的暗十一。 又仰头看了看偏西的日头,才略微缓了神。 不在府里了。 在城外。 天黑之前就该赶路了,三人先后从树梢落下,靠坐在树底下打算先嚼几口干粮。 暗十一的包袱里带着一小袋银子,但他怕发出声响用绑带给捆了个严严实实。 剩下的依然只有好存放又能充饥的粮食。 其实就算有银钱,他们为了隐匿行踪不暴露,也并不能在青天白日最热闹的时候进城。 萧争盘腿坐在树根处,盯着眼前四处翠绿的郊野有些晃神。 黄昏即来,天边已经隐约开始染上橙红的晚霞。 他视线所落之处都是自然生长的野草和野花。 随着已经散去闷热的晚风摇曳着。 伸手掠过眼前稀疏的草叶,他发现了莹白洁净的一朵。 孤零零的独处在翠绿的叶片间。 他伸手去轻碰,也只是轻轻挨了一下。 花只比指甲盖大那么一点点,花瓣娇嫩纯净无瑕。 那一尘不染的颜色,让他恍似想起了蓝慕瑾微晃流光的云白蟒袍。 每次瞥见,都好似不沾凡尘,净的让人不敢触碰。 一直伸着手递给他吃食,却举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的暗十二,视线在萧争脸上停留了半晌。 萧争戴着面具,眼神情绪都掩盖在垂落的睫毛之下。 暗十二看不清。 但随着他所望的方向,暗十二也看见了那朵莹白孤寂的小花。 看着他用指腹在花瓣边缘小心的摩挲,却没有想要摘下来的心思。 “呦呵,阿九还喜欢花儿呢。” 萧争瞬时抬头甩给他个不善的眼神。 暗十二就跟没看到似的,歪头凑近那朵白花咦了一声。 “哎我看着这花这个颜色,它跟主子常穿的那个衣裳颜色有些像。” 萧争:…… “你说是吧阿九,像不像?” 萧争:…… 暗十二嘻皮笑脸不停追问。 “你怎么不说话呀阿九?” 萧争忍了许久的闷气终于爆发了,死瞪着暗十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总挨着我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阵不甚正经的笑声。 暗十二耸着肩膀乐了一阵,最后抛过来句。 “因为你长的像妹妹啊。” …… 萧争那个火气腾一下就涨起来了。 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朝着暗十二后脊背就甩了过去。 “早踏马看你个小兔崽子不顺眼!” “妹,妹你大爷!!” 暗十二轻功是他们几个中最出挑的,轻轻松松就从原地窜了出去。 闪到一边语气带着难受失望劲儿。 “你怎么舍得还打我呢?” 萧争拔腿起身就窜了过去,卯着一股子劲今个非把这兔崽子抓住,按地下揍两巴掌不可! 看看他那个嘴怎么就能那么欠揍! 像妹妹!神踏马像你妹妹! 他蓄势待发的扑窜根本没沾到暗十二的衣角。 暗十二就像个轻盈的燕子,总能轻轻松松的躲过。 萧争立在离他五步外兀自匀着一肚子恼怒,瞪着眼看着对面人怎么看怎么欠揍的德行。 突然矮身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块石头。 甩膀子朝着显摆嘚瑟的人就跩了过去。 暗十二哎呀哎呀的躲的飞快,嘴里喊着“哎你怎么追不上还带用石头攻击的!” “……没打着。” “……阿九你真顽皮。” 萧争:……擦擦擦擦擦真踏马气死老子! 他梗着脖子听暗十二“阿九妹妹”的叫,越听越生气,都快气炸了。 谁踏马是你妹妹! 转头朝着蹲在一旁,还茫然观望的暗十一喊。 “你还看!你不帮把手你是哪边的!” …… 暗十一懵懵登登的盯着他们俩看了半天,一会儿看看萧争,一会儿又看看暗十二。 第136章 ……我哪边的?? ……暗十二轻功最好,逮到夜里估计都逮不住。 要不还是帮暗九吧。 ……抓住暗十二,然后尽快赶路找暗七。 所以暗十一终于从原地蹦了起来。 跟个兔子一样一蹦一大截,窜过来学着萧争在地上捞了一把土坷垃。 作势就要朝着暗十二砸。 暗十二:……!!! 暗九砸不着,暗十一可砸的着啊!!! 暗十一扔暗器那可是百发百中,这还不得给砸死?! “……错了错了我错了!放下放下把那土渣子先放下!!” 第100章 消气了妹妹 暗十二对面站着俩祸头。 一人攥着一把土坷垃,都虎视眈眈瞪着眼瞅着自已。 他左右思量了一会儿,只能很没脾气的求饶。 “把土渣子扔了。” “扔地下!!不是朝我扔!!扔地下!” “……阿九!!” 他可怜巴巴的撇着嘴把手伸了出去,手心朝外半挡着自已的脸。 ……就算有面具,也得保护已方这张好嘴。 “……阿九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萧争手指尖揉捏着一个比指甲盖大七八圈的大土块。 面无表情的盯着暗十二委屈巴巴的朝自已撇嘴,拇指卯劲一捏。 那大土块,就碎成了渣渣。 “你给我过来!” “过来过来!这就过来!” 暗十二展开挡着下巴的手缩回去了四个,只剩一个食指竖着,朝着拿石子当暗器抛着玩的暗十一戳过去。 “你先……让他将把土渣子扔了,我立马就过去。” 萧争“你再废话,信不信他能给你甩成马蜂窝。” ……服了。 暗十二迎着萧争相当绝情的视线,嘴上脚上都只好妥协。 “行行行,这就过去了~” 然后微微侧着头,磨磨唧唧一蹭一挪的朝着俩人这边靠近。 还专门绕了个大圈,跟暗十一拉开了稍微有点安全的距离,生怕这小崽子一根筋哪会儿真甩出一溜。 “你快点别磨蹭!” 萧争在此时此刻,看着暗十二那副没个正形的德行,真特么是欠揍到了极点! 不光嘴欠揍,晃晃荡荡的手臂也欠揍。 没个闲事的腿也欠揍。 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欠揍,恨不得现在立马给他一脚。 他这么想着,也当真这么做了。 等暗十二慢慢吞吞的挪到离他还有一步远的距离,萧争迅速抬起一脚就朝他屁股踢了过去。 还没挨着都给暗十二吓得朝前扑了一步,真是下意识躲了,动作太快萧争的鞋尖只擦到他衣裳一点边。 留了一丁点的土尘印。 暗十二半张着嘴,一副不可置信伤心彻底的神色看着萧争。 “你看你!可对哥哥真狠心~” 萧争:…… 气踏马死老子了!!! 气的萧争攥着拳手指头都捏的咔咔响,暗十二立马十分有眼力,大义凛然的闪身到了萧争眼前。 “你踢,踢吧踢吧谁让哥哥疼你呢~” 萧争那个气!飞起一脚卯了劲就嗖过去了。 哥哥!上辈子追过来的讨债鬼!! 他这一脚可真没太收劲儿,意识里他觉得以暗十二那个讨人厌的性子,肯定还是闪的飞快。 一心打着非给他踹个鞋印不行。 结果暗十二这次根本没躲,就老老实实的立在原地半步都没挪。 萧争这一脚结结实实就踹他屁股上了,都扑起了隐约的一层土尘。 “嘭”一声沉闷接触声,暗十二好似还刻意稳住了身形,分毫都没朝前晃动。 萧争懵了。 我靠他怎么不躲了?! 这一脚算不上疼,那也力道不小,绝对瓷实。 迎着萧争茫然诧异的视线,暗十二本来抿着的嘴瞬时勾起个小弧度。 两人只有一步之遥,他伸手凑过去迅速就拽了拽萧争的耳垂,又在萧争反应过来之前嗖一下把手缩回去。 “消气了妹妹~” 萧争:……!!!!啊啊啊啊啊啊啊!!!! 气死老子!!! 现在!掐死他!算不算背条人命债!!! 萧争匀了半晌气,看了看即将暗下来的天色,转过身怒气冲冲的就走回了树底下。 气呼呼的一坐,百思不得其解。 记忆里暗十二他根本没有这么气人。 就是嘴稍微欠点,心眼子稍微多点,那也是本着能躲清净就不惹麻烦的性子。 他抬眸死死盯着朝自已走过来的人,怎么他现在就这么讨人嫌!!! 暗十二很有眼色的没凑到萧争跟前,就在对面两步外蹲着。 暗十一看着像是“暂时和解”的两个人,把手里攥着的一把土坷垃嗖一下甩了出去。 土块呈半扇形扩散趋势嗖嗖嗖化作残影射向四周。 砸折了十几根野草杆子。 而后拍了拍手心上残留的土,飞窜着凑到萧争身旁坐下,拧开水壶倒水洗了洗手。 才顺出一块干粮,直接怼到了萧争嘴边。 “暗九!快吃快吃!早点赶路就能早点见到暗七!” 萧争胸腔里提着的一大口气就跟撤了堵着的塞子一样,沉沉叹了出去。 第137章 绷紧的肩背也软了下去。 带着点愁容的抬手把嘴边的干粮一把薅过来,瞪着大眼目不斜视的盯着嬉皮笑脸的暗十二。 张嘴啃了一大口。 鼓着腮帮子好像在咬谁。 黄昏转瞬即逝,夕阳消失在地平线留下大片粉紫相间的晚霞,又在片刻之后逐渐趋于黑暗。 三人趁着夜色快速掠过了已经灯火寥寥的镇子,先行的工匠此时应该差不多已经到了辖地范围。 他们不作耽误也只有不到一夜的行程。 郊外的夜晚比皇城更加幽静,没有夜半打更的动静,也没有府内外侍卫巡逻的身影。 更见不到做小买卖营生晚睡早起的百姓。 只有身畔同行的弟兄。 只有一眼望不穿的无垠夜幕,光线昏暗的月影高悬,和更加开阔的漫天星河。 而萧争没有停留半刻去欣赏那难得的景色,只携着一腔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执拗。 奔着此行目的疾速奔行。 漫无目的的留下赏景太浅薄。 他只当,也只能当自已只是穿行在这草叶羞涩中的一个过客。 夜色还未完全褪去之时,他们已经到了辖地范围,伴随着还未惊醒的晨光隐匿穿行在住户稀疏的外缘。 暗十一从进了辖地,嘴角就没落下过。 若不是口鼻下颌都蒙的严严实实,此时他的笑容肯定比那还未消失在天际的启明星更绚烂。 暗七! 就能见到暗七了! 好似一个扑闪在树梢枝头早起的小鸟儿,半飞半蹦的喜悦都压不住。 辖地内有一条略宽的活水河。 因为常年河水流淌不断,显得清澈见底,此处百姓都叫他清水河。 眼看就要靠近清水河,三人慢下脚步小心翼翼的观望。 暗十一实在是压不住兴奋,四处眺望了半晌,伸手拽住萧争的手臂,嘴里倒腾个不停。 “暗九!就能见到暗七了!” 第101章 我想你 若不是赶路太急三人没有什么空隙交谈,萧争恐怕都会被他烦够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已被攥着的手腕,几乎都能感受到暗十一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的微微颤抖。 略微低下眉梢,很是认真的询问。 “能见到暗七,你就能高兴成这样?” 暗十一从四周眺望的视线立时收回,目光灼灼的与萧争对视。 一双眼瞳澄澈真挚,眸底都闪现着熠熠亮光,仿似是在这昏暗中都能迸发出来的希冀。 是藏也藏不住的爱意。 “好想他。” 望着暗十一像个盼归巢的雏鸟一样不断地朝着四周观望的模样,仿似立刻都想扒开四处所有能隐藏踪迹的地方。 即刻就找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萧争眼里出现了隐约的疑惑和纠葛,暗十一的情感单纯坦荡到可以让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楚。 只不过才两日不见而已啊。 才两日不见,他就好似已经将春夏秋冬都过了一遍,满腔都是抑制不住的久别重逢的激动。 原来想念一个人,就是这种感受吗。 清晨第一缕晨光出现时,损坏的桥梁四周已经出现了人影。 不辞辛劳的工匠早早就赶到了河岸边上,趁着天气不热日头还没升起来。 提前将工具需要做的活计准备好。 萧争远远眺望那些不太清晰的影影绰绰时,一道身影挂带着夜色未褪的凉意,像被卷席的微风吹过来一般。 出现在了他眼前。 暗七是感受到了暗十二刻意挥散的内力追溯过来。 当他闪到近前顺着晨间明亮起来的光线分辨清晰的当刻,通身的紧绷与防备顿时松懈一空。 萧争转眸望过去时,清冽柔和的嗓音就已经唤出了自已的名字。 “暗九?” 接着他就与暗七惊喜而潋滟的瞳色对视到了一处,也即刻就看懂了对方眼神里的盛满的担忧与安心。 暗七知道暗九没事。l 但他离开皇城之前,也没有看见他一眼。 即使知道他没有被杀剐,也没有受伤,但没有亲眼见到也总是内心难安。 此刻突然在辖地见到了暗九,目光迅速从他身上从上到下巡视了一遍。 看到他真正的完好无缺,才缓缓将紧绷着的心绪松懈平复。 暗七迈步走到萧争近前,伸手落到他肩上,面具后的眼角弯了弯,温煦的感叹。 “没事就好。” 萧争突然有了那么一点泪意,他一边别扭自已一个成年汉子居然想哭,又忍不住此时涌起想要给暗七一个拥抱的冲动。 他抬起的手臂才伸到一半。 还没与暗七的手臂接触到,就被不远处窜过来的一道黑影给扑了一脸的疾风。 就像离了弓弦的羽箭一样,嗖一下就窜了过来。 半句话还没说张开双臂一扑,将反应不及的暗七给抱了个满怀。 暗七:……!? 萧争:……。 暗十一本来是有一肚子的话都想说,他想说暗九差点被主子打死,想说暗九画了一个桥。 想说他们赶了两夜才到,他觉得,太慢了。 他想将这两日暗七所不知道的一切都讲一遍,从出城跑了多远,到是从哪处休憩。 途中揪了几个草叶,看见了几只野兔子。 第138章 甚至是自已曾不断猜测过,暗七路过时是休憩在了哪个枝头。 也想问问自已猜的准不准。 可他这会儿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就想抱一抱。 不说话了,抱一抱。 贴着自已想念的人的肩臂,感受着传递过来的缕缕温热,最后侧过头凑在肩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汲取了满腔自已最想最想,最能安心的味道。 暗七伸到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反应了一阵才几不可察的匀了口气。 “快撒手,成什么体统。” 暗十一就跟没听见似的,火急火燎的赶路都想不眠不休了,好不容易才捞到人。 ……绝不可能轻易撒手。 萧争懵懵登登的缩回了自已的手,瞪着惊诧的眼神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 莫名觉得自已站的地方有那么,一丁丁点,不合适。 突然显得碍手碍脚的。 但是自已都还没来得及跟暗七说句话,就这么闪一边去更显得别别扭扭的。 他犹豫间冷不丁被拽了一把,被抻着胳膊拉着躲出去好几米远。 暗十二的笑声就传入了他的耳朵。 “阿九,不着急,有话一会儿再说。” 萧争:……? 暗七伸手想拽开跟个挂件一样拴在自已身上的暗十一,可捆在自已腰后的手就跟铁钳一样。 他就不撒开。 “……暗十一,我生气了。” 钳制的力道就像弹射一样瑟缩了回去,乍着手犹豫不决。 暗十一内心挣扎,好想再抱一会儿,但是暗七要生气了。 恶鬼面具覆盖着他的神色,黑巾笼罩着他的口鼻下颌。 可暗七就是明显清晰的感受到了他那种纠结委屈的情绪,凭空就好似见到了他撇下去的嘴角。 和欲言又止憋回去的执拗。 可怜巴巴的。 “你都多大了,风里来雨里去这么久,见过的撒血受过的伤痕比吃的饭都快多。” “怎么最近越来越像个小孩了?” 暗十一极不情愿的缩回了手,立在原地声量轻轻。 “我想你。” 而后在偷眼观瞧暗七根本没有生气的情形下,又偷偷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服。 只要能触摸的着,哪怕是块料子。 萧争默默的盯着两人在原地别别扭扭的相处方式。 也将暗十一那种下意识控制不住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他一言未发的盯着那锲而不舍揪拽着的手指尖,心里莫名涌起一股酸涩。 暗十一是真的喜欢暗七啊。 他是真的,真的喜欢。 是真真切切想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去触摸去拥抱对方的喜欢。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无法抑制的想要寻找他,控制不住的想要触摸他。 哪怕是牵牵手,拽拽衣裳,盯着对方多看一眼。 萧争的手指尖缓缓蜷起,思绪有些放空。 仿似回到了某一个时刻,某个许许多多的时刻。 想起那个灼灼深邃的眼神,和突兀瑟缩的掩饰。 身侧暗十二望着萧争走神放空的模样。 看他那眼神似有若无的复杂,藏匿起来叫人不能言尽的心事。 “羡慕了?” 第102章 暗七他居然同意 萧争被暗十二温柔突兀的声音惊醒,猛的转头看向他。 眼神里的情绪迅速消退,紧着牙关挤出句。 “你最好闭嘴,别逼我打你。” 暗十二抿着嘴笑了一声,吓唬谁,你才舍不得真打呢。 “阿九啊,人活在世上兴许并没有那么长的岁月。” 萧争疑惑的盯着暗十二,想不出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没说话,暗十二依然言语间带着笑意,可说出的话却叫人理不出源头。 “有的人,他执拗于规矩脸面,活再久也只不过是具躯壳。” “有的人,命运兴许只有短短一小截,都还来不及去明白自已想要什么,突然就没了。” 这云里雾里的道理让萧争满脑子问号,不是不是暗十二他怎么又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被夺舍了?” 暗十二:……唉。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居然毫无办法的陷入了沉默。 暗七也终于在锲而不舍想要当尾巴的暗十一把控下甩出了点自由。 “暗九。” 暗七闪到沉默观望的两人近前,才得着空询问。 “你们三个怎么都来了?主子身边该多留个人。” 暗十二张了张嘴,最后把那句主子命我看着祖宗给咽回了肚子里。 萧争没有立即解释,反而转开了话题,开口便认错。 “……暗七,我不知道是谁送的信。” “我是真的不知道。” 这一路上,萧争突然就想通了暗七为什么会因为买个烧饼反应那么大。 好似因为吃个烧饼自已就能丧命当场一般。 急急忙忙的磕头代自已认错。 暗七是早就发现了。 但他半句怀疑自已的质问都没说。 反而旁敲侧击的询问自已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就算自已看起来就真的是个叛徒。 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为自已请罪认错。 不论是自已本来的身世,还是如今到了这陌生的朝代。 第139章 萧争在这世上再无亲人,暗七就像上天特意留给自已的一份亲情。 真的亲如兄长,情深大义。 “我不会让你失望,我能我一定能证明自已,不是细作。” 在暗七温和诧异的眼神下,萧争抬手直接伸到了他面具边缘。 想取下来看看他额头间是不是有伤。 暗七迅速躲了,攥住了几乎抓住了面具边缘的手。 “我信你。” 他闪躲的动作让萧争没有过分执拗,但却入了暗十一的心。 暗十一清清楚楚的看懂了暗九为什么要伸手去摘暗七的面具,行动追随了内心。 猝不及防一把就抓住了面具边缘。 胳膊一圈,搂着暗七的脖子迅速将面具取了下来。 暗七:…… 暗七的眼里闪过一瞬的无奈,叹气间柔和了他松缓的眉目。 白皙的肤色让他显得有几分清秀气,唇红齿白,若不是眉宇间有掩盖不住的英气和杀气。 真的好似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暗十一在他离开皇城之前就很想看看他,此刻日思夜想的人容颜没有任何遮挡。 可他的目光却独独落在那略微消褪,依然明显的淤痕上。 没说话。 只有心疼。 这副好似自已受了多治不好的伤一样的表现,让暗七提了口气都无奈到手心揉了揉太阳穴。 “好了,才多大点事。” 远处的工匠已经按部就班的将准备工作做好,萧争缓了缓自已内疚的心绪,从怀中取出了图纸。 展开递到暗七的眼前。 “这是新的桥梁施工图,蓝……主子说可与主施工的领头交涉。” 暗七的目光落在图纸上,眼里略微有些诧异。 好似工匠已经携带着一份与原先桥梁无异的图纸。 怎么突然又换了新的? 可纸上的条条框框明显更加繁复,能一眼看出来比之原来更加坚固。 只是吸引暗七注意力的并不是繁复穿插的线条。 而是那些数字。 7,8。 还有一些看不懂的。 ……这不是? 这种奇特的弯弯绕绕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划拉出来的。 “这图是你画的?” 萧争“……eng。” 萧争是真的不想让暗七知道自已会画图,这还不得又要编个理由,去搪塞自已是怎么懂画图的。 他撒谎骗蓝慕瑾都唬不住,更骗不了暗七。 而且他并不想骗暗七,不想对暗七说任何一句谎话。 出乎意料的是暗七根本没问。 反而牵着唇角露出个安心的笑容,语气都带上了喜悦。 “主子是许你戴罪立功,所以不罚你。” 萧争顿了一瞬点头,没说什么。 暗七心里记挂的只有自已会不会受罚,会不会丢了性命。 至于自已又为什么会画桥,相比之下或许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这让萧争内心更加酸涩。 暗七将图纸递了回来,迅速将面具戴好,开口交代。 “我去河岸边察看一圈,若是无异,你再去与之交涉。” 说完就闪身而过,像一阵风一样转瞬消失在了角落。 暗七是去检查四周有没有别府派过来的探子,辖地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若是不谨慎些让暗九抛露人前。 太过危险。 萧争心里明白自已仿似无时无刻都处在身边人的护佑之下。 抬眼瞟见暗十一那紧追不舍,朝着暗七消失方向追溯的视线。 突然开口笑话了他一句。 “你也不知道个害臊,上来就搂搂抱抱。” 好歹避避人。 想随之而去跟着暗七一同察看的暗十二听到萧争扔出去的调侃。 忍不住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再听两句。 暗十一茫然的转回视线,眼里全是不解和疑惑。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萧争:……我特么什么时候说过。 暗十一“……先拉拉手,再抱一抱,不反感,最后才能睡一起啊。” 萧争:……!? 不是不是?自已随口一说他还真那么干了??? 那?刚才一搂,搂的那么紧暗七都没揍他! 他们俩都进展到可以随时抱一抱了?! “……也拉手了?” 眼睁睁的看着暗十一非常认真的点头,萧争又问。 “……抱也行?” 暗十一扯下口鼻的黑布,咧嘴笑漏出了一口小白牙。 那个开心劲儿,看的萧争咯噔咯噔的。 “拉手,抱抱,没反感,睡一起。” 萧争:……!!!!!????!!? 他说什么他说的什么? 这小崽子他在说什么? “……你们俩??你们已经睡一起了?已经?” 萧争瞪着无比震惊的大眼,目瞪口呆的看着暗十一这会儿乐的更开心了。 乐的眼角都眯了起来。 “暗九,你说的果然没错。” 听到这种确定的答案,萧争半天都没缓过神,差点把自已的接受能力给震碎。 他缓了缓神颤颤巍巍的追问。 “……暗七他居然同意?” 他居然没给你打死!! 第140章 暗十一“本来不情愿,很生气,最后还是同意了。” 萧争:……快让老子缓缓,怎么感觉犯了什么了不得的罪。 死罪。 他兀自无法消化这个事实,身后听热闹的暗十二差点笑出声。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附和了一句。 “居然同意了哎。” 萧争那个脸色,怀疑人生。 紧着腮帮子,异常别扭的盯着暗十一,好半晌试探性憋出来了句。 “那你是睡上面……还是睡下面?” 暗十一:……? 透过面具萧争都看见了他眼里的疑惑。 看暗十一反应了老半晌,最后反问自已。 “我不能睡侧面吗?” ……侧面! 他那个脑子里控制不住的闪过了无数诡异画面,哆嗦着嘴唇应和。 “……可以,可以,不是我意思是,你是躺着睡,还是趴着睡?” 暗十一:……? 萧争这种问题简直让暗十一满脑袋都是问号。 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有这种选择。 “……就不能搂着睡吗?” 萧争“……!……可以!” 萧争实在是寻摸不出自已想问的词了。 他词穷了。 身后看热闹的暗十二终于憋不住“噗嗤”乐出了声,半乐半忍憋的脖子都红了。 他可是亲眼看见暗十一跟个吊坠一样挂暗七身上,就那么搂着腰睡了一宿。 抬手轻飘飘撇在了萧争脑袋瓜上。 成天在琢磨什么东西! 第103章 暗十一变了 萧争怒了,暗十二在他巴掌扬过去之前身影一闪,躲老远朝着河岸而去。 又让他给跑了。 萧争才刚缓下情绪,身旁没想清楚睡觉为什么还要分姿势的暗十一,突然又开了口。 “暗九,趴着睡会更舒服吗?” 萧争猛一甩头,瞠目结舌的盯着满眼都是好奇的暗十一。 看他面具后的眼神里的全是真挚和求知。 ? 萧争整个人都有点结巴不上来,耳根子发烫。 直接红到了脖子根,这人他怎么还什么都问?! “……应……应该是吧……” 暗十一有些疑惑的想了几秒,再次追问。 “但是,趴着不会很累吗?” 萧争“…………有……有点吧……” 暗十一“……那我不想趴着,还是躺着更好。” “……不过那就贴不着了!我想贴着暗七。” 他眼角弯弯开心极了,满脑子里都是暗七身上好闻的皂角香味,还有沉稳的心跳声。 ……还贴着?! 萧争那个脸,呼呼的热。 要不是脸上遮的严实,这会儿红透了。 那领口边上裸露的侧颈和耳垂都泛着淡淡霞色。 别扭样被暗十一瞟见了,异常疑惑不解的询问。 “你怎么了?发热了?” …… 萧争:……没你脸皮厚,挺大一小伙子了都。 堂堂一米八大个的汉子,堂而皇之说这种荤话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以前他怎么没感觉暗十一是这么放得开的人呢? 暗十一变了! 暗十二也变了。 …… 尤其此时他正腹诽暗十一口无遮拦,又听到句十分开心的嘟囔。 “今夜我就想跟暗七一起睡。” 萧争:……??在这!? 在这?在这荒郊野外,虽然黑灯瞎火看不清,那也是没个遮挡的树杈子上??? ……难不成在草丛里??? 不是,你个小崽子疯了吧! 暗十一自顾自嘟囔“……试试趴着睡?” 萧争:……。 暗十一“……在树上趴着应该……有点硌得慌吧,太费劲了。” 萧争深吸了一大口气,将脸默默地转到了另一边。 还抬手把耳朵也给堵上了。 这踏马根本不是老子该听的。 过了阵暗七的身影再次出现,翩翩无声的落到了两人身边,带过来一阵清缓的晨间微风。 还有浅淡的皂角香气。 萧争抬起眼帘,看向眼前身姿卓立风度翩翩的人,与暗七温和的眼神对视到了一处。 对方目光里瞬时浮起浅浅的笑意,温和无比。 萧争整个人都感觉不对劲了。 ……贴着。 我哥高大伟岸的形象,快踏马还我。 暗七疑惑的瞟向他紧紧捂着耳朵的手,语气不解的询问。 “暗九,你在做什么?” 萧争“……没什么。” 暗十一兴高采烈的从萧争身边掠过,贴到暗七身旁小声叨叨。 “晚上我要挨着你睡。” 萧争:……别当我面说了行吗! 暗七的眉梢低了低,目光略微严厉,平声喝止。 “不准任性,这不是在府里,要时刻保持警惕莫要贪玩。” 暗十一瘪着嘴没敢再说话,生怕惹着暗七生气,心里可委屈。 就晚上休憩时想挨近点,那大不了不歇在一根树杈上。 一人一边,只要能看到暗七就行。 萧争这才真是松了口气,好在暗七仍然还是那副严肃模样。 ……没答应这种荒唐无理要求。 第141章 他走神间,暗十二也已经巡视了一圈。 返回来时盯着萧争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咯咯笑了几声。 这小脑袋瓜可真有意思。 此时晨光已经逐渐明烈,照射到无树荫遮挡的地方也显现的有那么点热了。 尤其是已经开始碌起来的修桥工匠,在领头人的引导下按部就班十分有序。 领头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身着深色短襟粗布褂子,与周围人几乎无异。 袖口已经挽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的胳膊,肤色晒的略黑。 能看出来是经常卖力气亲力亲为,并不是个只吆五喝六指挥他人的性子。 安排好工匠的活计,领头汉子才转身朝着河岸反方向走。 暗七远远望着他与人群拉开些许距离,拍了下萧争的肩膀提醒。 “你现在去与领头交涉,将图纸给他看一看。” 萧争点头应下,顺着葱郁的树木丛灌缝隙中闪身而去。 身上柔软的暗卫服与草叶擦碰间没有发出过于明显的声响。 领头人离开河岸边一段,想着寻个到午时能有阴凉遮挡的地方。 虽然还不到盛夏,但在河岸四周毫无遮挡下修缮桥体,也还是会被日光晒的皮肤发烫。 提前在空旷处生两堆火把,将午间的工匠的吃食给备上。 那也能稍微缓缓劳累与疲惫,能喝上一碗温汤。 他四处观望的视线里突然晃过一道迅疾黑影。 像随风刮过的枝杈倒影般一闪而过。 领头汉子疑惑间仿似觉得自已的看错了,可那个黑影转瞬间就再次出现在了视线中。 悄无声息。 身姿颀长,黑衣黑面。 仿似如消逝的夜幕中残留下的一缕墨色,走动间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量身而制一般的武服衬托出匀称修长的身形,仿似新竹拔节,冷硬非常。 面上罩着一张獠牙狰狞的恶鬼面具,在晨间日光映照下闪烁着沉郁的雾色光晕。 连口鼻下颌都蒙的严严实实,整个人除了随风飘摆的碎发,通身上下都笼罩在墨色之中。 未到近前,隐约都感受到了丝丝习武之人的杀意。 领头汉子整个人霎时如坠冰窟。 从皇城外离开之前整队工匠都乔装成百姓,三三两两分了好几批陆续才赶至。 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被哪路阎王派过来的手下拦堵。 这二十多个工匠的性命,可全托付在自已身上了! 好不容易到了清水河此处堪堪松下口气,这难不成这都到了五皇子辖地,还要丢了命去! 领头汉子瞪着眼满是惊恐,一声高喊哽在喉间几乎立刻就要迸发出去。 对面步伐稳健朝着自已走来的鬼面判官脚步顿停。 忽而扯下了口鼻处的黑巾。 裸露出莹白柔和的下颌,唇红齿白朝着自已微微一笑。 周身裹挟的寒凉顷刻消散一空。 如半悬在长夜中的一轮皎月,看不见样貌,却清晰可见少年人的青涩。 开口间声量温柔,好似身后那条潺潺不息的清水河流,令人心旷神怡。 “大哥,我来接管造桥。” 第104章 他只是心善 接管造桥? 领头汉子懵了一阵,战战兢兢的盯着面前这个黑衣人,尤其是那张獠牙外露恐怖渗人,犹如刚从地狱攀爬出来的恶鬼面具。 半张着嘴一时根本不敢接话。 谁知道眼前这看不出样貌的人,他究竟是不是五皇子派过来的人。 萧争察觉这个汉子明显的惧意,还已经挪动脚尖,看着都像是要转身就跑的那个劲头,当下有点无奈。 这面具丑我也没办法啊…… 他又不让摘。 那还是生怕惊吓到别人,生怕会吓得人唉呀妈呀扭头就跑的情况出现。 自已还提前把蒙脸的黑布先扯下来了。 “大哥我知道我看着不像好人,但是大哥你先别跑。” 汉子:……不跑一会儿再跑,还来得及吗? 汉子挪动的脚尖还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眼看着对面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很年轻的男子,朝自已招着手。 说话间能看见面具后的眼眸闪动着明亮潋滟的光晕,温和谦恭没有任何敌意。 那朝着自已牵起的唇角微微弯着清浅小弧度。 凭空就叫人安下了几分心神。 “……你是谁?” 萧争一听可终于搭话了,可算有门了! “我是……五殿下派来的,我来接管造桥。” 说着他迅速朝衣服前襟里探,吓得汉子还以为他要掏什么凶器,下意识朝旁躲退了两步。 萧争赶紧哎哎哎的阻止。 “别走!别走大哥!” 指尖嗖一下,从衣服领子里抻出了那张纸,着急忙慌的解释。 “这这是图纸!这是施工图不信你看看你来看!” 施工图? 汉子看向他手中捏着的纸张,那确实就是薄薄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张纸。 就是一张纸。 紧绷的心绪缓缓平复,瑟缩的动作也慢慢落下。 吊在树梢的暗十二远远看着萧争与领头汉子对峙,再次忍不住“噗嗤”乐出了声。 又迅速抿着唇没再出声,肩膀抖动了几下。 第142章 ……阿九可真是太好玩了。 哪怕换成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暗卫哪怕是侍卫。 顶多也是喊声站住,然后表明来意迅速把该完成的任务完成。 也就只有他,显得居然比对面那个汉子还紧张。 暗十二笑弯了眼角,黑巾包裹下的侧脸线条都即刻趋于柔缓。 一旁默然看着的暗七突然说了话,声量轻轻,分不清是在跟暗十二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暗九只是心善。” 暗十二笑意依旧,眸光专注的望着远处伫立的纤瘦背影。 我知道,他是心善。 他小心翼翼的怕吓到别人,哪怕只是个萍水相逢的人。 哪怕是个只能见一两面而已,从此与自已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人。 阿九啊,他就是心善。 暗十二带笑的眼角好似宣示着他此时的欣然,目光里那个背影印在眸光里,掀起了沉寂许久的思绪。 对峙的那俩人就那么隔着两步远,萧争不敢往前走,怕把人吓跑了。 汉子更不敢朝前走,怕命丧当场。 一人伸着手臂将那张纸尽力递了过去,一人犹豫着颤颤巍巍也伸着手臂。 把纸接了过来。 终于把那张图纸送过去了,这下可以证明老子不是坏人了吧! 萧争沉沉的呼了口气。 在府里要绞尽脑汁证明自已不是个奸细。 出门在外还要千方百计证明自已不是个反派。 ……哎呀我去就特么挺离谱。 被萧争揣在怀里带过来的图纸还残留着淡淡的体温,和暗卫服沾染上的隐约薄荷叶味道。 汉子看萧争是真的只立在原地没有靠近,终于放下惶惶不安的惧意,将纸张展开。 这黑衣人一看就是个高手,杀了自已也只不过是转瞬间一抬手的事而已。 又何必多此一举。 看来真的是五皇子府的人。 他的目光从萧争暗卫服下摆收回,落到略微有些褶皱的纸张内容上,蓦然被上头精细的勾勒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别人或许一眼还看不出来。 可汉子是带领工匠的人,以往自来着手修桥建房,图纸都是他一手画出来的。 这是一张极为精细的桥梁建造图,并且与自已以往所熟悉的有很大不同。 并不是表面潦草的雏形,而是方方面面都作了详尽构思。 拱桥的内部结构一览无余。 若是有详尽的尺寸标注,那这张图可比原先的要有用太多。 他的眼神仔仔细细从图上看过,都不禁被这详尽繁杂却又不乏简洁的线条所折服。 这肯定是五殿下请了有名的丹青大家,描绘出来难见的设计图纸。 尤其目光落到那些怪异看不懂的符号上,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 ……祖传的筑造大家定是有自已所独有的标记方式。 萧争就那么耐心的等待他把那张图看了又看,眼看着就差用手指头戳着一点一丁点的琢磨了。 最终还是出声犹豫着提醒。 “大哥?大哥你上阴凉里看去行不行?” 顶头上的太阳逐渐浓烈起来,晒一晒倒是不怕,可自已穿着暗卫服,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黑黢黢的。 青天白日朝这一站,可太显眼了。 萧争想着尽快把那些数字给这领头大哥讲明白,自已还是躲到旮旯里窝着。 尽量不要抛露人前。 没想到汉子从图纸上抬头朝自已看过来,居然先问了句。 “这图是谁画的?” 萧争:…… 怎么特么又是这个问题啊…… 他迟疑了一瞬心觉决不能承认这是自已画的,要不然又得没完没了的白话。 想了想,他信口胡诌了个瞎话。 “……我师父画的。” 萧争还不能说个不认识的人。 要不然一会儿还得按图给领头讲一遍,怎么去解释自已也看的懂这事呢?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借口好似更戳到对面人的什么关注点,本来怯懦犹豫的目光逐渐趋于明亮。 紧着开始追问“你师父?” “您师傅一定是位大师!请问,您师傅……可来此处了?” 萧争:……捏造人,来不了。 “我师父……年纪太大了。” 眼看汉子目光灼灼的还要再问,萧争顺嘴就堵了一大堆。 “高寿九十多了!走路走不了起不来炕翻不了身说话都不利索!” 汉子:……? “起夜都起不来只能用夜壶,还一阵阵的痴傻不认得谁是谁。” 汉子:……! “连一日三餐都得人喂,你恐怕是……见不着。” 第105章 可他名声并不好 都这么大年岁了。 瘫床上起不来了。 连家里人都不认识了。 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连翻身都翻不过来。 领头汉子反应了一阵,心里不禁唏嘘,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这种建造大家实在难得,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九十多岁,耄耋之年。 年近七十古来稀。 也就是如今盛世太平,能活到古稀之年的老者都寥寥,也只有富贵人家能够得上颐养天年。 活到九十年岁已经实在难得。 第143章 那大师应该也是早有传承。 汉子冷不丁又意识到方才眼前这黑衣人说的什么,他说是他师傅画的。 …… 萧争一时被对面汉子灼灼希冀的目光看的有点忐忑。 怎么感觉……方才那借口白编了。 远离河岸的林子边,萧争靠在树底下席地而坐。 身边就跟着方才还对他避之不及的领头大哥。 “公子,您师父贵姓?” “……姓萧。” “……那名讳可否……” “……萧大拿。” 汉子:……??? 就挂在两人头顶不远处的暗十二差点又乐出声,攥着树干脸贴在手背上独自缓劲儿。 ……萧大拿……噗哈哈哈哈哈~~ 就连没凑过去靠坐在原来位置的暗七唇角都弯了弯。 身旁存着小心思,不停往他身边凑的暗十一都明显能看出,暗七是被逗笑了。 他也就跟着笑了。 暗七这会儿根本不会生气,他大着胆子把自已小动作直接变成了大动作。 一闪身就窜到了暗七身旁,贴着他肩膀眼角弯弯。 暗七被他惊了一下,本想呵斥一句,看到他那弯成月牙的眼睛又忍了回去。 柔和的晨光逐渐变的浓烈,在已经入夏的季节里显得有些燥热。 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工匠并没有被顶头的烈日影响到。 兀自都捡着手头的活计,弯着腰,埋着头。 脊背顶着灼热的阳光,脸颊被晒的发亮。 萧争的思绪从汉子不停的询问中逐渐放空,盯着那些不辞辛苦的工匠走神。 清水河两岸有一些耕地,远处坐落着寥寥的住房。 在日头已经升高的时辰里,百姓也开始辛勤的农作,三三两两散落在空旷的地头。 扬着锄头工具。 撒着汗水,期盼能用不辞辛苦的耕耘,收获更多的粮食。 这就是百姓。 期盼的也只是个丰年,能有余粮,能余下银钱在年底添件新衣裳。 而那座坍塌的拱桥,是河两岸唯一的连接。 桥塌了,想过河的百姓没有了最方便的方式,只能想方设法砍伐做了个简易竹筏。 在有些湍流的河水里撑着长长的竹竿,努力将竹筏稳定在河岸边。 能乘上两三人。 那个小竹筏只能受重那么一点点,人立在上头筏子就沉下去一截。 鞋湿了,裤脚也湿了。 长长的杆子在河流中费力的保持着正确的方向。 撑筏的人绷着浑身的力气朝着对岸努着劲儿,一不留神就会被本来顺流而下的河水带偏。 来来又回回,不停来往接送着两岸的乡亲妇孺。 那些围在桥体四周的工匠不时也会有人朝着河流的方向望,只看一小会儿,便又弯下了脊背。 好似想加快手里的速度。 早一天将拱桥修好。 对图纸兴趣极大的领头汉子好一会儿没得到萧争的回应,顺着他观望的方向朝着清水河边看。 也看了过河艰难的百姓一阵,兀自开口感叹。 “得益于五殿下照应,此地百姓都能乐业安居。” 萧争突然听到了关于蓝慕瑾的话语,未落实处的视线猛然收回,心绪也迅速收敛。 汉子小心翼翼的将图纸捏到手里,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坍塌的拱桥。 “这拱桥,是此地被封给五殿下之后,才搭建起来的。” “之前有个乡亲们自发拴起的简陋的吊桥,来往倒是也能将就,也就是费力些。” “……只是年年都会有人失足从这掉下去。” “尤其是小孩子,救不及,就没了。” “后来这桥建起来,来往可就顺利多了,不光这桥,年年都会有侍卫军来河岸处主动修补引流的沟壑。” “因为有这条河,庄稼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多,但听说赋税并没涨。” 自拿到手中的图纸,知道萧争是为了修桥而来,汉子已经完全放下戒心。 侃侃而谈的性子也显露出来。 五殿下是好人,殿下的手下人也是好人。 就是不明白为何要戴个那么吓人的面具,凭空叫人退却胆寒。 萧争盯着那坍塌的桥体,和不辞辛苦赶工的修桥工匠,眸底染上了一丁点的心疼。 他只是想让辖地的百姓安居。 他修桥补路,挖沟引流。 才将这辖地变成了一块风水宝地。 添了收成,却独自顶着诸多无形的压力和心思不正的人的绊子。 没给百姓增加一丁点负担。 蓝慕瑾他是为了名声吗?是为了让此地百姓称他一声好,念他泱朝五皇子的滴滴恩惠吗? 可他名声也并不好。 皇城谁人不知,五皇子不近人情软硬不吃,顶着个最坏最坏的名头。 口口相传当今圣上是最属意蓝慕瑾。 却却也放任什么阴谋诡计,什么针对刺杀,全都朝着他一个人来。 桥塌了,无人去追究坍塌缘由。 却还要他去迎着那些栽赃陷害扣过来,子虚乌有的贪污名头。 连护送工匠都要面面俱到的藏到暗处,去躲避他人泯灭人性的堵截。 萧争兀自将复杂的心绪收敛,伸出指节指向汉子手中攥着的图纸。 第144章 “大哥,先看图。” 萧争想将桥体结构尽快讲解给他,让工匠按照正确顺序尽量不荒废时辰做无用功。 他此时已经不在乎此行能不能证明自已。 只想尽力将自已能做的,做好。 尽已之力,让拱桥早一天完工,让此地百姓继续安居乐业。 也用自已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本事,用自已或许不太精明的脑子。 帮他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谁的名头是好还是坏,自已又是不是别有用心的细作。 就像五皇子远播在外的难听名声一样,何必又去执意证明给别人看。 信的人总会信。 不信的人也不必费尽心思让他相信。 第106章 让他们闹 本来有些跳脱带着顽劣劲的人,他忽然变得专注用心。 挂在枝头默默看着他的暗十二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他就像与枝杈草叶融为一体那般。 不想去影响萧争分毫。 眼看就要正午,安安静静挨在暗七身旁的十一已经盯了他好一会儿,他看到暗七眼神里好似有了放心和欣慰。 “暗七,你放心我会保护暗九。” 暗九没事暗七就很开心,他仿似是找到了能令暗七开心的源头。 心里也深深刻刻的重复着。 会保护暗九,也会保护你。 等暗七转回头看他时,他已经从身侧闪窜出去,轻轻留下一句。 “快午时了,我去寻摸有没有吃的!” 像个翱翔的燕子一样,消失在了树影丛灌中。 五皇子辖地坍塌本不是件大事,何况是河床边上。 常年的湍急水流冲刷未必就不会导致土地松动,和木料腐朽。 塌了就修缮,坏了就弥补。 可朝堂风向就像是刻意全朝着那个偏的方向刮。 参五皇子草菅人命偷工减料的折子就像是灯笼引来的飞虫,接连不断连绵不绝。 此时就全摞在御书房的桌案上。 积攒到一处,也无人翻动。 无数宫人太监此时都守在天玑殿的宫门外面,垂手而立不言不语。 好似并无生命一般一动不动。 天玑殿的殿门大敞大开,里头熏着隐约沁人心脾的龙涎香气。 丝丝袅袅的轻烟顺着殿外刮进去微风不时扑开腾散。 好似九天仙境中的隐约白雾,使得整个内殿都好似仙府梦境。 烟气缭绕中,一名玄衣武将单膝跪地,垂手盯着眼前柔软顺滑的白虎绒毯默然不语。 肩宽腰窄,身着合体的长襟武服,垂坠的暗色衣衫下摆铺散在地面四周。 与洁白的绒毯产生了剧烈的反差。 规规矩矩,等待着天子身临。 整个内殿中都铺着半数面积的虎皮。 那极其稀有的白虎皮毛是从北离皇室进贡而来。 北离如今作为附属国,年年都要进贡到泱朝。 连续三年,兽皮几乎已经将内殿铺满。 跪在地上肩背挺直的夙夜视线里掠过垂坠的锦缎料子。 漆黑如墨的长袍缎面泛着淡淡的冷色光晕,边缘绣着暗红色龙纹牵边。 如干涸的血迹一般从白虎绒毛上缓缓滑过。 悄无声息,给人一种巨大无形威压。 龙袍外衫是敞开的,长长的下摆就无声的拖蹭而过,令上面熠熠生辉的五爪金龙都好似活灵活现。 好似下一秒就会从龙袍上跃然而下,尖利的爪尖从人眼前掠过。 轻易便能取人首级。 轻薄的龙纹外衫在虎皮毛发中受到阻力,长长在身后拖行着。 泱朝天子只披了件外衫。 里面身着松垮的明黄里衣,随性好似才从休憩中醒来。 就那样光着脚。 踩踏在柔软的白虎皮毛上,不疾不徐的从跪在地上等待吩咐的武将眼前经过。 没有声响,每一步都沉重好似踏在胸腹,压在心头。 许久,明黄身影斜靠在了正中的卧榻上,掸了掸里衣边角些微的褶皱。 音量随意。 “说。” 夙夜依旧垂着眼帘没敢朝顶头望上一眼,甚至连天子裸露在外的脚尖都刻意避开,视线只盯着地面。 规矩端正,没有丝毫逾矩,平声禀报。 “圣上,五殿下今日晨间去了练武场,寻四殿下麻烦。” “四殿下吃了面子上的亏,一气之下射坏了两个靶子。” “太子府张贴的告示依旧有人把守,并派人出城拦堵五皇子府的人,被五殿下调虎离山。” “三殿下手下暗卫曾靠近五皇子府,与之产生冲突,并未伤及性命。” “二殿下仿似是还未有什么动作,只派人到街上例行打探。” 垂落在虎皮绒毯上的龙袍下摆突兀被铺散开。 天子垂落在地的脚顺势搭在了卧榻边沿,屈膝而卧,指节轻托额角。 “都是些小事,说不说的罢了。” 例行禀报的夙夜沉默了一瞬,试探性的开口。 “圣上……三殿下手下的竹锋杀气太重,若是一而再三的接近五皇子府。” “……怕恐是会折损一二。” 他略微担忧的话语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又思虑了一瞬再次恭敬询问。 “太子殿下阻拦修桥之事,恐是与五殿下还会产生冲突。” 第145章 内殿静谧了一阵,闭目养神不发一语的天子兀自发出一声哼笑,声量懒散。 “随他们去闹。” 随后没什么情绪的抬起眼帘,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指节轻轻在卧榻边沿轻轻敲击了一下。 垂手跪着的夙夜立时起身,从旁侧取过已经放了有一会儿,已经没有太多热气的茶盏。 步伐轻缓的抬步走到天子近前,双手托举着静默等待。 清冷平静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好似就是积沉地底深处不见日光的深潭暗流。 “只要没到自相残杀的地步,让他们闹。”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茶盏边缘探过,夙夜手中的重量一轻,再次听到了回应。 “去吧。” 皇城里好似没任何大事发生,正街繁华依旧,街铺商贩都如以往一般做着养家的买卖营生。 私底下却有常人看不见的硝烟涌动。 看不见的硝烟,看不见的人。 竹锋受命再次出现在了城中,隐去身形处于无人的暗巷。 依旧是平平无奇的那张面具,在偶尔闪过的光线中显现翠意。 腰封紧束,整个人如青竹般直挺。 墨发高束,通身上下冷硬非常带着丝丝凉意。 与一身杀意大相径庭的是手中没有任何尖利的兵刃,反而攥着一把极为普通的折扇。 毫无情绪的眼眸朝着五皇子府的方向远眺,静默立了好一会儿。 第二次。 寻到那个侍卫。 若再遭人拦阻……他思绪顿时一空,出现了短暂的晃神。 好似一时想不通如果再次与对手碰到一处,究竟是该如何应对。 他的疑惑只出现了片刻,手中紧攥的折扇猛的刷一声展开,苍白的扇面立时展现到他的眼前。 扇面空空,唯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戒躁。 他的犹豫思绪才挥散一空,眼神趋于坚定,盯着扇面上的“戒躁”二字。 冷淡的声量里皆是果断。 “殿下说了,不要打架。” 第107章 倒让你来找茬 “唰”一声,扇面闭合,又被指节分明的手攥紧。 墨色身影悄无声息的隐匿在角落处,难以察觉的朝着五皇子府方向速行。 皇子府正厅正在设宴。 没有过多喧闹,只一位衣着朴素的老者端坐宴席桌边。 老者须发花白看着约莫已快有六十年岁。 身上的衣料几乎快要看不出本来颜色,已经被浣洗的几近发白。 陈旧简朴却干干净净, 这便是暗七日前去南三十里外请过来的医者。 只听说也是刚到了镇子居住不久,不过数月便已经声名在外。 闻讯前往,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 老者年事已高,本意是不再远行看诊。 天地辽阔,百姓散落各处,处处都有伤病,处处也可行医。 生老病死最终也乃是遵循天命,都随缘分。 老者如今已是独身一人。贫富名利皆为身外之事。 无论是重金求药的商贾富户,还是只拿的出几枚铜钱的乡亲父老,皆能买得起四字。 悬壶济世。 身在皇子府,老者本还有些许的拘谨不安,常说贵人难医如同虎口拔牙。 一个不慎祸从口出即将人首分离。 可对面端坐的五皇子不仅生的相貌端正,也是一副眸色淡淡笑容清浅的模样。 举手投足都不拘小节,没有分毫皇室子嗣的架子。 五皇子挥退里外伺候的下人,轻撩广袖亲自斟茶递至眼前。 “远道而来,先生辛苦。” 老者匆忙起身双手将茶盏接过,略显惶恐告罪。 “殿下海涵,小老儿常年居于深山,下山也不过数月,对皇城规矩实在不甚了解。” 蓝慕瑾温和示意老者入座,没过多在规矩上纠缠。 “先生能不辞辛苦来皇城一趟,已是恩惠一场,救死扶伤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请问先生贵姓?” 老者心绪松缓,贵人不似传言中那般难以琢磨,彬彬有礼十分谦逊,当下也显现几分笑意。 “殿下平易,小老儿姓白,隐居山林已久,此般年岁本不该再作颠簸,只因殿下府中一位黑衫少侠远行求医,称是有不解奇毒,才至府中叨扰。” 老者口中的少侠自然说的就是暗七,蓝慕瑾并不知暗七是如何与老者求请。 ……奇毒。 那大概便只能称作奇毒吧,面上并无异样,谦逊回应。 “听来白先生似是对毒性造诣颇深。” “殿下可不必高看老朽,只称一声郎中便罢了。”老者话语和煦,言行也有礼并不似寻常行脚大夫带着惯有的烟火气。 “家师一生对奇毒多有研习,老朽耳濡目染也懂得分毫,也只因数月前家师已去,这才独身一人行至这万家灯火中。” 正厅里氛围安定,好似只是久离别重逢的亲友在接风洗尘。 暗八隐匿在枝头,默不作声好似从树木枝干生长出一般,毫无动静。 若不攀爬到枝头与之对面跟前,根本不能发现此处有人。 久未挪动的暗八目光从敞开的殿门移开,微微转头朝着府外的方向眺望一眼。 再回头,再次陷入了如同雕塑一般的寂静。 第146章 暗十受命在府外继续看守,翻墙挂瓦四处察看着街头动向。 重要的是看守府外不得让有心之人靠近。 主子说了,人还会再来。 眼看已至正午,他抬眸看了看即将居于正中的日头,撇下了暂时回府复命的心思。 若是殿下觉得无需再看守,必然会让暗八来唤回自已。 念及此他再次翻身飞掠过墙头瓦片,朝着皇子府四周飞檐走壁而去。 扑簌簌闪身飞跃的动静消匿在烈日炎炎之下,那黑衫转瞬消失在街角缝隙之中。 竹锋紧攥扇柄,顺着人影稀少的角落朝着戒备森严的五皇子府靠近。 迅速疾行中还隐约带着无法掩盖好似与生俱来的杀意。 恍如幻影的脚步顿停,整个身影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伫立原地,不再挪动分毫。 只剩方才疾行中顺着动作飘飞的衣摆还来回摆动着。 内力波动。 待他面具后如刃尖一样凛冽的眸光扫过前方,空无一人。 感受到明显熟悉气息的暗十,方才已即刻转变方向朝着内力波动的源头奔袭。 他双足一顿,身姿轻盈腾空跃起,霎时拔高了数尺,却只发出了轻微的衣料擦碰动静,轻飘飘的落在了墙头之上。 稳稳而立,寻觅片刻,再次矮身顺着墙体瓦片速行。 眸光冰冷的竹锋视线从空无一人的巷口转开,下颌微转,面具朝着屋檐望去。 屋顶瓦片发出轻微的踩踏声响,一抹黑衫猛然从檐后翻越而至。 衣袂飘飞,随着迅速奔袭而来带出的风流猎猎作响。 飘扬的衣摆下是一双墨色软布高靴,从高处落下接触到地面如同蜻蜓点水,没发出明显声响。 对面立着一个獠牙外露的鬼面暗卫。 面具后的眸光怒意尽显,好似与脸上罩着的鬼魅勾勒如同自生,仿佛真是刚从地底九幽之下攀爬而至的索命修罗。 “果然是你!” 随着暗十胸腹中迸发而出的一声暴喝,巷口范围之内顿时杀气暴涨,身影也即刻随着呵斥冲破而出,转瞬带着凛冽威压坠落而下。 朝一而再靠近的人甩出震人心魄的拳风。 主子说,还会再来! 他果然来了! 要靠近府门,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暗十裹挟着不死不休的狠劲,下定决心要与眼前这个心思不正的暗卫你死我活。 对面竹锋立即周身散出内力,挂带着浓厚气流将暗十蓄势而来的攻势推举。 生生抵御在外。 还是这个咄咄逼人的暗卫,看守府外不准靠近。 眼看着暗十再次蓄起攻势,竹锋冷淡的眸底逐渐阴沉,好似一汪沉寂许久的死水。 “殿下吩咐!不准打架!” 他攥着折扇的指节几乎用力到发白,死死盯着对面周身裹挟着杀意的暗卫,硬生生将腾升起来的怒意压下。 顿时侧颈血管趋于明显,微微泛着暴戾的血红。 暗十根本没心思听他来来回回一直重复的那句话,你主子不让你打架! 倒让你来找茬! 第108章 竹锋癫狂 若不靠近五皇子府,你我也并无当场敌对与交集! 当下暗十看准时机,退后的脚步顿停,在表层干燥的土地上擦出一小段土尘印。 屈膝猛然再次朝着眸色不善的竹锋攻击而去。 挂落着灰尘土块的内力势头强硬,在竹锋展开折扇抵挡的当口,迅速抬腿横扫。 犹如重鞭猛击,接连而出蓄势直击对手下半身。 一击比一击有力,将杀意半掩的竹锋逼得连连后退。 暴烈内力轰卷,垂落飘摇的暗卫服下摆顿时高高飞扬,夹带着猛烈的杀意巨浪发出扑啦啦拍动声响。 铺散飘飞的黑衫飘摇中,翠意冷光闪过。 面具后那双压抑怒气的凉薄眸子逐渐血红,猩红如血染。 显现出几近癫狂的暴戾,脖颈青筋暴起。 “杀了你!!” 几近从胸腹中迸发而出的声量如晴空巨雷,响彻在整个街头巷尾。 也裹挟着浓重的杀意和浓厚的内力掀起了一阵风刀。 吹的暗十发丝飘飞,眼眸眯起。 暗十眼瞳瞪大,本来通身不死不休的怒意也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成为暗卫之前他染血无数,成为暗卫之后他出生入死。 他也是个踏着无数敌人尸体活到如今的硬汉,靠着反反复复不惧生死的胆气造就了如今这一身铜筋铁骨。 可他也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如此戾气深重的眼睛。 那是一个人的眼神吗? 那是一个人吗? 真仿若入世妖魔,眼神中凭空就生出了无数尖刺獠牙,涌出无穷无尽的癫狂。 “我要杀!杀了你!!” 猩红眼瞳迸发出无尽杀意。 甩手就将手中的折扇运起内力直直的刺入旁侧墙体之中。 身形如电动作迅疾,纵跃如飞,几个起落就闪现到了暗十眼前。 如浮光掠影一般,欺身而至到了眼前。 一双如勾如爪的眼瞳里纵横交错,无数充血的血丝。 在暗十迅速抬起手臂抵挡的时刻,一记记沉重裹挟着杀心的闷拳击砸在他的手肘手腕处。 如重锤击打,雨点般密集。 第147章 太快了,快到暗十都几乎看不清,闪躲不及渐渐招架不住。 踉跄后退,耳边仿似都听到了自已手臂肩背骨骼即将碎裂声。 只得爆发通身所有的内力抵抗,将自身骨血皮肉都堪堪包裹其中。 不能输! 我不服! 管他是妖魔是鬼魅还是疯癫,没有任何一次!没有任何一次自已曾生出退却之心! 即便今日死在当场! 身死魂消! 也不会瑟缩退后哪怕一步。 完成主命,誓死捍卫以已之躯,造就一方拦挡在府门之外的人墙。 “——啊——!!” 暗十眉心紧拧,眼神即刻杀意迸发。 如同韬光养晦许久的杀气全部挥散其中,周身都围绕着死伤不计的凄凉之意。 杀了我!你也不能走——! 好似铜筋铁骨般的肩臂猛然放弃护佑要害,以一个硬碰硬的姿态,迎着无数击砸在身躯上的攻势强忍剧痛。 将猛烈无间隙的攻击打开一个缺口。 他捏紧双拳,双臂肌肉鼓胀,合身的暗卫服霎时变得紧绷。 犹如虬龙缠身,调动周身的肌肉力量。 与对方诡异而阴狠的攻击对垒到一处,硬碰硬以血肉之躯抗下了所有的伤痕。 可对方真的不像一个人。 那血红暴戾的瞳孔,那阴狠嗜血的眸色。 就好似要将这方圆百里所有的活人都屠戮干净,不留一个活口。 仿若一个根本无畏疼痛,不知生死的怪物一样。 竹锋的眼里只有杀,只有杀,没有伤痛,没有代价。 好似一个无神躯壳一般的无差别攻击让暗十逐渐伤痕累积,对方不知疼痛,他也只能不知疼痛。 可累积不休的外伤逐渐造成内伤,他的眼前视线开始模糊,变得血红一片。 有些看不清对面人那些眼花缭乱的动作。 心慌意乱,嘴唇发抖,胸口像是存着一大团淤堵的闷气。 堵的他精神恍惚难以支持。 高昂嗜血的战意几乎渲染了这条巷子四周,也惊动了在府内待命的暗八。 暗八感受到了隐约的杀气,瞬时从树冠枝杈中落下。 单膝跪地默然朝着敞开的厅门望了一眼。 厅内老者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惊了一瞬,身侧皇子眉梢微拧。 “去。” 暗八转瞬间就闪身消失在了眼前。 隐匿在主街附近盯着太子府动向的北卫与东卫同时侧身朝着远处望了一眼。 还是那个方向。 北卫指节收紧,心中突兀出现了一丝忐忑,还是那个方向。 思绪中全是那个好勇斗狠,以伤抵伤的那个人。 他无法确定冲突的人是否就是他。 但他的脚尖已经不自觉朝着那个方向挪动。 屈身藏匿在他不远处的东卫朝他几不可查的动作看了一眼,即刻提醒。 “你我的任务是盯着主街,不要多管闲事。” 北卫的脚步停顿了一瞬,转回眸望向没有动作的东卫,遮挡的面部线条瞬时柔缓。 发出了轻巧的一声笑。 “去看看,兴许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只当打探消息回禀殿下。” 他说完也未等东卫回应,直接迅速闪身消失在了原地,悄然朝着那个方向追溯。 东卫看了看并无异常的街头,只得无奈的跟随。 两人的身影就那么悄然的靠近了杀意浓烈之处,先后纵身跃上屋脊,俯身朝着声响剧烈的窄巷中望去。 视线中有两个黑衫近搏的身影,眼观着旗鼓相当攻势十分猛烈。 都不似一般的近身攻击,就仿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双双都存着置之死地的势头。 可暗卫本身功夫都不寻常,能清晰分辨出究竟是哪方更占上风。 尤其是在其中一方身形已经趋于颤抖,看装扮,是五皇子府的人。 东卫还未来得及开口,身侧北卫几乎都没停留片刻。 想都没想脚尖飞掠屋檐,快的好似化作了一道残影。 直直朝着不死不休的对决中扑身而下。 “北!” 东卫心头一紧,明明说好了只是旁侧观看,看看是哪府吃了亏也便罢了。 怎的还插手这种烂摊子!! 北卫已从高处掠下,东卫便也不得不再次跟随。 对面那个好似是三皇子的暗卫,看着神志好似都不清晰,疯癫无状一般。 可不能因为管了个闲事,就把命丢在这! 第109章 下次不准再拼命了 北卫落在地面之时未作停留,仿似一阵风流一般刮飞了出去。 朝着已经趋于支持不住的身影奔行,在靠近两人夺命攻势范围内,几乎是被浓烈的杀气扑了一脸。 霎时感觉头皮发麻神经紧绷,周身上下的毛孔都变得紧缩。 那他也几乎没有丝毫退却,迎着无差别猛烈的攻势闪身到了近前,却没能靠近其中。 竹锋此时好似已经失了神志,癫狂无状眼瞳血红。 不仅仅是想将眼前已经抵挡不住的暗十杀掉。 也想将靠近过来的一切活人,全都杀! 北卫被裹挟着杀机的内力掀动,一阵胸腔翻卷后退了几步。 根本无法轻易靠近。 也无法在对方杀意尽显定要取了性命的情形下,将已经内伤的暗十解救下来。 第148章 暗十只看见方才眼前好似是闪过了一道身影,可却没能看清。 他也根本就看不清,几乎连眼前的竹锋那双眼瞳都看不清。 自已的眼睛此时也是红的,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色。 钝疼钝疼的胸腹晃似波涛汹涌的血浪,沉沉击砸着他已经疯狂跳动的心脏。 在耳力即将失聪,头脑也几近眩晕的时刻,终于压制不住那一腔的孤勇。 猛然呕出了一大口血。 对面朝着面门要害而来的攻击也顷刻而至。 旁侧传出两声重物落地声响。 他即将昏厥的视线里再次出现了隐约的黑影,携带着温和清冽的草叶气息。 如一道离弦之箭,化作一道残影扑了他一身的凉风。 而后就是结实肩臂的支撑,和击砸在身躯上的闷响。 北卫的身影快的好似雨天劈落一闪即逝的花火,只从竹锋眼前迅速晃过,他密集的攻击也只沾到对方的肩侧一下是实处。 而后眼前一花,连带着自已紧追不舍的猎物。 全都消失在了眼前。 暴戾杀意顿时猛增,朝着闪躲出去七八步的人发出不死不休的攻势。 圈着即将人事不省的人的北卫无法及时闪躲。 已经打着重伤的心思,肩侧略微将一身血迹的人遮挡。 竹锋顷刻而至的拳风突兀被拦阻。 一抹身影从他身侧出现,猝不及防发出了蓄势一击。 直到身上出现了明显的痛感,竹锋才发现旁侧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好似就是凭空出现,完全与树影,与房檐,与墙壁,与微风融为了一体。 完全叫人没有发现他的来历。 暗八也只发出了蓄势一击,即刻身影便从原地消失。 像几不可察的一阵微风一样,刮到了竹锋身后。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再次风流涌动,再次甩出了裹挟着内力的一掌。 待竹锋发觉侧身闪躲时,后心堪堪躲过,肋下结结实实挨下了这一掌。 掌风不似暗十凌厉,柔和到像他这个人一般悄无声息,却顷刻在身体内产生了迟缓的痛感。 而后竹锋攻势再起时,他又消失了。 赶至北卫近前的东卫脚步顿住,一时不知是该责怪北卫插手了无关的事。 还是先随他一同将这个身受重伤的暗卫带离此地。 他犹豫间,注意力全被身形轻盈的那个暗卫吸引,惊诧看着暗八在几近癫狂的竹锋四周闪转腾挪。 躲的十分迅速,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的眼花。 不禁感叹,好强的隐匿功夫。 暗卫隐匿几乎都是藏躲在暗处,高处,缝隙处,人影寥寥处。 可这个人,他就在如此空旷的巷子里,在对手的眼前。 利用目光看不到的角度。 隐藏的轻轻松松。 暗八其实并不轻松,这个发疯的三皇子暗卫实在太快了,还是招招都带着索命的冷血劲头。 他几次几乎都快要被拳风伤及。 也不知这个人是发了什么疯,看着都已经打斗了许久,竟然分毫都没显出疲累! 这样耗下去,也无法撑的太久。 北卫将气力全无的暗十安置在墙边,盯着他逐渐涣散的眼神责怪。 “上次都告诉过你,不能硬碰硬,你还非要舍了命去不成?” 暗十神色颓然的盯着眼前人看了片刻,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眼神再次递到疯狂攻击的竹锋方向。 音量沙哑的开口。 “……暗八。” 暗八撑不住。 北卫朝着癫狂交锋的两人看去,眼神幽深的沉叹了口气。 拍了拍暗十的肩膀,仿似不是身处一个交锋打杀的情形下,再次发出了温和的一声笑。 “成吧,你缓一阵,我去帮他。” 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伸手将自已的长靴褪下些许,露出脚腕处紧紧箍着的重铁。 金属发出清脆的磕碰响动。 一副厚实沉重的护腕就落在了地上,发出与方才一般无二击砸的闷响。 转瞬间人就像一阵疾风一样闪没了影。 旁侧纠结万分的东卫看了一眼地面上掉落的两副重铁护腕。 眉心都快皱成了川字。 还要掺和?! 差不多就得了非得自找麻烦!!! 他瞠目结舌的看了一眼快似残影的战局,又转头看了一眼眼神虚浮的暗十。 十分难解的磨了磨后槽牙。 殿下平日里对气味最为敏锐。 这要是受点伤被殿下发现盘问,说不清啊根本说不清! 罢了!快速解决这麻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下二对一又变成了三对一,状况变得有些混乱。 癫狂的竹锋仿似也耗损了大部分精力,在绝对的快速躲避下几乎没再给对方造成实质伤害。 恍惚一阵,嗜血的眼眸渐渐恢复清明。 脚步伫立,情绪缓缓平复。 在对面墙壁上看见那把没入墙体三分的扇子的当刻,头脑一片嗡鸣。 殿下说,莫要打架。 砰一声,方才还嗜血杀戮不死不休的索命野兽。 他突兀直挺挺的跪在了地面上。 缠斗的三人即刻闪出了攻击范围,万分疑惑的瞪着眼前这种诡异情形。 第149章 心头都突生了一股子忐忑。 这暗卫太诡异了,他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术吧? 暗八率先转身朝着身负重伤的暗十奔去。 首要的还是察看暗十的伤势。 北卫尾随其后,东卫低着眉梢又盯了跪在地上好似一尊流逝生气的雕像般的暗卫。 后退两步,心觉还是不要再多做牵扯。 一不留神惹祸上身,再给殿下惹了麻烦。 直挺挺跪着的竹锋平静了片刻,旁若无人的起身走至墙边。 运起内力将那把折扇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 垂眸却看见扇骨上已经留下了清晰的划痕。 “抗命不遵,该受罚。” 身影离去,消失在了巷尾。 靠坐在墙壁边上的暗十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两道身影,径直朝着自已奔来。 他不断耳鸣听力杂乱,用仅剩的清醒神志分辨着眼前的声音。 一道声音简洁而担忧,是暗八。 “还好?” 另一道声音也有些熟悉,好似是攥起自已手腕察看了脉搏。 而后音量温和带了丁点的笑意。 “小十啊,下次可不准再拼命了。” 人影攒动,没有丝毫气力的手心处接触到了一片冰凉,还夹带着金属碰撞声。 那个爱笑的声音他又说话了,无奈叹着气。 “送给你了,好好养伤。” 第110章 你疯了 东卫万分憋屈,随着北卫将重伤的人送至五皇子府附近。 眼睁睁的看着人都翻身进了府,才语气恼怒的朝着一旁的北卫挤出一句斥责。 “我看你是疯了吧!” “你掺和也便罢了!怎么还将手脚护腕都送了他!” “你疯了!” 微微侧身伫立,默默朝府墙方向观望的北卫收回了视线。 看向不可置信到简直都要怀疑人生的东卫,毫无所谓的轻笑了一声。 “不就是副护腕,算不得什么。” 然后在东卫惊诧难以理解的眼神下,又轻飘飘的补了句。 “我还有副百斤的呢。” 东卫:…… 不是他这是有什么猫腻啊??? 就算你有多少,也不能随意就送给别人啊??? 要是熟识的人也算了,这?这是五皇子府的人吧!! 东卫瞠目结舌的的哼笑了一声,跟看傻子一样看着眼角带笑的人。 “你不是有病了吧?” 他百思不得其解中又忽然记起了什么,更加疑惑的追问道。 “你早就认识他?你方才跟他叫什么来着?” “……小十?” 北卫蒙住的下颌又出现了轻缓柔和的弧度,淡淡应和。 “他与那个隐匿功夫高深的同伴叫暗八。” “应该就是叫暗十吧。” 暗十?暗八? 那个藏的飞快逮不着影子的暗卫,叫暗八? 东卫眉梢低了低,琢磨了几秒又突然发问。 “五皇子府暗卫不会……就叫七八九十吧?” 耳边即刻传来清冽和煦的一阵笑声,东卫瞪着北卫笑弯的眼角,听他一边笑一边回应。 “……应该是吧哈哈哈。” 东卫:……? “不是你怎么还笑!!我看你真是有病了吧?!你面具都蹭上血了!” 东卫都快被他气懵了,这都什么事啊他还笑呢! “要是被殿下察觉,你就等着被扒掉层皮!” 对面笑个不停的人即刻就伸了手,将面具从脸上取了下来。 眉眼低垂,放到眼前仔细察看,又细细清理擦抹边角沾染的血迹。 抬眸笑意冉冉,眼角隐约点了一颗朱砂。 眸色妖妖,好似初绽桃花。 “你别揭发我不就好了。” ……! 东卫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我这都成了你帮凶了我还怎么揭发?? 我揭发不就是找死吗??? 东卫提了口气哽在喉头,十分不忿的挤兑。 “你也就是今日与我在一处!换个人你就死定了!” 北卫那双潋滟桃花眼瞳里波光流转,仿佛蕴育着盈盈秋水,眼尾弯弯温柔细腻。 “知道,我怎会不知。” “若今日是西卫在这,他可不会讲半分情面给我,非得将老底都揭了不行。” 眼看着一提到西卫,东卫眼里的不忿一闪即逝,北卫顺势乐的更欢了。 “知道你最好,你最讲义气了。” 东卫盯着他那副不知收敛的笑容就无语,尤其是那双脉脉含情眼,偏生在他脸上! 一个暗卫,长得跟个大姑娘一样,越看越觉得是投错了胎。 “快点戴回去!走了!” 府外静谧一片,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暗八将沉重的重铁护腕暂时丢在了府墙角落,只带着重伤昏厥的暗十朝着内院闪身而去。 他思索了一瞬,在将暗十先送回住处还是带到主院中来回抉择。 最后看向已经人事不知的暗十,看着他耳畔肤色已经毫无血色,血迹顺着面具边沿淌下。 又顺着脖颈染脏了衣服前襟。 最终还是带着他朝着正厅主院而去。 这不是仅仅是皮外伤,也不知此般重创是否脏腑受损,暗八只盼望主子能看在暗十忠心耿耿的份上。 第150章 能为他请个大夫看诊,可千万不要落下什么毛病。 他闪身落在主院时,声响不像平日里悄无声息,只因还带着没有意识的人。 略微抬眸,云白蟒袍身影已经伫立在正厅门外。 “主子。” 蓝慕瑾神色晦暗的望向跪地复命的暗八,又将视线落到他横抱着的人身上。 暗十此时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下颌脖颈都已经被血迹晕染,肩背手臂都软软垂落下去。 暗八缓缓将人平放在地面上,简洁低声禀报。 “暗十与三皇子府一名暗卫缠斗,对方疯癫无状出手阴狠,招招都直击要害。” 他顿了一瞬,小心翼翼的再次开口“主子……暗十……受伤颇重。” 暗十此时就人事不省满脸是血的躺在地面上,是不是身受重伤一看便能看出来,暗八也只犹豫着说了半句。 他不敢对主子提半分要求。 暗卫本身就是没有身份的人。 平日无论是受多重的伤,都不能轻易请大夫医治暴露身份。 只能常备着名贵伤药,至于殒命到哪日,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暗八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一声不吭。 蓝慕瑾眸色深沉的盯着底下垂首跪着缄默无言的人。 微微侧身望向了正厅门内,朝着宴席边默默等待的老者谦恭开口。 “还需有劳先生看诊一番。” 老大夫是有意避嫌,所以并未随之走到门外。 此时听皇子请自已看诊,立时从桌旁起身,精神矍铄的快步迈步走至殿门口。 便见到方才像影子一样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还带回了另一个人。 好似是重伤不醒的仰躺在地。 瞬时没有多想,步伐稳健拾级而下,朝着昏迷的人直直走了过去。 因暗十是躺在地面上的,老者几乎是连个犹豫都没有,屈身撩开朴素长衫。 就那么席地而坐。 也丝毫没芥蒂衣衫被土尘沾染,伸手探向暗十血迹污浊的颈项,指腹霎时沾染了一些鲜红。 暗八赶紧从怀中取出了一方常备包扎的布料,递给老者擦手。 老大夫接过随意擦蹭了下,并未耽误将暗十垂落的手腕执起,专注查探脉搏。 暗八静默没有动作的等待着医者诊断,心中紧张。 盼望着可千万得有救。 静探了一阵脉搏,老大夫看向暗十沾染血迹的颈项,开口道。 “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来,血迹都要呛进喉咙去了。” 暗八的指尖抖动了下,收紧指节没有动作。 殿下能让医者给暗十看诊,已经是宽容大度,怎可还取下面具,彻底将容貌暴露在外人眼前。 第111章 重伤 眼看着暗八连个动作都没有,老大夫才意识到是皇子府规矩甚严。 不能将面目现于人前,否则也不会戴着个凶恶丑陋的面具了。 “老朽确是外人,但也只是个大夫。” “在老朽眼中,病患并无面貌区分,也并无身份高低。” “只有病症与伤处,只有性命与生死。” 言语平和而令人钦佩,但暗八仍然没敢有动作,只垂眸看向暗十血迹已经渐渐显现干涸的衣领。 视线中出现一抹莹白,垂坠的锦缎蟒袍衣摆下是一双墨色暗绣鞋面。 停伫在近前。 “听先生话,将面具与污浊的黑巾全部取下。” 皇子清浅平缓的音量让暗八心房颤动,迅速伸手将暗十下颌处湿漉漉的黑巾解下。 又迅疾利落的摘取面具。 动作间不拖泥带水,但手指隐约带着一丁点的颤抖。 他被黑布蒙着的唇角也微微颤动,眼眸隐现一丝酸涩。 殿下宽宏。 已经被鲜血浸染大半的面具取下,人事不知的暗十紧闭双眼,冷硬的剑眉都随着失去意识变得松缓。 脸颊口鼻处是逐渐泛黑的鲜血,已经略微有些干涸。 将年岁尚轻的容颜晕染的一片狼藉,仿若已经从生死攸关中流逝了大半的鲜活。 医者还没给出诊断。 暗八只能将已经沾染血迹的布料团在手中,不断的擦拭暗十口唇边上的鲜血。 老大夫略显苍老的指节从暗十胸腹处轻轻按压,看似都没有用多大力。 可神志不清的人却突然起了反应般,又吐出一口鲜血,从嘴角涌出顺着下颌流淌。 将暗八不停擦拭的手和布料全部染湿。 暗八的手更抖了,生怕医者会突然说出一句“老朽尽力了”。 整个人都显得紧张非常。 “受的内伤颇重,好在脏腑未受太大损害。” 这句话好似就是解药一般,给了重伤的人生机。 也让担忧的人揪紧的心绪缓缓放下。 只听老大夫语气平静,没有表露丝毫难解难治。 “你先将人带回住处,清理身上血污,我开几副药给他温养去淤。” 沉默半晌的蓝慕瑾也无声松下心绪。 开口吩咐“先将他带回去。” 暗八瞬时听命将暗十抱起,片刻不停的带离了主院。 蓝慕瑾朝着院门外的下人吩咐。 “准备净水。” 而后朝着白老先生恭敬告谢。 “辛苦先生。” 老先生连连谦逊回应医者本份,心中对眼前的皇子更有了几分敬意。 第151章 贵不可言的一朝皇子,他大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命谁作何谁又能推拒呢? 可他却并未分毫看轻他人的身份,对自已一介布衣也谦虚有礼。 对手下人也并非冷血绝情。 暗八将暗十安置在床榻上,褪去染脏的衣物,仔仔细细的用净水将他脸上和脖颈处的血迹擦拭干净。 看了看陷入昏迷中的人有着还算平稳的呼吸,一向沉默不言的他独自说了话。 “谢主子。” 也不知是对人事不省的暗十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片刻,他又闪身出了房门消失在了院中。 再回到住所时,将沉重的金属护腕放在了桌案上。 盯着那来历特殊的东西思索了半晌。 二皇子府的人,不仅出手救了暗十。 还将护腕解下赠与了他。 其实暗八已经犹豫许久,是将东西带回还是应该视而不见。 毕竟主子与二殿下也是敌非友,自已思量着,暗十也不应与对方有过多牵扯。 罢了,等暗十醒来,他自已也能分辨。 更让暗八深受纠葛的是那个疯癫无状的竹锋,他的反应和狂躁实在异于常人。 根本就不该是常人该有的表现,此事还是应与主子再仔细禀告一番。 竹锋恢复神志后快速离开了城中,刚掠出城外便觉得心肺翻搅,气血上涌撞的头脑眩晕。 太阳穴鼓胀整个人都好似失去了正确的方向感,踉踉跄跄。 他视线中那些树木丛灌仿似都变成了重影,只靠着思绪中熟记的路线,照着自已想回的方向而去。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折扇,口中不断呢喃。 “不能打架,殿下说……不能打架……” “打架了……抗命该罚……” “……回去领罚……” 思绪再次恍惚,他有些分辨不清自已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已想说什么。 只不停重复着相同的话,像个疯子一般,眼神逐渐失去光彩。 脚步也趋显更加虚浮,他几乎看不清路,眼前只剩了光影交错,胸腔突兀涌上一股闷疼。 干涩的喉头即刻变得腥甜。 霎时从口中喷撒出大片的鲜血,如挥散的红色烟雾一般均匀浸染了他的双眼,隐现翠意的面具被血红覆盖。 “……殿下。” 身影大幅度虚浮摇晃了几下,砰一声倒在了旷野树林边。 日头从正午逐渐偏西,不再浓烈的阳光树影交错中,出现了一抹卓立的身影。 停步在树林边看向不知生死的人,无声叹了口气。 将情绪都掩盖在了面具之下。 兰情奉命来寻竹锋。 殿下说,大致是在城外。 回不来,便是人事不知了。 竹锋昏迷了好几个时辰,思绪几乎陷入混沌无法抽离,一碗浓稠的药汁从他干燥的口唇边灌下。 几乎是半灌半撒的只喂进去了少一半。 半月挂上枝头,夜空星辰寥寥。 竹锋才从昏迷中醒来,抬起眼帘入目便是清瘦单薄的身影,只端坐在榻边椅子上,手执书卷。 侧脸在不算明亮的灯盏映照下,褪去了几分苍白,染上了些许的暖黄。 眉眼半垂气质悠然。 他心里一惊,开口同时想起身从床榻上翻下去请罪。 “殿下……” 他喉间发出的嗓音干涩又沙哑。 四肢的力量也仿似几乎全失,竟然连翻身抬臂的动作,都再难以支持。 心头的慌乱也随之增长,惊慌到眩晕心悸。 不能动了,我不能……不能动了! 听到声音才从书卷中回神的三皇子转眸望向床榻。 朝着脸色苍白的竹锋牵起一抹和煦的笑容。 眸色淡淡仿似也从未有竹锋意料之中的怒意。 “醒了?” 第112章 驴蛋小子谁家的 竹锋的四肢此时没有任何气力,好似已经不是自已的一般。 惊慌过后眼眸里只剩下一片颓然,最后被无穷无尽的惊惧替代。 “……殿下,竹锋知错了。” 殿下说,戒躁,不准轻易动怒。 殿下说,不能与人冲突。 竹锋也不记得自已是如何忘记了嘱咐,违抗主命好似已经惹了祸。 殿下生气了,可自已已经不能起身跪下请罪了…… 竹锋面上覆着的面具已经被取下,整个神色的惊惧和慌乱显现无疑,在无限惶恐中眼神茫然又疑惑。 万分自责的与主子不停告罪。 “殿下……竹锋错了,不该……我没有杀人……他没死……他还没死。” 他紧张而又无措的望向没什么怒意情绪的皇子。 却只瞧见三皇子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 语气淡淡的询问。 “又见到了谁?” 竹锋茫然的怔愣了一瞬,没有空隙考虑为何殿下好似并未生气,迅速给出了答复。 “还是那个暗卫,五皇子府外好似是由他看守,不准任何人靠近。” 三皇子神色柔缓,眸光在灯盏晃照下闪烁着明暗交错的光晕,仿似一潭粼粼波光的湖水。 叫人解读不出过多情绪。 “准备如此充分,是有意护着他了?” 房门被轻缓打开,兰情手中端着托盘,将已经不显灼烫的热茶静静地搁置在了桌上。 第152章 略微沉思的皇子突然轻笑了一声,纤细莹白的指尖敲击了下桌面。 盯着将茶盏递至近前的兰情,笑容浅淡好似在与老友商谈。 “既然如此……那便不强求了。” 兰情默然立在一旁,听着主子轻言细语的平易近人的提醒。 “竹锋口舌干燥,给他喂些水。” 竹锋眼神闪烁眉心微拧,惶然的神色与面无表情的兰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兰情恭顺的将茶盏端起,走至床沿边上唯命是从,仔细而周全的为竹锋将口唇润湿。 之后便默立一旁,好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吩咐。 片刻,眉目柔和的皇子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拾起了一旁平平无奇的一把折扇。 指腹从扇骨上的划痕轻轻摩挲而过,音量娓娓动听。 “还是将消息送给太子府吧,皇兄寻了多日好生辛苦。” “叫做臣弟的属实心疼,怎能……不解囊相助呢?” 兰情低眉顺眼的应下,悄无声息闪出了屋内,身影消失在了兰香四溢的院落中。 摩挲扇骨的指尖猛然发力,折扇突兀展开。 苍白扇面一尘不染,龙飞凤舞的戒躁依旧。 皇子眸光从扇面转向竹锋苍白的面容。 顺着他紧张起伏的胸腹落在虚浮无力的四肢上。 “无碍,还是能恢复。” 竹锋只觉得咽喉干涩,更加心悸。 尤其见到皇子笑意温和的说出了句自嘲言语。 “……我怎能叫你跟我一般,成了个废人呢?” 皇城中的变故辖地几人还并不知情。 如若知晓了暗十重伤,萧争恐怕也无法再放下心踏实留在此处看守建桥。 暗十一手脚利落的打了野味回来,可为了避免暴露踪迹,却不能生火。 当下显得有些心情憋闷,他是心心念念想给暗七烤个兔腿吃来着。 现在这个情形,他就没个好模样的立在树丛旁边,手里还提着两只野兔子。 戳在原地当立柱。 半晌噘着嘴憋憋屈屈的出声。 “不能烤,总不能褪了毛让暗七茹毛饮血,直接生啃吧。” 他一点没藏着的嘟囔一字不落的听进了几步外的暗七耳朵里。 瞬时提了口气憋在胸腔里,匀了半天才好声好气的提醒。 “也不能杀,会有血腥味。” 暗十一:…… 懵然难解的人立在原地更犯愁了,不能烤,也不能杀? ……那? 那他手里提着两只兔子还有什么用!? 他攥着兔耳朵的手随着憋屈的心情收紧。 好似是揪疼了兔子,只被暗器伤了腿还活蹦乱跳的兔子瞬时开始乱蹬。 一蹦一蹦的踢着暗十一的衣服下摆,扑腾了几个土印子。 暗十一:…… 他在把兔子放了和再想想办法之间犹豫了许久。 最后将视线转向坡底,看向跟领头汉子拉家常的萧争脑瓜顶上。 ……一会儿问问暗九,他想法多。 萧争已经在阴凉里坐了好半天,将施工图给领头讲解的差不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若是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事,其实他觉得。 坐在树林子边上乘凉也挺惬意的,这都能算是带薪出差了。 但他目光一落到那些迎着浓烈日光,不停忙碌的工匠身上,那点想偷闲的劲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人好似就是街里乡亲,什么年岁都有。 有五十来岁看着须发都已经花白的老汉,也有瞧着还不够二十年岁的少年人。 有些已经佝偻着脊背,身上的衣衫被汗浸湿。 有的被日光晃照的眯了眼,偶尔还会坐到一旁喘两口气。 甚至还有两个小孩。 一个淘气小子,一个总是咯咯笑的小姑娘。 就跟随着那些工匠忙碌活计周围跑跳追赶,跑到河边撩着溪流水花玩耍。 萧争默默看着两个小孩在空地上无忧无虑的模样,仿似是勾起了某种回忆,眼神放空未落实处。 这也挺好的,跟随父母,还有玩伴。 岁月迟缓,慢慢长大。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了? 萧争将目光紧紧追溯着两个瘦小的身影,看着女孩坐在河水岸边,脱了鞋将脚丫伸进了水里。 好像还被凉的打了个冷颤,肩膀缩了一下。 还挺好玩的。 而他方才还感叹了许久,带着几分羡慕的“青梅竹马”,那个驴蛋小子突然使了坏。 搬着一大块石头绕到了小姑娘身后,举起来在萧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嘭”一声扔进了姑娘眼前的河水中,砸起了老高的水花,扑簌簌淋了小姑娘一身。 而后就是受到惊吓的委屈哭声。 萧争一个手指头戳了过去,脱口而出半句国粹。 “卧槽?这驴蛋小子是谁家的?!” “他是不是欠揍了他!” 身边已经起身拍土,准备与工匠一同去忙活的领头汉子转回头,懵了一瞬回应。 “……公子,那个驴蛋是我儿子。” 萧争:…… 第113章 大侠! 大概是萧争的眼神过于诧异,汉子不好意思的解释。 “家里实在没人看顾,我又没个落脚安定的时候,只能带在身边东奔西走了。” 第153章 这答案就有点尴尬了。 萧争默默匀了口气,挂上了几分笑意,眼角弯弯附和。 “……挺好的,看着可真结实。” 汉子咧嘴笑了几声,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皮肤泛着黝黑。 顺着萧争的话头更不好意思了。 “也实在是没得法子,没人管,确是讨人嫌的很。” 萧争沉默了一瞬,十分和善的附和。 “小孩,难免淘气,你给他叫过来,我看看。” …… 汉子迎着萧争温和的眼神犹豫了阵,扭头快步朝着岸边的小孩方向去了。 蹲在枝头等待许久的暗十一可终于等到暗九身旁没人了。 立马迅速闪身嗖一下就窜了下去,跟个孤零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萧争身侧。 萧争转头冷不丁就跟他灼灼的大眼瞪了个正着,惊的下意识朝后躲。 提了口气差点一巴掌就扇过去,看见是暗十一堪堪压低了声量气冲冲朝他吼。 “……你干啥呀!跟个鬼似的!” 暗十一瞪着大眼没动,被他揣在怀里的兔子蹬了两下腿。 扑腾扑腾叽里咣啷的动静吓得萧争直眨巴眼。 莫名其妙疑惑万分的看向暗十一那鼓鼓囊囊的衣领子。 鼓秋鼓秋,跳动起伏着。 时不时还突然窜一下子。 ……??? “什么玩意儿塞身上了!?” 怎么还是活的怎么还是活的!!! 暗十一神神秘秘朝四周瞟了一遍,确认暂时没有人看过来,这才出了声,瞪着懵然无知的大眼声音轻轻。 “暗九。” “啧你说快点!” 他脚步挪动着朝萧争身边凑近了些,在几乎贴到没有空隙的距离下,突然伸手从衣领子薅了一把。 拽出来一只大肥兔子。 灰白相间的颜色迅速怼到了萧争眼前,热腾腾软乎乎的毛发几乎已经蹭到了他的鼻尖。 还扑腾扑腾的挣扎剧烈。 吓得他当时就来了个离地起跳,还以为是个什么玩意。 “……我靠!!” 惊的眼都瞪大了一圈。 待看见是一只兔子被暗十一薅着耳朵吊着扑腾腿,一只大肥兔子。 立起来的汗毛才缓缓平复下去,整个人都无语至极。 “……不是一个兔子你还藏它做什么?你直接拎着过来不行吗!” 只见暗十一抬起另一只手,提拉着兔子腿把兔子转了个方向,将还沾染着血迹的毛发展示给他看。 “受伤了!” “暗七说血腥味会暴露踪迹,我得捂着。” 萧争:…… 在树梢枝头观望河岸的暗七默默匀了口气,垂眸瞟了林子底下凑到一处的俩人一眼。 没出声。 另一边的暗十二撑着手肘,朝他小声叨叨了句。 “那不是听你的还放了一只吗?” 本来是两只,一手提一只来着,哈哈哈哈哈哈哈~ 暗七:……。 萧争反应了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手里提着挣扎的兔子,不解的询问。 “你藏只兔子做什么?你想养?” 暗十一“我想烤。” 萧争“……” 暗十一“但是暗七说生火会暴露踪迹,血腥味也会暴露踪迹,所以不能烤。” 萧争“……” 暗十一“你说,怎么办?” 萧争将目光落在那只看起来肥硕又机灵的大兔子身上,心觉要是烤着吃…… ……它肯定挺好吃。 俩人就那么戳立在当场一时缄默无言,就在暗十二以为萧争会真的给出来个馊主意的时候,萧争扭头朝着河岸方向看了一眼。 瞟见领头汉子已经帮着小姑娘穿好鞋。 领着哭哭啼啼的女孩和那个淘气的驴蛋小子正朝这边走,生怕暗十一被发现,推了他一把催促。 “……来人了,你先走先走。” 暗十一也朝远处瞟一眼,迅速就要闪身飞上枝头,蓄势到一半脚刚离地就被萧争一把又薅了回来。 还懵圈的当口,手里攥着的兔子就被嗖一下抻了出去。 “你走吧兔子留下。” 暗十一:……? 暗十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原地,萧争提着兔子眼看着汉子领着俩孩子朝自已走近。 一手领一个,一边走还抬脚踢了下那小男孩屁股。 另一边被拽着走的小姑娘边走边哭,眼泪稀里哗啦的,用抓了石子的手一抹。 眼圈黑了一半。 汉子边走边劝,好不容易才让那咧着嘴哭的小孩缓和了情绪,等走到近前抬眼看见萧争。 瞪着泛肿的眼睛望向那张獠牙外露,狰狞恐怖的鬼面。 即将止住的哭声去而复返,哭的声更大了。 萧争:…… “没事没事,这是假的!这是个……这是个面具。” 汉子又开始劝,什么这就跟街上卖的猴子狗子脸谱一样一样的。 萧争:…… 反倒是另一边那个男孩什么反应都没有,目光灼灼的盯着萧争看,半张着嘴歪着头眼珠都瞪直了。 萧争立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看汉子手忙脚乱的帮着女孩擦脸,还带着歉意朝自已解释着。 “公子包涵,这是我那帮伙计里那个,就那个岁数挺大那个老头他家的孙女。” 第154章 “孩子娘没了,也只能跟着爷俩东奔西走。” 旁边没说话的驴蛋小子突然插了嘴。 “……就是胆子可小,还忒爱哭。” 萧争一听那个气啊,熊孩子这臭孩子可真欠打。 “你知道你还吓唬她!” 而后将手里提着的兔子朝前一扬。 “嘿小孩,你看这是什么?” 抽抽噎噎的小姑娘那个哭声,戛然而止。 然后受伤的兔子就到了小姑娘怀里,萧争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将视线再次落到那个讨人嫌的小驴蛋身上。 跟小孩互瞪了半晌。 那个小孩从方才说了句话就安静了好半天,就那么直白的盯着萧争脸上的面具。 又看了看他身上的黑衣裳。 在萧争都感叹这小屁孩胆子还挺大的时候,猝不及防那小孩突然就提气大喊了一嗓子。 “我知道了你是谁了!” 萧争:……?? 隐匿的暗十二:……? 只见那个小孩嘴一咧,露出掉了两颗门齿的豁豁牙,兴高采烈的奔到萧争跟前激动地嚷嚷。 “你是大侠!” 萧争:…… 暗十二:……? 萧争都懵了,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小孩可兴奋乍了,围着自已眼前挥舞着膀子,瞪着满是敬意的眼神。 朝自已殷殷期盼的甩出一句。 “大侠!你能给我一本武功秘籍吗?” …… 萧争眯着眼眸色阴狠,冷哼了一声回应。 “……我能给你顿揍。” 第114章 七夕特别版【五皇子篇】 五皇子广袖下的指节收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没有散出半分内力波动,只能用依靠痛觉缓解涌上来的不适。 为了不惊动他人,面色如常的起身离开了宫宴,顺着长廊朝着人烟稀少的后殿走去。 途中被几个太监装扮的人拦阻,这才内力翻涌夹带着怒火挥出几掌,将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掀翻。 隐匿在身边跟随的暗九立时闪身出现,将不知是凑巧还是预谋的几个番国侍女拦挡。 侍女身姿曼妙腰肢纤细,却各个身手了得。 蓝慕瑾闪身将靠近过来的人震退,捏住了其中一人的脖颈,伴随着眩晕与阵阵涌上来的气血。 指节发力瞬时将对方颈骨扭断。 霎时感觉气力受阻,头脑虚浮。 四周有清晰的交锋声,可皇宫之内就在此时此处,竟然没有出现任何侍卫御林军前来查看情况。 预谋已久。 与番国皇室合谋。 在头脑混沌中他几乎都分辨不出来人是谁,只靠着深厚的内力支持,胡乱剐杀了靠近过来的所有人。 血腥味逐渐浓烈,不清晰的视线中背靠过来一个黑影。 抵御着数人的攻击将经脉气流乱窜的皇子护在了身后。 暗器破空声,利刃入体声,身躯倒地声。 一片混乱。 蓝慕瑾也数不清这是自已第几次遭遇这种刺杀,或是算计。 这种四面危机孤独受困的感觉,实在太过于熟悉了。 一次又一次,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 即使在这贵人云集的皇宫里,一个百官在场的宫宴上,都仍然不会放过自已。 那大概只因为,自已顶着个父皇器重的名头。 有着众人全都认定自已就是那个最有胜算的人。 也只能无休无止的去承受这种不断针对的洪流。 他觉得很累,却没办法去停下去松懈哪怕是分毫。 这个与平时无异的夜晚过于沉重。 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沉重。 在御林军赶至之前,他硬撑离开了是非之地,中药之事绝不能让他人知晓。 弃宫里有陈旧的灰尘味道,仿似自已沉淀在内心深处封藏已久的记忆。 那时,他母妃还在世。 可却日复一日形单影只守在那孤寂空旷的宫墙里。 守不来一丝期盼,也得不到半分怜悯。 后来,这段岁月就结束了。 瑾妃没了。 而他这个被遗忘在一旁从来没人过问的皇子,突然就得到了从未得到的圣眷。 可他认为的,自已盼来了母妃盼望已久的“慕瑾”,却并未持续多久。 紧跟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阴暗打压。 没有灯盏光线的弃宫里,他的暗卫毒深已入肺腑,即将不久人世。 这个暗九如果死了,那就是第二个从他身边殒命的暗九了。 第一个死在阴谋刺杀中,第二个也死在无尽算计里。 暗九说,愿意解毒。 只求殿下如果能有机会,将尸身带出皇宫。 立个小小坟茔,他不想留在这人性凉薄的宫殿里。 在蓝慕瑾的注视下,暗九好似已经失去意识,仿佛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呵……他也死了。 他头脑混沌的注视了许久,心中沉重非常。 皇家本来凉薄,自已也该凉薄。 那些怀揣一腔热血伴在自已身旁的鲜活生命,最终也全会变成冰冷的尸体。 混沌中他紧攥着暗九已经没有任何动静的手腕,竟生出了无限自责。 他也死了。 阵阵上涌的药性让他极为难受,内心却冰冷到比躯体更加难过。 第155章 最该死的,是自已吧。 他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已经毫无动静的人突兀抿了抿唇,自已攥着的手腕也抻扯了下。 不知是不是自已出现了错觉,那已经脉搏全无的手腕,它仍然跳动着。 垂落紧闭的双眼睫毛颤动,伴随着胸腔起伏,暗九睁开了眼。 先是茫然的望了望窗幔。 灰暗光线下眼眸里都好似披落了漫天繁星,泛着无尽的生机与光辉。 那双眼里的潋滟与澄澈,让蓝慕瑾觉得自已之前从未见过。 在昏暗的弃宫里,在暗淡心绪里。 暗九跳动的心脏和没有丝毫颓然的眼眸就好似一盏微弱的明灯。 将他已经落进深渊的心绪拉扯。 照亮了。 那双明亮潋滟的眼睛朝自已望过来时,蓝慕瑾已经俯身低下头去。 唇瓣碰触到了切实的温热。 感受到紧攥的手腕挣扎,连肩膀都卯劲拱蹭着。 身边人生机勃勃,有着自已所盼望的鲜活。 他竟然立刻丧失了理智,贴着唇瓣蹭过脸颊,鼻尖摩挲耳垂,又轻咬在挣扎的侧颈上。 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血管的跳动。 贴着暗九侧颈的皮肤,他无声发出了一声笑。 灼热的呼吸喷薄到了对方的皮肤上,令对方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而后他清明的思绪再次混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急切想去汲取这份鲜活。 他松开了暗九的手腕,开始撕扯柔软的暗卫服前襟,手心去贴合温热的体温。 没想到头顶一阵疾风袭来,照着自已的头顶就拍了过来。 蓝慕瑾蓄起内力挡住了狠命拍过来的手腕。 诧异的盯着对自已动手的暗卫,看着那隐带怒气的眼神。 不解询问。 “你反抗?” 暗九的眉梢都皱起来了,怒气冲冲朝他吼了句他半听不懂的难听话。 说让他滚下去。 他当时都忘了反应,甚至都暂时忘记了药效的难捱,思绪里只有无限的疑惑。 中毒没能要了命,被毒改了心性? “方才是你自已说的,自愿为本殿解毒。” 蓝慕瑾果然从暗九的脸上看到了无限的茫然,好似根本都不记得自已说过什么。 眼眸里的灼灼亮光都随着疑惑不解变的闪闪烁烁。 紧接而来的就是浓烈的委屈和不忿。 委屈极了。 那懵懂的委屈劲儿让蓝慕瑾心头一软,药效再次侵袭到四肢百骸,他只能垂头埋在对方颈窝边深吸了口气。 温温,软软,还有一股浅淡的薄荷叶味道。 能让他汲取到自已强烈想要的感受。 真的想要他。 控制不住的撒开手去感受那温软柔和的触感,顺着薄薄的布料擦磨。 隔着布料还是不够,他指节撩开衣料直接去接触已经渗出薄汗的皮肤。 顺着自已想法用力揉捏了下。 霎时令本来就挣扎的人忍不住弓了下腰,再次拍过来了一巴掌。 只是大概是身体虚弱,那一掌。 太柔和了。 第115章 【五皇子篇2】 暗九开始连手带脚的挣扎剧烈,甚至想抬腿踢自已,蓝慕瑾直接就点了他的穴道。 嘴里不干不净的人,他安静了。 蓝慕瑾盯着他泛红的眼圈,知道他是突然又后悔了。 大概是无法接受这种碰触,连身份规矩全没心思再顾及。 不能动弹委屈巴巴的抖着唇角。 颤颤巍巍好像都快要哭了,看着叫人十分心疼。 饱满柔和的唇瓣泛着水光,那温热柔软的触感让蓝慕瑾心头冒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抓挠感。 想贴上,一直贴着摩挲着。 “暗九,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你明眸善睐的眼神,你回升的体温,你跳动的手腕。 你擂鼓一般鲜活的心跳。 你的一切。 我都想要。 衣料撩开,蓝慕瑾先掠过他想要的那每一寸,柔缓还是冷硬,颤动还是紧绷。 全要。 他再次捕捉到了唇瓣温和的触碰,失智般想将对方那些无限牵引自已的温柔汲取过来。 掠夺过来。 将自已死灰复燃的斗志,掀起涟漪的情绪,也递送回去。 窒息感让暗九即使不能活动,浑身紧绷的肌肉也还是微微颤动着。 像是害怕,又像是难安,有着无限惊惧。 他放轻了动作,也希望能松缓对方的情绪,缓慢而温和的安抚着。 几近难捱的药性半数都被他忍了下去,忍到身上已经汗湿,也依然没有再显现过多的霸道。 蓝慕瑾此刻眼中积攒着深情,半掩半送的望着难受万分的人。 看着他绷紧着神经,难受到太阳穴鼓胀,难忍到侧颈上的血管都显现无疑。 心中腾升起了无尽的愧意。 这是强迫,他试着告诉自已这是情势所迫。 但那双难受又委屈的眼眸还是告诉他,这就是强迫。 他伸手将下颌线条紧绷的人抱了起来。 胸膛紧贴着感受对方剧烈的心跳,宽厚的手心顺着那紧绷的肩背曲线,缓缓滑动安抚着。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却也不知该如何去劝哄。 第156章 肩膀上突兀传来了剧烈疼痛,齿痕深深嵌入皮肉中。 狠狠的,撒气一样的,咬着。 蓝慕瑾眉梢只微微低了低,没有说话,也没有躲避,手心仍然紧紧搂着暗九的肩背。 圈着他又抱紧了一些。 咬吧,愧疚你的,欠你的。 这种疼痛与满足相悖又相融的真实感,让他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也从依依不舍的占有中抽离。 安静了。 蓝慕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在黑暗中盯着那双自来波光盈盈的眼睛,又从那怨怼的眼神移开,看他的泛肿的唇瓣。 看他泛红的脖颈,看那些突兀又明显的,自已忘情留下的印记。 看暗九纤细而并不单薄的腰腹,最后望向那双修长的腿。 紧绷感传来,蓝慕瑾竟然感受到了杀意。 他将视线又转回暗九的脸上,听暗九口齿不清咬牙切齿的威胁。 “蓝……慕瑾……我……要……杀了你……!” 暗九说要杀了自已,他的暗卫说要杀了他。 但他的心思却从杀意上一晃而过,单单只捕捉到了暗九喊出了自已的名字。 自母妃在他十四岁时过世,便再没人喊他名字了。 百姓喊他活阎王,朝臣喊他五殿下,手下人喊他主子。 他那些心口不一的皇兄,也假意热络的喊他五弟。 这世上,如今只有一人能喊自已的名字。 可那坐在龙椅上的人,他至多稀少会提及,跟自已称一声老五。 他怕是都已经不记得自已叫什么名字。 在昏暗无光的弃宫里,蓝慕瑾无声牵起了唇角,指腹从小暗卫那起伏剧烈的脖颈皮肤上滑过。 故意发出了一声无情哼笑。 想着吓唬吓唬这个没规矩的小东西。 但那个没规矩的人,他还是用那种尽显杀意的眼神瞪着自已,一点都没收敛。 他只好就装作没看见,将散乱的衣服随意捆绑了一番。 松松垮垮,生怕会碰到哪处瘀痕。 “回去赏你。” 他思虑了半晌,才说出这么句不像承诺的话。 而这句话仿似是又点着了刚安静下来一会儿的人的怒火,开始梗着劲从嘴里口齿不清的倒腾难听话。 一套一套的,嘟囔了好久都没个重复。 他只当没听清,将人抱在怀里还特意护着,挡去了大部分夜风。 也感受到了怀里的人被惊吓到了似的,下意识朝自已胸口缩了缩。 暗九大概是真的无法接受这种转变,他性子突然与原先不言不语大相径庭,怒气好似一直都撒不下去。 亦或许,他本来就是这种性子。 只是身为一个暗卫,两年间他几乎从不说话。 将自已所有的情绪和心思都隐藏在了沉默中。 他只是被惹毛了,发了脾气就无法再收的住了。 待将所有负责看守各府的暗卫唤回,却一丝一丁点的异样发现都没得到。 他是存着怒气的。 眼睁睁的跟着,都看守不到是被谁做了手脚。 如若今日自已从皇宫出不来…… 可他想起是因此才与暗九生出了本不该有的交集。 本来该被重罚的几个暗卫都只轻飘飘的挨了十棍。 受了点轻伤,就被他再次轰回了各府。 等他再回去想看一眼寝殿里的人有没有睡着时,却发现人已经挣扎着离开。 还是要唤府医去看看,可不要因此落下什么毛病。 暗七去办了,他也还是不放心,抬步迈入了他从未踏进过的暗卫居所。 也再次听到了暗九睡梦中都喊着想杀了自已。 许他休了五日,再见到他时,他就在自已对面那棵树上藏着。 隐约的杀意透过树枝间隙都射到了自已头顶上,还有气急败坏捏碎树皮的动静。 他那故意来探听消息的四皇兄到了,蓝慕瑾只得先放下心思去应对一番。 却没想到话还没说两句,一丝内力倾泻转瞬即逝,正在高谈阔论挤兑自已的四皇兄,被只鸟给砸在了脑袋上。 他忽略了四皇子怒不可遏的态度,心情略好的给了中肯的搪塞。 虽然四皇子怒不可遏,走之前还用茶水洗了手。 那也没能让蓝慕瑾生出怒气。 第116章 【五皇子篇3】 将自已方才都心不在焉注意了半晌的人从树上叫下来。 那傻东西从树上飞下来跟喝了二两酒似的,站不稳还踉跄了下,走到近前也没行礼。 就那么站着。 难道是伤还没养好? 蓝慕瑾没有在意暗九的不守规矩,想问问是不是还有哪里不适,却不知该怎么问。 开口就只询问了方才他用内力拍鸟的事。 没想到他一言未发,根本没回应。 倒是暗七主动请了罪,说要去拿鞭子领罚。 那个没动静的人猛地就将脸转过去了,好似是很怕挨鞭子。 怕疼。 ……那就不打了。 忽然很想逗逗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很怕受罚,所以将那只鸟提了过去。 其实接触到那只鸟的时候,蓝慕瑾就感受到了鸟还有活气,只要渡一点内力,兴许就能活。 就当给他找个由头。 第157章 ……不罚他。 结果他不仅为了不罚银子下定决心将鸟救活,还根本就没用内力。 就一个劲儿的按那只鸟,按了老半天。 蓝慕瑾刚想开口说算了吧,猝不及防他就把面具摘了,跟那只鸟……?! 他不仅说了许多气人的话,还明晃晃的骂自已是狗。 夜里来守夜,抱着连廊柱子睡着了。 蓝慕瑾其实想将他叫醒,寻个由头让他去偏殿睡。 可他连醒都不醒。 最后自已都把人抱进了内殿,也还是睡得很香。 还做了个美梦,嘴里嘟囔着什么宝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伸手就搂了过来。 他以为暗九是睡懵了把自已也当成了柱子,却又没想到他不仅连攀带抱,还将大腿全都压在自已身上。 就差一翻身骑上来了。 那个软乎乎泛着点凉意的手,就来来回回在自已身上摸索。 还直接从衣领子伸了进去,霎时冰凉冰凉的触觉传递到了全身,蓝慕瑾伸手想将他胡乱动来动去的手攥住。 一侧头,那傻东西就撅着嘴凑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搂着脖子捧着脸还不让自已躲。 那熟悉的温软再次贴合,贴一下,贴一下的。 在他晃神间,轻轻触碰就变成深深一吻。 伴随着温热焯烫的呼吸,笨拙而热烈的探索。 他想,这次可是你自已主动的。 暗九主动去了太子府,蓝慕瑾应下之后就生出了无限的后悔。 让几个暗卫围着太子府周围不停查探,生怕会猜错了他会从哪个方向跑出来。 若是他跑不出来,就让暗十一去后门放一把火。 就算当刻就会被宫里那位知晓,那也无妨。 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没有过程只有结果,还没到了明面上自相残杀的地步。 他不会插手。 不然自已怎么会遭遇无穷无尽的刺杀,都无人去追究主谋。 蓝慕瑾感觉自已越来越心软了,怕他冷,怕他饿,怕他生病。 会因为他受伤大喊大叫的怕疼,就觉得肯定确实很疼。 放纵着他耍小脾气,留他在府里护起来。 会因为他那一丁点极容易被察觉的小心思,跟着感同身受。 哪怕是撇一下嘴角,有一点点难过。 都牵扯着自已一整天的情绪。 也越来越习惯他会惹祸的那种傻德行。 用拙劣的轻功扑来窜去的像个刚会飞的雏鸟,鼓捣的前院一片狼藉。 还踩断了树杈。 还挂树上下不来。 最后瞪着眼,跟自已叫了声主子。 把人从树上拎下来,忽然很想带在身边,就留他在身边时刻看他那个傻劲儿。 那本来走个过场的行程,突然就变得很有意思。 还看见马车比见着皇宫都兴奋。 瞧瞧这碰碰那的,连桌子垫子都新鲜。 跳脱劲儿一阵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难受一般趴在了桌子上。 蓝慕瑾盯了他半晌,好在马车停了以后他便又活蹦乱跳了。 见他与三皇兄说话的态度跟自已完全不同,心里就堵着一口闷气。 却又因为那不停犯傻的话茬,和惶恐间下意识搂着自已腿,嘴里喊着从一而终时。 顷刻闷气全消。 在暗九心里,想法里,肯定也将自已当成了依靠吧。 自已不知不觉间好似已经忘了他是一个暗卫。 好似他本来就应该是个口无遮拦,又没规矩的模样。 惯他任性,惯他跟自已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更好,这让自已才更能感受到,自已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也不被人刻意排斥的人。 不是个利用可以随时舍弃的工具。 是个能有喜怒哀乐被人需要的爱人。 想时时刻刻看见那个小傻子,却又恼他故意躲着自已远远的。 叫人将他枕头拿了,等着他贪财自愿跑过来。 只是想离近点,看着他,跟那双与他人看自已时完全不同的眼神对视。 跟他叫属于他自已的名字。 假装他也能接受,他也同样需要着自已。 给他想要的钱财,给他喜欢的被子枕头。 给他无限包容。 就那么缓缓的,渐渐的,期盼着也能在他眼中也看见日久生情。 期盼着能捕捉到丁点的情意和回应。 可他怕了。 他怕了。 他又躲了藏了,惧自已如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果然自已在他眼中,也并不是不同的。 他只是中毒改了心性,而不是在恃宠而骄。 他也可以跟暗十一亲近,跟暗七亲近,跟所有人都那么亲近。 唯独渐渐开始意识到与自已之间,有着主仆之分。 可蓝慕瑾已经无法抑制的开始需要他了,哪怕没有那么多的情意。 就只慢慢接受也好。 只要能陪在自已身边就好。 与四皇子府通信的消息像钝刀剜肉一般刺在蓝慕瑾的心头,他心心念念捧在手里许久的那份小心。 他居然是假的。 可当他再看到那双没有丝毫杂念的眼睛时,还是控制不住的不想去怀疑他。 不敢轻易定他的罪。 第158章 去试探。 那人没去想窥探消息,也不想名正言顺去街上与太子府串通消息。 蓝慕瑾甚至还特意将他留在书房院子。 立在高处看着他傻了吧唧的缩在角落默默等待。 又被蚊子叮了。 可怜兮兮手忙脚乱的自已生闷气呢。 一巴掌一巴掌的将满肚子委屈与怒气都挥出去了似的,想跟蚊子都打一架。 蓝慕瑾难以忍受。 再次听从心意去靠近了他。 听他委屈巴巴的恳求自已废去武功,半清不楚的表露衷心。 慌慌张张口不择言的解释。 心里那份不平衡的爱意几乎更加崩溃。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仿似什么都看不懂感受不到一般。 听着他保证“只跟着自已”。 而这句只跟着自已,却并非是自已想要的那份意义。 抑制不住的心悸覆盖了所有的理智,就只想,留住你。 我可以忘记自已是皇子,也可以忘记你是个暗卫,甚至可以不去追究你曾经到底是谁。 小心翼翼,真诚坦荡。 等你真正回应我。 萧争,别走。 留下来。 求你了,还回来。 第117章 也全是为了它好 暗十受伤昏迷。 此时蓝慕瑾的身边就只剩了暗八。 思虑再三,他将与太子府周旋的侍卫军调回了多半,转移着重点去盯着三皇子动向。 只留了少部分散落各处,留意太子会突然发难。 三皇子手下暗卫两次三番的靠近府外,虽然这已经在蓝慕瑾预料之中。 明知也大有可能是冲着萧争来的。 萧争如今不在府中,可那暗卫又手段过于阴狠,好似还神智不清。 不能掉以轻心。 皇城依然平静,就好似像表面那样,安居乐业,盛世太平。 蓝慕瑾伫立寝殿门外,夜色中云白蟒袍散发着浅淡光晕,他微微仰头朝着夜空观望。 视线从那些隐约闪烁的繁星中渐渐放空。 静下心来散出了几分内力。 听着微风从耳畔拂过,仿似在无限遐想这如往日一般无二的夜空。 昏暗,遥远。 真的就有那么好看吗? 但他觉得好看。 蓝慕瑾想,萧争就觉得好看。 他当时就那么仰头看着天空,那双仿若蕴含了秋水盈盈的眼瞳里,欣喜雀跃的去捕捉了遥远渺小的每一颗。 明明暗暗,无论是明亮还是暗淡的。 全都被他无比珍惜的装进了眼底。 萧争的眼里此时也映照着满天的繁星,他仰靠在树木枝干的底下,屈膝席地而坐。 听着草丛里的虫鸣声,思绪已经随着星河遥远一同追溯。 耳边传来了蚊虫靠近。 他动都没动,依然懒散的半靠着,已经不用去刻意伸出手,就能游刃有余的将内力从周身散发,挥散了周围那些纷扰与繁杂。 “大侠!你在做什么!” 那个驴蛋小子就不时跑过来烦一烦他,非要缠着他要他教什么绝世武功。 咧嘴用那漏风的豁牙朝他不停的叨叨,什么也要天下无敌去浪荡江湖,去劫富济贫。 萧争撇着嘴嗤笑了一声,神踏马劫富济贫,好好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我在学着融进这个世界。” 淘气小子听不懂萧争在说什么,萧争回神已经将视线望向抱着兔子又有点犯愁苦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长相平平,但有一双经常会眯成缝的笑眼睛。 不哭的时候,就好似一直在笑着似的。 看着很讨人喜欢。 萧争看她小心翼翼的攥着兔子腿,伸出一个小手指头想去触碰兔子腿上的伤口。 却犹犹豫豫都不敢下手。 萧争说。 “你给它包起来,包起来就不疼了。” 小姑娘听见萧争说话抬起头,显得更犯愁了。 “哥哥,我想先给它洗洗,我以前擦伤,我爹都要先用水帮我洗伤口。” “可是,用水洗的时候好疼了,我忍不住就哭,但我爹说,伤口里如果进了沙砾,就总也不会长好的。” “我不敢给它洗,我怕它也疼。” 那稚嫩的小手指头轻轻缓缓的拂过还沾染着干涸血迹的兔毛,撇嘴还大人样的叹了口气。 “它会疼,可不洗伤口长不好可怎么办呢?” 萧争曲着的腿弯下意识又往回收了收,想起了自已脚腕还有肩后的伤口。 也突然想起了,自已受了伤在皇子寝殿里大喊大叫的连跑带嚎。 蓝慕瑾手中攥着一块浸湿的锦帕,追着自已跑。 “伤口进了雨水,不洗要腐烂发臭了不成!” 他沉着脸呵斥自已的时候,自已当时心里只顾着怕疼,就一个劲儿的躲生怕被他逮着。 最后蓝慕瑾还是将那块锦帕扔回了水盆中,不再管自已了。 那可是自已头回挨那么重的鞭子,皮开肉绽真的很疼。 萧争当时都不记得自已到底是怎么睡着的,反正就是沉沉的睡了好久。 等自已睡醒之后,身上已经散发着清晰的药味。 伤口也已经被处理包扎好。 屋外整夜的倾盆大雨没有影响到自已一分一毫,有紧闭的窗框挡着,有严实的殿门挡着。 第159章 还有个温热的人,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自已从头到脚,都被圈在床里侧像是一个狭小的保护圈,挡的严严实实。 萧争深吸了口气,伸手搓了搓耳垂,给了小姑娘回应。 “还是洗洗吧。” “疼一下下而已,也全是为了它好。” 小姑娘听了眼睛又眯起来,笑了。 抱着兔子欢快的朝着河岸边生了火坐着休憩的工匠们跑去。 萧争瞥了旁边跟个立柱一样站着不走的驴蛋小子,没好气的轰他。 “你怎么还不走?赶紧走去睡觉去!” 那小孩锲而不舍的又开始追问“大侠,你是怎么成了一个武林高手的!你快教教我吧!” 萧争沉默了一会儿,盯着他蹭的黑不溜秋的脸蛋子,很严肃。 “想当大侠?” “哪个大侠也不会欺负妹妹。” 一直趴在枝头没有动静的暗十二眼睫垂下,将视线从远处围着火光的人群处收回。 落在地下昏暗的草丛里的一大一小身上。 无声牵了牵唇角,眼眸里一片寂寥。 当哥哥的,可别欺负自已妹妹。 就这么平静而忙碌的过了三四日。 工匠依序按部就班,每日天不大亮就要早早起来,趁着阳光不太浓烈时多做点活计。 午时休憩一小会儿,便又顶着逐渐炎热的温度继续忙碌。 夜晚光线太差,没办法再赶工,便早早的睡了。 萧争除了偶尔会与领头的汉子交涉一阵,也并没靠近人群与河岸。 有时候会搪塞那个驴蛋小子几句废话,有时候也会跟暗十一顺着野外人烟罕至的地方寻寻摘几个野果子。 暗十一放弃了再逮兔子野鸡,反而有时候看着那个小女孩追着瘸腿兔子跑,还会笑几声。 萧争莫名,最后十分好奇的问他。 “你喜欢小孩?” 而后萧争就得到了意料之中而又无语至极的答案。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暗十一眼角都笑成了弯月牙,很是兴奋的告诉自已。 “暗七喜欢小孩。” 萧争:…… “我看见暗七看那小孩跟兔子玩的时候,他笑了。” 虽然只是难以发现的弯了一下唇角,那也让时时刻刻都盯着他看的暗十一给捕捉了个正着。 暗十一那一下子都高兴乍了。 暗七平时总是一副严肃又正经的模样,好像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喜好,暗十一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暗七看起来更高兴一点。 可他居然会因为看小孩追兔子就笑了。 暗十一觉得。 暗七肯定是很喜欢小孩! 第118章 找到她 对于暗十一的这一大发现,萧争内心表示非常怀疑。 说不准暗七当时是走神想到什么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喜欢什么小孩。 还是个倍儿爱哭的小孩。 但是萧争没多想,就让暗十一自已去瞎琢磨去吧。 反倒是暗十二这两日离奇的也不过来逗贫嘴了。 就安安静静的守在萧争四周,像长在树干生在草叶里一般。 悄无声息的。 也不再说哥哥妹妹的话茬惹人嫌,也不挂在枝头时不时吊下来薅自已头发丝了。x 每次萧争以为他已经不在附近时,朝四周一找。 却总能看见暗十二默不作声的待在角落,见自已看过去就会弯着嘴角朝自已笑。 还真有点岁月静好那味儿。 但是萧争奇异的居然想回去了。 或许是在皇子府里多住了几日养成了习惯,他有一点点怀念。 也或许是想早点将桥修好,让那些每天都要撑着小竹筏,来往不便的百姓能恢复往日的生活。 想让这些顶着烈日不辞辛苦的工匠也早些完工。 早点回府去,想亲口告诉蓝慕瑾。 任务完成了。 五皇子府此时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蓝慕瑾三日都没有出府,派到城外监视三皇子动向的人,没盯到三皇子府任何动作。 反而是城内出现了不明来历的人一波又一波。 层出不穷的靠近府邸刺探。 蓝慕瑾已经对刺杀习以为常,但那也只是在自已每次出城或远行,暂还没有一次是在皇城中如此明目张胆。 宫里那位可能不会管,但并不是不会查。 即使来人全是普通装扮看不出是哪府的手笔,那也根本瞒不过龙椅上的人。 他并不担忧自已会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出现什么闪失,却也仍被这种没头没尾的试探惹得心绪烦乱。 只不时靠近,也并未产生冲突。 与此同时,太子府气氛肃然。 青鸾守在正殿门侧,低垂着头默立不言。 她立在外殿已经有一个多时辰,内殿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青鸾略微抬起眼帘朝着内殿望去,只看见了清扫的洁净无尘的地面,和垂落的玄色蟒袍下摆。 就那么静静没有动作的伫立在桌旁,衣角没有分毫晃动和飘摆。 玄色蟒袍缎面深沉如墨,暗红龙纹顺着衣摆边沿圈绕,仿似一重重血色红痕高高悬落。 依稀掩映着那道丰神俊朗却又令人心底生寒的身影。 颀长的身影在桌案边静立了许久。 第160章 眼眸微垂,盯着铺在桌面的纸张一言不发。 看不出情绪的默然晃神,眉宇间没有显现任何弧度,清冷到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平铺在桌案上的是一幅画像,上头描摹着个俏皮灵动的姑娘。 五官明艳,明眸皓齿。 容色俏丽,一双眼睛生的灵动潋滟。 唇角微微上翘看着甚是动人。 太子的视线在描摹的线条上看了许久,却怎么也找寻不出那份清丽脱俗没有惧色的鲜活。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静立许久都快要晃神的青鸾终于听到主子发了话,霎时提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回禀。 “殿下,去的人分了三路,连续对换着刺探五皇子府。” “暂还未有发现。” 太子垂落的眼睫抬起,深沉的目光转向殿门处,声量平和的反问。 “未有发现?” 只轻飘飘的句询问,就让青鸾转瞬间就生出了一身的冷汗,立即不敢耽误的解释。 “五皇子府外守着大量侍卫军,水泄不通也无法太过靠近。” “……只是,都几次三番的惊扰,五皇子都没任何动作。” 在太子沉郁而冷淡的目光下,青鸾显得略微紧张。 “……五皇子,没有派任何一个暗卫出府。” 按说以五皇子的作风,不该没有任何动作。 连暗卫都没有出现,便更加坐实了消息的准确性。 本来太子还不能相信那日混进来的姑娘是蓝慕瑾的手笔。 几个皇子中,偏是五皇子从未有过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谋略,太子从未多心的。 就是蓝慕瑾。 可寻人心切让冲动占了理智的上风,不管是谁,他都要试上一试。 青鸾又默默等待了一会儿,都没等到主子再发话,半晌还是说出了自已的担忧。 “殿下,在皇城里此般行径,未免过于冒险。” 天子脚下,即使将手下人换了普通装扮,早晚也不能避免被人查出是太子府的动作。 当今圣上未必就能容忍如此明晃晃的挑衅。 青鸾也只是尽职尽责的小心劝慰,避免为了只寻这么一个刺客而已,如此大做文章。 万一弄巧成拙,将殿下多年仁善名头尽毁。 未免也太不值得。 可静谧许久的内殿再次传出了深沉回应,音量中隐带着怒意与冰冷。 “不必将人撤回。” “让朱雀玄翼再带一路人,出城赶往五皇子辖地。” “不论人是在府中还是府外。” “找到她,抓回来!” 青鸾被突如其来的低吼惊惧的通身神经紧绷,没再敢多言。 恭顺应声退下。 太子府表面平静依旧。 在隐秘见不到的暗处,无数身影掩人耳目的朝着城外散落。 城外兰院,身量单薄的三皇子休憩在院落阴凉处,身后立着个黑衣人。 轻缓的摇动着折扇。 身上的墨色暗卫服与竹锋几乎无异,只是面上覆着的那没有纹路的面具上,偶会有红光闪过。 又有一抹身影轻如飞燕的掠进了院子,跪在了面色略显憔悴的皇子眼前。 兰情恭顺垂眸跪在地上,语气平缓的朝着主子禀报。 “殿下,五皇子府乱了。” 三皇子苍白面容上牵起一抹浅淡笑意,将手中的茶盏缓缓搁置在了桌面上。 好似是在听什么趣谈般情绪缓和。 “能有多乱呢,不过是小把戏罢了,五弟不会放在眼里。” 兰情沉默了一瞬,他奉主命将消息透露给太子府,之后便一直守在太子府外。 所以也察觉了太子府隐晦的动向。 “太子府好似还有其他动作,有身手敏捷的人出了城,朝着北面去了。” 他刚说完就听到了一声轻笑。 皇子仿佛是受不得这逐渐浓烈的日光,只淡淡的笑了一声就引出了几声轻咳。 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放下手中折扇,小心翼翼的伸手散出两分内力。 虚空在主子单薄的后心处平缓着气息。 跪在地上的兰情也十分紧张的询问。 “主子,外头天热了,您该到屋里歇着。” 第119章 很快会好 三皇子纤细的指节攥着一方巾帕,遮在口唇处缓了一阵。 面色更加趋于苍白,毫无血色几近透明似的。 平缓下来便又没什么所谓的笑了一声,眸色温和好似安抚一般。 “不碍事,也不是一日两日的毛病。” “受不了冷,也受不得热,总这一副半死不活的皮囊,连个日光都不得见了,还活着做什么。” 伸手轻轻撩开递过来的茶盏,他轻轻叹了口气,看起来凄楚而寂寞。 微微侧回头,目光和煦的询问身后人。 “我可真是天生的没用,你说是吧,梅绛。” 一直没说话的黑衣人瞬时恭顺回了话,声量轻轻不带多余的情绪。 “主子将养些许时日便能恢复。” 三皇子眸色浅淡,也不知是不是听惯了这无用的恭维与劝慰,哼笑了一声。 “这话都说了几年了。” 说了一遍又一遍,还不是拖着这副病恹恹的身子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将就着。 “罢了,你们也别守着我这儿,同我一起烦闷着。” 第161章 “皇兄如此心急,派出去的人手怕是不够。” “去将菊落也唤上,进城帮太子殿下一把,尽我这毫无用处的皇弟一份心意。” 兰情拧紧眉心,有些不能放心的出声反对。 “殿下,我们几人不可全都离开,您的身边需留人照看。” 皇子撑着椅子扶手起身。 浅淡的淡青色长衫缓缓垂落,将他纤细的身姿显得更加瘦弱。 说话间仿似也带上了几分疲倦。 “怕什么,我这种缠绵病榻的人,还能有什么危险。” “都去吧。” “竹锋病了,本殿得亲自照看,将他给治好。” 提到此时气力全失的竹锋,兰情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迅速垂下视线将情绪掩盖,恭敬应下。 兰院外身影迅速离去,三皇子撑着单薄的身子迈进了房内。 端过桌边搁置已经放凉的汤药。 走动间苦涩的药味已经随着衣摆散满了整间屋子。 卧榻上一直听着院内动静的竹锋微微侧过头,看见是三殿下亲自端着药碗走到近前。 焦急想起身,却无数次又以失败告终。 他此时说是瘫子,也并不是瘫了。 手指手腕还微微能动,但就是好似一丝力气都没有,别说起身,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殿下。” 三皇子依然带着浅淡的笑意,视线从手中粘稠的药汁上转开,看向神色紧张的竹锋。 “把药喝了,就会好。” 递到唇边的汤药泛着浓重的苦涩味道,呛的竹锋下意识都屏住了呼吸。 殿下常年喝药,竹锋闻药味已经习以为常。 却鲜少能闻见这种苦到喉咙发酸的味儿。 上一次,还是自已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时候。 殿下也如此般屈尊降贵的亲自照料着自已。 连药都是亲自煎好的。 竹锋深感愧疚,被无穷无尽的愧意压着。 “殿下,竹锋没用。” “无碍,很快会好。” 三皇子笑容温和,唇角微微牵着。 好好将养几日,待太子府将人抓回去,也差不多就能好了。 太子府派出的人乔装改扮,分几路呈扩散形朝着北面而去,带头的便是身姿轻盈墨发高束的朱雀。 她褪去一身红衣,通身都是墨色。 羽翼面具也已经取下,只用黑巾蒙住了口鼻。 一双略带英气的眼眸里隐带杀气。 那个女刺客,是五皇子的暗卫。 这个消息来的诡异又突然,可既然是殿下说可信,那便一定是。 殿下寻了多日都不曾搁下。 这人,是一定得抓住的! 她此时满心都是尽快将人寻到,抓回去扔到主子眼前赴命。 那殿下一连多日沉郁的心情才能散去,撒了这满腔的怒气。 连刺探五皇子府带途中疾行,便已经过去了五六日。 木桥已显现基础。 萧争刚与暗十一从远处转了一圈,趁着天还没黑,靠着轻功摘了一堆百姓够不着高处的野果。 还从尖刺横生的枝杈里摘了野酸枣。 满满兜了衣服前襟一大堆,此时立在树林边上朝着那个驴蛋小子招了招手。 那个小孩就跟狂奔的小狗崽一样朝着他奔了过来。 萧争扯着他脏兮兮的布褂子,将一大堆酸枣都倒了过去。 “去兜着给你爹尝尝,给你那些忙活的大爷大叔哥哥伯伯也分分。” “知道怎么说吗?” 男孩老实听话的点头,嘟囔着“知道了”,揪着自已衣服转身跑了。 边跑兜着的东西叽里咕噜一边掉。 刚歇下的工匠堆里没一会儿就传出了欢笑声,不时有人扯着嗓子朝领头汉子夸赞一句。 “这两天这小子好似听话多了!” “嘿可不是?说话也不气人了!” “我这两天都没听见小丫哭,突然就懂事了怎么似的!” “大川!怎么教好的?” 领头汉子这两日耳边的感叹都络绎不绝,直夸他儿子突然就懂事多了。 他随意附和了两句,微微侧头朝着远处的树林边上望。 暗下来的光线使得远处一片黑黢黢,他什么也没瞧见。 但他知道那肯定有个性格活泛的年轻公子。 河岸边休憩的人群其乐融融,至多吃了晚饭再闲谈几句,便准备着早早睡了。 白日里辛苦整整一日,也便盼着能早些休息,赶明好该早起。 四周逐渐静谧下来,火堆也被人扑的半灭,夹杂着轻微的噼啪爆裂声。 一切都被夜幕深深淹没。 枝头好似与树叶融为一体的几人也没有再交谈,只靠在树木枝干上,如同树生。 暗七眼眸清亮,透过昏暗再次朝向四周观望。 他必须时刻确定并没有人靠近过来,即使是黑夜,也会尽量保持清醒。 趴在不远处安静不言的暗十一突然说了话,小声朝着暗七开口。 “暗七。” “暗七,你先休息,我来守着。” 看见暗七朝自已望过来,暗十一咧嘴乐了,并紧接着补充了句。 “我盯前半夜,过了子时我叫你。” 其实他揣了小心思,带了点心口不一。 这几日暗七总绷着脸分毫都不敢放松,夜里也经常清醒着,暗十一觉得十分心疼。 第162章 他打着让暗七先休息的由头,怕他不应便说只守前半夜。 但他心里偷偷打定主意,过了子时也不会叫他。 就等暗七什么时候醒过来,再说自已忘了时辰。 暗七盯着他晶晶亮亮的眼神,没说话。 暗十一大概不知道,他的心思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第120章 暗夜遇袭 一眼便能猜出那个小崽子的想法。 但暗七这次却没戳破,只应了一声。 在暗十一的殷殷期盼的注视下,合上了双眼。 暗七常年都警惕性极高,即使是闭着眼,也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时刻感受着四周的动静。 唯有在府中没有任务的时候,才能真正松缓下心绪歇一歇。 此时他清晰感受到对面枝头那道目光。 正目不转睛依然盯着自已。 盯的他眉心都有股紧张烧灼感,沉默无言。 无奈的缓缓叹了口气。 当初从宫里将暗十一救下来,他就像那个小姑娘一般哭哭啼啼个不停。 一点出息都没有。 只会拉着他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搂着胳膊求他别走。 那个小少年哭的眼睛红肿,抽抽噎噎的用一种肝肠寸断的眼神看着自已。 暗七当时依然狠了心,最终还是将他给撇下了。 “等你有了出息,我再来接你。” 那个一边哭一边挣扎的小少年,就被留在了暗无天日的折磨中。 暗七知道那是怎样的日子。 当初自已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已,就像被丢破包袱一样扔进了人堆里。 兽口,人性,沾满血迹的断刃。 是填补他成长记忆中的一切。 暗七是愧疚的,小少年没有成了宫墙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苟且偷生的小太监。 却被迫承受了自已当初所承受的一切。 暗七只期盼,他能够坚持下来,成为一个真正铮铮铁骨的汉子。 好好的活下来。 他踌躇许久,忍不住偷偷去看过一眼,也只看过那一眼。 他很怕自已再见到的,是少年遍体鳞伤精神恍惚的模样,更怕见到的。 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是消失了的踪迹。 但他沉重的心情也因为那一眼豁然开朗,将压在自已心头沉重的负担。 终于放下了。 映入他眼帘的,是个身手敏捷武艺不凡的卓立身影。 应对危机时少年游刃有余,没有丝毫慌乱与惧色。 少年长高了,身上衣衫褴褛,面上血迹斑斑。 依然是清瘦的模样,却肩背结实,眸色沉稳像个蓄势待发的小狼崽。 对敌时果敢利落,丁点都没有了当初哭喊没用的模样。 后来暗七跟主子请命将他接回来。 少年便有了名字,自此他就是暗十一。 暗七立在门口等待,少年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才令他才刚刮目相看的这个人,转瞬间就又变了个样子。 瞪着眼看了自已一瞬,而后嘴一撇,眼里即刻就涌上了泪意。 在暗七惊诧到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一个飞窜就撞到他眼前,像当初一样紧紧搂着他胳膊。 抖着嘴唇委屈万分的嘟囔了句。 “你可终于来接我了。” 而后泪意瞬间驱散,弯着眼角咧嘴又笑了,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还是紧拽着不撒手,就跟当初一样。 生怕再被撇下。 又哭又笑的,就像那个胆子小的小姑娘一样。 暗七垂着眼睫又浅浅弯了弯唇角,到现在还是一样没出息经常犯傻。 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粘人了。 暗十一静悄悄的扒着树干,瞪着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休憩的暗七。 没发出任何动静,生怕会惊动到对方一般。 虽然光线实在过于昏暗,只能看见一片模模糊糊的人影。 但那也不影响他目光中隐藏不住的灼灼。 那是他的天神啊。 他被囚禁在皇宫里被无数凶恶嘴脸包围时,是暗七从天而降救了自已。 他在暗卫训练中生死由命日复一日,从无数伤痛和难捱中挺过来。 都是为了能等到暗七来接自已。 暗淡无光的日子数不清,他都有个盼望支撑着。 在墙上的划痕已经乱腾到他自已都认不清,黑暗终于过去了。 他从冷血凉薄的地方迈出来的一瞬间,暗七就背对着晨间明亮的光线,默默等待着。 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迎着晃眼的光线,暗十一再次见到了那双温柔的眸色。 他来接我了。 沉寂的黑夜仿似能容纳更多的心事,四周声响消匿,每个人都在瞧着自已所在意的一切。 萧争蜷缩在树底下,半眯着眼眸望着远处忽明忽暗闪烁的火光。 看着晃动的人影逐渐趋于平静。 看着领头那个大哥将他儿子带到角落盖上了被单,才又尽职尽责的围着人群又查看一圈。 来来回回似是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很像还默默数了人数对不对。 仿佛生怕会少了一个。 萧争笑了一声,这大哥可真是负责任的包工头子。 看着看着,渐渐也合上了双眼。 只有暗十二还斜靠在他头顶那棵树的树梢上,默然无言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第163章 夜渐深,连草叶里的虫鸣都安静了许多。 河岸边的火堆只还散发着零星的火光,那条不停流淌清澈见底的活水河。 也陷入黑暗只剩了水流声。 安定的氛围蓦然被依稀传来的动静打破。 四周黑暗中隐隐约约似有草叶擦碰动静。 几不可查没有惊动陷入睡梦中的人。 一直警觉着的暗七瞬时睁开了双眼,鬼魅面具后一双眼瞳清明凛冽。 没有任何刚醒来的倦怠。 老老实实不敢挪动分毫的暗十一立时直起了脊背,紧绷了肌肉。 避免暴露踪迹只用了半分内力灌入双耳。 仔仔细细闻听着远处的动静。 双眼中的懵然眷恋迅速消退,灼灼瞳孔转瞬间就闪出了凌厉的眸光。 暗十二一直未睡,侧头只倾听了一瞬,当刻就悄无声息的从枝头飞落。 落到已经惊坐起来的萧争身边,伸手示意他暂时不要出声。 萧争晶亮的瞳孔闪烁着警惕,在视线并不清晰的黑暗中朝着四周望去。 扑簌簌隐匿靠近的动静由远及近,成聚拢型从四面八方朝着河岸那边迅速靠近。 暗七率先脚尖发力从树梢上飞掠。 如一道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河岸边飞奔而去。 身后齐刷刷的跟随着三道身形相仿的影子,好似自夜色而生,被深沉浓厚的暗夜托举而出。 脚步生风没什么动静的朝着来人靠近的方向拦堵。 似乎是也感受到了有人影靠近,那些匍匐在黑暗中藏躲的影子,不约而同暴露了踪迹。 如枪林箭雨一般一道接着一道从隐匿处飞掠而出,放弃对河岸的探寻。 改变方向朝着内力涌动的几个暗卫身影迎面而来。 第121章 交锋 领先于前的是身手同样轻盈的纤细影子。 似乎是主导带领着方向。 后方数不清的黑影尾随而至,全朝着脚步生风的几个暗卫直面冲袭。 暗七从动静判断,对方至少有二十多人。 “对方只有领头那两个身手极佳,后面的全是乌合之众,不要分散!” 无数次遭遇刺杀的经验令几个人并没有陷入慌乱,有条不紊的朝着来人迎面拦挡。 唯有萧争心慌的朝着河岸边快速望了一眼,忍不住开口。 “那些百姓怎么办!” 暗十二也侧头瞄了一眼,低低回应。 “引开速战速决,不远处也有府里的侍卫军,听到动静很快便能赶到。” 对方虽然人数众多,但看身手敏捷程度却并不全是高手,抵挡还是有几分把握。 暗十二几乎只停顿了一瞬,紧跟着就补了一句。 “阿九,跟着我别离开太远。” 他们几个都知道,暗九自受伤醒来武功退步明显。 虽然这几日也恢复长进了不少,但明显看着还是好似生涩一般。 暗十二有些不放心,生怕他一个反应不及吃了亏。 就算对方并不全是高手,但人数总归是占了上风,混乱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四道黑衫身影默契十足的一字排开。 朝着对面黑压压奔袭而来的人群即刻产生了正面交锋。 视线太过昏暗,一阵衣料擦碰动静过后才是内力翻涌碰撞。 涌灌而来撞击到一处的气流霎时掀起了剧烈风浪,扑簌簌草叶枝杈拍打,引起了大幅度的晃动。 与对面身影攒动穿插到一起的即刻,暗七首当其冲。 他身形如电,动作迅疾,纵欲如飞,几个起落就跃进了敌方人群里。 内力翻动挥出两掌掀翻了两个黑影,如浮光掠影一般,眨眼又消失不见了。 在对方反应不及的瞬间又出现在了另一处,即刻又引起了另一场轰乱。 暗七飞跃间已经大概确认了对方踪影和大概方向,干脆利落的分别几处掀翻几道身影。 迅速隐退进了暗处,并不恋战。 将对方人群打散,才能速战速决。 暗七冲入人群之中的当刻,暗十一手上已经捏出两枚暗器,目光如电的迅速从阴影中掠过。 准确的捕捉到暗七会出现的大概方向。 在暗七每次即将暴露之前,暗器破空而出,扑簌簌挂带着微小的风流甩出。 准确的发出利刃入体声。 在人影转移方向朝着自已袭来的当口,细长指尖好似幻影一般从腰间掠过。 四指指缝便出现了三枚暗器。 嗖嗖嗖连个犹豫都没有,准确命中最前方的三人,人影吃痛停顿间,后面涌窜的身影意料之中的受到了拦阻。 暗十二没打算混进敌群,只朝着对方领先那个内力深厚之人而去。 暗七打散人群,暗十一外围斩草。 他必然要缠住对方武功最强的那个,尽量给暗七争取更多的时间。 “阿九,替我收拾绊腿不长眼的。” 萧争转眸间,暗十二已经迎着对面那个眸光凌厉,还隐带着滔天杀意的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仿似也是紧盯住了暗十二,片刻未停的飞掠而来,轻盈的身形却挂带着凛冽的风流。 浓厚内力掀卷,一股不死不休的杀意随着掌风袭来。 即将碰触到的前一刻,暗十二身躯灵活,幻影般飞速闪避,行云流水裹挟着攻击蓄势而发。 第164章 短暂的瞬间,内力碰撞便如火花燎原般炸开,伴随着一声闷响。 两人如同鹰隼般擦肩而过。 衣摆被内力轰掀而起,风刀疾掠,发出扑啦啦拍动声响。 声响一出,四周那些围堵上来的黑影即刻便朝着暗十二涌窜。 萧争毫不迟疑的从黑影近前闪身而至。 靠着片段的记忆和近几日熟悉起来的武功,转瞬间积蓄内力灌入双臂,带着几分火气就猛击了出去。 打着就算伤不到也卯劲凿退的心思,几乎用了全力。 霎时一股惊人的力量喷涌而出,带着凛冽的风刀如利刃一般层层翻卷。 如同实质般击打在身前黑影的身躯上,连无形的空气都被那股力量震退开去。 即刻,就传出了两声闷哼。 围拢近前的影子被攻出了缺口。 暗十二悄然回到了萧争身边,笑意莹莹的贴着他耳边轻声说了句。 “谢谢阿九。” 萧争可没因为暗十二突然又犯毛病迟疑,他看准机会,朝着身侧人影猛然靠近。 无尽的黑暗中,黑衫黑面就像地狱隐现的鬼魅。 面具轮廓还未看清,呼啸着的拳风毫无章法的凿在了对方肚子上。 本来护住命门与咽喉的黑衣人内脏翻腾,痛苦的弓了腰。 萧争能游刃有余的对敌让暗十二心也放下了些许,他闪转腾挪间只瞟了萧争一眼。 就被眼前内力深厚的黑衣人寻到了破绽,对方伸爪成勾迅疾如电般朝着他的眼前而来。 暗十二迅速闪退,打算先避下致命一击。 却不想黑衣人的目的却并不是掐攥他咽喉,而是直直的伸向了鼻尖。 在他诧异惊惧间,对方指尖都碰到了面具下沿。 若不是暗十二轻功实在出挑,此刻面具早已经被掀下,面容也会暴露人前。 暴露身份的危机感令暗十二霎时浑身一紧。 退开三步外下意识伸手察看面具有没有松动。 也是他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让差一点得手的朱雀更加笃定。 眼前这个暗卫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刺客。 轻功出挑,性子跳脱,不按常理出手。 即刻便发起了心狠急躁的攻势,一心照着暗十二脸上的面具抓取。 这边打斗的动静惊醒了河岸边沉睡的工匠。 几个身影从地上迅速起身,朝着隐约发出声响的地方观望。 清晰捕捉到了无数攒动的黑影。 霎时惊慌意乱如坠冰窟。 “有……有人!是来灭口的!” 萧争不经意间朝着河岸边看了一眼,这边二十来个刺客已经损伤过半,暗七成功将人群打散。 这个当口萧争最怕工匠受到惊吓会发出过大的声响。 那便等于给敌方提了醒。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清醒过来的人仿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扯着嗓门高喊出一句。 “……快快跑啊!” 第122章 他们只不过想活着 高亢的音量如一道惊雷将静谧的黑夜划破。 交锋中的人几乎是同时朝着岸边看了一眼。 朝着暗十二急于求证却接连失败的朱雀咬紧牙关,弧线生硬眼眸中迸发出冷冽神色。 陡然朝着河岸方向一挥手。 那些步伐被打散的黑衣人顷刻全都放弃了攻势,刹那间散至各处。 全部朝着河岸方向飞窜而去。 萧争只愣神了一瞬,便如一道残风掠影般紧随而去,朝着奔袭的人影无差别发起杂乱的攻击。 他只能拦住一两人,其余人影分散各处相距甚远。 间不容缓的情形让缠斗的暗七瞬时抽身,也朝着河岸边奋力飞掠。 身后跟着紧随而至的暗十一。 暗十二抽身不及,被紧盯着他的朱雀拦阻,万分焦急无心恋战。 不远处出现了侍卫军的兵器磕碰动静,这让萧争提到喉间的几乎蹦出嗓子眼的心跳平复了些许。 好在,还有侍卫军。 能保护百姓。 侍卫军还没赶到起身准备奔逃的工匠近前。 河岸对面刹那间飞窜而起数道黑影。 在昏暗中从即将燃尽的火堆光线下,如一道道人墙般先后踩踏在河岸边,衣袂飘飞层出不穷。 暗七那声“都躲到角落”还没冲出桎梏破嗓而出,对面人影里率先冲出一道。 身姿飘逸,轻功卓群。 踩踏着流淌的河水飞掠而过。 转瞬间就到了河对岸。 黑影攒动,先后足有四五十人,将惊慌失措战战兢兢的工匠惊吓到不敢挪动分毫。 也即刻就与赶至的侍卫军冲突到一处,霎那间打杀阵阵。 刀兵碰撞声,惊惧喊叫声,身躯倒地声。 混乱一片。 萧争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一心朝着那些瑟缩的人群和不明来历的杀手,以及已经死伤不计的冲杀急掠而去。 身后方才交锋处传出一声低沉的“杀了他们!” 那些已经与侍卫军冲突到一处的黑衣人即刻就分成了两拨。 与方才分散朝着河岸奔袭的影子融合到了一处。 衣袂翻飞,冲向了瑟缩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无限惊惧的工匠们。 侍卫军猛然也发起了不死不休的冲锋,出现了同归于尽的势头。 第165章 可守在此处的侍卫军不过三十多人,也只是为了护卫工程顺利。 万不能想到竟然会有明目张胆屠戮百姓的行径。 萧争目眦欲裂,朝着混乱一片的河岸边奋力靠近。 却被数道黑衣身影拦阻。 一时根本脱不开身。 打杀间他都能从耳际听到自已撞击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就像重锤一般击砸在他的神志上。 后赶至的暗七望了被拖住的暗九一眼,只犹豫了一瞬还是朝着打杀中的人群奔去。 暗十一紧随而去。 不能耽误,人命要紧。 只片刻,情形瞬息万变。 侍卫军被人数占了上风的黑衣人拦堵剐杀,暗七和暗十一即刻就冲进了交锋的人群中。 一声声躯体倒地动静,浓重的血腥味霎时挥散在整个河岸四周。 鲜血喷溅,将河岸四周的土地染成了血红。 惊惧连连的工匠终于有人受不住惊吓,发出了惊悚而崩溃的喊叫。 接连有人起身想逃离这随时都能殒命的是非之地。 躲起来,藏起来。 藏起来啊。 刹那间萧争的眼眸中就映入了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伴随着令人心悸的血腥气,仓皇逃窜的身影好似被猛兽追杀的兔子。 连滚带爬的朝着不同的方向奔逃。 身上传来了被利刃划破的刺痛感,萧争恍神间被中伤,却根本来不及也没有心思去顾及伤痕。 内力猛然爆发将围堵在四周的黑衣人掀退。 瞪着一双发红的双眼,几近疯狂的攻击靠近过来的所有人。 似乎是有意将他们四个打散,不断有黑衣人朝着自已涌靠。 暗十二也完全被拖住无法抽身。 萧争胀红着眼眶,余光里映入那些他无法触及的身影。 惨叫哀嚎着,惊惧奔逃着。 在侍卫军视死如归的打杀下,暗七暗十一的奋力营救下。 仍有几个黑衣人散进了河岸妄想奔逃的人影中。 领头的汉子不得不撇下了他在远处顾及不到的儿子,咬牙抻扯着自已近前的工匠尽快躲避。 这都是他带出来的人啊。 每个都是拖家带口,不辞辛苦,风餐露宿奔波着。 每个家中都有盼归的眷属,都还等着他们平安回去团圆呢。 他带出来的,他也必须要完好无缺一个不落的带回去啊。 他的儿子就在离他不足十米的地方,嚎啕大哭被杀戮血腥和黑衣人隔挡。 萧争的目光在混乱中紧紧追溯着两个孩子。 惯会捣乱欺负人的那个驴蛋小子。 这会儿将被惊吓到哭不出声的小姑娘紧紧护在了臂弯里。 捂着女孩的双眼,泪眼婆娑的朝着领头汉子哭喊。 “爹——!” 汉子一个抓不住,人群中就奔出了个年迈的老汉,步履蹒跚朝着孩子的方向卯劲奔跑着。 “小丫啊。” 血色化成了薄雾,零星闪动的微弱火光中身影倒在了血泊里。 女孩看不见,她的双眼被蒙住,哭声被混乱掩盖了。 为什么——! 血液好似如溪流般晕染了河岸,染红了那条清澈见底的活水河。 也染红了萧争恨意滔天的双眼。 他的眸色变得血红,目眦欲裂几乎已经看不清四周的景象。 满布血丝的眼睛里显现出无限的憎恨。 和难过。 她娘已经没了…… 她跟着仅剩的家人东奔西走,跟着风餐露宿没有个安定。 她有什么错? 他们有什么错? 他们都只不过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夜以继日的赶工修桥,都只是想早些让此处百姓少些难处,也只是想好好活着啊。 只因为身份没有你们高贵,就可以轻如尘埃低如蝼蚁,任意被他人践踏剐杀?! 只因为挡了谁人的登顶之路其中不值一提的一小段。 就必须殒命在这! “啊——!” 萧争的喊声只发出半截,剩下的全都消失在无声中。 他感受不到身躯上传来的疼痛,只有心中无尽的怨恨和难平。 崩溃和愤怒。 侍卫军损伤过半,黑衣人也死伤过半,但人数上依然占了上风。 将他们几个分散拖住,无法及时赶到近前。 黑衣人里突兀飞出一道身影。 矫捷从人群中穿梭而过,朝着奋力挡退敌人,朝着百姓靠近的暗七发出了突如其来的一击。 即将碰触到面门时被暗七闪身躲过。 那道人影没有执拗,而是又朝着不远处的暗十一袭去。 仍然是朝着面门而去。 萧争的视线又迅速掠过与暗十二纠缠的那个武功不凡的身影。 捕捉到对方也执意去抓取暗十二脸上的遮挡。 萧争面对的只是几个武功并不出挑的黑衣人,他以伤抵伤的挡退了攻击。 在瞟见与暗十一纠缠不休的黑影腰后隐约甩动一截鞭尾的当刻。 思绪霎时变得清明。 太子府。 第123章 我做不到了 是太子府的人。 萧争此刻清明与混沌纷乱混杂着,头脑与身心都剧痛着。 在令人头脑晕眩的黑夜里,顿生出难以忍受的窒息。 第166章 原来是在寻我。 沉痛的血色杀戮将他认知全部推翻,如同累积堆砌许久的高墙,忽然变得摇摇欲坠。 顷刻轰然倒塌。 利刃割破皮肉,他都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痛感,就眼睁睁的看着刀光剑影,人影绰绰。 有的人哀嚎喊叫着,有的人艰难跪伏着。 有的人将别人护在臂膀之下,有的人再没声息了。 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恐惧滚爬着想抓住哪怕一点点生的希望。 可想活命却那么难。 这一切,全都是因我而起。 都是因为我。 是我太无知,我太任性,是我不顾后果惹了不该惹的祸。 而这些备受牵连的无辜性命,被屠戮被剐杀也是不过是顺手而为。 萧争迎着四周前仆后继围拢过来的黑衣人,分毫都未退避的以身躯迸发出通身所蕴含的所有内力与杀意。 他的眸光冷冽血红,他的下颌紧绷生硬,他的脖颈血管鼓胀。 如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在无尽的黑暗中,好似撕破了这片充斥血流的虚空。 浓厚内力掀卷,他的五脏六腑也如充血般凛冽翻腾着,紧咬牙关毫不退缩的迎上了汹涌而来的刃锋。 他是肉体凡胎,他对自已的武功无法做到得心应手。 但萧争就是以自已的皮肉裹挟着内力从心而发,四肢百骸都充斥着愤怒不忿,徒手蓄力拧断了从自已手心擦穿而过的寒凉兵刃。 将欺身近前的黑衣人如翻浪般掀飞。 他的手心血流如注,染红了手中攥着的半截刃锋。 仿若一个刚从地底攀爬而上的恶面修罗,紧攥着手中滴血的断刃,眼瞳血红。 视线狰狞的望向那些个,他才刚熟悉起来却即将殒命的身影。 望向前仆后继勇往直前,不畏生死的侍卫军。 手中浴血的断刃都随着他的手腕抖动着,鲜血也顺着平滑锋利的刃尖滴落。 在这暗夜都藏匿不住的污浊下,迎着四面楚歌冲袭而来的黑衣人,甩撒出零星的血花。 断刃霎时迅疾飞掠,游龙般划出了一道寒光残影。 迅疾裹挟着杀意朝与暗七缠斗的黑衫身影袭去。 凛冽的破空声在混乱的纷杂中也显得格外清晰。 被包围其中脱不开身的暗七下意识闪避开,那道利刃就在他视线中出现,擦着他的对面黑衣人的发丝飞过。 风影一般刺入了不远处的火堆,本来就凋零即将湮灭的碳堆霎时腾起了滚滚烟尘。 掀起星星点点飞扬的花火。 躲开危机霎时顿住脚步的玄翼猛然朝着暗器袭来的方向望去。 立时对上了一道冰冷寂寥的墨瞳。 那道身影傲然卓立,黑衫被血迹浸染。 萧争立在炼狱一般的旷野,没有顾忌再次朝他涌扑上来的人影。 耳边已经一片寂静。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了一双深沉如墨的眼瞳,眸色温和,深邃到萧争无论何时都看不懂那隐藏在眼底的情绪。 却隐藏不住随心而发的无限包容。 和望向自已时蕴含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浓浓爱意。 几日前他才语气柔和,满含担忧。 一而再三的嘱咐着萧争。 “无论何时,都不要将面具取下。” 可萧争没听话,他也做不到了。 眼眸酸涩,萧争伸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苍白面容上没了任何遮挡,唯有耳畔边的血迹晕染了些许的霞色。 好似夕阳西下时刻,最后晕染的霞光,转瞬就会不见了。 他颤动的唇角无声呓语着。 蓝慕瑾。 我做不到了。 玄翼视线中就是那样一张面容,面色苍白如纸,浅淡毫无血色。 有着跟那张画像中,跟当夜记忆里,同样的一双潋滟眼瞳。 可眼眸中已经没有了灵动和澄澈,只有无尽的滔天恨意,也有着深刻肺腑的心痛。 与寂寥。 发丝凌乱混杂着血迹沾染了唇角,一双灼灼其华的瞳色中即刻只剩了冰寒刺骨。 也在玄翼看清他面容的当刻,萧争再次掀翻围拢攻击的人影,如同掠下峰坡的山鹰一般。 衣摆飘飞冲进了与人群相反的方向。 “拦住他!” 也几乎是同时,一言不发的玄翼即刻便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紧紧追溯。 身后层出不穷的黑衣人随即围拢,将暗七团团拦阻其中。 刚展开无差别屠戮的几个黑衣人得到命令,迅速调转了方向尾随玄翼朝着林子暗处奔袭追杀。 与暗十二纠缠的朱雀目光在萧争消失的方向盯了一瞬,骤然间闪过凌厉光芒。 卷席着内力将暗十二逼退数步,猝然也飞身而过,迅疾掠进了暗处,与四周十几道身影呈聚拢形追杀而去。 暗十二怔愣了一瞬,顿时又被围拢上来的几个黑衣人包围。 但他轻功出挑,如一道风流般片刻就躲避开去。 朝着四周黑暗所有身影闪烁的方向迅速寻觅了一遍,都没有看见自已想看见的人。 心中霎时升起了剧烈的难安和恐惧。 骤不及防间甩开打算绊住自已的黑衣人,奋力朝着众多黑衣人追赶的方向奋力冲跃着。 第167章 阿九! 萧争已经冲进了树林深处,视线不清中几乎是直直的在无法分辨的丛灌中擦蹭。 夹杂着耳畔掠过的风声,和紧追不舍的无数道影子。 他慌不择路的朝着一个不变的方向。 不知是什么方向,也不知前方都有什么。 只奋力朝着暗色奔逃,心中只执着一个信念,离远些。 他想,再离远些吧。 头脑混沌的不停吞咽着心头涌不尽的酸意与苦涩。 耳畔呼呼刮过的风流凛冽,身后追击的衣袂扑簌。 夜色漫长而狭小。 层出不穷的黑影转瞬间就呈半扇形朝着他包围。 身影扑窜追截拦堵,围困住了他孤身一人。 朝着同一方向追溯的暗十二再次被数次拦阻。 缓下脚步的朱雀挥手间,附近所有身影便全朝着暗十二包围齐齐进攻。 暗十二轻功再好也难轻易全身而退。 反而因为心急如焚难以保持镇定,焦急间措手不及几次被中伤。 身上转瞬间就渗出了数道血迹,可他此刻却难以平复自已的慌乱。 第124章 快寻暗九 他难以抑制的慌乱,慌乱到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他看不到暗九了,他不知道暗九去哪了。 暗十二甚至无法冷静思考,他急于想立刻脱身。 焦急到血气上涌,血液砰砰顶撞着头顶。 撞到头脑眩晕,耳道里全是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必须要立刻寻到暗九,看不到他,暗十二就好似像疯了一般。 生怕,生怕在这茫茫夜色里,他就消失了。 他也消失了。 无差别杀戮的黑衣人退去了大半。 瑟瑟惊惧的工匠眼前没有了靠近而来的夺命杀手。 踟躇了片刻,提着胆子眼里全是惊恐。 朝着分散各处的同伴冲去,像是终于归巢的雏鸟相拥着躲避到一处。 领头汉子也终于奔过去,将惊吓到失声的两个孩子搂进了怀里。 他沾染着血迹的宽厚手掌紧紧将两个孩子捆抱着,看向不远处倒在血泊的身躯。 眼眸里的泪水终于隐忍不住,汹涌夺眶而出。 “不怕……不怕……” 打杀动静依旧。 河岸边的砍杀声音消匿下去些许,唯有暗七和暗十一还被拦阻住脚步。 但朱雀与玄翼的离去使得黑衣人卸去了主要实力,虽还是人数众多。 却被杀红了眼的暗卫统领渐渐碾压。 以一已之力不顾死伤的快速斩杀。 他只需一往无前,身后有个冷面寒霜的少年,替他挡下了背后所有的攻势和危险。 霎时间本就凶恶的鬼面被浓稠的血液晕染,散发着诡异渗人的黑红。 身姿迅速,悍勇不惧的黑衫身影好似从地狱隐现的惩罪判官。 惩罚着所有的心怀不轨,世道不公。 暗七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暗十一更是悄无声息的去替他拦挡着攻击。 此时的暗十二也已经陷入了混沌与癫狂。 身上的暗卫服逐显褴褛,不管有多少人拦阻。 不管增加多少伤势。 他只想,尽快找到暗九。 被穷追不舍的朱雀逐渐失去了耐心,一心想立刻抓住那个女刺客。 再次命剩下的黑衣人拦住暗十二,打杀间冷不防从腰间甩出了两枚暗器。 直直的射向暗十二面门。 暗十二独身一人,被十多人不断的攻势已经耗到几近力竭。 只来得及躲过一枚,另一枚挂带着迅疾寒光直直的从他闪避的面具边缘滑过。 即刻刺入了左肩。 深深没入皮肉。 他的身躯再次被淹没在混乱攻击中。 他心中记挂的人,此刻也被十几道身影包围了许久。 在四面八方的攻势下显得形单影只,孤立无援。 急剧耗损的内力让萧争面容更加苍白,身上的伤口或涌出鲜血,或已经趋于干涸。 毫无血色的唇瓣无意识抖动着,扫向四周的眸色依然灼灼。 在无尽的黑暗中,仿似隐藏于夜色深潭中最遥远的那颗星辰,闪闪烁烁。 围拢上来的危机使得他周身紧绷,再次竭力抽取了体内已经稀薄尽失的内力。 在单薄的身躯四周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铺天盖地的血流翻滚也自他体内席卷而来。 淅淅索索无尽的疼痛渗进了四肢百骸。 掀翻了靠近的人影,也将他自已洞穿到摇摇欲坠。 身形不稳视线模糊,喉头涌上了阵阵腥甜,伴随着一阵凛冽的破空声。 一道狠厉的长鞭抽打在他身躯上。 霎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熟悉的痛感渗入皮肉,也将他最后的意识拍散一空。 他听到了自已虚浮而沉重的心跳,却听不清周遭任何的声音了。 思绪阵阵翻涌,萧争眼前仿似又看到了那双深邃灼灼的眼瞳。 温柔的,深情的。 攥着自已指节的宽厚掌心,灼热的温度和触感曾令他慌乱不已,不知何去何从。 蓝慕瑾紧紧攥着他的手,温和不舍的送进他耳边一句挽留。 “还回来。” 萧争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个牵强的弧度,奔涌的泪意模糊了他全部的视线。 第168章 我很想回去。 蓝慕瑾,我真的很想回去。 但可能,回不去了。 “砰。” 身躯接触地面,他留下了一句沙哑不清的,对不起。 黑影消匿遁隐,旷野中只留下了一片血痕。 河岸边逐渐安静下来。 暗七似浴血一般通身都是粘稠或干涸的血迹,他剐杀了最后一个黑衣人,才转身望向身后的暗十一。 从头到脚迅速看了一遍,从那些斑斑血迹流淌的伤痕上掠过。 最后对上暗十一坚韧沉稳的眼睛,心才放下了些许。 伤痕再多,总还是能养好的。 随后他又闪身开始察看四周藏躲的工匠,脚步掠过那倒地毫无生机的尸体时,出现了片刻的停顿。 再抬步脚步略显沉重,与眼眶发红的领头汉子立到当前。 看了眼被他捂着眼睛不停呜咽的孩子,声量轻缓到几乎听不清。 “我先将尸体移开,别让孩子看见。” 领头汉子紧抿着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无声的点头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滴在了女孩有些蓬乱的发丝里。 暗七默然不再说话,再回身时,暗十一已经将尸体抱起,悄无声息的飞身躲出一段。 将殒命血泊的人藏进了隐蔽处。 暗七四处眺望都再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身影,暗九和暗十二也没了影子。 胸腔里涌起阵阵难安,他即刻就想朝着方才黑衣人隐退的方向赶去。 可他的视线中是刚刚才死里逃生,瑟缩哭泣的百姓,还有河岸满地数不清的敌我尸体。 如果离开了,万一黑衣人去而复返。 这些工匠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就没了。 没办法护佑住所有人,已经叫他愧疚难安,暗七只觉得,此刻脚步沉重非常。 暗十一悄无声息的再次回到了他身边,暗七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十一,寻暗九。” “去寻暗九快去找他们二人。” 暗十一几乎是立刻消失在了原地,带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仿似身上的伤痕都没有牵扯到他任何痛感。 身轻如燕转瞬就窜进了林子里。 他循着血腥气一路追溯,身影闪动间迅疾如电,眼神从杀戮刚起的当刻,就再没了平时那份懵然。 只有无尽的深沉和凛冽。 第125章 是不是抓错人了 追溯着血腥味一路奔出去了将近三里,暗十一才听到隐约的打斗声。 打斗声已经逐渐趋于尾声,好似已经即将结束。 他像个冲上云霄的燕子般窜上树梢从枝头俯冲而下时,就看见了几乎气力全无,成了个血人的暗十二。 暗十二的面具已经掉落,脸上被血迹晕染黑红交错。 在他四周倒着七八具黑衣人的尸体,此刻在他面前站着的,只还有两人。 狭长的眼眸被血红染的模糊一片,暗十二脚步虚晃朝着眼前的敌人发出已经并不迅速的攻击。 黑衣人也是伤痕累累,在此处,他们已经拖了将近两个时辰。 万没想到五皇子府一个暗卫,以一敌十,还能硬撑到了现在。 不仅剐杀他们几乎全军覆没,好似一个铁人一般。 两个黑衣人蓄势发起反攻,一左一右将几近力竭的暗十二夹击在内。 在利刃即将在暗十二耳边刺过的当口。 一枚暗器迅疾而至,准确的刺进了黑衣人眉心。 黑衫身影也即刻飘落另一名黑衣人身后,十分利落的扭断了对方脖子。 两道身影噗通噗通倒地,暗十二昏眩的眼神望过去。 满脸血红,眼瞳里是无尽的崩溃。 暗十一的视线从地上没了动静的黑衣尸体四周扫过,血迹斑斑的地面上,有个断成两截的面具。 但除了黑衣人的尸体,没有别人。 “暗九在哪?” 暗十二的脚步沉重的朝着他想奔寻的方向迈出了几步。 踉跄不稳的朝前扑跑着,却视线逐渐分辨不出四周景物,漆黑一片。 他身躯扑向地面时,暗十一快速抻扯住了他手臂,被他沉重的重量带的也身形不稳。 擦跪到了地上。 暗十二倒在地上,执拗的从他手中抽出手臂,无力而用尽全力的匍匐抓爬着。 而他也只挪出去一小段,只蹭出了土尘印留下了擦蹭的血痕。 暗十一再次将他抻扯起来,环着他沉重难以支持的身躯,沾染了污浊血迹一片。 暗十二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枚飞镖。 用力到指节发白,镖刃几乎嵌进了他的掌心。 飞镖尾部悬着一截染血的红缨。 他几不可闻的重复着,通红的眼眶渐渐湿润。 “太子府……阿九……救阿九……” 夜幕逐渐消散,黎明的光辉如神降,将这一夜的阴暗照耀的无所遁形。 仿似就是一场噩梦一般。 刚经历九死一生的工匠依然瑟缩在一处,暗十二只昏迷了半个多时辰。 当他再睁开眼眸的当刻,通身席卷而来的剧烈疼痛也没能阻止他的癫狂。 神志回笼,脑中轰鸣一片。 几乎的立刻便从倚靠的树底滚爬而起,疯了般连滚带爬。 在暗七心急如焚的注视下身形摇晃着奔了出去。 第169章 “……阿九!” 暗七一把拽住了他“你伤势过多,不宜奔波,留在这,我去追。” 暗十二就像没听懂一般甩开了暗七的手,依然一个劲的朝前奔寻着。 才跑出去不远就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霎时通身的剧痛传来,尤其是肩侧的伤口,深可见骨。 他是力竭晕厥,也只不过过去了半个时辰。 本应全身无力的他强硬撑起肢体,虚浮颤抖的再次想爬起。 暗七一把将他拉起来。 难安与愧疚难以平复,他焦急万分只是为了等暗十二醒来。 也为此处可怜无辜的工匠们守护住最后一片黑暗。 确认暗十二没事,天也快亮了。 此处百姓都可再寻安身之地。 暗七才能放下心去追赶黑衣人。 暗十二思绪只有一片慌乱,他脑子里唯有一个想法,救暗九,救暗九。 “太子府……阿九……太子……我要去。” 他即刻又像是疯了一般,即使刚经历过一场让他力竭昏迷的杀戮,四肢都还虚浮无力着。 难以抑制的心痛刀割肺腑般,从他心头一刀一刀的刮刺着。 要救阿九,我要救阿九! 被抓回太子府,阿九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朱雀与玄翼几乎是夜以继日的赶回了皇城。 仅剩的黑衣人都被他们留在了途中以作拦阻,避免被五皇子其他暗卫再追上绊住。 只带了两个随行一路连片刻的休憩都没有,本应一天一夜的路程,将将缩短到了当天夜里就到了皇城外。 进城之前玄翼吩咐手下人将血迹斑斑的人放下。 “看一眼,别断了气。” 眼看着手下人将毫无知觉的人搁置在地上察看,玄翼瞟了一眼有些按耐不住焦躁的朱雀。 “殿下要的是活口。” 朱雀的视线从萧争几乎被血迹晕染到看不清的脸上,隐带恨意。 将指尖探到萧争脖颈处察看脉搏的黑衣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惊慌询问。 带着无限的疑惑与恐惧。 “是不是抓错人了?” 玄翼眉梢微拧,立时发出呵斥。 “不可能!这张脸与画像一般无二,怎么可能抓错人?” 黑衣人战战兢兢的撩开染血蓬乱的发丝,托着萧争的后颈将他的下颌微微转开。 语气里都带上了惊慌失措。 “殿下要寻的是女人,这分明是个男的!” 本来心绪焦躁的朱雀听到这种疑惑瞬时就屈身到了近前,盯着地上人的脖颈处看了一眼。 看到了昏迷无力的人隐约而能分辨的喉结。 “不可能!” 她生怕自已判断错误,指尖迅速探过去从萧争的咽喉处抹过,有明显的起伏弧度。 太子府正厅,一身玄色蟒袍的太子端坐在主位上。 指尖不时敲击着扶手,宽袖垂坠在蟒袍下摆,通身都裹挟着沉郁与寒凉。 冷冽的眸光一直都望着主殿门外方向,下落的唇角显出了几分不耐和焦躁。 方才城外的眼线已经递回消息。 朱雀玄翼已经回城,也带着个人事不省的黑衫暗卫。 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两柱香,却还未到眼前复命。 太子如玉的面容上逐渐显出紧绷,在怒意即将压制不住时,终于有一道身影夹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闪进了殿门。 悄无声息的跪在了他眼前。 “殿下。” 太子眉眼微垂,将不耐些许掩盖,沉声询问。 “人呢?” 跪在地上的朱雀即使来之前已经缓和了心绪,也仍然控制不住的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语气里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颤抖。 “殿下,人在禁院牢里。” 太子眸光灰暗的盯着言语发颤的朱雀,扫过她衣衫沾染的血迹,声量陡然阴沉下去。 “人死了?” 朱雀顿时心惊,一股凉意直渗进了毛孔,赶紧否认。 “没有,殿下,人没死!” 她几乎惊惧到牙齿打颤,浑身都控制不住的发凉,抖着声音回禀。 “小筝姑娘……是个男的。” 第126章 他是个男人 朱雀胆战心惊的说出这一句,整个人几乎视死如归。 殿下知道了自已被一个男人戏耍,恐怕即刻就会暴怒,自已也会被殃及。 可她通身寒凉的等了片刻,都没有任何动静。 沉寂让她实在过于难安,她忍不住略微抬头朝前望了一眼。 明黄蟒纹衣摆垂坠,无形中给人一种巨大威压。 她抬起的视线正对上了太子寒凉如鹰爪般的眸色,刀锋般尖锐阴沉。 夹带着彻骨冷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阴沉的问话。 “你说什么?” 朱雀只觉得一股冰冷从头顶灌入四肢,冻的她四肢麻木。 “殿下……那个女刺客,他是……是是个男的。” 她的话音还没落,一阵疾风便从她身侧掠过,挺拔身影裹挟着怒意跨步迈出了正殿。 裹挟着内力汹涌扑散,转瞬就消失在了眼前。 朱雀立时从地上起身,奔出殿门与同样紧随的青鸾遇到一处,相视无言眼底尽显无措。 朝着禁院方向紧追而去。 第170章 太子府西北角有个隐秘的院落,与前院隔着荷花池,后花园,冗长而错综复杂的连廊。 连廊附近人影寥寥,几乎连个下人都没有。 原本看守禁院的朱雀受命出城去五皇子辖地,期间被派过来了六名挎刀侍卫军。 就如同雕塑一般立在距离不远处。 既不靠近院落附近,也尽职尽责丝毫不敢懈怠的盯守着。 玄色衣袂翻飞,侍卫警觉望去,视线里映入熠熠生辉的蟒纹下摆。 前襟蛟龙身躯盘曲,气势磅礴。 巨大的威压令人遍体生寒,几个侍卫齐刷刷的垂首跪在地上。 “殿下!” 金贵身影只如一道风流般从眼前掠过,脚步未停走动间都挂带着明显沉郁。 晃过的瞬间都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禁院内有一些身姿纤细的单薄身影,见到太子不但未显现任何喜悦,反而下意识瑟缩着屏住呼吸。 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动静。 如同被囚禁于牢笼的艳丽丝雀,姹紫嫣红却孤寂寥寥。 但那个给人无限恐惧与胆寒的身影并未舍下一丝一毫的余光。 而是步伐生风的掠过了与其他别无二致的房屋,径直走向了偏僻处。 石门沉重,阶梯逼仄。 迈入便有一股泛着潮气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华贵的明黄缎面从狭窄的阶梯掠过,衣角的牵丝金线熠熠生辉,迅速擦拂过脚下土尘。 那生来的高贵与累积的污浊相触碰,即刻便沾染了无数的肮脏与尘埃。 异常刺目扎眼。 阶梯尽头的霉味,血腥味,潮湿气息源源不断的朝着出口散发,扑到身上渗进鼻腔。 令人窒息又作呕。 越往里走,喷洒滴落的污浊越发明显。 那些发黑的,泛红的,都是新旧重重叠加不知年月的血迹。 与那些消逝在世间,仿若从未存在的生命一般,慢慢干涸。 只留下了不再鲜活的陈旧痕迹在无声呐喊。 不沾烟尘没有半分褶皱的储君蟒袍就掠过了那些污浊,一路踩踏着肮脏与不堪。 举步生风的来到了阴暗的尽头。 密不透风没有任何与外界联通的空隙,使得这个昏暗的空间潮湿浑浊。 墙壁是喷溅泛黑的血迹,和缝隙丛生的青苔。 脚下是也已经趋于潮湿的稻草,没有给这令人心如死灰的牢笼缓解分毫的冰冷。 太子没有给仓皇跪地行礼的玄翼与紫雁任何一声回应。 好似看不到听不见般,直直的迈进了牢狱中。 龙纹高靴就踩踏在那些枯败的稻草中,他的鞋尖染上了脏污,衣摆渗入了腥臭。 也仿似没有任何察觉一般,目光心无旁骛的紧紧盯向被捆在枷锁上,四肢垂落,好似并无意识的人。 萧争的发丝凌乱,与干涸的血迹混杂贴在脸颊与耳侧。 身上的黑衫已经褴褛,多道伤口渗出的血迹已经发黑。 与那些浸湿的衣料黏连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太子立在离他四五步外,伫立在原地未发一语。 冷硬的眉梢,显现怒意疑惑的眸色,还有那难以平复呼吸明显起伏的胸膛。 都无一不宣示着他的难以置信。 广袖下的指节收紧,紧攥成拳微微颤抖着,朝着遍体鳞伤的人抬步靠近。 步伐缓慢,每一步都仿似踏在自已难持的情绪上。 掠过枷锁四周还潮湿黏腻不知何时留下的血迹,衣摆沾染血污一片。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垂落的头顶发丝看了许久,目光从萧争染血的侧脸下颌缓缓掠过。 盯着他已经被血迹染脏的耳垂,看向他血迹斑斑的下颌。 萧争唇角被血液渲染的嫣红,却仍掩盖不住身受重伤的苍白与孱弱。 宽袖自蟒纹衣襟前拂过,袖间骨节分明的指尖探向萧争垂落的下颌。 像是无意避开那些即将干涸的血迹,就捏着他的下巴将脸缓缓撑起,苍白的面容就近在眼前。 毫无血色,眉睫半垂,连眼角都是汗渍混杂着鲜血的脏污。 可那明朗的眉梢,清秀的眼尾,和唇瓣柔和的那个小弧度。 就是他日思夜想都无法放下的那个人。 太子的动作仿似就停止在了此刻,在身后尾随而至接连跪在地上的几个暗卫注视下。 就那么抬着指节,目光灼灼的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眉心猝然拧紧,眼神逐渐显现困扰。 指节蓦然松下,贴着眼前人的侧颈探过咽喉,又贴着满是血污的暗卫服前襟掠过胸膛。 太子的眉心皱的越来越深,幽暗的眸光闪烁。 如黑暗处隐现的萤火般,没有过多的光亮。 他念在心头记挂许久的那个俏丽身影,那个眼眸澄澈笑容灵动的姑娘。 不拘小节活泼洒脱的小筝姑娘。 他是个男人。 他竟然,是个男人?! 阴暗而令人遍体生寒的狭小空间里,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的几个暗卫。 许久都没听见预想中殿下的暴喝与怒吼。 没有迸发滔天的怒意。 没有一声令下,将这个胆大包天欺瞒储君的刺客处死。 就那么肩背生硬的伫立在原地许久,许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第171章 第127章 用刑 没有声音,没有杀剐。 就那么伴随着四周令人难捱的腥臭,目光从紧盯到放空。 就在青鸾都感觉膝头被潮湿地面浸的麻木,却不敢发声半个字的当口。 伫立的身影动了,蓦然转身仍旧没有任何吩咐。 神色难解下颌紧绷,转瞬拂袖离去。 从头至尾。 都没开口留下任何一句话。 青鸾迅速从黏腻寒凉的地面爬起,也没有缓解膝头酸痛的空隙,片刻不停的迈着麻木的双腿紧紧追随而去。 只留下没有头绪的朱雀紫雁与玄翼。 面面相觑,茫然不解。 太子殿下一言不发的回了寝殿,寝殿门瞬时紧闭,发出震人耳膜的撞击动静。 青鸾立在院落外,看着紧闭的殿门,眼神里只剩了茫然和无措。 但她只能等着,在殿外等着。 等着主子什么时候给了吩咐,随时都待命近前。 留在禁院牢狱中的暗卫沉默了一阵,看向思绪混沌的五皇子府暗卫,那个当日大闹太子府的刺客。 紫雁的伤势也不过才好了些许,并未随着两人一同出城。 而她也并未见过,小筝姑娘。 迟疑许久,她迈步走到了萧争近前,侧过视线看向这被血迹模糊不清的面容。 只看见了熟悉的血迹斑斑,和交锋中被围困遍体鳞伤的创口。 “不然还是等主子……” 她话音还没落,朱雀已经从玄翼眼前闪过,迅速取过挂在墙壁已经累积无数血迹的鞭子。 直直朝着被枷锁桎梏的人而来。 “朱雀!” 玄翼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解的询问。 “你要做什么?” 朱雀眼眸冰冷,沉着脸色甩开了玄翼的桎梏,低着声量回应。 “跟往常一样。” 玄翼动了动嘴唇,有些难以抉择的皱了眉。 犹豫间没有再阻止朱雀的脚步。 反而是立在萧争面前的紫雁一个侧身挡住了她的去路。x “你要用刑?!” “你疯了!殿下还未发话!” 朱雀迎着紫雁疑惑的目光,依然神色冷硬,眼神心酸又坚定。 “在这枷锁之上,受了鞭刑殒命或疯癫的人何止一二个!” “个个都是妄图以色侍人,妄想爬上储君床榻的市侩之徒!” “多他一个也不多。” 紫雁眸光闪烁着并未挪步,站在她对面的朱雀手中就攥着那柄染血索命的鞭子。 她也曾被锁在这个角落,被那柄令她遍体生寒的鞭子抽打到体无完肤。 那种绝望,从皮肉渗入进心头。 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中,她的记忆里。 令她瞬时恍惚而颤抖。 在她眼前与她对视的朱雀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退却口中说着让她痛彻心扉的话。 “你难不成忘了自已身上的伤疤是如何来的?” “你也曾是这鞭下亡魂的其中一个!” “当初可有人为你求情!殿下可曾对你心软!” “侥幸拾回一条命来,如今却要去怜悯他人了!” 紫雁瞬时头脑混沌,四肢也变的无力,她决心放下私欲,好生做好自已分内之事。 只是就算不再提起,也难以将那心灰意冷的心痛当做没有痕迹的抹过。 她只是对殿下一往情深,只不过是一往情深。 不妄求身份,不奢求怜爱,也不妄图在殿下心里哪怕占有丝丝丁点的一席之地。 但丢了本分就是丢了本分,能得到的也只有无情鞭挞将尊严灵魂都捏碎。 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浑然无力,朱雀只轻轻一推便将她推至一旁。 紫雁踉跄了两步,被一言不发的玄翼扶了一把。 玄翼默默望着魂不守舍的紫雁,无声叹了口气劝慰。 “她只是性子太直率了些,没有其余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 紫雁默然轻轻垂下眼睫,转头间,面具下沿边脸颊上一道伤疤清晰可见。 她自嘲的笑了一声。 有什么可怪她的,说的也没错。 玄翼没有再多说,紫雁心悦殿下的事本就大不敬,作为一个暗卫只当时时刻刻认清自已的身份。 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便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紫雁是,那些心怀希冀妄图攀附高枝,自此衣食无忧的莺莺燕燕也是。 眼睁睁的看着朱雀将手中的鞭子扔进水里。 任由那些污浊的水渗进鞭身,使得鞭子变得更加沉重与紧实。 她也没再过多加阻止。 世间所有妄图以色侍人的女子殿下都厌。 轻则剥去自由,半生在这院落蹉跎。 再有揣着心思想方设法扰了殿下清净之人,便也只能殒命在这四方牢笼之内了。 眼前这便是个以那张惑人容色混进太子府的刺客,这鞭子,他该得。 何况,他还是个男人。 殿下必然不能容忍此般羞辱,未发一语也只不过是气急败坏,过于愤怒而已。 朱雀将鞭子从污水中捞起,舀起一瓢污水顺势泼在了昏迷的人的面颊上。 冰冷的水花瞬时浇透了萧争的头顶,将他的头发与脸颊全部拍湿。 激荡的冰凉也即刻便将他从人事不知中惊醒,下意识屏住呼吸,侧过下颌半张着嘴大口喘息着。 第172章 发丝湿淋淋的垂落到脸颊上,滴落的水流冲刷了他脸上的血迹汗渍。 他懵然的抬眸朝着四周环顾了半圈,眼底还全是倦怠与疲色。 手脚的沉重与身躯的酸胀还未缓和,还未愈合的伤口便淅淅索索随着他的神志苏醒,刺痛感遍布了全身。 他半声动静还没发出,一条鞭子挂带凛冽风声呼啸而来。 重重的抽打在了他身上。 即刻传来的剧痛使萧争几乎窒息,脖颈青筋暴起喉头霎时紧缩。 剧烈而来的疼痛顺着神经末梢丝丝缕缕传递着,将他已经跳动沉重的心脏都收紧了。 视线都来不及看清对面人的面容装扮,鞭打便接连不停的击打在他的皮肤上。 霎时皮开肉绽,血腥味逐渐浓郁。 他积着一口气堵在胸腔里,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惨叫扼杀在了喉咙里。 不间断的抽打几乎都没有给他喘息的空隙,伴随着衣衫破碎声,他几乎忍到表情狰狞,双腿不受控制的打颤。 除了不久之前他才遭遇过的刺杀,身上避无可避被利器剐刺出来的伤口。 萧争并没有忍受过如此难捱的伤痛。 但与之皮肉之外的痛苦,他觉得内心更痛苦。 第128章 身世 将所有太子府爪牙引开的那一刻,萧争就知道。 自已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命丧当场是最好的结果,而最差的,便是被生擒关押,受尽苦楚求生不得。 求死也不得。 就在此刻了,就在此刻这种深刻撕裂般的痛苦从身到心,都是如此难捱。 无数接连而来的痛楚让他思绪无法清明,除了几近竭力的汲取氧气,将声音都消匿在恨意中。 无数涌上的恨意与下意识吞入胸腹中的痛哼,竟让他恍然觉得。 自已曾经也这么做过。 好似自已曾经的某一天,某一刻,或者时常的每一刻。 都是如此刻这般。 浑身伤痕累累,被数之不尽的虐打包围着。 也是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中,疼痛层层叠加卷浪袭来,无穷无尽的欺辱与践踏。 日复一日,学会了忍气吞声。 学会了将一切呻吟痛苦全部随着涌出的血液咽进喉咙,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就这样沉默着,安静的,承受着。 萧争恍惚了。 在身躯上阵阵疼痛叠加,无穷无尽直至发麻的触觉里,他恍惚记起自已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少年。 穿着不得蔽体的薄衫,瘦的好像一把骨头。 视线四周是金碧辉煌的高墙大院,他却处于一个空虚寂寥之中。 他是个被人随意欺辱践踏的身份,只因他的母亲是个不得宠爱的姬妾。 贱人生的也是贱子。 所有人都可以看他不起,每日以欺负他取乐。 他不过才十多岁,个子未长成,瘦骨嶙峋可以像拎个小羊崽一样被任意呼来喝去。 而那些日日以棍棒,粗枝,以像此刻一般这样的鞭子,抽打自已的人,身着华贵衣料,有着高不可攀人人仰望的身份。 也是他的亲哥哥。 北离王妻妾成群,子嗣无数。 他只不过是其中最提不起来的那一个,正宫与贵妃生的是皇子。 而不受待见永不得圣眷的侍姬所生的,连皇子称号都不配称作。 他是北离楚王的第九个儿子,自小就离锦衣玉食无缘。 楚王不恋萧侍姬,也不在意他这个可有可无的第九子。 而他虽为皇子,却至多只能被称公子。 与众多无数身份低微的王室血脉一样,人前称一声九公子,背后低贱如尘土。 正宫皇子可欺辱,下人奴才也可大着胆子呸他一口。 只因在那寡情凉薄的皇宫銮殿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给他一丝照拂,舍他丁点怜悯。 唯有带他来这世上受苦的可怜母亲,会流着仿似永远也流不尽的泪水。 替他清洗伤痕,将带着苦涩的眼泪滴落到他瘦弱的脊背上。 可即便如此苟且偷生,也不曾将他放过。 北离王野心极大,不甘屈于人臣。 北离成了泱朝的附属国,面上伏低做小,私下野心勃勃。 他侥幸活到十五岁那年,有人进言称是泱朝六位皇子中,属五皇子最受泱朝天子珍视。 不如派个细作送进五皇子府,蛰伏在五皇子身侧。 待泱朝众皇子为了夺位自相残杀,自行解决了多余势力,五皇子最后定然是最有希望争得龙椅之人。 等尘埃基于落定,五皇子大权在握。 便让人将五皇子谋害,或是毒杀或是陷害,再寻计谋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泱朝皇族形同虚设,北离再与长公主里应外合。 天子排除传位人选在外的四皇子设计上位。 四皇子乃有北离一半血脉。 这泱朝天下,自此与北离同宗。 谋略是个好谋略,可五皇子蓝慕瑾自从出宫立府,就频频遭遇刺杀与阴谋。 其心性已远超同龄年岁,谋略无双文武双全。 恐怕难以将人送至近前。 受尽欺辱与苛待的瘦弱少年就成了那个倒霉蛋,他盼天盼地盼来了迈出这个冷血宫墙的机会。 却是将虐打成了倍,食不果腹伤痕累累。 第173章 只为了能让他看起来更像个颠沛流离的可怜人。 萧争迎着无情鞭挞过来的伤痛,蓦然发出了一声笑,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这就是暗七所说,发现自已时,奄奄一息。 只剩一口气了。 世间如此之大,都不能容下我小小一截弱骨。 自此他才成了暗九,心中捏攥着生的希望,从几乎气绝的惨状中用强烈的求生欲。 活了过来。 他想活着,是因不甘自已生来就是蝼蚁,是因不懂凭何自已生来低贱。 明明也是帝王之子,却不如某一个洒扫端茶的宫婢。 他想活着,更因为自已受着无法割舍的胁迫。 在那人性凉薄之地,唯一将他视作骨血至宝的人,将无数泪水与伤悲都滴落在他身躯上的母亲。 被人扣下了。 原先提都提不起来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被想起的侍姬。 成了北离王颠覆天下的重要一环。 九公子好生蛰伏,萧侍姬便得优待。 九公子但凡生出背叛逃匿之心,萧侍姬求死无门,受尽折磨。 萧争兀自无声笑了,蕴含着无尽的泪水与酸涩。 想来暗九,他早就心如死灰,不再留恋人世间了吧。 若不是有舍也舍不下得母亲牵挂着,他在遍体鳞伤血迹斑斑扔进冰冷街头的那一时。 奄奄一息痛到无法支撑的那一刻。 便早就撒手人寰了吧。 他与五皇子无冤无仇,得到的第一口饱饭,是暗七给的。 得到的第一夜安寝,是蓝慕瑾给的。 他来到这世上苟活了一日又一日,唯有进了五皇子府,才真正成了个脊背挺直的人。 有了真正的名字——暗九。 他愿为五皇子挡刀,他愿护五皇子周全,他愿用自已从五皇子府得到的一切,来回报给予自已温暖的人。 他也知道了,五皇子表面受宠不尽,其实自幼与自已一般无二。 他的母妃至死也未见到帝王一眼。 他的母妃与自已的母亲一样,在为心上人诞下子嗣时,满怀希望的给自已孩子取名叫“慕瑾。” 期盼着,帝王是能给予自已几分爱慕的。 番国进贡宫宴上,蓝慕瑾遭遇陷害,暗九是生了几分动摇的。 如果在此时,他推波助澜一把,趁五皇子神志不清将之送上番国公主的床榻。 那泱朝最有登顶机会的五皇子,娶了番国公主为正妃。 自此便与皇位无缘了。 暗九只需片刻的绝情,便能不损对方性命的将他拉出皇位争端。 那他自已蛰伏在五皇子府。 也将变得再无意义。 他便可以回去了,萧侍姬或许也能因此得了自由。 可刀光剑影,阴谋陷害中,暗九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厌了这世间无休无止的算计,和那些人面兽心的嘴脸。 他始终,学不会恩将仇报。 罢了,不执着了。 这围拢着妖魔鬼怪的人世间,再也不来了。 第129章 心乱 受刑的人一声未吭,本来下意识闪躲的动作也逐渐消匿。 好似再感受不到疼痛般,垂着眼眸,肩背颓然的松懈着。 玄翼蹙着眉心呵止。 “朱雀!够了!” 可施刑的人却没有因此而停手,好似没听到一般,玄翼眼看着人都快要断气了般,终于按耐不住也抽出了腰后的长鞭。 甩手挂带着迅风与朱雀砸落的鞭身触及到一处,两条鞭子立时旋绕缠卷到了一处。 朱雀瞪着发红的眼眸,卯劲后扯,缠绕的鞭尾也没能再扯回。 玄翼面色趋于严厉,冷冷提醒。 “撒撒气还不便罢,你还真要将人打死不成?!” “他好歹也是五皇子府暗卫,连个目的盘问都还未曾。” “若殿下还有旁的吩咐,我看你还如何交代!” 太子寝殿的殿门紧闭,青鸾在院落等待了许久。 都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寂静无声的寝殿中,太子坐在床榻边许久,他面上毫无波澜,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只是撑在膝头蟒袍下摆上的指节渐渐蜷曲,指尖收紧嵌进掌心。 垂下的眉睫都控制不住抖动着。 眉心逐渐显出沟壑,面容出现了难解愁绪。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是个男的? 那明眸善睐饱含灵动的容色,那花草云雾都能容下的双眼,那没有丝毫攀附与刻意的狡黠笑容。 明眸皓齿英气跳脱的小筝姑娘。 他竟是个男人。 难以纾解的郁结堵在胸腔里,令他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茫然失措。 指节蓦地从蟒袍缎面移开,慌乱的在床榻边缘掠过,一把将枕边那件叠放整齐的水蓝衣裙抓攥在了掌心。 抻扯到了蛟龙腾云利爪前襟,贴着胸膛紧紧捏攥着。 指腹贴着并不华贵的蓝裙衣料,又收紧褶皱了几分。 “当啷”一声。 被同衣裙搁置在一处的物什抻扯间顺着前襟滑落,就掉在了龙纹鞋尖前面。 与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散发着淡淡的雾色光泽。 太子目光滞留在脚前,盯着那把珐琅点缀的黑金匕首。 匕首柄连同刀鞘,都静静完好的没有露出任何锋芒,吹毛利刃的刃锋隐藏在鞘身之中。 第174章 这是玄翼带回的刺客唯一遗留的兵器。 是那个抻着他袖子步伐轻快的姑娘,是那个将碗沿递到自已嘴边。 殷殷期盼劝哄他喝下掺了药的汤水,顺口朝他送出一句“真乖啊”,梨涡浅浅,眼眸笑成半月牙的人。 是他随身携带着的匕首。 他身上一直藏着这把匕首,在自已毫无防备将手下人挥退,中药人事不知的情形下。 明明可以,他可以顺着自已咽喉轻轻一抹,泱朝便再没有了太子皇储君。 但他走了。 五皇子府的一个暗卫,他没有在太子身上留下任何一道伤痕。 太子盯着匕首的眸色逐渐热烈,眼尾因为太过心焦而显现微红。 紧攥着衣衫的指节生硬发白,纠葛许久的思绪出现了崩裂的缺口,冲动顺着这条条缝隙翻涌激荡。 绷紧的下颌弧线随着泛红的眼圈宣示着情绪失控。 太子蓦然起身,将手上的衣衫扔下,突然阔步朝着殿门走去。 殿门被一把推开,晃神的青鸾还未反应过来,蟒袍身影又似一道迅风一般。 奔逸绝尘消失在了寝殿院落。 太子府表面平静如常,大半的侍卫军都换了装扮,去拖住五皇子府。 皇城显得有些气氛肃然,浴血杀出一条回城之路的暗七浑身血迹斑斑,也根本来不及处理伤口掩盖血迹。 他们途中受到多次阻碍,好在遇上了五殿下好似特意派出来的侍卫军。 才得以脱身先行。 暗十二带着无数伤痕赶路也几乎是硬撑到了极限。 到了皇城已是夜深,太子府的人先一步早已经到达。 此时人早已经被带回了太子府。 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三人或许早已经被暴露踪迹。 此时都顾不上了,太久了。 暗十二自进了城便疯狂的朝着太子府的方向奔,即使脚步虚浮也仿佛凭空就生出了更多的蛮力。 令暗七几乎都拉不住他。 “十二!先回府禀报主子!” “知你心急如焚,但太子府铜墙铁壁岂是那么好进的!” “恐是连暗九的面都见不着又将你也折了进去!” 暗十二的视线此时一片灰暗,深夜本就漆黑,只借着隐约并不亮堂的光线他几乎分辨不出脚下的路。 但他凭记忆都能摸去太子府,闭着眼爬也要爬过去。 此时就在四下无人的街头,癫狂一般甩开了暗七的手腕,嗓音已经变的沙哑。 “不必全回去复命,我要去救阿九。” 暗七心下怕他冲动犯傻,又实在焦急此刻时间紧迫,必须立刻回府告知殿下。 决不能再在此地耽误着。 眼看着暗十二执拗难劝,他只好与暗十一叮嘱。 “去拦住他,能抗回来便抗回来。” 说完也没再犹豫,闪身朝着五皇子府方向消失在了黑暗里。 五皇子府外不时出现的侵扰没有令蓝慕瑾心焦,反而凭空内心出现了难安。 已经深夜,他仍立在主院石阶上眸色沉沉。 半晌对角落待命的暗八询问。 “派去辖地察看的人回来没有?” 皇子府轰乱持续不久,他便心绪难安的分出部分人去辖地半途察看。 恐是怕有心之人故意扰乱视听,实际是为了阻碍辖地造桥。 更多的,是他难以抑制难以安定,萧争还在辖地。 虽然暗七,暗十一和暗十二都在,但他还是觉得心绪不宁。 暗八即刻应了声“主子,还未有消息。” 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就是遇到了阻碍,蓝慕瑾眉梢微蹙,瞬时下了命令。 “撤下半数看守府邸的人,立即赶往辖地。” “主子!” 暗八惊诧的脱口而出,而后便再次噤声。 将大部分人都派出去,不仅容易引起他方眼线紧盯,府中的安宁也不能得以保障。 殿下还在府中,又时刻都有遭遇刺杀的危机。 怎能将身边人撤去大半。 可主子亦有主子的谋算,暗八不敢对主命质疑。 暗八起身还未闪出院门,主院外就出现了脚步凌乱的响动。 第130章 包围太子府 顺着声音望去,浓浓的夜色中出现了个身形明显慌乱的黑影。 人还未到近前,血腥味已经引动暗八的嗅觉。 就在殿门微弱的灯火照耀下,通身狼狈的暗七从黑暗中闪出,步伐凌乱的到了近前。 直直的擦跪到了地上。 蓝慕瑾沉郁难安的目光闪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惶。 他眼睁睁的看着暗七浑身血迹斑斑,身上的暗卫服逐显褴褛。 肩臂上的伤口血迹已经被夜风吹的即将凝固,连面具上都是喷溅黏腻的污浊。 脖颈,双手,全都被染成了红色。 他的视线快速从暗七身上掠过,慌乱惊惧的朝着暗七出现的暗处方向望去。 却没再看见任何人,没有感受到任何脚步声。 “主子……暗九……” 暗七略显颤抖的声量才刚传出,还未言尽就被低沉发颤的声音打断。 “他在哪!” 暗七此时难以控制的喉头滚动,阵阵难忍的酸意瞬时冲上鼻腔,自责到达了顶峰。 他像是即刻都想以死谢罪般一头磕在了地面上,将脸上覆着的面具都撞的几乎刮伤了脸。 第175章 “暗九……被带回了太子府……” 暗八还未来得及察看暗七浑身浴血的情形,也还未从暗九被擒的消息中心悸回神。 耳边就迸发了一声雷霆之怒的低吼。 “将护卫府内外所有人都聚集一处!” 蓝慕瑾的眼眶瞬时通红,平日里淡漠如水的眉目变得冷硬肃杀。 浓烈的杀意怒意随着抖动的指节,无法控制隐约倾泻出来的内力四散。 激的人如芒刺背,头顶生寒。 一声震人心魄的怒吼从他胸腹中,伴随着心脏撕裂般,崩溃充斥在整个皇子府正院。 “包围太子府!” 五皇子府瞬时灯火通明,忙乱而有序的响起了齐刷刷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 听暗七嘱咐拦人的暗十一。 跟随着执拗去只身救人的暗十二踉跄着半跑半飞的追出了一段。 抻扯着暗十二的手腕不准他再朝前靠近。 此处离太子府也不过才隔着两条街,暗十一心中其实犹豫万分。 理智硬压着冲动。 若不是心里知道应该听从暗七的话,等待主子决策救人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他也想即刻就翻进太子府,立刻寻找到暗九。 不管能不能顺利进府,或是进了太子府便会被立刻团团包围,他都没有多加考虑。 若是暗九真的死了。 那就死在一块好了。 所以他抻扯拦阻的力道并不那么坚定,反而任由暗十二跑出去了很远。 最终想起暗七因为自已没听话而万分失望的样子。 才用力钳制住了暗十二,说出了他从城外奔波回来一路上劝慰自已无数次的话。 “还是等主子定夺吧,不然人救不出,反而添了麻烦。” 暗十二其实早就清楚以自已一已之力根本救不出暗九。 太子府铜墙铁壁,比五皇子府都严密更多,此时自已伤痕累累气力虚浮。 要用什么本事去救阿九? 他突然就不挣扎了。 跪伏在夜半冰冷的地面上,朝着太子府方向眼眸里涌现无尽的酸意与泪意。 阿九,都是我没用。 都是我!太没用! 是我保不住你,也保不住任何人。 他眼里泛出难解的颓然与恨意,他恨这世间为何总是无情,总是没有一条能逃过命运胁迫的平坦之路。 他涨红的眼眸忽然又变得清明,紧蹙的眉梢也趋于平缓。 目光深思的在黑暗中转了个方向。 看向了远处静谧伫立的府墙。 “十一。” 他从顺着暗十一的抻扯从地上踉跄爬了起来,拽着暗十一的袖子紧紧攥在了他肩臂上。 在暗十一茫然又无措的犹豫中,声量低沉的开口。 “不去太子府了,先去常府。” 伫立在正街街尾的常府只有寥寥几个值夜的下人。 两人身上伤口些微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并未被那些个功夫并不出挑的守卫发现。 待暗十一迷迷瞪瞪跟着暗十二进了常府灶房。 紧着眉头万分不解的询问径直走进门的暗十二。 “你怎知常府灶房在此处?你来过?不是你此时还来常府做什么?” “你是不是伤势太重在发热,糊涂了?” 眼看着暗十二抬步直接走去了角落,暗十一闻着这满屋的葱花面饼味都快急疯了,压低声音太阳穴都气鼓了。 “我可不能耽误在这!我心里都快急的着火了!!” 可他才刚吼完,就看见暗十二从黑暗处提了两个桶出来。 “那就着火吧。” …… 暗十一费劲巴拉的将油桶从常府府墙往外提时,瞟见暗十二趁空隙舀了一大瓢菜油。 泼在了灶房外的柴火上。 而后飞身上墙,从怀里摸出个沾染了些许血迹的火折子。 吹着了嗖一下就扔进了柴火堆里。 顺势又扯拽暗十一尽快离开,在暗十一满脑子疑惑与焦躁混杂都快乱套的时候,轻飘飘骂了句街。 “烧死他个老不死的。” 两个黑影刚消失在阴暗处,常府就隐约冒出了闪烁的火光。 常府距离太子府并未隔着太远。 等两人摸到太子府附近,常府已经乱作一团。 对视了一眼,暗十一顺手从角落拾了几块小石子。 分开两路,一个以百发百中的优势混淆视线。 另一个以极快的轻功将菜油分散洒在了府墙花草紧促的角落。 府外隐约的诡异动静还未来得及惊动府内的人。 尤其是在那个隐蔽禁院里思绪各异的人。 玄翼拦阻了朱雀过于逾矩的施刑,两人反而有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氛围。 朱雀向来是个火爆的性子,她此时将满腔对这个男扮女装,迷惑殿下寻了多日的刺客的怒意。 转而冲到了玄翼身上。 “心怀不轨之人!为何不该用刑!” 玄翼眸色沉郁,盯着不能适当压制自已情绪的朱雀,平声反驳,没有过多情绪。 “殿下难容逾矩之人。” “不论是在情爱攀附上,还是自作主张上。” 默然无声伫立在角落的紫雁没有对两人之间这种针对搭话。 自来玄翼与朱雀一直都性子不合。 第176章 虽经常在一处共事,一个生性沉稳内敛,一个脾气牵动想法。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闹不出什么深仇大恨。 她轻挪脚步朝着那个被桎梏在枷锁上,身上伤痕累累的人靠近了一些。 盯着萧争被拍碎的衣料,和不断渗出的血迹伤痕,立时觉得彻骨冰寒。 当初她身上就累积了无数的鞭伤,侥幸有愈合的,也会再次被打的皮开肉绽。 若不是朱雀实在看不下眼,偷偷给自已撒了些许的伤药。 恐怕自已早已经是伤口溃烂血液流尽的一具尸体,被扔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化作了一捧黄土。 第131章 留下来 她盯了那令自已遍体生寒的伤痕一瞬,立刻又别开了视线。 但那些血淋淋的痕迹好似梦魇一般缠绕在她脑海,仿若身上的疤痕都再次传来了清晰的痛感。 她苍白着唇色朝着争论的两人看了一眼,侧过身从身上摸出了一瓶常备的伤药。 几不可查的抬手将药粉撒在了萧争手臂的伤口上。 瞬时就被血迹再次晕染,根本看不出有用还是没用。 萧争低垂的视线从静静伫立在他身侧的衣衫下摆盯了一瞬。 在对方手落下时,看见了她手背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这潮湿昏暗的牢笼里每个人都处在自已的思绪中,一时竟没有被飞掠过来的风流声打断。 太子几乎是内力托举,鞋尖都未沾地掠过了狭窄的阶梯,连带着混乱的思绪扑出去了一阵凛冽的风流。 玄翼感受到内力波动的当刻,玄色蟒袍身影已经撞入了视线中。 即使脚步已经停伫,宽大的衣袖随着急促过来的脚步大幅晃动着。 太子迷惘的眸色在重新处于这方狭隘的当刻。 在掠过门内两个暗卫身影,径直看向那个人的当刻。 视线里望见的,是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殿下!” 玄翼反应过来立即跪地,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恐怕朱雀这次,真是触了逆鳞。 朱雀的眼眸里还全是茫然,在呆愣看见太子眼瞳中迸发出怒意,与浓厚凛冽的寒凉杀意时。 “嘭”一声也跪在了地上。 被“殿下”这两个字惊醒思绪的紫雁,瞬时颤抖了一下,指尖捏着的伤药陡然松了力道。 “当啷”一声传出了落地声响。 狭窄的空间里温度好似蓦的降低。 太子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伤痕累累四肢都在无意识抖动的人。 萧争此时从头湿到脚,发丝被污浊的水浇灌,掺杂着血色滴落。 他的衣衫已经褴褛撕裂,四肢前胸的伤痕无法被破碎的衣料掩盖。 涓涓血液几乎晕染了全身,鲜红漆黑交错,触目惊心。 太子的下颌霎时变得生硬,眼眸散发着难以压制的怒火,紧咬牙关发出了一声暴喝。 “本殿何时说过要用刑!” 紧攥着鞭子的朱雀通身开始抑制不住的发寒,双肩都开始无意识抖动。 四肢冰凉。 而暴怒难平的那个身影已经从她身旁掠过,衣摆扬过来的凉风都令她毛孔紧缩。 太子快步走至近前,浓重的血腥味窜进鼻腔令他更加难以自持。 眼前这个看起来单薄孱弱的身躯,此时通身上下都是浸染的血迹。 面色已经惨白如纸。 只剩被捆绑着的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着。 太子抬手间广袖蹭过萧争血迹斑斑的暗卫服前襟,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却浑然不在意。 用指节轻轻托起了萧争无力低垂的侧脸。 萧争此时并未昏迷,身上撕心裂肺的痛感让他难以平复激烈的心跳,也无法平复内心的千疮百孔。 他混沌的视线中映入深沉如墨的蟒纹前襟,映入了一张金贵疏离,眉目冷硬,瞳色中隐带心痛的脸。 下颌传递过来的手心温热让他感官复苏了些许。 而他像被砂砾灌过的喉咙里只发出了一声嗤笑。 对着眼前这个看着衣冠楚楚的太子殿下,迎着他好似审视的眼神,默然闭上了双眼。 小时候怕鬼。 因为它们面目狰狞。 现在怕人。 因为他们衣冠楚楚。 太子被他这种突兀而又在意料之内的反应压的胸腹沉重。 靠到近前,与萧争满是血迹的鼻尖只差了不足掌心的距离。 沉重的呼吸几乎都喷薄到了萧争睫毛之上。 “留下来。” 这三个字清晰无比,却好似让萧争听到了世间罕见的笑话。 弯着唇角又发出无力的一声冷笑。 “如若你愿舍弃五皇子府暗卫的身份,留在太子府。” “所有的一切,本殿都可既往不咎。” 这用轻缓声量说出洞穿人心的承诺,令躲开两步外的紫雁产生了片刻的晃神。 也让跪在地上的玄翼惶恐不安,令本就胆战心惊的朱雀难以置信,不能置信如此宽容的话语。 是从太子殿下口中说出的。 可这与往日截然不同,让人忐忑又茫然的承诺,却只唤回了一声大逆不道的回应。 萧争眼睫微微抖动着,视线恍惚的盯着那金贵无比的蛟龙身躯,声音沙哑低沉。 “你不配。” 第177章 太子捏着萧争下颌的指腹微微收紧,情绪明显在隐忍,再次从喉咙挤出一句重复。 “留下,本殿可不计较你是男是女。” 萧争没再回应,仿似已经陷入混沌般,紧闭双眼面色凄凉。 太子并未回头,冰冷的声音如同刀刃般剜过。 “朱雀,自去领罚。” 朱雀紧绷的思绪被猛的惊醒,她抖着手腕膝头朝太子方向挪了些许。 “殿下……” “双倍。” 与方才宽宏包容的话语完全不同,审判好似重锤击顶一般落在朱雀心头,她面色颓然。 阵阵酸涩难平,为何殿下可以对一个刺客宽容至此。 却对伴在身侧几年的人随意杀剐冷血绝情。 “殿下!朱雀只是想套问刺客进府目的,一番衷心做了错事,求殿下饶恕朱雀,轻罚几分吧殿下!” 方才还与朱雀剑拔弩张意见不合的玄翼却一磕到底,惊慌抖着胆子为她求情。 太子凉薄的目光从地上掉落的药瓶掠过,扫了瑟缩紧张的紫雁一眼。 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外脚步凌乱惊慌的传来。 逾矩进入禁院的侍卫已经作了必死的打算,事态紧急也无法再在院外等待了。 侍卫并未进入牢狱中,就只跪在逼仄潮湿的石阶顶上,语气战战兢兢的禀告。 “殿下,府外来了大量侍卫军,看似像五皇子府的人!” “已经将府外围拢!府门处已有交锋!” 太子即刻转身眸色里全是不可置信,宽袖拂过朝外疾步走去。 “皇城脚下父皇眼前,他敢!” 蓝慕瑾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明目张胆的将储君府邸围了! 他是疯了不成! 太子怒意滔天的从跪地侍卫边上擦身而过,侍卫赶紧起身追赶,哆哆嗦嗦的补充。 “殿下……府后院两处失火,现府里大部分人都在救火……分不出更多人到府门抵御……” 太子脚步蓦然停伫,拧着眉心盯着禀报的侍卫。 半晌发出一声哼笑。 “还真是反了他了。” 第132章 在火上浇油 太子府内外陷入一片混乱。 本已经随着主子进了禁院,却隐约察觉到异常动静的青鸾迅速到外院察看了一遍。 此时飞身掠过围墙瞬时又返回,与脸色沉郁的太子对面复命。 “殿下,府外已经被重重包围,五皇子带着百众侍卫军打算破开府门。” “已有死伤!” 太子神色阴鸷几乎暴怒,咬牙切齿发出一声暴吼。 “将人全调集起来!既然敢上门来,就别再想回去!” 青鸾迎着太子雷霆之怒,噤声了一瞬才回应。 “殿下,府后院失火,火势越来越大无法调集所有人手!” 太子下颌紧绷,停伫脚步脸色冰冷,眼眸从不远处的火光处扫过,沉沉挤出句。 “他倒是有备而来。” 压制怒意思虑片刻,依然重复了方才的命令。 “将所有人调集,派个人去街尾,让常缚生带人来救火!” 而当太子府侍卫马不停蹄的赶到街尾,讶异发现常府也早已火光冲天。 府内外早就乱作一团。 侍卫下马立在常府门外看着里头升起的滚滚浓烟,整个表情都纠结又疑惑。 常府也失火了?! 那他也必须将殿下命令传达给常大人,不能再来回耽误,省得主子迁怒。 常大人这会儿只身着里衣,草草披了一件外衫,连头发都还是蓬乱的。 就立在院落失火的地方不远处,焦急的手都在哆嗦。 “都动作快一点!再慢一点全都烧完了!” 正在他焦急万分来回踱步的时候,府内小司跑到近前慌张禀报。 “老爷!老爷太子府来人了!” 常大人的眼里全是诧异。 太子府? 这深更半夜的,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派人来? 难不成是有什么机密大事半晌都耽误不得? 他脚步匆匆地奔到外院面见来人,还未待询问两句,对面太子府侍卫面无表情的扔给他一句。 “常大人,殿下命您带人去太子府救火。” 常缚生怔愣了好一阵,半晌才反应过来。 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难以消化,哆嗦着嘴唇挤出询问。 “……什么?!太子府……也失火了!?” “……太太太子府也……?” 对面的侍卫依然面无表情,只用一种听命行事的态度回应。 “我已将话带到,常大人你……” 他瞟了一眼常府偏院冲天的火光,抿了抿嘴,说了四个字。 “呃……自行斟酌。” 太子府侍卫迅速转身走了,常大人立在原地头脑混沌,本来身上被急出来的一层汗,被这深夜刮过来的小凉风一吹。 霎时从头凉到脚。 他目光呆滞的看了眼一片混乱的火场,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发出几声大喝。 “别救了!!” “全停手!去太子府先救太子府!!” 他眼眸里一片黑暗,眼眶发红浑身颤抖。 就算是火烧到了眉毛,也得先顾太子府!万不能让殿下迁怒!! 太子府外已经从剑拔弩张演变成了血光冲天,刀光剑影砍杀一片。 第178章 一身月白的五皇子此时好似从天怒而降的惩罪判官,清秀的眉目已经彻底寒凉。 他身侧不断冲杀出人影,朝着太子府涌出的侍卫军交锋到一处。 刀兵碰撞,杀戮一片。 他冷硬的剑眉下是一双几近冰寒的墨瞳。 深邃眼眸里有着无尽的杀意,好似涌现着能将人溺毙的暗流,隐隐掺杂着血红。 一尘不染的莹白蟒袍转瞬沾染喷溅了点点血雾。 滴滴绽开,如剜心刺骨的花火。 “挡路者,格杀勿论!” 浑身浴血的暗七此时就在离五皇子不远处,将不断扑窜上来的敌军剐杀。 他余光瞟见暗夜中闪出一道黑影,像一只低飞的燕子扑到了他的附近,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和一股子炭火味儿。 放心不下的人终于出现,完好无缺并无再多新添的伤痕。 而暗七也只看见了暗十一的出现,身后没有再出现别的身影,瞬时皱了眉。 “暗十二呢?” 暗十一迎着暗七略显焦急严厉的质问,有一种自已没听话犯了错的羞愧紧张感。 瑟缩闪躲着眼神,嘟囔了句。 “……在火上浇油。” 暗七根本没听懂暗十一说的什么。但他此时也根本顾不上了。 如今殿下已将与太子府的纠葛摆在明面上,已不在乎闯太子府是否安危不定了。 五殿下就踩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抬步朝着太子府人影绰绰的打杀中走去。 暗七瞬时也紧跟而去。 生怕殿下会被交锋伤及,而蓝慕瑾周身滚滚散发的内力就像凭空掀卷的风浪。 将靠近过来的人影全部掀翻。 暗十一伸手从腰封处抓出了一小把石子,甩手抛了出去。 奔着暗七冲过去的三五个人影齐齐都吃痛弓了腰。 泱朝金尊玉贵的储君府邸,就坐落在皇城正街东面。 此时肃然的气息被冲天的杀气掩盖消匿。 砍杀声和嚎叫声已经惊动了无数的朝臣官员,和附近的睡梦中的百姓。 子卫从太子府探听回来,如一阵疾风一样闪进了四皇子府正厅。 “殿下,太子府暴乱!五皇子带百众侍卫军包围了太子府!” 四皇子紧皱着眉头满眼震惊,说的什么玩意? 包围了太子府? “他包围了太子府?蓝慕瑾他疯了不成!” “这皇城之中父皇眼前,他怎么敢?!” 子卫略微想了想,他最近一直让卯卫盯着街头动向,方才也是察觉五皇子府暗卫带伤回了城。 “好似……好似是太子手下抓了五皇子府暗卫。” 四皇子眼眸微微睁大,立时从椅子上腾一下起了身。 魁梧的身躯都带着一种紧张压迫感。 “被抓住了?!” 抓住谁了他根本想都不用想! 太子满街张贴告示抓人,这会儿能费尽周折抓回府的,只能是那个气人的东西! “召集人手!去将府中人手都召集起来!本殿要去太子府帮皇兄抵御府乱!” 子卫刚站起身转身想出去,又被四皇子薅住了袖子卯劲一把扯了回来。 他只见四皇子眸色沉郁的盯着自已。 声音低沉,一字一顿的吩咐。 “你们几个趁乱混进太子府,定要在宫里来人之前将人给救出来!!” “都小心点别被抓到把柄!”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让这个蠢东西惹了一身麻烦,如今被太子抓住,又被五皇子府闹个翻天。 父皇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万一如果被落进父皇手中。 怕是连一死了之都不成!身份定然就要被查出来! 第133章 好像是二公子 四皇子府只留了少部分看守,几乎也在夜半时分倾巢而动。 不少得知消息的官员都派出去眼线打探,尤其是街尾常大人府邸火光冲天,已经惊动了四周所有的人跑出来瞧情况。 “怎么这常府会起这么大火?” “火势这么大!常府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连个救火的人都没有!” 最先观望的人开了口。 “常大人带着一群人朝东街去了,自已府里都不管了这是。” 匆匆穿戴完毕连头发还蓬乱着的常缚生,带着府里七七八八大部分下人匆匆赶到了太子府后墙。 发现因着后院有不少花草,火势已经蔓延严重。 立即组织身旁所有下人尽快动作起来,比冲天的火势还要心急火燎。 他怎么会不焦急啊。 太子府着火了,自家府里也着火了。 就照这火势,等将太子府的火势控制住,自家府邸都快烧完一半了! 当下常大人简直都要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但他却不得不尽力保持清醒,压着心慌有条不紊的组织下人尽快来回奔波着。 好在人也够多,片刻的功夫已经有一处火势呈现扑灭的趋势,滚滚黑烟腾腾上升。 常缚生身侧的侍从生怕自家老爷被急火攻心有个好歹,拿着一张浸湿的帕子递过去。 “老爷,您擦擦汗吧。” 常缚生攥着湿帕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抬步朝着前方火势大一些的地方靠近。 “快浇水!实在没水倒土渣也行!” 第179章 就在下人刚兜着从府内后院挖来的土靠近过去的当刻,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府墙外。 好似一抹孤零鬼魅,凭空就出现了。 悄无声息,将刚跑到近前的几个下人吓了一跳。 “什么人?!” 常缚生顺着喊声抬眸一看,那个黑影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举起了手上的桶。 甩臂就泼在了火焰中。 霎时轰一声,刚熄灭些许的火焰猛然就拔了更高,猛烈汹涌的火舌翻卷着。 这是顶风作案! “有刺客……” 常缚生身旁的侍从激动的朝着黑影奔了两步,扯着嗓门喊声飚出去半截。 戛然而止。 瞪着满眼的惊恐又退了一步,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挺拔的黑衫身影。 惊惶的盯着那张血迹斑斑的脸。 “老爷……老爷好像是……好像是二公子。” “……是不是二公子……老爷我是不是看错了……” 对面黑衣人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将手中提着的桶转了个圈,桶外沿用黑漆描着两个大字。 “常府。” 一言不发震惊无比的常大人这才从喉间迸发出一声怒喝。 “你!你个不孝子!” 他气的声音都开始颤抖,抖着指尖指向对面那个浑身血迹,容颜被血迹浸染大半的人。 “不告而别两年有余!老夫还以为你早就死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 他迸发出来的怒吼硬生生压了下去,这可是太子府府墙处,若是让太子府的人瞧见纵火之人是他常府之人。 那还了得?! 此时五皇子带侍卫军围了太子府门,而他却在此处纵火。 “你——!你居然卖命五皇子!” “你个孽子!!” 未发一语的暗十二冷漠盯着对面满脸怒容,气到脸色铁青的常大人。 轻勾了一下唇角发出一声冷笑。 眼底的恨意掩盖不住,音量低沉咬牙切齿发出一句反问。 “孽子?” “我是孽子?还是你常府一枚棋子!!” 他低低的笑了几声,脸上看不出过多的情绪,好似平日那般语气又突然变的柔和。 “除了你常大人捧在心尖上的嫡长子,你其余数不上名来的儿女……” “全都是早晚被你废掉的棋子!” 眼看常大人怒瞪着双眼被气到说不出话,暗十二扬起了相当明媚的笑意。 “不如你去太子跟前告发我?” “去跟太子殿下说,快去说你常府庶子成了五皇子府暗卫哈哈哈哈哈……” 暗十二笑着笑着神色逐渐显出癫狂,兴奋到都笑出了眼泪。 “……看看生性多疑的太子殿下,会不会因此对你常缚生心存芥蒂!” “你去吧哈哈哈哈哈……你去呀……” 常缚生已经被气到几近昏厥,太阳穴鼓胀脸色通红,连指着暗十二的手都抖成了筛糠。 “……你个不孝子……你个混账东西!” 常大人暴怒中突然猛的惊醒一般,突然反问。 “那日太子府闹刺客……也是你放了假消息回府,混淆老夫匆匆进太子府议事!” “你——!!” “你只不过介怀晚晴早逝……竟投身五皇子府……你个混账!” 暗十二的笑容瞬时落下,本来轻佻的面容转瞬变得阴冷,眼眸里充满了厌恶与杀意。 “你还敢提晚晴?” “你有什么资格提起她?!” 常缚生收回指尖紧攥成拳,一字一顿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那是意外!” “意外?” 黑衫身影蓦然从火光处走出,暗十二的脸庞被火焰光线照的明亮。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短短哼笑了一声。 “她才不过十六岁!你逼迫她嫁个比你年岁都大之人做妾。” “在你眼中,她就该没有丝毫反抗,老老实实为了你给别人铺好的仕途!照你意思去办!” 暗十二阴沉下去的脸色没有再过多的怒火。 只神色冷硬的盯着对面那个呼吸都逐渐不畅的常大人。 顺手将手中的木桶抛进了火舌翻涌中,伴随着轰一声和噼啪暴烈声。 轻飘飘的留下几声劝告。 “好生亲自将火救了,趁太子府护卫脱不开身之前。” “……定要将那个烧至残缺不全的桶拣出来。” “否则……被太子发现是你常府的油桶出现在后院。” “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身影转瞬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火势照耀范围内,也如同一阵夜风那般。 好似从未来过。 暗十二绕过人声鼎沸之地,打算寻个人影寥寥之处趁乱翻进太子府。 来时走投无路的心悸已经被心如死水覆盖,死水中突兀隐匿着一潭活泉。 我能救阿九,我能救他。 太子府侍卫军全部都涌向了府门方向,守在内院的并不多。 太子神色阴鸷的出现在了府邸正门,冷面寒霜的盯向对面迸发杀意的人。 月白蟒袍已被浸染成了片片鲜红,五皇子好似从地狱托举而出的索命恶鬼。 身侧还涌现着同样血迹斑斑,身姿轻盈的鬼面暗卫。 第180章 即使眼前立着金贵无比的泱朝储君,他朝府门迈进的脚步仍然沉重稳健。 迎着太子怒火滔天的注视,就在注视之下。 捏断了扑窜拦挡过来的人的颈骨。 第134章 五路交锋 那被捏断的颈骨发出清脆折断声。 在四周混乱的交锋中,都传进了太子的耳中。 太子下颌紧绷,怒意已经显现暴戾,毫无感情的发出了治罪。 “蓝慕瑾,擅闯储君府邸,你是要造反了不成?” 对面人就好似没听到一般,身侧周遭的杀剐依然汹涌。 太子心内发出一声冷笑。 就算他蓝慕瑾深得父皇器重!是满朝文武都认定的继位最佳人选! 那又如何! 长幼尊卑,嫡庶有别! 自已脚下踩的才是储君府邸,自已才是真正的嫡子皇储君! 只要传位诏书一日还未公布于天下,当朝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选。 蓝慕瑾深夜包围储君府邸,妄图破门闯府,杀剐无数血流成河。 如今大致满朝文武都已知晓。 他倒要看看,父皇还如何偏颇包庇他一人! 太子眼眸中的戾气暴涨,宽袖一挥猛然从胸腹中迸发出一声怒吼。 “以下犯上者!图谋不轨者!” “不论是何身份!” “杀——!” 更加汹涌惨烈的杀戮如同审判,血腥味浓稠的充斥在周遭百米渗进角落。 震天动地的拼杀声几乎将皇城撼动。 不久便有另一路悍勇守卫军冲入战团,四皇子翻身下马,带着凛冽的气势杀进了人群中。 沾血的宽刀无形中生出了更多的杀意,魁梧身影转瞬就到了府门前。 立在石阶上正色朝着太子开口。 “皇兄放心,还有臣弟拦挡。” 瞬时一挥手朝着冲锋的守卫军大喊“拦住!” 见太子神色没有丝毫意外,四皇子顺其自然的朝着人群中几个兽面暗卫吩咐。 “去守住府内!” 几道身影先后从杀戮中抽身,转瞬的带着疾风消失在了府门处。 四皇子的护卫军刚刚加入,形势好似转瞬发生了转变。 五皇子府的侍卫军本就没有太子府人多,这多一方加入,便出现了以多压少的势头。 眼见着是太子府这方人多势众,照此下去没多久便可碾压对方。 可激烈的交锋却仍然混乱着,五皇子府侍卫军也没有出现明显败势。 四皇子不经意间瞄了太子一眼,又将目光落到拼杀中。 四皇子府的护卫军好似自来就管教不利般,拼斗中毫无章法,只靠一身蛮力胡乱打杀。 “啧,一群没用的混账东西!” 躲在角落暗处看热闹的人并不少,高官朝臣大小官员每个府邸都派人来探听消息。 五皇子与太子明面针锋相对。 这可是个惊天大雷,看来过了今晚,风向又要变了。 天子定然发怒,到时是谁万劫不复,都等着看了。 距离太子府不远,一家小客栈中。 只着青色长衫,朴素如书生的三皇子神色淡淡,浅笑听着隐约传来的轰乱动静。 他端坐桌边温和开口。 “这夜半三更的,岂不是扰了城中百姓安眠。” 立在桌边皇子眼前的四名暗卫规矩没有多言,直至皇子摇头。 “五弟怎能如此想不开?为了个暗卫,如此大动干戈。” 立在收尾的兰情瞬时回应。 “殿下,五皇子势头正盛,太子府后方失火,好似真有长驱直入可能。” 三皇子淡然清秀的眉目微微蹙起,带上了几分担忧。 眼眸中也染上了些许的愁绪,轻轻叹了一声。 “皇兄寻了那么久才寻到的人,可不能轻易又丢了。” 他的目光落到几个垂眸默立等待吩咐的暗卫身上。 柔和开口好似在商量。 “去帮一把,省的叫皇兄忍受日夜牵挂之苦。” 伫立在屋内的几个暗卫瞬时闪身从窗口掠了出去,三皇子眼神清淡的唤了一声。 “竹锋。” 竹锋的脚步顿住,转身茫然没了动作。 只见三殿下眉目和缓的开口。 “你伤才刚恢复,便不去了。” 竹锋退了半步脸上有了片刻的茫然,还有丁点的无措,但也听从吩咐留在了原地。 耳边传来殿下温和的声音。 “皇城之中,天子眼前,还是不要再惹祸,省的麻烦缠身。” “竹锋啊,戒躁。” 竹锋顺着三皇子纤细的指尖看去,桌面上推过来一把扇骨崭新的扇子。 本来形势明朗的对阵产生了诡异的变化。 不知从哪窜出几个黑衣人,直直的冲入人群中,开始无差别屠戮五皇子府侍卫军。 连正在拖延时间假意不敌的四皇子府护卫,都产生了茫然失神。 这又是哪路的! 而杀戮与火光冲天的热闹中,对面阁楼顶上盘坐着一抹墨色身影。 身姿紧实,肩宽腰窄。 一看就是自小习武的身量。 说话间语气都盛满了不屑与轻佻。 “抓住了?那可没意思了。” 二皇子手肘支在膝头,懒散撑着下颌,淡漠的盯着不远处惨烈的杀戮。 第181章 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四周趴伏着几个同样观望一言不发的暗卫。 只默默盯着底下的形势变化,没有任何人说一句话。 直至看见几个突然出现有意扰乱五皇子侍卫军的黑影,二皇子才十分不屑的哼笑了一声。 眼眸里充满鄙夷厌恶。 “表里不一。” 眼看着形势即将被突如其来的高手引向压倒趋势,二皇子淡漠的面容上依然没什么情绪。 伸着指节接过南卫递过来的拂尘锦帕。 将衣摆几不可查的灰尘掸了两下,随性毫无所谓的开口。 “以多欺少可太卑鄙了。” “去。” “也去搅和搅和。” 趴伏在屋顶瓦片上的几个暗卫瞬时起身,轻缓而利落的并未发出过多声响。 单膝跪地的南卫沉默了一瞬,还是询问确定了一番。 “殿下……帮哪边?” 眼睫微垂盯着几个黑衣流窜身影的二皇子又嗤笑了一声,薄唇微启。 “当然是……帮那个心口不一的东西……的对立面。” 在南卫应声几个暗卫闪身窜下阴影中的当口,他冷冽的声量传出又似自言自语。 “哼,虚伪。” 而后嫌弃的将垂落在屋顶瓦片上的衣摆抖了抖,满眼都是烦躁。 太子府外瞬时又势头大变,已经混乱到分不出敌我。 根本不知掺杂在其中的到底是谁的人。 可太子府的守卫似乎已经呈现败势,加上后方失火,隐隐都顺风传来烧灼烟尘气味。 让浴血奋战的侍卫军产生了前后夹击的错觉。 子卫进入太子府内院,发现还有寥寥身影来回查探着,他紧着眉头心下焦急。 不能过多耽误,殿下在太子面前若是装作不敌时间久了。 定然会遭到怀疑。 他在暗处打了个手势,不远处的午卫,卯卫,寅卫瞬时分散开去。 散至府中各处制造一些声东击西的小混乱。 子卫则直接朝着府内角落那个禁院飞掠。 虽太子并不与四皇子挑明告知,但四殿下早就知晓太子府的美人姬妾并不是被太子收入房中。 太子只撑了个好色的名头,实际最是寡情。 那禁院不仅囚禁着想攀附储君的女人,还有个能用刑施罚的牢狱。 楚忆萧,必定被关押在牢笼中。 第135章 紫雁 禁院牢狱。 玄翼在侍卫进院禀报太子离去的当刻,也瞬时尾随镇压府门轰乱。 走之前看了一眼立在角落的紫雁,如今殿下手下的几个暗卫,属紫雁身上还有伤势。 “紫雁,你留下看顾。”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脚步犹豫神色恍惚的的朱雀,出声反问。 “你还愣着做什么?此时是你将功补错的机会!” 两道身影先后闪身消失而去。 独留紫雁还在阴暗寂静的牢狱中立着。 紫雁晃神了一阵,俯身迅速将掉落在地上撒了半数的伤药拾起,攥在了手心。 她看了一眼眉睫垂落,神志不清浑身血迹斑斑的五皇子府暗卫,视线从那些渗出血迹的伤痕掠过。 犹豫了一瞬,再次抬起了手,将药瓶里剩下的药粉继续撒在了萧争的伤口上。 那些药粉迅速就被血迹浸湿,与红色融为一体,或许根本渗不进还在流血创口中。 但萧争还是仿似感受到了一丝冰凉,他垂落的眉眼慢慢睁开。 盯着伫立在身侧的黑衫衣摆看了一会儿。 缓缓抬眸将恍惚的视线望向了身旁人的面目。 萧争也并不能看见她的容貌,因为紫雁脸上覆盖着一张泛着沉闷光晕的羽翼面具。 面具后的视线也是默然低垂的,他也看不见紫雁的眼神。 紫雁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除了碰触在药瓶瓶身上的指尖,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萧争的视线逐渐再次不清,身上的疼痛如卷浪般一重一重。 眼前发黑几乎看不清面前人。 也无法再看清那漆黑如墨的夜行服。 在陷入混沌前。 他最后盯了一眼羽翼面具边缘下,那道贯穿对方下颌到耳下的鞭伤疤痕。 萧争费力支撑的脸颊终于无力的垂落下去,好似已经再次人事不省。 紫雁撒伤药的动作一顿,垂落的视线才转到萧争的侧脸上,盯着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耳际。 才呓语般的喃喃。 “他定是不想让你死的。” “你是第一个在他面前敢大逆不道,并没面临迁怒的人。” 太子府内看守的侍卫军已经稀少,大部分都已经涌向府外抵御外敌。 子卫在午寅卯的掩护下,很快便闪进了禁院范围。 可人影寥寥的太子府后院,竟然还留了几个挎刀侍卫军严防死守。 子卫心下焦急,外头交锋动静如此巨大,早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过不了多久宫里便会有所动作,定然要在宫里来人之前将人给救出去才行。 不然殿下麻烦可就大了。 他心绪烦乱了许久,身侧靠过来个黑影,子卫猛一转头发现是卯卫。 瞬时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不去引开府内侍卫,怎么也跑到这来!” 卯卫四下扫视了一圈,才小声开口解释。 第182章 “大哥,没几个人了,西面几乎没人,一会儿就从西面出去不会受到多大阻拦。” 子卫顺了口气,退路倒是确定好了,可这禁院还有人看守,有点不好趟过去。 万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不只功亏一篑,四殿下也会受到牵连。 “看守的有些严密,若是在不现身的情况下恐怕没办法将人带出来。” 听了他的话,卯卫朝着禁院里看了一阵,又朝不远处眺望了一瞬。 沉默了几秒,突然来了句。 “大哥,要不……” “要不咱也放火吧。” 子卫:…… 静谧好似无人的牢狱中,突然就从外头传出了乱哄哄的动静。 紫雁散出几分内力倾听了一瞬,听到了无数脚步跑动声,还有女子惊慌尖叫的哭喊声。 她看了人事不省的萧争一眼,瞬时抬步朝外跑去。 打开牢狱沉重的石门,一股子呛鼻的碳灰味扑面而来,紫雁一个没预料被呛的咳嗽了两声。 捂着口鼻朝院内望去。 禁院内已经乱做一团,院门附近也不知是被不远处的火势波及还是怎么回事。 也已经燃起了火焰。 还夹杂着稻草灰扑腾飞扬。 那些个怯懦被拘禁在院中不得外出的女子,都惊惶尖叫着想逃出院子,却被守在院门外的侍卫军拦住。 侍卫军有些自顾不得,此时府内已经没有过多人手。 不知是该先救火,还是先将妄图出逃的人抓住。 紫雁虽然身上还有伤痕未愈,但控制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算轻易。 她飞身从半空掠过,身上的黑衣仿若雁羽一般舒展飘摇着。 转瞬就落在了女子逃窜的方向。 衣摆飘扬,冷面寒霜的挡在了必经之路。 那些或是被失火惊吓,或是想趁乱出逃的女子霎时被眼前这个羽面暗卫震慑。 脚步凌乱的瑟缩在原地,再不敢上前。 被拘在此处不得自由的每个人都知道,太子府中有神出鬼没的杀手看守,每个都戴着同样的羽翼面具。 紫雁没什么情绪的想将人赶回去,此处火势再蔓延,也不可能将整个院落烧完。 何况此处并无过多花草植被,也不会蔓延太广泛。 但她挥手还未来得及吩咐侍卫军先救火的当刻,余光恍惚见有身影闪进了敞开的牢狱石门里。 她也并不确定。 太快了,根本还没看清到底是不是有人。 但她必须要查看一番。 瞬时像阵风一样又消失在了原地,衣袂翻飞赶到了石门外,内力托举直接掠下了阶梯。 就在她掠过转角的瞬间,视线里正瞟见有个黑衫暗卫正在迅速拆解捆绑的绳索。 看起来是试图想将被桎梏住的人解救出去。 她即将迈入的脚步顿住,心里诡异的产生了一股犹豫。 并没立即冲进去阻止施救的人。 她清清楚楚自已的职责是看守刺客,自已心里想法也是为了殿下能有多几分心悦。 留下这个暗卫,殿下兴许会开心。 可怎么此时,她只感到躯体控制了神智一般,脑海里不断有声音告诉自已。 让他走。 不论是被谁带走,都让他离开太子府。 离开殿下眼前。 恍惚中她感到里面人已经将绳索劈断,甚至听到了身躯接触的响动。 紫雁的脚步就像不受控制般,竟然默然朝后退躲了两步。 电光火石的冲动下。 在里面人出来之前,竟飞身离开了狭窄的阶梯过道里。 院里本来心思动摇还想着逃跑的女子们,才刚大着胆子朝前跑了几步,方才那个恐怖瘆人的暗卫便再次凭空出现在了眼前。 如一尊雕像般伫立。 沉沉发出一声命令。 “回去。” 第136章 小十好些了吗 在禁院外观望侍卫军动作的卯卫紧张无比。 生怕子卫会被发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院落内,透过不太猛烈的火光朝里面望去。 这火势本来就不太大,现在更小了些。 唉,要是有桶油就好了。 思绪间他仿似看见了影子似的,心想肯定是人出来了,顿时脑子一热故意发出了点响动。 在救火的侍卫军警醒朝这个方向望过来的当刻,闪身离开了原地。 还特意卯劲踩断了脚旁一截花枝。 “什么人!” 霎时便有人迅速朝着他这个方向追来,他顺着角落飞身攀上院墙,扑簌簌朝着外院跑。 后面远远追着好几个攥着长刀的侍卫。 眼睁睁的看着黑影跑远的子卫喉头一哽,差点被气厥过去。 他就不能想个好些引开人的办法! 等会儿自已这边没被发现,你倒先被逮着了! …… 但他也没有空隙再考虑卯卫会不会被发现,匀了口气趁火势此时还没被扑灭。 不远处的紫雁还被一群惊慌哭泣的女人遮挡视线的当刻。 肩上扛着已经再次陷入昏迷的人,瞅准机会悄无声息的冲入火焰燃烧附近。 顺着扑朔的火舌快速闪进了火光里,在身上感受到灼烫的瞬间,他就已经从火焰中冲了出去。 身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滚烫。 第183章 速度十分迅速,没有使得身上衣料有燃烧起来的空隙。 出了禁院几乎没人,他顺着长廊附近迅速跑动,出了禁院范围就朝着西面奔。 冷不丁还是会出现来回巡视的侍卫军,他肩上扛着个人事不知的人。 没一会儿脑门就见了汗。 好在寅卫及时出现在了附近,相当沉稳的在没现身的情况下就引开了多数人。 就说是太子府防守严密,怎么可能在各处不留人。 众多人手已经聚集在府邸正门外。 蓝慕瑾立在府门石阶之下,浑身浴血眼眸猩红。 恨不得将眼前拦路之人全部杀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他想立刻就看见萧争,多等一瞬都如身处油烹。 但眼前与自已对峙当面的是当朝太子,是储君太子。 哪怕四周已经砍杀混乱成一气,血光冲天不死不休,他也不能保证自已今日能长驱直入闯进府门。 宫里此时定然已经知晓,很快便有动作。 拖的越久,越渺茫。 暗八瞬时从交锋混乱中悄无声息的退走。 受主子命,寻防守松懈之地想方设法翻进太子府寻找暗九。 暗八的隐匿功夫极好,也是此时能另辟蹊径寻找萧争的不得已之策。 如此混乱分不清敌我的场面,暗八一人离去本不会引起任何过多注意。 但却单单被乱杀一气的北卫看见了。 无他,北卫自从屋顶落下加入战团开始,便不时在人群中寻找着。 生怕五皇子倾巢而动,连重伤的暗十也会执意跟着出现。 不过他身影闪转腾挪顾盼间,并没有看见暗十。 至少,没看见哪个是杀进人堆里带着明显不要命架势的。 没来便好,不然以他受的伤势,非要死在这不成。 但他过于专注的观察间却捕捉到了那一抹,好似微风刮过般飘逸不得轻易察觉的身影。 心里顿时确定,这肯定是暗八。 北卫身形快如离弦之箭,转瞬就跟割韭菜一般剐杀了几个拦路之人。 趁机也顺着交锋打杀一路杀出去了一条重围。 身影顺着愈来愈稀疏的人流中消失在了混乱场面,疾步朝着暗八消失的方向追溯。 他的身形极快,大致是今日刻意没戴着手脚护腕。 才一小阵的功夫就追上了前面迅疾跑动的人影,一个飞窜拦在了当前。 在对方立即要发动攻势的当刻急忙喊了一声。 “暗八。” 暗八的眉梢低了低,面具后的眼眸沉沉朝着对面拦住自已的人看去。 看见了一张令他记忆犹新的麒麟面具。 又是这个人! 并不擅言谈的暗八只沉默了一瞬,看在对方曾出手帮过忙没生出太多敌对。 但他与二皇子府暗卫也绝不会有丝毫的交情。 “让开。” 吃了个冷脸的北卫不自觉皱了眉头。 万分不解怎么好像五皇子府的暗卫都是这个德行似的。 一个爱打人脾气不好,一个默不作声满是敌意。 “啧!我就问问!” 就在暗八面无表情略显焦躁的情绪下,对面那个暗卫朝他嬉皮笑脸扔了句。 “小十伤好些了吗?” 暗八紧着下颌根本不想搭理这个看起来脑子不正常的人,眼下还有十万火急的事。 所以他根本没回应北卫,直接闪身绕过了北卫,在北卫都没看清的情况下。 人就已经顺着大致猜测的府中较为薄弱的方向奔袭。 他要即刻就进入太子府,若是遇到过多的阻碍,恐怕难以救出暗九。 反应过来的北卫立时又随之追赶,轻功出挑的仿似俯冲的雄鹰,轻易而迅速。 “你要救人是吧?我帮你救!” “我帮你你告诉我,小十醒了吗好些了吗?” 若不是实在迫在眉睫,暗八简直都想将这没完没了的唠叨鬼给拍死,也不知道暗十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错。 竟倒霉惹上了这么个纠缠不休的人。 他动作迅疾脚步声风,在靠近自已料想中最合适之处脚尖轻点,飞身掠上高耸的府墙。 太子府的府墙接近两层阁楼那么高,可谓铜墙铁壁,里面也大致会出现守卫。 暗八也来不及过多思考,若是真遇上拦阻,大不了杀进去就是了。 只要不死,便有寻到人的希望。 他的轻功已经不凡,但方才打杀中已经耗损一些精力。 即使身姿轻盈,仍还是在接近墙头瓦片的高度就失去了稳定。 不得不单臂攀在墙头之上,卯劲用臂膀力量将自已身形带上府墙。 他落在府墙之上垂下视线警惕观望的当刻,最先对上的是一张沾满血迹的脸。 好似也是刚从府墙落在太子府内不久。 “十二?” 暗十二血痕遍布全身,立在原地都散发着清晰的血腥味,暗八皱着眉头大致朝四周望了一眼。 只看到远处有寥寥人影,便也飞身落下。 盯着暗十二通红的眼眶和脸上身上的狼藉一片,开口语气坚定。 “你伤势太多了。” “在府外接应,我去寻人。” 仿似有些过于强撑的暗十二下颌瞬时变的紧绷,只寥寥回应了句。 第184章 “我要去救阿九。” 第137章 烫手山芋 “你现在伤势不轻,血腥味也会暴露踪迹。” 暗八向来不善言辞,他不知怎么才能将暗十二劝阻。 自暗七带着一身伤痕回府的当刻,暗八便知晓他们几人估计都受了不少伤。 尤其是日夜兼程从辖地一路赶回来,此刻怕是已经处于承受边缘。 暗十二不适合再入太子府犯险。 否则定然会折在里面。 可在他预料之内的,暗十二脸上没什么情绪,转身便要朝着府内奔,只再次执拗回应了句。 “我要去救阿九。” 暗八不得不将他拦住,郑重其事的劝告。 “你不能去。” 他看着暗十二苍白的脸色和眼眸中充血的疲倦,心中更是焦躁无比。 身后墙头上轻飘飘传来了个带着笑意的男音。 “怕是会丧命于此。” 暗八还没绷不住怒气,情绪紧绷的暗十二眼瞳泛红的朝着府墙上望去,二皇子府一个暗卫不知何时出现的。 但他此刻没有功夫理会这种风凉话。 他甩开暗八攥着手腕的手,闪身便朝着东面奔。 还没跑出去一段,迎面便有一股内力波动出现,他顿时紧张还以为是太子府暗卫察觉了自已的踪迹。 已经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 他满是杀意的注视下,一个黑影绕开空旷处,略微焦急的朝着暗十二迎面冲了过来。 看身形根本不是有备而来,身后隐约还有阵阵隐约轰乱的动静。 暗十二眉心蹙起,还没猜到会是什么人,脚步略微放缓,便是一张兽皮面具撞入了视线中。 通身黑衣,肩上还扛着个人。 躲过几次侍卫察觉,差点就暴露的子卫奔至西面府墙已经气息紊乱。 毕竟要费力藏躲行踪,肩上还有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他本来在其余几个弟兄的掩护下,可以更顺利的到达西面府墙。 可肩上人身上有许多新添的伤痕,不仅散发着明显血腥味,还不时滴落一些血迹造成了行踪暴露。 侍卫军本不能轻易捕捉到他踪迹,却循着血迹一路追了过来。 瞟了一眼身后远远追过来了侍卫军。 他心中没什么把握能带着个人轻松翻越高墙。 若是失败了被太子府的人围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想到西面府墙角落处会出现别人。 本以为会是午卫在此接应,可对面立着个血迹斑斑从头到脚都狼狈至极的人。 急促的脚步霎时刹停,他与对面浑身伤痕的暗十二对视了一瞬。 在确定对方衣着与肩上人的衣着一般无二的当刻,看见暗十二身后还冲上来帮手的当刻。 连句话都没说。 连个犹豫都没有。 直接将萧争从肩上托了下来,像舍弃一块烫手山芋一样。 果断将萧争朝着暗十二抛了过去。 谁想要谁带走! 这人可万万不能带回府,还是哪来的上哪去吧! 暗十二只怔愣了一瞬,在认出萧争的当刻头脑都出现了阵阵的轰鸣。 阿九! 他赶紧张开手臂去捞人,可本就硬撑的身形被突然抛过来的重量撞的脚步不稳。 连连后退几乎要屈膝后仰过去,紧跟过来的暗八眼疾手快将他扶稳。 对面将人抛过来的人影并未犹豫,将他们丢在原地,避开侍卫军赶过来的方向。 片刻闪没了影。 “刚才那人……” 都还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仔细察看暗九的状况,不远处便传来了杂乱的追赶脚步声。 还有清晰的兵器碰撞声。 东南方向有声音,东北方也有动静。 怕很快就会被赶过来的侍卫军包围。 “先走!” 暗八当机立断低声开口,暗十二本就失血不少,是万不可能带着昏迷的暗九翻越高墙。 就连并没什么伤势的暗八,也无法保证带人能顺利攀越。 眼看着两队人先后都要到达附近,暗八只能率先将萧争接过来,跟暗十二说了声。 “我带着,别再耽误。” 暗十二此时满目都是萧争身上血淋淋的伤口,手上身上还沾染着一片湿漉,眼神恍惚的说不出话。 全是伤。 阿九身上全是伤。 “被围上我们全出不去!快走!” 暗八将萧争半身依靠在自已肩上,单臂桎梏住他的腰身,几乎是将体内蕴含的大部分内力全部迸发。 跑动间涌灌而下,奋力朝着府墙高度飞跃。 但两个人的重量过于沉重,尤其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是不能借力的。 暗八几乎是将胸腹的爆发力全部施展。 奋力朝着府墙处托举,依然是在距离府墙不远有些失重。 他伸出的手臂距离墙头青瓦只不过咫尺的距离,却没办法顺利攀住借力。 暗十二并未随着一同翻越,而是立在墙内默然望着暗八带着暗九飞掠而上。 他想着,若是在太子府侍卫军包围之前暗八来不及成功带暗九离开。 那他便留下拦挡住那些侍卫。 挡到自已挡不住为止。 暗八紧绷的太阳穴在指尖没有碰触到青瓦的当刻有些泛疼。 第185章 他预想自已可能失手摔落下去,带着暗九重新落回地面。 那再次飞跃将显得更加困难。 可他才刚出现失重感,便有一只手迅速伸了过来。 一把抻扯住了他的手臂,带着内力倾泻用一股强有力的力道将他拽上了墙头。 还顺势抻了暗九的衣襟一把,以防暗八手臂松懈重心不稳掉下去。 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在暗八心跳震动耳膜中传入。 “这就是暗九啊?” 方才那个十二都筋疲力尽了,还执意救暗九救暗九。 还挺有意思的。 北卫歪着头朝意识不清的萧争侧脸上看了一眼,只看见了满脸的污浊血迹和湿漉漉掺杂着血色的发丝。 他也只看了一眼,心想年岁看着还挺小。 暗九,暗十。 暗十不会比他还小吧?! 他只思索了一瞬,并没再讨人嫌的盯着看,而是瞟了一眼已经迅速接近过来的侍卫军。 朝着底下愣神的暗十二开口提醒。 “你怎么还不上来?想留在太子府。” 暗十二从对北卫行为的万分不解中回神,立刻身姿轻盈的朝着府墙掠身而上。 暗十二的轻功出挑,若不是日夜奔波消耗了太多气力,还带着满身伤痕。 翻过这座高墙对他来说并不难。 但他苍白如纸的面色宣示着他已经几近力竭,看上去还算轻盈的身姿只飞掠上去多半。 在距离瓦片还有一段时已经趋显出脱力。 懒散坐在墙头的北卫自然而然的从瓦片上滑落了下去,单臂挂在府墙上,另一只手薅住了暗十二的手肘。 为暗十二借了点力。 重新落回瓦片上时他毫无所谓的轻轻拍了拍暗十二肩膀。 没理会暗十二警惕又难懂的目光。 反而朝着满脑子疑问的暗八笑意莹莹的开口。 “几个都受重伤了,倒是真有点子背。” “我算是帮了你一把,告诉我,小十好些了吗?” 暗八深深皱着眉头一时无言,怎么感觉跟这人说话那么别扭。 侍卫军都要赶到眼前了,他还一直问暗十。 没有过多耽误,暗八横抱着萧争从府墙飞掠而下。 暗十二盯着北卫那张隐现青蓝的麒麟面,依然眸色疑惑。 但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随之也掠下府墙。 待北卫飞落至近前的当刻,暗八紧着太阳穴憋了半晌,最后只说了三个字。 “还没醒。” 北卫的笑意好似淡化了几分,蒙住黑巾的侧脸弧度都可以看的出。 都三日了,还没醒啊。 “那成,后会有期。” 第138章 装不下去了 北卫的身影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看起来是朝着正街的方向而去,暗十二盯着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瞬,并未多问为何会有二皇子府的暗卫出现在此处。 这个暗卫又为何会无缘无故帮忙。 他现在满心都是遍体鳞伤的暗九,回眸视线落在萧争肩臂上渗血的伤痕上。 衣衫上的血迹有的已经干涸了,发黑了。 那是昨夜在辖地受的伤。 有的是刚刚才新添的伤痕,必然是在太子府受了刑。 方才又被带着快速奔行,更加牵动了创口,处处都晕染着片片鲜红。 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透,发丝凌乱的滴着淡红色血水掺杂的水痕。 面色苍白没有任何意识。 “阿九……阿九……” 暗十二只觉得自已已经被心痛和怒火重重包裹,缠的心脏抽痛不已。 通红着眼眶鼻腔里酸意难掩,抖着指尖想去唤醒萧争。 却有些不敢触碰那湿漉漉血迹斑斑的衣料,生怕会牵扯到创口。 暗九现在流出的每一丝血水,都是剐在他心头的愧疚。 暗八手心接触到的也是一片黏腻,污水掺杂着血液浸透了暗九的衣衫。 昏迷的人就像是沉入湖底挣扎许久,才九死一生的到了此刻,通身里外都是冰凉彻底。 他缓缓托着萧争后颈将人放置到隐蔽处,先探到侧颈边上察看了脉搏。 指腹感受到动脉跳动,微弱但清晰,才稍许放松了紧绷的情绪。 抬眸对同样一身狼狈的暗十二开口。 “时辰不能耽误太久,宫里大致是即将有动作了。” “我得尽快去禀报给主子一声,此地较为危险,你先带着暗九能离开多远就离开多远,很快我再来接应。” “记住,你身上有伤,若是支撑不住便先隐匿,万不可再犯险!” 暗十二狼狈的面容上一双失神的眼眸通红,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压制着自已不断渗出的恨意下颌生硬。 他将萧争小心翼翼的收进臂弯里,轻声回应着。 “我知道。” 阿九好不容易才出了地狱牢笼,他不可能因为满腔的恨意再将他置之险地。 而太子府今日给阿九身上留下的每一道伤痕。 早晚,这代价都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暗八沉默着望了情绪不太好的暗十二,脚步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再耽误,朝着方才北卫消失的方向迅疾而去。 这一夜,五皇子带人包围了太子府。 好似一声惊天闷雷响在每个人的震惊之上。 第186章 要变天了。 太子府外血流成河,无数砍杀声,刀兵碰撞声,吃痛惨嚎声。 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五皇子身上洁净的月白蟒袍浸染了无数斑斑血痕,好似自寒冬落白绽开了朵朵艳丽梅瓣。 染红了前襟盘曲的蛟龙身躯,金尊玉贵的四爪蛟龙仿似凭空生出了更多的凶光。 恍如攀着尸山血海扬起了猩红的爪尖。 面对当朝太子,立在储君府邸门庭。 他的眼底没有任何徘徊和惧意,好似就算对面不是太子,是已经登位的新皇。 也会冷心冷情让对方命丧当场。 太子冷面寒霜的盯着蓝慕瑾,看着他毫不留情的将抵挡在府门前的侍卫军剐杀,没有丝毫退缩的迈上了府门石阶。 阴冷着眸色朝着自已靠近,太子沉沉的冷哼了一声。 世人皆知你蓝慕瑾文武双全,淡漠寡情不留情面。 如今却为了一个暗卫倾动了所有,甚至不惜冒着将被万人唾骂,不惜背上个狼子野心的罪名。 那便折在今日吧! 今日,就是你永无翻身之日! “蓝慕瑾!以下犯上目无纲法。” “论罪当诛!” 阴沉的喝令发出,霎时从打杀中扑窜出接踵而来的侍卫军,太子身侧也闪身掠过了几道身量轻盈的影子。 身着墨服,面罩羽翼。 挡在太子身前毫无惧意的朝着五皇子发起狠厉攻势,直冲要害。 蓝慕瑾内力掀卷,轻易便将靠近过来的侍卫军推翻在地。 他左右两侧的交锋中也闪出了恶鬼覆面,鲜血淋漓的暗卫身影。 以已之躯,不死不休的挡在了主子面前。 这便是暗卫。 唯从主命,不论对面是皇子还是天子,主子说杀,都不会有半分犹豫。 蓝慕瑾的步伐在危机重重中依然未停。 立在太子身侧的四皇子顿时有些拿不准,今日若真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这泱朝可能即刻便损了两位皇子。 还是最初胜算最大的两个。 一个身为储君名正言顺,一个颇得圣眷天子属意。 自已若是任由五皇子与太子不死不休,不知皇位争端是会顺利几分,还是直接损失了最初的计划。 此时几个皇子的势力势均力衡,蓝慕瑾若过早败垒,那三皇子,二皇子会锋芒更盛。 恐怕会有人直接代为渔翁。 会再次陷入混局。 “五弟!你是糊涂了!” “为了些许小事怎能以下犯上!做出这兄弟残杀的事来!” “奉劝你尽早收手,去父皇面前主动领错!” 他头脑一热扔出去的几句话并未得到五皇子的丝毫回应,对面人仍然冷面寒霜杀意尽显。 脚步稳稳踏在每一阶,眸色深沉。 反而是一声冷哼传入耳中,太子凉薄的声量冰冷至极。 “妄图弑兄,夺储篡位。” 而后一声震人耳膜的怒吼将他惊的神经更加紧绷。 “乃是谋逆!” 太子眸底冷意霎时到达顶峰,一声“叛贼当诛”发出的瞬间,身影也从巍然不动迸发出浓厚的杀意。 沉郁的玄色蟒袍好似翻涌的深潭,裹挟着凛冽的杀机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四皇子惊愣还未反应下,刮过来凛冽的风刀,身影便已经蓄势与逼至近前的五皇子冲袭。 雄浑而狂暴的内力撞击到一处,铺天盖地席卷起了猛烈的风浪。 一时之间附近打斗的身影都被波及踉跄不稳,太子仿似瞬时起了杀意,眸色凛然招式狠厉。 招招都直击要害。 带着将对方置之死地的气势,没有给对方留有任何退路。 蓝慕瑾挡开太子击向面门的攻势,面上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任何犹豫掌风呼啸犹如飓风般直朝对面咽喉。 浑厚的内力交锋迅速闯荡开来,狂暴席卷似的四周的拼杀仿似都更猛烈了。 二皇子默然立在瓦顶,眸光淡淡神色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只轻轻捻了几下指节,冷声讥笑。 “装不下去了。” “不是一派仁善了。” 第139章 皇宫铁骑 他对目光所及的打杀好似并未有任何的关心,也没有任何动作。 只唯有眼底带着些许的厌恶。 视线中他那些与分不清敌我的侍卫军厮杀的暗卫。 有条不紊,目的清晰的朝着三皇子府暗卫靠近到一处。 将仿似屠戮机器一般的三皇子暗卫团团拖住,一时间侍卫军的损伤缩小。 明显变成了暗卫之间的交锋。 刚刚返回的北卫重新闪进人群,目光所及都是旗鼓相当的对垒,他悄无声息的靠近原本位置。 三对三? 自已好似有点多余。 在经过府门处时被暗七与朱雀攻击的内力波及,轻盈闪避开。 转眸扫了一眼,发现太子府暗卫以多敌少。 心下想起那两个都去救人了,暗十也还重伤未醒。 眉梢微低似不经意间出手拦堵了青鸾袭过来的攻势,还随手甩了恨意滔天步步紧逼的朱雀一巴掌。 朱雀惊慌之下退躲,根本没预料到对方还有帮手。 裹挟着内力的掌风顺着她下意识遮挡的手肘撞击到一处,看起来并不猛烈的掌风在触到皮肉的转瞬间。 第187章 却好似一只重锤击砸在了身上,霎时仿佛都出现了手骨碎裂声。 北卫也只偷袭了这一手,在对面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原地。 他黑布蒙住的口鼻仿似发出了几不可查的一声笑,余光扫到青鸾追袭过来的身影。 毫不意外。 顺着自已观望好的方向像一阵风飞掠而过。 “殿下说,以多欺少可太卑鄙了。” 东卫已经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北卫的影子,这会儿终于瞟见身量轻盈身上也没有过多血迹的人出现。 后头还追过来了个太子府暗卫,霎时气不打一处来的朝他低吼了一声。 “你上哪去了!” 见北卫毫无所谓闪转腾挪的戏耍着扑过来的人,他压低声量提醒。 “殿下可还看着呢!你不要命了!” 闪躲间轻轻松松身姿仿若一阵风的北卫,回身对上蓄势袭来的青鸾,眸色才有了几分正经。 他的速度很快,因为手腕脚腕都没有任何负重。 轻盈到随时都好像可以拔地而起,使得追截过来的青鸾一时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也无法给他造成实质攻击。 转瞬间他就消失在了青鸾视线里,借着人影绰绰混淆了踪迹。 北卫冷不防又出现在东卫身后,突如其来又甩手给了对面朝着东卫步步紧逼的菊落一掌。 使得菊落蓄势而来的脚步都产生了无可避免的顿停。 根本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个帮手。 北卫也再次只留下一手偷袭,迅速贴在东卫耳边给了句带着笑意的回应。 “殿下说,帮对立面。” 管他是杀人还是救人。 反正都是帮对立面。 东卫满脑子疑惑的都来不及吼他,对面菊落的攻势便到了近前,只得再次专心对敌。 他这毫无章法的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好似直接将原本的形势打破。 不仅暗七从两方夹击中得到了片刻缓解。 对面朱雀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攻击伤到了手腕,再朝暗七挥出手臂时明显比之前力道轻微。 眼观一切的二皇子舌尖顶了顶牙根,发出了一声嗤笑。 混乱掺杂的场面令身在其中的人头脑混沌,耳中都涌现了阵阵嗡鸣。 可转瞬之间便有人清醒过来。 那嗡鸣中分明夹杂着沉重的撞击动静。 好像是,马蹄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各府暗卫。 长期紧绷的状态,让他们即使是交锋中也依然警觉,即使目光紧紧盯着对手,耳朵也时刻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兰情率先从交锋中抽离,朝着声音来源望了一眼。 街尾已经隐约出现了绰绰数量可观的影子。 “走!” 他简洁的喊了一声。 本来掺杂在无数混乱人影其中的梅绛与菊落瞬时也虚晃抽身。 抛下仍旧轰乱的战场,当机立断闪离其中,飞身跃入了暗处。 转瞬消失在了街头。 而选择立即避开的不只三皇子府暗卫,本来还与青鸾缠斗的北卫一个虚晃,人就已经再次消失当场。 掠到南卫身旁晃了一圈,见南卫已经顺利抽身,才又穿梭到了东卫边上。 扯着他说走就走。 “溜,一会儿被宫里人扣这遭殃!” 南卫顺势提醒西卫,西卫眼神漠然的朝着街尾瞟了一眼,片刻没有耽误也随之抽身而去。 几个黑影仿似暗夜中奔袭的鬼魅一般,在黎明即将到来之前躲过了光亮。 消失不见了。 夜风里刮散着浓郁的血腥气,房顶青瓦之上空无一人。 太子府门外也仅剩了最初产生冲突的两方。 侍卫军损伤几近过半,金尊玉贵的皇子依然剑拔弩张。 玄衣暴戾深沉,眼眸中迸发着冰冷,伸指成勾朝着对方咽喉而去。 白衣已被血染,怒意灼烫如火,不闪不避迎着致命攻势。 势裹挟全部内力的拳风直指对面左肋。 沉重的马蹄声渐近。 那些高大而威严的身影也从阴暗处逐渐出现在视野里,四皇子心头一慌。 顿时出声阻止。 “住手!” 但两人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 眼看就要两败俱伤。 铁骑马背上端坐着位黑甲将军,抬起了手中的弓箭,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豫。 顷刻一直利箭挂带着凛冽的破空声准确朝着两人而来。 如若不躲,死伤不计。 太子已经即将碰触到五皇子脖颈皮肤的指尖瞬时收回,运出几分内力才堪堪躲开了那支墨色羽箭疾风范畴。 可蓝慕瑾的攻势却未及时收回,即使在太子闪身退躲的情形下。 依然裹挟着深厚内力将拳风半数都掀在了太子肋下。 那支墨色羽箭就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他的眼睫都未抖动一下,瞳色依然冷寂。 太子霎时感受到肋下传来一阵沉闷痛感,面色难看怒色尽显。 他才刚要发作,铁骑已经到了府门近前。 在即将天亮的最后一丝夜色笼罩下,乌压压足有百众的铁骑,带着泰山之势伫立在正街街头。 领头马背上的黑甲将军冷面寒霜的开口。 “陛下命我出宫平乱。” 第188章 “请两位殿下适可而止,莫要令下官为难。” 第140章 回府了 说话时黑甲将军也并未下马。 也未带着任何恭敬奉劝的神色与态度。 只面色冷峻,好似在他眼前的并不是某个皇子。 而只是犯了错的某个人。 他并无过多情绪的视线落下,扫过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几乎将街道染透的喷溅血迹。 最后落在五皇子如同用血液雕琢出来的赤红蟒袍下摆。 没再说话。 太子胸腹中堵着大团怒气与恨意,抬起凉薄的眸子看向马背上铁面无私的人。 开口音量也是冷冽非常。 “不徇将军,事实已摆在你眼前,你为何不将以下犯上的谋逆之人拿下!” 而仿若一座镇山石雕般,端坐在铁骑马背上的将军并未出现波澜。 眉目冷硬,言语无情。 “下官的受命是恢复皇城安定。” 他身后的铁骑训练有素,霎时朝着街道两边分散,沉重的铁蹄传出有序的清脆响声。 转瞬就将太子府外的狼藉街道包围。 太子脸色阴沉,眼眸中裹挟着怒意。 “不徇将军向来刚正不阿,满街血流已成河,蓝慕瑾就在府门外就立在你眼前!” “你无动于衷莫不是要坏了铁面无私的名头!” 黑甲将军下颌绷了绷,神色依然没有过多转变,言语冷淡。 “陛下有命,铁骑眼前作乱者,先斩后奏。” “请太子殿下稍安勿躁,莫要再生出乱子。” 自始至终蓝慕瑾都未发一语,也没有给身后铁骑任何一个眼神,只面无表情沉默着。 余光瞟见黑衫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视线几不可察的转过去。 暗八悄无声息的立在被铁骑震慑,通身浴血的侍卫军其中,朝着主子默默垂了下眼睫,神色坚定。 蓝慕瑾这才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扫了怒不可遏的太子一眼。 又默然掠过地上敌我交错中不得避免殒命的尸身。 缓缓转身面向了铁骑。 在那个冷面寒霜的将军注视下。 将指节上沾染的血迹些许抹蹭两下,竟是恭恭敬敬蜷起指节行了个虚礼。 淡声询问。 “可否回府?” 只见不徇将军扫了那些不知是被铁骑震慑,还是拼杀中竭力的侍卫军,望向五皇子平声回应。 “五殿下请等候陛下传召。” “至于是在何处等,不在下官管辖范畴,请自便。” 蓝慕瑾默然颔首,没再多言,撩了下沾血的衣衫下摆抬步朝着西面走去。 那些神色冰冷的铁骑木然看着他的身影,没有任何动作。 “你放他回府!” 太子立时目眦欲裂,怒不可遏无法置信的与不徇将军对视。 “他带百众侍卫军包围太子府!” 他几乎下颌生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质问“凭何不作拦阻?” 不徇将军抻拽缰绳,铁蹄踢踏着立到了府门外正中,平声回应。 “太子殿下也可先回府,一切都等陛下定夺。” 他说话间五皇子脚步分毫未停,就从那些伫立在街道两边的铁骑边掠过,稳步朝着街尾方向行去。 跟随在后的暗七只听到淡淡一声“将人带回府。” 暗七便停住脚步略微思索了一瞬,与暗十一默不作声的将剩下的侍卫军聚集,先行回府。 夜色逐渐褪去,即将到来的黎明给无处不在的黑暗洒下了微小的一些光亮。 暗十二将萧争横抱着,避开他身上新添还在渗血的鞭伤,托举着伤痕还算稀少的后背和腿弯。 一步一步贴着阴暗处朝着五皇子府缓缓走着。 压制不住的的情绪令他胸膛起伏明显,双臂微微颤抖着,耳边几乎都能听到自已紊乱的心跳声。 阿九,很快就回去了。 不断翻涌上来的酸意与愧疚,令他混沌失神的头脑依然保持着清醒。 他艰难的走了一段,便需要歇一程。 平缓逐渐困难的呼吸,察看暗九的脉搏。 天已经快亮了,可他视线好像却越来越暗,几乎快要看不清脚下的路。 轻微摇晃着,脚步沉重的,朝着该去的方向走着。 终于在黎明的曙光照耀在他血迹斑斑的脸上时,耳边传来了迅疾的内力波动,由远及近眨眼就到了眼前。 他颓然的思绪霎时神经紧绷,可却脚步不稳没做出任何及时反应。 只下意识将怀里的人紧紧护住,将自已肩背挡在风流刮飞方向。 蓝慕瑾在看到踉跄前行的身影的当刻,几乎是倾尽全力掠到了眼前。 目光所及,便是通身狼狈的暗十二下意识挡住了并无意识的萧争。 暗十二隐约感受到靠过来的并不是危机,缓缓转头望了过去,血迹斑斑几乎看不清本来面容的脸上。 是一双通红如血的疲惫眼眸。 他的视线里阵阵发黑。 几乎分辨不出对面人的样貌,但晨光照耀在那云白蟒袍前襟上,反射出来的淡淡莹白雾色却明亮无比。 就像阿九用指腹摩挲,舍不得摘的那朵白花的颜色。 他已经恍惚撑不住的脸上牵起淡淡的一丝笑意,感受到怀里人被接了过去。 顿时紧绷的神经一松,口中听不清晰的呢喃了一声。 第189章 “阿九,可以回去了。” 而后仅剩可以分辨的视线全部被混沌黑暗覆盖。 意识顷刻消弭。 暗十二瘫软下去的身躯被暗八接住,紧绷的肩背也慢慢变的松缓,陷入了昏迷。 暗八将他给扶到肩上,不放心的朝主子看了一眼。 “带他回去。” 这声吩咐仿似没有了什么气力,蓝慕瑾垂落的睫毛不可控制的抖动着。 他怀里抱着个湿漉漉的血人。 入目所及,全是新鲜渗出的血液和衣料都无法掩盖的伤痕。 有的旧伤已经逐渐干涸,与那污浊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暗卫服黏连到一处。 他只能木然的托着萧争的脊背,指节僵硬蜷曲着不敢收紧。 生怕自已会不小心按在哪道伤处,指尖颤抖着,只用肘腕支撑着全部的重量。 明明怀里人他如此单薄,可蓝慕瑾却觉得自已托着千斤之重。 满目的疮痍都压得他沉重无比。 挪不开任何一个动作。 萧争倾斜过来的侧脸贴靠在了他前襟的蛟龙绣线上,晕染出一片血痕。 蓝慕瑾霎时惊的想要闪躲。 生怕是萧争侧脸上也有伤口,生涩的绣线会将他剐疼。 仿似是感受到了他过于惊慌的反应,萧争垂落的眉睫缓缓掀开了缝隙。 看不清是混沌还是清醒的半睁着眼盯了眼前的衣料几秒。 又慢慢垂落下去。 “回府,已经快到府里了,你别怕。” 他小心翼翼的将萧争拢进臂弯里,尽量躲避着渗血的伤处,几乎是僵硬着脊背生生用内力灌入足下。 无比难捱万分焦急,却又不得不放缓动作的朝府中方向飞掠。 五皇子府在晨光倾泻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混乱。 府里侍卫军好似九死一生般身上沾染着血迹,来回交替着更换衣衫涮洗。 倒显得人影匆忙,懵然无措。 整个府里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好似还不断来回窜过了几道黑影,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人。 正在下人都人心惶惶以为是闹了刺客的时候,一个黑影抻着府医的衣裳将他半跑半飞的一路提了过去。 转瞬就没了影,只留下了两声慌乱喊叫回音。 蓝慕瑾将怀里人万分轻缓的放在寝殿床榻上,又小心翼翼的将手臂抽离。 颤着指尖想去触碰他身上的伤口,却始终都没敢沾到一分一毫。 直至府医被暗十一推进了内殿,蓝慕瑾才喉结滚动着不甚稳定的出声。 “诊治,诊……” “来人,去请白先生。” 第141章 他怕疼 守在殿外的管家见那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转身又想离去。 顿时出声打断。 “我去请,不远我去请就行了!” 而后健步如飞顺着连廊十分迅速麻利。 府医只反应了一瞬,立刻将手里攥着的药箱放下,战战兢兢的上前询问。 “殿下……是……” 他转头看见床榻上有个血淋淋的人,差点咬到自已舌头,快速查看了一阵麻利改口请命。 “殿下,创口有的已经干涸,必须立刻将衣衫脱下,不然粘到一处便更不好剥离。” “我先……先把脉看看有无内伤……” 见蓝慕瑾无意识般朝后退了几分,府医只好瑟缩矮着身子靠近床畔。 小心翼翼的将床上人的手腕执起,凉的好像没有生气。 脉搏有些微弱,他强定了几分心神才探的清晰。 半晌,府医转头朝着皇子轻声回禀。 “殿下,并无明显内伤。” 但他有些犹豫,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脉搏实在微弱。 除了大致可以确定脏腑没有明显受损,除了失血过多之外,那可能是因为伤痕过多没有及时处理。 别的也实在探不出来。 或许是身上被浸了冷水,更显虚弱吧。 府医这样想着,伸手想将湿漉漉已经褴褛的黑衫褪下,至少要先处理还在渗血的创口。 他本以为至少能尽快将与血液混杂的衣料揭下,却不想除了眼见的那些黏腻血迹下,还混杂着一些已经干涸的伤痕。 看起来至少已经隔了一夜,血迹已经发黑凝固,导致身上的伤口与衣衫已经黏连。 有些不好分离。 他轻轻撕扯之下,混杂着鲜血与干涸血块难以抻动,只稍微一用力,就好似在抻扯皮肉般,血沫都染在他手指上。 大概是他剥离衣料牵扯伤口令昏迷的人有了痛感,萧争垂着的眉睫几不可查的皱了下。 微微掀开眼皮好似醒了。 但他的目光只无意识一样只疲惫的盯着一个方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反应。 “停手!” 蓝慕瑾盯着府医那哆哆嗦嗦的动作,直接喝止,颤着嘴唇一时没有说出别的言语。 只略微慌乱的将府医抻扯的动作拦住。 “别动了,别动了。” 他最怕疼了。 蓝慕瑾的指尖颤抖又无力,好似没有分毫力道般探向衣料与伤口边缘的空隙。 小心翼翼,动作缓慢的试着慢慢剥离。 可昨夜的伤痕已经被夜风吹的干涸,就那么附着在萧争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皮肤上。 第190章 蓝慕瑾都感受到。 他好疼。 可在蓝慕瑾满是酸意的视线里,那个受一点伤都会委屈万分,大喊大叫到处躲藏的人。 他没有发出半声动静。 此时只默然的半睁着眼,目光无神好似并未清醒过来。 “阿争。” 蓝慕瑾试着唤他,却又怕真的将他叫醒,那他一定会更疼。 在他眼眶通红的注视下,萧争意识恍惚万分疲惫。 他默默看着对面人几近难忍的情绪,看着他身上熟悉又陌生,被染成血红的云白蟒袍。 看着蓝慕瑾又用那种无限隐忍的瞳色看自已,其中更多了些许硬压的泪意。 小心翼翼的将自已的护腕轻轻拆解,过分仔细的去查看手腕上有没有伤痕。 萧争仿似终于看懂了。 他曾认为月白蟒袍上的龙纹高高在上。 可望,而不可及。 是自已一个异世之人难以跨越的身份鸿沟,是隔着真心与假意之间难以捉摸的恐惧失望。 可谁的命运又不多舛,谁的内心又不孤寂。 萧争感受不到身上伤痕的疼痛,已经变得冰凉麻木。 眼前人却怕他疼,比皮肉疼痛的是心房上的鞭挞,蓝慕瑾真的生怕,生怕萧争往后都不会再像往日一般无忧无虑。 他一定受伤了。 那澄澈灵动的眼眸,只剩了一片沉寂。 五皇子抖动的指尖半晌都没有掀动衣料分毫,只凭空出了一层薄汗,只觉得心头揪扯难以呼吸。 “殿下,让老夫来吧。” 思绪太过恍惚,蓝慕瑾竟然没察觉白先生已经立在自已眼前。 须发半白的老者已经大致察看一番,十分有礼的朝着殿外询问。 “可否准备两盆清水。” 立在外殿脚步来回踌躇的管家立时吩咐“去!快去备水!多端几盆过来要快!” 管家也有些慌乱似的,随着朝殿外走出去了几步,见几个下人飞快的跑远,反应过来才又返回了外殿立在了角落等待吩咐。 他瞧着床榻上一身伤痕的人。 好像是那个性子开朗,常神出鬼没突然蹦出来,一直喊他管家大叔的小子。 他的心都跟着一起揪扯起来了,怎么就受了一身伤回来,这可怎么是好。 可别落下了什么毛病。 下人动作麻利的端来了水,脚步飞快的将盆中的水都洒出去不少。 好在是好几个下人每人端着个盆,凑一凑够用。 蓝慕瑾六神无主的给白先生让了位置。 看着老者不慌不忙的将棉布在水中浸湿,攥着半拧干水分的棉布覆盖在了干涸的伤口处。 似乎是温捂了阵,才将棉布移开。 衣衫料子被水分浸的更湿,似乎伤口也随之缓下了几分紧绷。 粘黏的衣料被他轻轻一扯,还算轻易的揭了下来。 而后又用另一块干净的湿布将裸露出来的伤口清洗擦拭了一遍。 蓝慕瑾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切,虽然缓慢,但白先生的手很稳。 没有显出丝毫的急躁慌乱。 这让他紧张的心绪才松下了几分,白先生岐黄高深,没事,没事。 光是擦拭处理萧争胸腹的伤口,就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 将一切安排妥当,将湿漉漉脏污的暗卫服与里衣完全扔弃,垫上了柔软干净的棉垫。 而后老者才执起萧争冰凉的手腕,垂下眉目开始把脉。 他把脉的时间似乎比府医还要久一些。 默默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府医早就听说府里请来了位姓白的隐土医者。 此刻正以一个虚心受教的神色认真的观望着。 果不其然是高人,手法娴熟没有任何忙乱,仿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白先生面上并无什么沉重之色,这让寝殿内外的人微微松下了口气。 “外伤没什么大碍,虽然看着骇人,过些时日便也能恢复。” 一直伫立在窗边的暗十一听了,紧攥着的指节才松懈下去。 他胆战心惊了许久,生怕暗九会有什么不好。 他都答应了暗七的,会保护暗九。 可是暗九转眼间就被人带走了,九死一生才又回了府。 就在蓝慕瑾紧绷的肩背线条也才有了些许和缓的时候,老者沉吟了片刻接着开了口。 “老朽开些药,先养外伤。” 蓝慕瑾眉梢微微抖了抖,沉沉开口询问。 “先养外伤?” 第142章 什么毒 “先生……这话是何意?” 蓝慕瑾蓦的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包围了他。 没有内伤……先养外伤……是什么意思。 老者神色上这才有了几分郑重,略一思索给了回应。 “毒性确实刁钻。” ……毒? 蓝慕瑾愣神间,白先生已经唤人将水盆取走,他半晌才反应过来。 “什么毒?” 白先生显得略有些不解,与紧张到明显无措急躁的五皇子对视了一瞬,茫然反问。 “殿下派人请老朽过来看奇毒,难道不是为此人诊治?” 蓝慕瑾竟张了张嘴,竟一时无话可说。 白先生本身就是暗七几日前请过来给萧争诊治的,蓝慕瑾也默许了。 他确实认为萧争体内可能会有余毒,造成了他失忆和心性大改。 第191章 但自萧争笨拙而专心的画了那个桥,也再次写出了他没见过的奇怪符号。 他早就将这个可能给打消了。 他意识里觉得萧争可能并不是泱朝人,可能是四皇子从北离挑选,蛰伏在自已身边的细作。 但是萧争失忆了,已经不记得自已原本要做的事。 更或许进五皇子府也并非是他自愿,只是受人胁迫不得而已。 可此刻从医者口中得知萧争确实身中奇毒,只觉得通身寒凉难以接受。 “……是什么样的毒。” 白先生略微想了想,轻缓的叹了口气。 “此时脉搏微弱,老朽看不出是什么毒,从脉象上看并不是近日毒性,起码已经蛰伏在体内两年之久。” 两年。 或者更长。 那便是入府之前便已经中毒,亦或是在暗七将他带回之前。 当初暗七救下他,他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明明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只有十一二岁那样的身量。 两腮凹陷面色苍白,满身的伤痕奄奄一息。 眼看就活不成的个人,顽强的活了下来。 如今却得知,他不仅受了如此多的苦楚,竟然还被喂了毒药。 蓝慕瑾眉目冷硬,眼眸里逐渐显现狂躁的怒意,仿佛一汪深情湖水转瞬就卷起了暗流巨浪。 “先生可能看出,此毒蛰伏如此之久,可对身体是有何种妨害。” 老者回身望了眉睫半掩眸色无神的萧争一眼,又沉默了一小阵。 最后做出了不大确定的猜测。 “家师曾对毒性算是精通,老朽耳濡目染只能算是懂得皮毛。” “既然能蛰伏在体内如此之久,那便大有可能是磨人的毒性。” “通俗说,就是期限内没有解药缓解,便会承受些难忍折磨。” 他的话说完,蓝慕瑾冷寂的眸色霎时就被忧心替代,他瞬时就攥住了萧争的手腕。 “解药。” 可他什么也没对萧争说,只说出这两个字,便想立刻起身好似是急着朝寝殿院外走。 刚松开的指节却被有些无力的冰凉勾住。 他迅疾的动作霎时勒止,神色紧张的朝着床榻上看去。 萧争依旧眼眸微睁,瞳色透露出一片疲惫无力,他苍白的唇瓣微微动了动。 声量有些听不清。 蓝慕瑾急忙倾身过去,紧张无比的轻声询问“阿争,你说什么?” 萧争通身温度冰凉,此时蓝慕瑾终于在靠近他唇边时,耳垂感受到了呼吸出来的温热。 声量平平。 没有任何波澜。 “他没有解药,你不必去了。” 他知道,蓝慕瑾是要去寻四皇子,想方设法从对方手中夺得解药。 就像刀兵相向从太子府将自已救回那样。 萧争此时可以猜的出他想做的一切,但他不会再让他去做这些危险重重的事了。 “没有解药,不碍事,我不会死。” 只不过是会两月半经历一次药性折磨的苦楚,萧争想,大概这也是压垮暗九放弃生机的其中一根稻草吧。 他的眼瞳里只有微弱的一些光芒,甚至没有任何对命运不公的仇视与委屈。 本来抬步想将暗九没事去告知暗七的十一脚步像是定在了原地。 他面具上还带着斑斑干涸的血痕。 身上还是褴褛与狼狈。 只是将蒙住口鼻已经被血水浸脏的黑巾扯下,那同样狼狈的面容上。 唇角轻撇着微微颤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形的桎梏。 直至过了太久,殿内的人已经先后离去。 独留主子和暗九留在离寝殿中。 暗十一才抬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此处,他都答应暗七了,会保护暗九。 只有暗九没事,暗七才会开心。 可暗九有事了,他不仅受了一身的伤,还中了毒。 他通身的疲惫与愧疚抗衡着,如行尸走肉般步行出去很远,他都不知道自已要去哪。 回住处? 还是去寻暗七。 可他现在怕见到暗七,他不想将这个坏消息告诉暗七,但暗十一面对暗七根本撒不出谎。 他犹豫彷徨间,一不留神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冷不防的接触让他混沌的思绪瞬间再次惊醒,伸手便探向腰间。 可他掏了个空。 今日他甩出去一把又一把的石头子,早已经没有了暗器。 这也仅仅是他的肌肉记忆而已。 抬眸对上的,是一双熟悉而极具安全感的眼瞳,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深邃而温柔。 将危机抵御在外,将宽容蕴含其中。 暗七攥住他落在腰封上僵硬的指节,开口声量沙哑而温和。 “十一,先处理一下伤口。” 如若是平日里,暗十一肯定高兴成撒了欢的兽崽,上蹿下跳或是直接扑过去乐开了花。 可他此刻却像是有块石头子堵在了喉头,半声都没发的出。 他很怕自已一说话,就会瞒不住。 暗七早已经将他的异样反应看了个清楚,他知道暗十一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 什么喜怒哀乐一眼便能瞧得出来。 “暗九怎么样了?府医诊治过了吗?” 暗十一的眼神瑟缩了下,嘟嘟囔囔回应“他没事,你请来的那个老大夫说是皮外伤。” 第192章 可他说完发现暗七还一直在看着自已,好似要将自已看穿一般目光一错不错。 盯的他都起了阵阵的惊慌心悸,好像自已犯了天大的错一般。 在暗七灼灼的视线下,暗十一肩背僵硬的忍了片刻,最后突然就将嘴角瞥了下去,泪意转瞬就夺眶而出。 强撑了一天一夜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顷刻坍塌。 他视线不清的伸手去捞眼前人,被暗七攥着手臂扯进了怀里。 “十一,没事。” 暗十一的泪水波涛汹涌,贴着暗七的肩膀,伴随着衣料上并不好闻的血腥味,抖着嘴唇开口。 “他中毒了……他中毒了暗九他……暗七,他中毒了……” 暗七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后心,平稳而安静的句句回应这并不连贯的话。 “没事。” “十一,都会没事。” 第143章 别担心,都会好 天光已经大亮,皇城里的人也像往常一般行商买卖。 唯一不同的便是东街太子府外围着冷面寒霜的百众铁骑。 那个身着黑甲看不清面容的将军如一尊雕塑,伫立府门外。 没过多久,五皇子府也被围拢起来。 手执长枪的御林军看守的严严实实,进出都不可。 朝臣都知五皇子与太子昨夜的冲突,如今看来只等天子决策了。 得知这个消息,五皇子并未有任何意外,反而面色淡淡的将寝殿外,执意留下看守的暗八给轰了回去。 “不必守着了,御林军都看守的如此严密,什么刺客也进不来。” 暗八犹豫了一阵,而后又听主子淡淡吩咐。 “去看看暗十二。” 还散发着血腥味的黑衫身影转瞬就消失在了院落,蓝慕瑾这才轻轻关上了寝殿门。 就靠坐在床榻边上,默默看着萧争沉睡。 萧争此时浑身上下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只是那些绽开皮肤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 他赤裸着上身,是蓝慕瑾生怕伤口会被衣料剐蹭。 开窗怕他冷,关窗怕他闷。 此刻却是一言不发的挡在了床边,盯着萧争脸上可能会出现的任何难受神情。 连日来的担忧也令他十分的疲惫,又与太子府对峙了一夜。 被逐渐上升的清晨光线一照,他一阵阵的后怕。 会突然转过视线盯着昏睡的人看,会伸手过去在萧争的唇边探鼻息。 又很怕此时此刻就是一场梦,眼前静谧安稳的一切,随时都会破碎。 恍惚了许久,蓝慕瑾最终将自已身上可能会擦碰到萧争身上的外衣褪下。 只身着纤薄垂坠的里衣,缓缓侧躺在了床榻外侧。 面朝着里侧,盯着眼前真真实实的眉眼。 小心翼翼的蜷起掌心,将萧争松懈的手指握住。 切切实实的触感才能让他确定,这不是梦。 他将一件轻薄的里衣轻轻覆盖在萧争裸露的胸口,动作慢的很怕这丝滑垂坠的衣料也会剐蹭到伤口。 见萧争并未有任何动静,才放下心。 过于静谧安稳,他的视线从灼灼缓缓趋于疲倦,竟是不知何时陷入了睡梦中。 萧争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眸看见的是熟悉的窗幔。 神志回笼才记起,自已已经回了五皇子府,自已身处皇子寝殿。 他默然愣了会儿神,微微侧过头,看见了身旁熟睡的人。 像萧争记忆中那样,蓝慕瑾挡在了床榻外侧,遮住了大部分光线,围成了一个狭小的保护圈。 萧争盯着那张清秀的眉眼看了许久,忽然很想去触碰他的侧脸。 想碰一碰,是否他会像自已原先猜想的那样,冰冷至极。 他轻轻抬了下手腕,却发现自已的手是被轻轻攥着的。 才刚刚轻微扯动了一下,眼前熟睡的人突然瞬间惊醒,眼眸立时睁开,瞳色一片清明。 几乎是同时便从床榻上腾一下翻身而起,万分紧张的盯着自已看。 “你有哪里不适?” “伤口疼?” 萧争怔愣了片刻,轻轻的摇头。 蓝慕瑾的神色安心下去些许,依然带着紧张接着询问。 “你要喝水?” 他接踵而来的询问像是连绵不绝的海浪,不断的半问半猜半观察。 将萧争都给问懵了,产生了短暂的错觉。 好似眼前这个根本不是泱朝哪位皇子,而是个事无巨细照顾病重儿子的老父亲。 在萧争茫然又无言的注视下,蓝慕瑾抿了抿唇。 将过于紧绷的思绪平复了些许,才最后问出了一句。 “你睡不着了。” 依然没得到萧争的回应,蓝慕瑾神色染上了些许的愁绪,他轻轻开口提及了心中忧虑。 “我能找到解药。” “你别担心,都会好。” 沉默不言的萧争终于微微启唇发出沙哑的回应。 “并不碍事,左右不了生死。” 左右也不过是生死而已。 在这杀人诛心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世间,插一箭剐一刀或是中个毒。 又有什么可怕的。 被威胁被他人左右,逼迫着去做已所不愿的错事,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 可萧争眼眸里的郁郁实在太过沉寂,往日那些跳脱与狡黠,还有那些自以为的小聪明都已经荡然无存。 第193章 蓝慕瑾只觉得心慌,什么毒或许都不是无解。 但失去的无虑还能再找回吗? 他突然就从床沿边上离开,只着一身里衣迈出了寝殿,甚至迈出了院门。 萧争不知他是去做什么,也只一会儿,便又回来了。 抬步走到了铜镜边,从桌边取了一个尺寸不小看起来有些沉重的匣子。 就那么托着放置到了床榻上。 蓝慕瑾默然看着眼前的雕花木盒,想起萧争不服不忿的喊叫着自已连个兵器都没有。 气势汹汹的奔到桌案上,用手指蘸着茶水划拉了两下。 “我想要这样的。” “这是刀,就像半月牙那么弯的刀。” “要俩。” 萧争没开口询问,只默默看着蓝慕瑾将盒盖掀开,视线落下,眼眸微动。 “本不想给你,看上去太难以掌握。” 他伸手探入盒中,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弧度好似半月牙的弯刀,小臂长短,黑柄黑鞘。 即使在这晨光倾泻的时候,也只有不惹人注目的雾色暗光。 而方才突然被只身着里衣,立在寝殿院门处的五殿下唤来的下人,正风风火火急匆匆的朝外院跑。 一路生风的寻到了愁容满面的管家,开口便是火急火燎。 “殿下说,让您去西面角落那个院里。” “……取一个枕头。” 管家皱着眉头反应了一会儿,紧绷的脸色突然转为了欣喜,转身就健步如飞的朝着府后赶。 “枕头!” “他醒了!” 下人都有些担心,年岁都过五十的管家走这么快会伤到腿脚。 也有些疑惑。 府里这么多下人,殿下为何非一定要让管家跑这一趟。 管家仿似都忘了自已先前总觉得这院子是个诡异渗人的地方,这会儿脚步未停的连个犹豫都没有。 直接就迈进了院门。 这次他也没再敲门,心里想着那个捣蛋小子口口声声说的“佛祖保佑”。 毫不犹豫推开了房门。 立在屋内的暗八正叹气,他立在两个床榻的中央,左边是内伤还未苏醒的暗十,右边是力竭昏迷的暗十二。 走神也没注意院外的响动,毕竟此刻府里已经被御林军围拢。 他也并不需要担心会突然杀进来刺客。 冷不丁撞开的房门让他霎时神经紧绷,蓄势转身眼神吃惊。 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头就站在了他眼前,不是别人。 常常都能在府中看见的管家。 管家也没想到屋里会有人,立在原地反应了一阵,瞪着面前通身黑衣,恶鬼罩面的人。 又看了看床榻上也有人。 缓了缓心绪温和的朝着暗八开口。 “府医虽然年岁还没过四十,那也受不得惊吓。” “你下次,下次可别提着领子抻着人走了。” “半跑半飞的嗖一下就过去了,太吓人。” “还是那个有点犯傻的孩子好,懂礼。” 府医? 提领子? 暗八:………………? 管家说完也没等暗八回应,也没过多好奇,心想可能这些年轻人可能是殿下收留的可怜人。 兴许根本不会说话。 所以他直接朝四周看了看,很快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我就是来取这个枕头!” 第144章 都守着你 就在暗八满脑子疑惑的注视下,管家直接在暗九床榻上捞过了那个木枕头。 然后脚步匆匆的又走了。 萧争此时的枕边就放着两把漆黑如墨的弯刀,弯刀被收进了好似外层是兽皮制成的刀鞘里。 他能猜到,这样便不会在动作间发出磕碰声响暴露自已。 原来,自已口无遮拦随意喊出来的任何话,蓝慕瑾都放在了心上。 萧争根本不会用刀,他只是头脑一热觉得这种刀更短,不会因为尺寸过大难以携带。 那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真有一把吹毛利刃的弯刀,一定能立刻削断黑鸟甩在他脚腕上的鞭子。 后来他自已都忘了。 自已曾经提过想要两把弯刀。 晃神间房门被敲响,蓝慕瑾起身走至外殿,萧争隐约听到了管家的声音。 而后蓝慕瑾便返回了,手中托着个他再眼熟不过的木枕头。 在他没什么反应的注视下,蓝慕瑾指尖嵌入枕头缝隙。 轻轻松松便将那个萧争自以为很严密的“机关”给打开了。 但他并未将里面的家当倒出来。 而是四处拾掇了一番,再回到萧争眼前时,手中扔下了数不过来的东西。 什么玉佩吊坠,珠串甚至印章。 反正看起来能很值钱却不占太大地方的东西,全都被一股脑的装进了那个枕头里。 萧争注视着他的动作,看着他几乎将枕头塞满,将那块封口费力的堵了回去。 枕头再次被摇晃起来时,没有了东西在里头碰撞的声响。 因为里头已经满满当当,没有了空隙。 “下次藏东西记得,不要让里面东西发出响动。” 蓝慕瑾淡淡牵着唇角嘱咐了一句,而后将那个枕头再次放在了萧争的身侧,与弯刀搁置到了一处。 “好了,都守着你。” 你想要的一切,都守着你。 第194章 我也会一直守着你。 蓝慕瑾视线里,萧争苍白着面色微微侧着头看着眼前的东西,却并没有露出该有的欣喜。 只是略有些颓然的,无神的,那么盯着晃神。 明明先前那么贪财的人,那么像护宝贝一样护着自已家当生怕被抢走的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任何欲望。 萧争不想要银子了。 寝殿里陷入了令人心慌的沉寂,蓝慕瑾多想,萧争是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意识到自已有了很多很多的银子。 是不是就会突然笑出声,然后像原先那样跟他确定,给了就不准再反悔。 对他狡黠又气人的的小声嘟囔一句。 “说话不算数的是狗”。 但萧争没有。 目光所及,还是那副郁郁寡欢的神色,和满腹心事的眼神,即使是在看着枕头,看着弯刀。 蓝慕瑾也根本猜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很想知道,但不敢问。 过了许久,萧争唇瓣微微动了动,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那些工匠,还活着吗。”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喉头干涩的沙哑,让蓝慕瑾的心头狠狠抽疼了一下,瞬时立即给了回应。 “都很好,昨夜天黑前已经派人前往辖地。” “他们都会好好的活着,也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萧争颓然的眼眸里仿似藏匿着丁点别的情绪,是让蓝慕瑾都一时没看懂那有些陌生的神色。 可他的眸色又太疲惫了,转瞬即逝般,什么都没有。 蓝慕瑾涌上来一阵的心悸,他想马上就看清那是什么情绪,可还未待开口,门外便有匆匆脚步传来。 “殿下,圣上传召。” 蓝慕瑾没有立即回应,反而攥住了萧争的手,眼神温和的叮嘱。 “阿争,我只离开一阵,很快回来。” “我让人在门外守着,你若是需要什么开口唤一声便好。” 他真的很想一直就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哪怕离开一小会儿都放心不下。 但进宫是必然,从蓝慕瑾决定带百众侍卫军将太子府包围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自已即将面对的是怎样后果。 那也无畏,就算辖地失之交臂,就算势力大为削减。 就算龙椅上的人对自已生出了更多的忌惮,自已这个颇得圣眷的人受了处置,那也无所谓。 可此时进宫,大概并不是他对萧争说的只离开一阵,很快便能回来。 不舍的用指腹摩挲而过,门外再次传来了小心翼翼的催促声。 “殿下,不徇将军还在府外等候。” 遮挡住萧争眼前的身影离开了,握着他指节的宽厚掌心也褪下了热度。 寝殿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五皇子就随着那些冷面寒霜的铁骑军进了宫,而太子府的府外也有一众铁面无私的骑兵等候。 太子府内的下人已经战战兢兢的到主院外提醒了三次,都没见太子殿下的身影。 此时已经来回跑了第四趟,鼻尖都吓得冒汗了。 那可是宫里铁骑啊,唯听圣上一人差遣。 若是殿下一直不露面,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不讲情面。 主院殿内,太子端坐垂眸不语,通身都散发着几近暴怒边缘的阴霾气势。 眼前垂首跪着八名暗卫。 四皇子再次扫了太子阴郁的神色一眼,怒气冲冲的朝着眼前的几个暗卫呵斥。 “叫你们到府内看守!你们都看哪儿去了?” 子卫依然垂眸未动分毫,面不改色的恭敬回应。 “殿下,我四人分散至府中四处,确实未见有人闯府。” 四皇子顿时怒气横生,瞪着眼骂道。 “胡说八道!” “就算当时府里人手不够!你们四个也不至于,不至于连个影子都没捉到!” “那么大一个人!还能说丢就丢了?!” “就没了?!凭空消失的?” 他吼完即刻就将火气冲向子卫身旁的卯卫,指着他的脑门接着呵斥。 “你不是说你守在府墙处?!你也没看见!” “身上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是怎么回事?你也跑去救火了!” 卯卫连个磕绊都没停顿,一股脑的倒腾出来一堆子卫先前交代他的话。 “殿下,属下是觉得北面火势太大了,怕可能会有人趁虚而入。” “而且那片范围都是常大人府中下人,多数没有功夫在身,若是有人闯府,根本抵挡不住。” 四皇子匀了口气,沉着脸反问。 “所以呢?趁虚而入的人呢?” 卯卫沉默了一瞬,开始信口胡诌。 “所以……所以属下看那片火势实在是太大了,常府那些下人来回跑的都快没劲了!” “属下想着……要不就先帮着救火。” “结果……结果那常大人性子可古板,执意非要亲自带人去救,说什么拼了老命也得将火灭了,不需要别人插手。” 第145章 当然一个也少不了 卯卫说怕有人趁虚而入那话当然是假的。 但常大人救火卖力这事他可没说谎。 他当时甩开尾随过来的人,只是正好到了北面府墙附近,也恰好目睹了一大群人慌里慌张的救火。 第195章 所以他为了洗脱嫌疑,特意没隐藏踪迹。 到了近前随便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 没想到那常大人看见他好似见了鬼一样,一个劲的说“不用,不用。” “这点事还是能办好,不劳驾暗卫大人,保证火星都给踩灭。” 常缚生知晓暗卫并不稀奇,但他并不识得是哪府的暗卫,所以生怕自已那个没烧完的油桶被发现。 卯卫并不能预料到其中缘由,到现在还是满脑子的疑问。 “殿下,那常大人确实古板,属下不经意听见他府里下人抱怨,常大人府中也失火了。” 这话听得四皇子眉头都抖动了一下,心说那可真算条好狗。 “也失火了?这可真他娘的巧了!就这禁院的火也不知到底是哪个混账放的!” 子卫:……。 门外的下人心急火燎的立着搓手,可半句都不敢催促。 宫里铁骑当然渗人,但能在太子府活命才是最该提心吊胆的。 半晌都一言未发的太子侧脸弧度都紧绷着,手中攥着个空的瓷白药瓶,他盯着脚前跪着的暗卫。 视线掠过青鸾玄翼,在朱雀身上停留了一瞬。 最后盯向了已经磕头认错几次的紫雁,眸色阴沉眼底仿似积蓄了浓烈厚重的怒意。 “砰”一声。 那个药瓶被生生捏碎,散碎的瓷片和粉末落在地面上。 在紫雁思绪紧绷到恐惧的时候,却并未听到预料中的怒吼和降罪。 只感受到了蟒袍衣摆从身侧快速掠过,带过一阵渗着凉意的明显风流,令她控制不住的肩膀抖了一下。 太子冷面寒霜的起身疾步走出了内殿,一言不发伫立在外殿。 只脸色沉郁的抬起了手,殿门口等候吩咐的下人立时麻利的将殿门拉开个门缝。 将外头听命的侍女小厮唤进来。 手脚麻利又迅速的将太子本来沾染了些许血迹的外衫褪下,片刻不停的又将早已准备好的明黄外衫小心的穿上。 安静,谨慎,妥帖。 全程也就是饮口茶的功夫。 四皇子见状立刻起了身,给跪立地的子午寅卯使了个眼色,沉着脸撂下句。 “本殿要先随皇兄进宫,你们几个自去领罚!” 他内心是一股子无可奈何。 若不是因着楚忆萧被扣住,他何必非要大半夜来蹚这趟浑水。 这倒好,蓝慕瑾派人围太子府。 蓝慕瑾面圣,太子面圣。 两两对峙倒把自已也得捎上了,平白无故就扣了个帮凶的罪名。 四皇子在太子身侧随着疾步朝着府外走,略带愁绪的试探着开口。 “皇兄,父皇不会真的重罚你我吧。” 太子眼眸里闪过一丝凛冽,阴沉的脸色更加紧绷,弧线生硬发出一声冷哼。 “重罚,蓝慕瑾带兵围府,父皇总不会视而不见!” 受召见的皇子身边没有带任何人,所有暗卫全都留在了府中。 天玑殿,未得召见的任何人都进不去。 受召见进去的人,也可能再也出不来。 此刻天玑殿内仍旧燃着袅袅熏香,淡淡龙涎香气飘荡在整个内殿,龙袍加身的帝王此刻正襟危坐。 好似从九天云雾中隐现的天帝,面色冷寂,看不出任何情绪。 龙袍宽袖垂坠在桌案边上,垂眸看着指尖轻按的一张图纸沉默不言。 桌上那张纸褶褶皱皱,还沾染了点点血迹,显得十分简陋而脏污。 桌案对面的玄衣武将默立了许久,都未等到天子发出询问。 又过了片刻,终于传来了淡漠的简单的一个字。 “说。” 夙夜兀自平缓了沉默许久的心绪,恭恭敬敬回应。 “昨夜太子府外冲突,三殿下与二殿下均有参与。” “只出动手下暗卫搅和了一番,在铁骑到达正街之前,便抽身隐匿了。” “唯有四殿下并未离开,执意留在了太子府。” 专注观察图纸的皇帝听不出喜怒的哼笑了一声,垂落的视线缓缓抬起,一双墨瞳深不见底。 “当然一个也少不了。” “总是这些上不来台面的小聪明,叫朕颇为失望。” “老四倒是长进不少。” 听着帝王自顾言语的夙夜没敢搭话。 毕竟帝王心难琢磨,他并不能听得出这句算不算夸奖。 那些失望也究竟是不是失望。 殿内这种沉寂并未有什么不合时宜,这只是天玑殿的常态。 泱朝天子视线在殿门方向停留了一阵,再次垂下看向桌案上那张潦草的纸张。 夙夜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形威压下的沉默,只要心中未有杂念,只留衷心二字。 那天子近前并不显得那么胆战心惊。 他的视线一直都是垂落的,不曾抬眼看向桌案,也并不会因为帝王一直关注那个纸张而将目光也投射过去。 只规矩本分的,一直注视着脚下柔软的白虎绒毯。 皇帝仿似是看的也无趣了,食指中指夹着那张纸随意的扔到一边,随后压在了沉重的砚台底下。 撩开龙袍广袖,微扯了下衣衫下摆。 起身时,龙袍遮盖下依然是一双未着鞋袜的赤足。 似是察觉夙夜目光望了过来,皇帝也并未怪罪,只十分坦然随意开口。 第196章 “若不是要给那几个甩脸色看,连这身龙皮也不必披了。” 夙夜依然没敢接话。 因为这话他能听懂,却也不完全懂。 待天子转身背对自已时,殿外远远传来了掌事太监的脚步。 但也只是停在了内殿门外,略微扬着声量朝里面询问“陛下,五皇子到了。” 天子一言不发。 又过了一阵,外殿门外又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朝着掌事太监小声开口。 “公公,太子殿下与四皇子也到了。” 掌事公公听了立即回头要开口再禀告一次,还未带出声,便听到里面沉沉扔出句。 “滚进来。” 本来天子就喜怒无常,此刻这冰冷的三个字直叫掌事太监脚底发寒,感觉后脖子都在冒凉风。 立刻脚步匆匆的朝着殿外走。 生怕受了迁怒。 第146章 天玑殿 掌事太监一溜小跑到了殿外时,顿时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略一抬眼,眼前立着三位皇子。 每个都神色无异的各自规矩等待传召。 并未发生任何明面上的冲突,殿外氛围也安静无比。 可明明就是有一种裹挟着针锋相对的感受,掌事太监不禁暗自嘱咐自已,这是错觉。 这可是天玑殿。 别说在殿外冲突,就算是言语上几句羁绊,也可能从主殿内突然射出一根羽箭,随时穿膛而过。 无论是何身份,都无例外。 “三位殿下……请……” 他也仅仅避重就轻的说了这么一个字,天子说滚进来,他可不敢如此传话。 蓝慕瑾神色淡淡,身上的衣衫已经换成崭新,依旧是月白缎面,通身洁净。 前襟上并没有摄人心魄的四爪蛟龙。 只唯有领口腰封有并不明显的暗色绣线,墨发束起一丝不苟,用白玉发冠点缀。 显得整个人都没有了丝毫的锋芒。 他神色淡然的朝着掌事太监略一颔首,率先抬步踏入了外殿门。 反观是太子明黄蟒袍金贵无比,蛟龙身躯在午前的光线下熠熠生辉,略显寒凉。 太子也一言不发的迈入了天玑殿门,四皇子只好紧随其后。 四皇子身上还是着的墨色武服,他自始至终都未回府,虽不徇将军并未为难要他留在太子府。 但他也没得选,走不了。 此刻甚至衣摆处还有几处被甩溅上的几处血点子,好在是墨色的,并不明显。 穿过外殿拱门处的袅袅烟雾,三人先后行礼跪在了内殿正中。 “儿臣参见父皇。” 此时殿内已经没有了夙夜的踪迹,只有一身龙袍的天子背对伫立的身影。 许久,都没得到回应。 几个皇子只能端端正正跪着,脊背挺直静静等待。 半晌,沉默的帝王终于开了口,语气阴沉没有半分感情。 “朕难道没说过,你们想争个高下各自施展。” “朕不管。” “唯独不准自相残杀。” 一声冷笑自头顶传来,天子缓缓转身,视线落到跪在眼前的三人身上,目光好似一把无形尖刀。 未抬头都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慑和遍体生寒。 “争个你死我活还不够,皇城街头,无数人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厮杀到一处!” 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吼使得跪着的人浑身一震,转而又突然平缓下来。 却让人感觉更加冷冽彻骨。 “朕还没死。” 太子双臂交叠兀自屈身行礼,语气中略带惶恐,更有不忿。 “父皇息怒,儿臣不得已。” 蓝慕瑾仍旧一言不发,默然的听着太子压制着怒意开口。 “实属五弟带着百众侍卫军包围府门,执意闯府受阻,儿臣只得抵抗。” “儿臣!并无他法不得已而为之。” 太子也只寥寥陈述,并未过多提及,他并不觉得自已需要说的再多。 铁骑到达府门前,场面也是明摆着无法抵赖。 他话音落下陷入片刻的沉寂,皇帝眸光晦暗的盯了太子一瞬,略一侧目看向身姿魁梧,却打算一直沉默的四皇子。 四皇子可本想一直不说话,自已本来就是个瞎掺和的,最好是一言都不发。 只让太子与蓝慕瑾对峙好了。 万没想到头顶传来了强烈的注视感,他紧张之下又不得不开口接话。 “父皇,确是五弟包围太子府在先,儿臣……儿臣营救皇兄,亲眼所见。” 情绪阴郁的天子突然发出一声哼笑,不喜不怒的扔出句。 “你倒是知道个兄友弟恭,夜半得了消息紧赶过去。” “嫌闹得不够大,脸丢的不够多。” 四皇子脑袋一片空白,压根都接不上话。 这平白扣上来的罪名,可真是有口难言。 怎么狡辩? 无论如何他也也不可能能提及,关于五皇子暗卫被拘禁太子府之事。 太子拿人在先,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蓝慕瑾如此看重手下暗卫,为此不惜大动干戈,肯定也不会将此事捅到天子近前。 可事情很快便出乎了他的意料。 皇帝的目光在他低垂的头顶漠然盯了一阵,径直看向了沉默不语的蓝慕瑾。 第197章 “什么理由,能让你围了太子府。” “你可不是个冲动性子。” 视线下蓝慕瑾没有过多被灼灼注视的紧张感,依然神色浅淡,平声回应。 “父皇明鉴,儿臣不想闯府。” 他的话让四皇子一愣,也让太子立刻没收敛住情绪,微微蹙了眉,开口质问。 “你带着百众包围府门!冷漠杀剐无情,如今却矢口否认?” “还要让父皇明鉴?” 太子压制着怒意的质问好似捅进了棉花里,蓝慕瑾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色。 默默端跪肩背挺直,好似天亮前冲突杀戮,冷血无情的并不是他。 他脸色略有倦怠,被云白衣衫一衬,更显得疲惫非常。 “皇兄莫要误会。” “臣弟是辖地出了乱子,手下暗卫尾随滥杀百姓的凶手追至皇兄府门。” “眼见着凶手翻墙入府,臣弟也是不得已。” 听了这种轻飘飘又荒唐的理由,太子瞬时有些压不住怒气,沉着声量发出一声反驳。 “你真是信口雌黄!” “你认为谁会信你这种信手拈来的狡辩!” “滥杀无辜的凶手?你何不直言本殿就是凶手!” “叫人在府后放一把火,本殿又怎知你不是趁乱将人混进府中!” 蓝慕瑾这才缓缓抬起视线,眸色里没有半分焦躁,只启唇反问。 “皇兄府中失火了?” “此事,臣弟不知。” 这话都将太子给气笑了,紧着眉心反问“你不知?” 那冲天的火光天不亮之前清晰可见,谁人不知? 两人的对峙显得十分漏洞百出,漠然未语的天子顿时发出了一声哼笑。 这显然并不可能是蓝慕瑾真正寻出的理由,他究竟是为何非要闯太子府,他又怎会不知。 视线落在砚台底下的纸张处,皇帝淡淡开口询问。 “你为了追拿刺客,执意包围太子府?” 就在四皇子都感觉这理由十分牵强时,便听到蓝慕瑾淡淡回应。 “儿臣有个暗卫,追捕刺客至太子府。” “被皇兄府中暗卫反当成刺客扣下了。” 在太子和四皇子不可置信的疑惑中,他侧过头询问。 “皇兄可否将臣弟这个暗卫放了?” “当初父皇派于身边的暗卫,死的死亡的亡,臣弟费尽心力才能培养出一个。” “若被皇兄一怒之下杀了,臣弟属实心疼。” 太子眉梢微低,整个神色都压制不住了怒气,咬牙切齿发出一声怒喝。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第147章 他要做什么 蓝慕瑾疯了。 太子根本猜不出他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他如此大动干戈,带人包围太子府,不惜在皇城之中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闹出如此大动静,就为了救出那个暗卫! 太子自始至终都坚信蓝慕瑾绝对会对此事只字不提,若是将此事捅出来,那他的暗卫哪还有命在! 万没想到蓝慕瑾竟一个篓子直接将人给招了出去。 他要做什么?! 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他根本不在意手下暗卫是死是活!难不成口口相传人尽皆知的五皇子冷血绝情,薄情寡义。 不是他刻意装出来的假名头。 他是真的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那他闯府又是为了什么?损失一众手下侍卫军,就为了给自已扣个没有实证的罪名? 太子竟然陷入了短暂的纠葛。 蓝慕瑾,比他想象当中更寡情。 但他蓝慕瑾能舍,太子却不能舍。 就算萧争满腔抵触和恨意,没有给他半分好脸色,太子也一定要将他留下。 不管他是五皇子暗卫也好,是谁也罢,人跑到哪,他都要将人再带回来! 太子的眸色隐藏着阴沉复杂,盯着五皇子那张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脸,音量沉沉。 “人你已经带走了,反而与我索要?” 五皇子淡淡垂着的眼睫看不出情绪,略抬起视线与太子对视到一处,眼眸里是无尽的疑惑。 “皇兄真是说笑。” “若是皇兄不想轻易归还,那臣弟也只当告罪。” “自始至终,臣弟可一直被拦堵在府门处,未曾踏进过皇兄府中一步。” 这轻飘飘好似无足轻重的几句言语,让太子隐忍许久的怒意终究是无法压制,怒火滔天迸发出一声怒吼。 “蓝慕瑾!你信口开河!” 五皇子并未接话,转而直接看向了已经被他这番话惊到发愣的四皇子。 眸色温和的询问道。 “四皇兄也在场,可为臣弟作证。” 四皇子那个脑子,懵了半晌直接就响起了炸雷,嗡嗡嗡震的不知该如何作出反应。 什么玩意?! 我给他作证?? 蓝慕瑾疯了吧! 四皇子整个都是不能理解,满脸的茫然不可置信,自已依附太子这事多年来人尽皆知。 就算自已并不是真的要归于太子麾下,那明面上就是摆着的事实,他怎么还让自已给他开脱这话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说什么……?” 迎着皇帝落过来的审视眸色,四皇子不得不接话,只犹豫着发出了一声反问。 第198章 蓝慕瑾朝四皇子微微牵起几分笑意,再次重复了一遍。 “四皇兄在场,可作证臣弟是否并未踏进太子府。” “臣弟带来的侍卫军,暗卫,是否也未有一人曾冲破府门。” “四皇兄还吩咐手下暗卫看护府邸内院,是否亲眼见过臣弟派人闯进太子府,将人救了出来?” 几个问题接连不断地朝四皇子抛了过来,虽然语气和缓恭顺,但就好似连珠炮一样怼的四皇子一时哑口无言。 四皇子:……他娘的。 说什么?随口胡诌一番,说看见他五皇子府暗卫进了太子府,将人给救走了。 万一说出来漏洞百出的话,提前也没提,岂不是欺君之罪。 再说人是谁救的,是他娘的老子让人救的! 糊里糊涂怎么就将此事绕回到了我这!他拧着眉头眉心都蹙成了川字,抿着嘴纠结了老半晌。 愁的都能夹死个苍蝇,脑子迅速思索考量了老半天。 最后感受到头顶落过来一股威压视线,抖了抖嘴唇,还是没敢撒谎。 “……不曾。” 太子听了半天倒是听懂了,忍不住发出一声哼笑,眼神凉薄的盯着对面这个装模作样的人,蓦然反问。 “蓝慕瑾,你究竟想做什么?” 五皇子依旧没过多情绪,神色淡淡的回应。 “臣弟只是想寻回手下暗卫,自出宫立府多年来,臣弟遭遇的埋伏,刺杀多如牛毛。” “没有几个暗卫傍身,深感惶恐。” “寝食不安,夜不能寐。” 这种鬼话,太子都接不上话。 他不禁都怀疑蓝慕瑾是真的疯了,为了寻回暗卫,为了傍身。 然后亲自陷入混战杀得通身浴血? 可余光中那冷漠旁观的龙袍缓缓从他们眼前掠过,不疾不徐的也没多少怒气的坐在了桌案边上。 宽袖随意的掠过桌案,从那方沉重的星宿砚台底下轻轻抻扯出了一张纸。 指节夹着纸张边缘轻轻抖了一下,放到了眼前观看。 “老五啊,你这个暗卫。” “你果真只是不甘多年悉心培养?” 蓝慕瑾的视线默然垂向地面,并未看向皇帝手中捏着的那张褶皱沾染着血迹的纸张。 “父皇当初赐下的四名暗卫,如今也只剩一人。” “儿臣本事不济,培养不出更出挑的暗卫。” “只有这一个头脑还有几分聪明。” 太子深深蹙眉,疑惑的盯向那张略显潦草的纸张,便见天子指节轻捏着那张纸朝前一递。 蓦然松了指尖,纸张飘飘摇摇左右摆动着缓缓落在了地面上。 落在了蓝慕瑾的身前。 太子的视线追随着纸张下落,待纸张落定,看见上面是线条交错,略有些奇怪的描画。 一座桥。 他好像猛然明白了什么,眼眸里全是震惊闪现些许的慌乱。 皇帝瞟了一眼心思各异的几人,语气淡淡询问。 “你让他去接管造桥?” 蓝慕瑾“是。” “图是他亲手画的?” 蓝慕瑾“是。” “那些奇怪符号是什么?” 蓝慕瑾“他特意做的记号,只有自已识得避免被人窥探。” 之后是片刻的沉默,太子盯着那张纸,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惊悸中头顶的询问冰冷的传入了他耳中。 “如今你还觉得,是朕偏颇?” “你派去了百人,他也还你百人。” “又有何处不公。” 话音落下,略微懒散坐在桌案后的天子起了身,抬步踩着绵软的虎皮绒毯从几人中间穿过。 熠熠生辉的龙袍就从太子身畔擦蹭而过,寒凉彻骨。 “跪着吧。” 天子未再瞧跪地三人一眼,径直走向了外殿。 第148章 怎么还没回来 虎皮绒毯的面积只占内殿的多半,当天子赤足踏在地面时,脚底传入丝丝冰凉。 只走了两步,外殿闪出一个如同鬼魅的黑影。 悄无声息的单膝跪在了皇帝眼前,垂手手中托举着只墨色短靴。 皇帝停顿了一瞬,抬起了脚尖,默然看着夙夜将鞋妥帖的替他穿上。 再落足,果然冰冷温度不再,只有淡淡体温残留。 天子身影消失在了天玑殿,外殿的龙涎香也逐渐消逝殆尽,独留面色淡淡的五皇子。 双拳紧握的太子。 还有神色复杂的四皇子。 三个身影直直的跪在地上,久不起身。 蓝慕瑾进宫时只接近午时,可直到天色已经开始显出暗淡,都未有人影从天玑殿中走出。 萧争身上的伤痕就像白先生口中所说,还算是皮外伤。 只是鞭伤伤口纵横交错显得十分骇人。 除此之外,他还有在辖地一心营救百姓时受到的一处利器剐伤,和生生扭断一截兵刃时,手心被割破的口子。 或许是由于失血过多,他显得十分疲惫倦怠。 浑浑噩噩的头脑晕眩了许久,醒了又昏睡。 睡了一阵又惊醒,仿似一闭眼他就会梦回到那个怎么奋力都靠近不了河岸的夜晚。 会梦到那些哭喊悲嚎,涌泪绝望的百姓。 而后便又会陷入被重重包围的困局,最终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第199章 转瞬间他就成了个骨瘦如柴浑身伤痕的小孩,藏躲在冰冷肮脏的角落,瞪着眼睛警惕的四处观望。 生怕会有人靠近。 后来有人靠近了,他猛打了个激灵差点惊叫出声,眼前却映入了一张泪水涟涟哭到鼻尖泛红的脸。 “忆萧。” 萧争最终还是被惊醒了,他睁开眼眸,眸底全是惊惧。 视线渐渐恢复,四周已经变得有些昏暗。 他的手朝旁边移了移,身旁是没有温度的。 指腹擦蹭床单,只触碰到了一把手柄坚硬的弯刀。 他反应了一会儿,眼神空洞了好一阵,看了看紧闭的窗框。 窗户好似一直未打开,此时天色可能已经不早,略昏暗下来的光线让他更觉得有些胸闷。 双腿微微蜷曲,缓了一会儿他试着从床上起身。 撑起手肘时,牵动了纵横交错的伤口,传入阵阵锥心刺骨的痛感。 他垂眸看了看,自已赤裸着上半身,他可以清晰看见自已身上那些深深浅浅被处理过的伤口。 或许是那个老大夫说的,如今是夏季。 将伤口包裹的严严实实更不容易愈合,待伤口开始结痂,要时常涂抹一些药物提防因干燥而扯动开裂。 而他手心的伤口或许是有些深,已经被仔细包裹过。 萧争坐在床榻边上走了一会儿神,没听到屋外有任何动静。 他只好左右看了看,从枕边抻过方才盖在他身上的里衣,尽量避着伤口剐蹭慢慢穿上。 起身时还觉得有些两眼发黑,又缓了一会儿才抬步虚浮的朝着寝殿门走去。 当他拉开寝殿门,吓了殿门外那个等待吩咐的小厮一跳。 冷不丁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看见是萧争立在了门口,盯着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苍白脸色看了一瞬。 张了张嘴开口询问。 “……公子?您醒了。” “……是有什么吩咐?是喝水?用膳?还是……” 萧争神色茫然的看着下人不停的搓着手询问,动了动嘴唇沙哑着嗓音问了句。 “蓝慕瑾呢?” 这一下子小厮给惊的,询问声戛然而止半晌都没敢接话。 这种好似被吓到的反应让萧争仿似意识到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问题。 “管家大叔呢?” 下人撒腿跑的飞快,片刻都不敢在这留了。 萧争就迈着有些无力的脚步,走到寝殿门外的连廊处,坐在了连廊扶手边上朝着院外望。 没一会儿,管家就脚步利索的在院门处出现了,好似十分开心,朝着萧争这边脚步匆匆看着都快要跑起来。 到了近前,萧争看见了管家脸上果然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乐的脸上皱纹都少了很多。 “萧侍卫,你可醒了。” 萧争盯着管家,开口再次询问“蓝……殿下还没回来吗?” 管家突然又从欣喜带了几分愁绪,立在连廊柱子边随着萧争视线也朝外看。 有点犯愁的开口。 “从午前进宫,到现在还未归。”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罚呀。” 听了管家似有若无的担忧唠叨,萧争没应声。 只有些疲惫的贴靠在连廊扶手边,手臂搭在扶手上继续朝院外望。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再过一会儿,宫门就要落锁。 萧争顺着昏暗下来的天色看向院门方向,沉默不言安静的发着呆。 好似是在看院门旁边的植被,也好似是在看拱门处的雕花,更像是眼神并未落到实处。 整个人都沉寂无比。 管家与他说话有一阵没得到回应,瞧着他好似心事重重的眼神,开口劝慰。 “你身上还有伤,还是回寝殿中莫要着了风。” “我叫人点上灯,点上灯就亮堂了。” “再让厨房做些吃食送过来,你肯定饿了。” “还是我去点。” 管家说着自顾自走去了寝殿,没一会儿透过窗户寝殿里亮起了烛火,将走廊也照亮了些许。 管家走出寝殿再次提醒萧争最好是回房内养伤,之后便急着去了厨房。 寝殿亮起灯盏,反而更显得外头逐渐昏暗。 没一会儿天色就更加黯淡,萧争略显颓然的靠在连廊边,依然朝着院外张望。 直至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宫门此时已经落锁。 也没有出现他所期盼的身影。 “不是说,只一会儿便回来了。” “怎么还没回来。” 他轻轻自语,从院门处收回了视线,有些眩晕的思绪缓了一会儿,蓦然又像是梦呓般开口。 “暗七。” “暗十一呢?” “暗十二。” 自已仿似不久前听到暗十二对自已说了话,但萧争也不记得是不是又是梦里想的。 他感觉自已听到了暗十二喊自已,他说。 “阿九,可以回去了。” 暗十二仿似陷入了无尽的梦魇,暗八已经皱着眉头守了他快一天,只见到他额角不停的冒汗。 “晚晴。” 第149章 常远之 晚晴。 暗十二始终记得,他妹妹出生前,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 而他娘仿似也受了恶劣天气的影响,竟是也苦苦熬了一夜都生不下这个孩子。 第200章 他当时不过六岁孩童,远远守在院门外瑟缩成一团,独自等待着关着的那扇门打开。 而屋里,除了他的娘亲,只有一个稳婆。 稳婆说了,他不能进去陪着他娘。 那时他眼睁睁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期盼着它什么时候能打开。 可他只能在外面听着里面痛苦的撕心裂肺,一声又一声,到了后来,便没了声音。 惊惧难安,瑟瑟发抖。 直至半晌里面都没有了什么动静,他终于是慌不择路,绕过看守的两个下人奔到房门处,想冲进去。 可门好似在里面插上栓,他根本推不开。 下人跑过来想拉开他,他惊慌害怕的大喊着。 “娘!娘!你怎么了娘!” 挥舞着臂膀将门板拍的哐哐作响。 可他才不过六岁,轻易便被冲过来的两个下人拦腰抱了起来,躲着他胡乱拍打乱蹬的四肢,将他带出了院子。 娘不说话了,她不说话了。 终于恢复自由的小孩茫然失措了一阵,冒着大雨拔腿就朝着主院跑。 常府府邸并不大,也并没有那么多看守的下人。 他像个滑溜溜的鲤鱼,像每次被长兄教训追着跑,怎么也追不上那样。 跑的飞快。 他奔进了主院,冲进了父亲与嫡母的院落,带着一身雨水扑跪在父亲脚前嚎啕大哭。 “爹,娘不说话了,你救救她吧求你救救她吧!” 常大人只是冷着脸呵斥了一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反倒是他那个向来冷漠至极的嫡母,鲜有的朝他牵起了笑容,略带嗔怪。 “远之,莫要胡说,妇人生子本就是道难关,你看你,顽皮淋了一身。” 屋外大雨滂泼,屋内其乐融融。 他的父亲就立在桌案边上,大他一岁的嫡兄端坐在桌边临摹字帖,甚至桌角还放了一鼎小暖炉,似是生怕学子手指寒冷。 他通身湿了个透,好似一条从激流中窜上岸的鱼。 无力的做了许久的挣扎。 可惜那些人都听不懂他这条鱼说的话,只让他窒息和绝望。 他跑了。 再次冲进了雨中,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他年幼的头顶,将他混沌胆怯的思绪冲的垮塌一空。 他冲进灶房取了一把锋利的菜刀,攥在手中像个疯了的狼崽穿梭在雨幕中。 当时他只有六岁,但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那把菜刀的沉重。 只靠着满腔的绝望和丁点的希冀,飞奔着冲回了院子,在下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当刻,卯劲劈在了门板上。 下人反应过来大喊着朝他冲了过来,他举着刀声嘶力竭的大喊。 “别过来!” 当时他的头脑并不清楚,只靠一股执念变成了个几岁的疯子,后来那个门终于开了。 他浑身湿漉漉的冲进去,只看见了满手是血的稳婆,和好似人事不省的娘亲。 稳婆惊慌喊叫看着眼前冲进来的小小身影,被发丝雨水掺杂着的脸上全是狠厉。 立即被吓得连滚带爬的朝外跑了出去。 他终于见到了娘亲,只是娘亲好似已经说不出话了,整个床榻上很多血,令他恐惧到浑身发抖。 “远之。” 他娘最后唤了一次他的名字,面色苍白满含愧疚的望着他。 “娘没有力气了,远之。” “娘不行了,把孩子救出来。” 恐惧如狂风巨浪一般席卷了他的神志,让他忘了哭,让他忘了喊一声娘。 真正带走他娘的可能是力竭,可能是过量出血。 但年仅六岁的他见到了那个婴孩,是他娘苦熬一夜生下来的孩子,只要那个稳婆拉一把,他娘或许不会死。 那天,常府偏院里没了个姨娘,但是多了个小姐。 常远之浑身是血的抱着他的胞妹。 天晴了,只是有些晚了。 涔涔汗水几乎浸湿了暗十二的整个发际,他的脖颈上也是汗渍一片。 暗八伸手探了探他的脸,并没有感觉到明显发热。 正要起身踌躇是不是烦劳白先生一趟。 便听见暗十二苍白的嘴角抖动了一下,唤出一声“阿九。” 在他的思绪中,他的视线中有一双眸光灼灼的眼。 那是他在常府带着胞妹苟且偷生的日子里,无数次在他眼前出现的眼睛。 常远之是常府二公子,但他只是个庶子。 没有父亲为他垫定好的坦途。 也没有等着他一展宏图的仕途。 能在常府好好活下来,常远之学会了太多本不该他富有的心计,就算只是件小事,他都要前思后想面面周到。 而也不得已成了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他也会觉得累啊,这种无穷无尽勾心斗角的日子,他厌烦至极。 可他还有妹妹晚晴。 晚晴生的像母亲一样的大眼睛,性格乖巧略带着点俏皮,在他处处呵护备至的保护下,并未受到过多风雨。 每次他都会故意悄无声息的躲到妹妹身后,冷不防扯她刚梳好的发髻。 晚晴便会立刻转回身看向他,一双大眼里全是茫然和赌气。 他总是欺负晚晴,却也只是轻轻拽一下发丝,或是突然装作凶悍的样子。 他妹妹太天真了。 第201章 没见过这世上数不清的丑恶嘴脸,他想让她能分的清,却又舍不得。 因为晚晴每次都会跟他赌气,嘴里叨咕着。 “将来找个良人,定然不能像哥哥这样。” 但是晚晴没有见到属于她憧憬的良人,因为她没有娘,她的哥哥也不是常府嫡子。 常远之心思再灵透,也躲不过是常府其中的一块垫脚石。 他存在的意义,大概只是为了给常大人寄予厚望的嫡长子铺路。 常远之自幼压在心头的重量仿似变成了千斤巨石,在他摆脱不了命运桎梏的时刻,崩塌尽毁。 他只不过赌气逃脱了。 也不过两日而已。 只不过短短两日而已。 他当时只觉得自已是做出了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但那个丧命之人,却变成了他捧在手心的晚晴。 寻不到常远之投身卖命,常缚生便在当晚就改了主意。 常晚晴便被送了出去。 而反悔回头的他再回府已经见不到自已的妹妹,他疯了一般的找寻,不顾一切的挽救。 可见到的最后一眼,就是生气缓缓流逝的那双眼。 本来灵动潋滟的眼眸里没了丝毫生机,一片死寂。 他抱着身躯冰凉的胞妹,看着她脖颈上浸出血液的伤口,发不出声音的呐喊着。 在心底声嘶力竭。 被无穷无尽的愧疚淹没。 他的妹妹明眸善睐,他的妹妹爱憎分明。 抬步不踏花枝,落脚不踩蝼蚁。 他妹妹是这世上,心地最善良的姑娘。 可那双饱含喜乐嗔怒的眼眸,再也没有了颜色,也再不能喊他一声哥哥。 恍惚间,他又看见了,看见了那双惊诧茫然的眼睛,不掺杂任何算计与猜忌。 眼里只有最真实的情感,和对他清晰的依赖。 那双眼睛弯了弯,将他视线晕染变得模糊,他慌乱的想要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 天旋地转中他穿上了漆黑如墨的暗卫服。 与身侧相同装扮的几个身影脚步生风落在了屋顶瓦片上。 悄无声息的飞掠停留在了一个蓝衫姑娘身后。 那个姑娘听到动静猛然转过头。 瞪着一双大眼不可置信的将他们几个从左至右看了一遍。 在看清来人的当刻,眼眸从刚开始的戒备和惊吓,转而化作满眼的安心。 身侧暗十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暗九你不会真是个女的吧?” 暗十二被蒙住的唇角牵起了欣然的笑意,带着无限温柔宠溺接了话。 “他不是女的,我给他上过药,脱了包扎的。” 梦魇不止的暗十二最后终于松缓下了紧绷的太阳穴,在暗八不知所措的注视下。 自眼角躺下一滴泪。 暗十二汗湿全身暗八想得也只是去请大夫,但见到眼泪的当刻他直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接绕开伤口开始拍打暗十二。 “醒醒。” “醒醒。” 暗十二醒来盯着暗八缓了会儿神,思绪回笼垂眸看了看自已身上。 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 他突然起身便要从床榻上翻下去,被暗八一把拽住,皱着眉头阻止。 “你睡了一觉又有用不完的劲儿了!” 暗十二的眼眸里一片平静。 “阿九呢?我要看看阿九。” 第150章 有话跟你说 暗八沉默了一瞬,才回应。 “在主院。” 暗十二也沉默反应了一阵,在主院。 似是看见暗十二不再执意起身去寻暗九,暗八心觉有些不忍,再次开口。 “主子进宫还未归。” 此时主院寝殿内应该只有暗九一人。 他撑到力竭都要将暗九带回府,让暗十二去看看,也能更安心几分吧。 暗十二果然再次撑着手臂去提鞋,暗八赶紧帮忙,却不想旁边传来了一声沙哑询问。 “暗九怎么了?” 惊的暗八猛然抬头,暗十二也惊诧的迅速转头朝着一旁看去。 暗十就坐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眼神疲惫的看着他们俩,眼眶还泛着充血微红。 刚苏醒还神智混沌的暗十只觉得胸腹闷疼,喉咙也干燥的紧,他视线有些模糊,加上此时天色也暗了。 目光所及,只有黑红交错。 他慢慢缓了一阵晕眩感,脑子里还充斥着方才那两声“阿九”。 屋里忽然陷入了一阵静谧,暗八和暗十二都一时没出声。 暗十二还不知道暗十受伤的事,但他看见暗十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就知道,他有内伤。 暗十几乎经常带着一身伤回府,但那都是外伤。 没有任何一次的外伤能让暗十变成这副虚弱的模样,每次都跟个铁人一样毫无所谓。 暗十二噤声没敢提。 更别说暗八,他更不敢提。 若是让暗十知道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恐怕就算暗十现在提不起什么气力,凭那个火爆性子估计也不好按的住。 所以两人都商量好了一般,谁也没说话。 暗十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两人,便看见暗十二赤着上身纵横交错着一些包扎。 尤其是肩侧那一块,透过布料都渗出了不少血迹,他立刻皱眉询问。 第202章 “你受伤了?” 思绪百转千回的暗十二随意搪塞回应。 “一点外伤而已。” 但暗十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盯着那些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的伤痕上。 这种程度的外伤,不可能是小事。 “暗七呢?暗九呢?暗十一呢?” 他只猜测是不是在自已不清醒的时候,主子又遭遇了刺杀陷害,是不是所有人都受了伤。 或有人殒了命。 “都很好,都没事。” 虽然暗八极力平淡的安抚,暗十还是直接起了身。 刚站起身就感觉一阵气血抽空,眼前霎时就漆黑一片。 胸腹中更是阵阵闷疼,还有些呼吸不畅。 “你内伤了,比其他人都要严重。”暗八扯着暗十的肩膀将他扶回了床上坐着,生怕暗十会不服不忿的怒吼自已根本没事。 但暗十只是略显疲惫的默默坐着,没有像往常那般逞强。 他没有因为别人劝他好生养伤就暴跳如雷的反驳“这都是隔靴搔痒!” 没有像个铜筋铁骨那样,随意去忽略身上新旧叠加的伤痕,坚持“皮外伤都不能算个伤”。 暗十知道。 自已这次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他输了。 他血丝满布的眼瞳里褪去了冲动,只有平静和沉淀。 暗八转身将桌边那盏油灯点燃,使得开始昏暗起来的屋子有了光亮,暗十先是盯着那盏萤萤烛火看了一瞬。 又顺着灯盏晃照下,看见桌角放着的,重铁护腕。 顺着他的视线,暗八转眸也看了过去,在看到那两副铁疙瘩的当刻,凭空就堵了一大口气。 不善言辞的他突然开口来了句。 “你离他远点,我觉得这人有病!” 暗十眼里只有无限的茫然,反应了一阵才知道他说的是谁。 一直默不作声的暗十二疑惑了一阵,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一直“小十小十”的二皇子府暗卫。 他懵了一会儿,没搭话。 抻了件衣服套上,起身直接离开房门。 暗十二并没有顺着已经点燃灯盏的连廊处走,而是顺着自已已经习惯的那样,躲着光亮,在渐渐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中隐匿去了踪迹。 他一路来到主院,本以为暗九会在寝殿休憩。 没想到进了院落,就看到暗九在寝殿外的连廊扶手处,半倚靠着望着院门的方向。 他瞬时就疾步靠近过去,略显忙乱的到了萧争身后。 “阿九,你怎么在外头坐着?” 萧争飘远的思绪被这一声唤回,蓦然侧回头看向暗十二,听着他十分担忧的询问。 “你身上有伤,不要在外头吹风。” 暗十二话音刚落,便对上了他那双不带任何戒备的眼睛,被殿门口悬挂的灯盏一照,闪烁着如原先那般清澈的光亮。 也很像晚晴不经意间看过来的眼神。 萧争的眼神从暗十二的脸上落到他身上,苍白的唇瓣微动。 “你身上也有伤。” 虽然只是轻轻一句不像反驳的反驳,又好似一句不像关心的关心,还是让暗十二鼻尖酸涩。 他看了萧争瘦削单薄的双肩一瞬,靠过去缓缓坐在了身旁。 看着对方一双眼瞳从方才的惊诧渐渐变得沉寂,好似有千千万万的心事都无法诉说。 他当初不舍得让晚晴经历的尔虞我诈,没见过的人性凉薄。 如今阿九全都亲身体会一遍又一遍。 而暗十二也默默盯着那双光彩黯淡的眼眸,仿似见到了当初晚晴被迫送进了别人的府邸。 抵死挣扎最后万念俱灰的模样。 “阿九,我有事想跟你说。” 在萧争的记忆里,暗十二从来都没这样严肃过,他一直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性子。 总是会巧妙的规避开所有的麻烦,秉持能不给自已添乱就不添乱的原则,嬉皮笑脸,说话气人。 但暗十二这会儿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萧争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一闪而逝的害怕。 连说话都仿似带上了一点颤音。 “阿九,我真的有个妹妹。” “她没了。” 萧争一言不发的听着暗十二从他小时候开始讲,讲他目睹母亲咽了气,讲他亲手将还未完全脱离母体的胞妹救了下来。 讲他与妹妹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讲他是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后来便讲到他再也讲不下去的最终。 暗十二没说自已是在何处寻到的妹妹,他的眼睛里,他的哽咽中,只有无穷无尽层层叠加的愧疚。 最后他说“阿九,我是常府庶子。” 第151章 这还得跪多久 暗十二坦坦荡荡告诉萧争。 “我是常府庶子,我叫常远之。” 他本以为会在暗九的眼眸里看见些许的震惊和惊诧,或是难以接受万分不解。 但萧争的眼神依然平静,就像一汪清泉,没有涌动任何涟漪。 “我是常府庶子,常缚生是我生父。” 他以为暗九没听懂,只好又认真重复了一遍,还将他一直不愿提的人也提了一遍。 仍然没有见到暗九哪怕皱一点眉头,暗十二兀自接着解释。 “如今我不得不告知你,等五殿下从宫里回来,我会主动请罪。” 第203章 暗十二隐瞒了自已的真实身份,因为一腔私怨蛰伏在五皇子府,如今常缚生已经知道自已身在五皇子府。 又一心攀附太子,恐怕如若自已不离开,早晚会成了把柄。 萧争沉默了许久,他只安安静静的作为一个倾听者听了暗十二想告诉他的全部。 面容浅淡,唇色苍白。 在暗十二眸含不舍的目光下,开口回应了句。 “你别想骗我跟你叫哥哥。” 暗十二瞬时乐出了声,眸光里的愁绪都浅淡到不见,他略显失望的抱怨。 “那我可白讲了半天自已悲惨身世,连句哥哥都换不来。” “阿九,你可忒狠心了。” 萧争匀了口气将视线再次递向了院门处,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都已经要看不见院门外的花草植被。 只有一片的漆黑。 暗十二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牵着唇角笑容浅淡。 “你想通了,是吧。” 他也并没有等萧争回应,音量轻轻兀自呓语,好似并不是在跟萧争说话。 “想通了好,往后有人将你护着,也能得几分安稳。” “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的。” 天色已经很晚,萧争怎么会不知道蓝慕瑾今日大概不能回府了。 他也完全清楚,他应该是承了圣怒,受了责罚。 或许还会因此被朝中那些与他对立,却抓不住把柄的老东西趁机弹劾,被他那几个皇兄明里暗里踩上几脚。 他毫无所谓的反问暗十二。 “你是觉得,你将自已身份坦白,是给蓝慕瑾心窝上扎了一刀吗?” 暗十二有些莫名,那也能算吧。 常府依附太子,自已毕竟顶着个常府二公子的名头。 往后,便没有理由和颜面再得殿下信任了。 被废去武功赶出府,都是五殿下仁善宽容,也极有可能直接被赐死。 暗十二没有感到不公,一切都是自已有错在先。 萧争伴随着一阵叹气声的话在他耳边响起,直接让他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若你这身份算是捅他刀子,那我呢?” “我是直接将他胸腹剖开,给他塞了满腔的冰块。” 院门处出现了灯光,萧争眼眸微动,却看见是管家带着两个下人进了院落。 暗十二只好将自已的不解暂时压下。 迅速起身离开了光亮处。 管家在小厨房里盯了老半天,让府里厨子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脚步匆忙领着下人走了过来,生怕吃食被夜风吹凉了。 “孩子,你怎的还在外头坐着?快吃点东西,趁热。” 萧争将屈着的膝盖慢慢放了下去,盯着还冒热气的碗看了几秒,突然吸着鼻子嗅了一口。 在管家满眼期待的视线注视下,弯起唇角回应。 “谢谢管家大叔。” 管家的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心说还得是这孩子,懂礼。 唉,也不知殿下是不是在宫里受了责罚呀。 天玑殿到了深夜都灯火通明,却寂静无比。 天子自午时离去之后,便再也没返回。 而本来觉得可能会承受滔天圣怒的三个皇子,也没再得见天子颜面,只能一言不发的跪在内殿。 从午时跪到天黑,又从天黑跪到深夜。 四皇子只觉得自已膝头都已经麻木肿胀,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偷偷瞄了一眼没有任何人影出现的殿门。 些微挪动了一番,将自已已经支撑到极限的重量略微朝后仰了仰。 他娘的,真受罪。 一朝皇子哪个不是金尊玉贵,自小到大从来都是别人跪自已,至多会在上朝时行个礼。 如今足足跪了好几个时辰。 只感觉自已双腿已经失去知觉,好似都要永远站不起来了。 那四皇子也只是不停的挪动了几次,根本不敢直接坐在地上。 他将自已的手心垫在了膝盖底下,都没有感受到明显的知觉,转眸望向依然跪的端正的太子,还有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的五皇子。 “皇兄,父皇只罚你我跪着?” “这,这还得跪多久阿。” 太子连个眼神都没错开,直直的望着面前空无一人的龙椅,纷乱的心绪已经随着麻木的双腿平复下去大半。 他自认为隐蔽不为人知的一切,几年来明里暗里使出了各种把戏。 父皇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并没回应四皇子的问询,而是发出了自嘲的一声笑。 难怪蓝慕瑾将暗卫之事全盘托出,难怪他敢明目张胆的带人闯太子府。 原来是他早就知道,只是将父皇早已经知晓的事顺势坦白。 如此才能少得几分猜忌。 太子久未移开得视线蓦然望向了神色浅淡得五皇子,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得垂着眉目,也并没有因为自已探究得视线而有任何起伏。 垂眸许久的五皇子思绪纷乱,心中裹挟着阵阵的惶惶不安。 即使天玑殿已经沉寂许久,他也没有松懈下半分紧绷。 直至漫长的深夜也终于熬过,黎明的些微光线顺着窗框投射出了些许。 实在熬不住的四皇子早已经没了最初端正的模样,半跪半坐显得十分萎靡不振。 第204章 就连太子也明显只是在硬撑,虽然并未移动,但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一夜都沉默不语的蓝慕瑾此时双腿已经从疼痛完全变成麻木。 外殿才有人影出现,太监总管端着个托盘走进了内殿,看见里头已经受罚一夜的几个皇子。 嘴都忍不住咧了咧。 “殿下,喝口茶润润口。” 被声音惊醒的四皇子瞬时立刻直起身,看见是老太监的时候才松了口气,伸手取过一个杯盏。 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第152章 万不得已 这都多久了,嘴唇都快渴干了。 太监总管又矮着身从太子和五皇子身前经过,一直弓着腰侧着身。 他可不敢哪怕有一点在跪地皇子跟前正面立着的胆子。 太子伸手取过杯盏也没什么过多神色。 蓝慕瑾将杯子捏在手上,略微润了润干燥的唇瓣,没有出声询问任何关于天子的话语。 若是一直跪着能抵过,那他宁愿跪着。 直至又到了午时,天子仍旧没有出现在天玑殿。 跪了实在太久,只饮了一杯茶的皇子都开始出现晕眩,伴随着阵阵喉头翻搅,眼前都出现了隐约的光点。 在兰园修剪花枝的天子才漫不经心说出了第一句赦免。 “放回去吧。” 午时,不徇将军出现在了外殿。 冷面寒霜的朝着几个皇子的背影规矩行了个礼,开口恭敬而冷漠。 “陛下有命,请几位殿下自行回府思过,本官会派人守在皇子府外,此间半月不准出府。” 太子撑着地面起身时,意料之中察觉自已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四皇子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缓解,宽大的手心不停的揉捏着自已的膝盖小腿。 然后瞪着大眼,万分震惊的看着蓝慕瑾直接起了身。 好似跪了一夜又好几个时辰的根本不是他,脚步沉重的朝着殿外走去。 “不是……他……” 他是个人吗? 是人都不可能承受了彻夜的跪刑还毫发无损,只是蓝慕瑾硬生生将肿胀的膝头疼痛忍了下去。 迈着好似已经没了知觉的步伐,还算稳当的走出了天玑殿,迈下阶梯时终究还是无法保持重心。 踉跄了下差点摔下石阶。 守在殿外的太监总管苦着脸没看的下去,走上去想搀扶一把,被蓝慕瑾淡淡拒绝了。 他就那么慢悠悠的一步一步,支撑着沉重的双腿,疲惫非常的走了出去。 直至终于出了宫殿,已经远远看见了宫门,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缓缓松懈下去。 蓝慕瑾并不像太子猜测那样,早就提前计划了一切。 他只是,不得不赌了一次。 不论是辖地还是皇城,或是他能够得着的任何地方,天子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也是蓝慕瑾自始至终都冷漠寡情,与朝臣不远不近,做何事都临时起意的根本缘由。 他所做出的一切,都在天子的掌握之中。 宫里早就知道了有萧争这个人,蓝慕瑾再想保他再想护着他,将他藏起来不让任何危险靠近。 也无法抵得过天子皇权。 越隐瞒,越危险。 若是自已执意将萧争的存在抹去,那皇帝必定会重查萧争这个人。 从而不知不觉变成众矢之的,被当成拦路的某一个无足轻重的死人。 蓝慕瑾生怕,生怕自已有哪一刻保不住他,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所以他坦然将萧争提了出来。 万不得已。 万不得已将阿争举上了明面,将他扯进了争斗洪流之中。 害他不得不跟自已一样,无时无刻不去面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宫外皇子府的马车还静静等待着。 蓝慕瑾缓缓步行到了马车前,上马车时他不得不动用几分内力。 放下车帘才将已经僵硬的膝盖慢慢收回,一路上不断用内力缓解肿胀,试图将瘀血拍散。 他想着,回府不能出现任何异样,叫阿争看出来。 萧争一直没出寝殿院落。 天亮以后暗七和暗十一都来看过他,见他好好坐在院子里,便放心不少。 暗十也来过,他用面具将苍白的脸色遮上了,没让萧争看见。 暗八默默远远跟在身后,生怕哪会儿人脚步不稳倒在哪。 如今六个暗卫,只自已身上还没受伤,他那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也显出了几分愁绪。 待人都离开了主院,萧争将门外守着的那个小厮也遣走了。 周遭陷入一片静谧,皇子寝殿院落平日里本就没有下人,萧争又在连廊处靠了一会儿,盯着院外发了会儿呆。 搭在扶手处的手腕微垂,手中攥着一把墨色弯刀。 趁着四周没人,他起身走至院落正中,左右手中握着弯刀慢慢熟悉了一会儿。 他并不会用兵器,但是像内力一般好似身体是有记忆的。 虽然弯刀执在手中十分别扭,略一舞动那个弯曲的大弧度就与预知的角度大相径庭。 但他还是慢慢熟悉着,思索着想找寻处正确的用刀方式。 他只穿着薄薄的锦缎里衣,是云白色的。 布料轻盈随风飘动,发丝就那么胡乱的披在了后肩上,没有心思去捆绑,因为抬起手臂动作幅度太大的话,还没愈合的伤口会扯渗出血迹。 第205章 但他专心钻研手中兵器时仿似忘了这一点,寻到一点正确方向便急于甩动刀刃。 晃照着雾色暗光的刃锋迅疾的贴着他肋下划过,惊惶间他便直接脱了手。 那把弯刀便真像个桨一样旋了两圈飞了出去。 他自已也因为闪躲得时候动作太大,抻扯到了身上得伤口,瞬时丝丝缕缕得红色顺着轻薄得里衣料子渗出。 晕染成了小片得血迹。 立在原地拧眉懊恼了片刻,他又去捡回了刀。 没理会伤口传来得丝丝拉拉痛感,继续甩动刀身,萧争好似突然不怕疼了般。 也并不是不怕,而是更怕自已太无能。 蓝慕瑾脚步沉稳得直直朝着寝殿院落走去,都没听清管家追着一路询问得什么话,他只想先看他一眼。 踏进寝殿院门的那一刻,就听见了簌簌风流利刃舞动声。 映入眼帘的,就是只身着里衣身量单薄的萧争专注在练刀。 那把刀险之又险的擦着萧争腰腹甩了过去,紧张闪避间,再次无可奈何的脱了手。 当啷啷掉在了不远处。 蓝慕瑾没去看那把刀,而是眉心紧促盯着萧争不可避免渗出血迹的衣衫,步伐迅疾的冲了过去。 拉住了萧争想去捡刀的手。 “你还有伤!” 萧争回眸对上那双自已熟悉的眼,视线转而从对方脸上落到身上。 并未从蓝慕瑾身上看到任何伤痕和不妥。 他察觉到了蓝慕瑾灼灼的视线,只能别别扭扭的开口搪塞。 “我喜欢这把刀,想练练。” 而后便执意去捡起了弯刀。 蓝慕瑾看着他那种仿似是执拗一般的动作,并没有再次执意去阻止。 他喜欢这把刀。 只要还有喜欢的东西,还有能提起兴趣的东西,那就好。 可他又实在心疼,只好靠近到萧争身后,伸出手臂将手从萧争身侧绕了过去。 圈着他,握住了萧争攥刀的手。 身后紧贴的人让萧争有片刻的紧张愣神。 而后那温热的掌心便带着他的手缓缓移动了,慢动作般的画出了一个刀花。 温和耐心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 “刀刃朝外,不然很容易伤到自已。” 第153章 你是认真的吗 握住萧争手背的掌心是温热的,靠在他脊背后的胸膛也是温热的。 那把他已经尝试无数次都无法掌握的弯刀。 此刻行云流水般在虚空中接连又划出了一条流畅的弧线。 轻柔的力道牵引着他,令萧争本来急于掌握的焦躁也奇异的平复下去。 耐心,温和。 “阿争,好生将伤养好了,练刀不急于一时。” 似是在问询,又带着试探性的劝哄,让萧争本来走神的思绪回笼,手上握刀的力道也松懈了下去。 他侧过头,望向手把手耐心教自已的人。 两人距离贴的很近,萧争回头时蓝慕瑾也将视线转了过来。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鼻尖就在自已眼睫之下。 突然就有点慌神。 是不是太近了? 但是并没有出现他猜测那样的闪躲,萧争只是沉默盯着他闪躲的眼神,和下意识想缩回的动作,并没反应。 他只是仔细望了一瞬蓝慕瑾脸上显现的疲倦,和泛着一些血丝的眼睛。 沉默了阵,突然开口。 “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蓝慕瑾诧异了一瞬,立即回应。 “好。” 然后便将萧争手中的弯刀取过,攥在了自已手中,眼含笑意道。 “那先回寝殿歇一会儿。” 萧争兀自走了两步,又停伫在了院落当中,他抬头看了看寝殿顶上鳞次栉比的瓦片,和随风摇动的梧桐枝杈。 “蓝慕瑾。” “我想去屋顶上坐着。” 屋顶?蓝慕瑾顺着他的视线朝顶头上看去,反应了片刻,想起上次他也是跟暗七一同在屋顶。 或许他很喜欢屋顶。 “好。” 将手中的弯刀搁置到寝殿石阶处,蓝慕瑾略微紧张的去握萧争的手腕,平缓开口解释。 “你有伤,我带你。” 自始至终萧争都没有什么反应,即使他的手绕过了萧争身后,放在了他后腰上。 他也没有突然闪躲,眼里平静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两人翩飞而起,像轻鸿一般落在了瓦片上。 萧争身着里衣,迈步走动间瓦片发出清脆的踩踏轻响。 一声一声。 走至梧桐叶片遮挡处,他屈膝席地而坐,轻薄略沾着血迹的衣料如水面涟漪一样垂落在瓦片上。 殷红点点,给朴素的梧桐仿似点缀成了一些动魄惊心的画卷。 身上蓦然被披上了一件外衣,他将目光从掌心大小的梧桐叶片中间,和枝杈空隙丝丝缕缕的日光中收回。 垂眸看向身上的月白锦缎,入目是并不浮夸的暗色龙纹绣线。 带着隐约的体温暖意。 旁侧身影也如他一般,席地坐在了风吹日晒的瓦片上。 那洁净的衣衫颜色,那莹白的清秀面容,并未生出任何违和,好似就应该时刻都如此一般。 待对方温柔深邃的墨瞳看向自已,眸色温和隐匿着无限缱绻,萧争就那么对望着看了半晌。 第206章 “蓝慕瑾。” 他看见对方的唇角微微翘起,荡起了柔和的笑意,突然抛出去句询问。 “你是认真的吗?” 蓝慕瑾的眼神里立时闪出了一丝惊诧慌乱,他即刻在心中将这句话迅速思量了好几遍。 无法确定萧争问的。 究竟是不是自已理解的那个意思。 “我……” 而萧争兀自又打断了他“你先别回答。” 蓝慕瑾更慌了,生怕这个问题就那么一闪即逝,往后都不会再被提起。 但萧争的眼睛一直都看着他。 目光灼灼,直白而真挚。 “蓝慕瑾,在你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告诉你我的身份。” 在对面人有些惶惶的眸色中,萧争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唇瓣,眼睫微垂,将心中的难安压下。 再抬眼,已经更加平静。 “我有两个身份。” 蓝慕瑾的眉梢微微低了低,眸色茫然的看着萧争,他早已经对萧争本来的身世有了大概猜测,但一时不能理解。 两个身份,是哪两个。 萧争撑着瓦片微微侧了侧身,与蓝慕瑾面对面,他的面色苍白,唇色浅淡,漆黑的眼瞳里却有思虑已久的沉淀。 “我是个细作,是四皇子派过来的,这你已经知道了。” “原本并不是我不想与你坦白,而是我自已并不记得自已是谁。” “蓝慕瑾。” 他盯着对面那双原先总是深沉到令他看不懂的眼睛,仔仔细细看着里面此刻蕴含的一切,音量轻缓而清晰的说着。 “我是北离王第九子,楚忆萧。” 而萧争也清清楚楚的看到蓝慕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依然注视倾听着。 “但我不能算个皇子,至多只能称一声九公子。” “因着自小不受宠爱,身份也与泱朝几个皇子大相径庭。” “我本在北离皇宫角落苟活,也不知道到底能挣扎到何年何月,身边只有一个将我带来世上的母亲。” “我十五岁那年,也就是三年前,北离有人献计称泱朝五皇子是最有胜算的继位人选,所以我也结束了苟延残喘的日子。” “成了真正的求生不得。” 梧桐树梢的叶片哗啦啦摆动着,好似是岁月洪流中无数心事与不甘,无足轻重的诉说着。 蓝慕瑾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眼瞳愈加深邃,微微蹙起眉心。 听着萧争情绪和缓的将他来自何处坦白。 萧争对蓝慕瑾说,从北离来至泱朝颠沛的一路上,经过了他最难熬最漫长的岁月。 日夜兼程,也要半月之久才能到。 连押送他的人都可以骑马,他不行。 他半数时候都在奔跑着,双手捆着绳子被拉拽,只为了风餐露宿让他显得更加像流民。 实在跑到即将昏厥,便会被人横着放在马背上快速赶路一阵。 他半数时候都在饥饿着,半月的时日只有十来次吃过东西。 只为了让本就骨瘦如柴的他显得更加可怜至极。 实在饿至头晕目眩,便会有人扔给他一块放置了许久的干粮,也只能多吞几口河水和着难忍的腹痛咽下去。 他得活命,因为母亲还在皇宫里。 而除了疲累和饥饿,他遭受的更多的便是鞭挞。 终于到了皇城城外,他已经几乎没剩一口气了。 四皇子借着野外打猎的由头想着将他给带进城,在看见浑身是伤没个人样的他的当刻。 都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 “这就是派过来蛰伏的人?!” “这他娘的是派了人还是死人!” 第154章 我是认真的 四皇子其实真的有些怕他还没进五皇子府就一命呜呼,本想带回府里先医治一番。 “可是那日,你比放出消息回城的时日提前回了皇城。” 萧争的音量淡淡,仿似真的是在阐述一件与自已不怎么相干的事般,随意解释着。 “因着你平日性子难以琢磨,总临时起意,做法始终让人无法预料,着实是很难被你真正的巧合遇见。” 所以四皇子来不及再将楚忆萧带回,怕难以再作周详计划。 只好心一横将奄奄一息的他留在了城外。 恰巧被蓝慕瑾随身左右的暗七看见了。 其实若是换作别人,根本不会多看路边即将横死荒野的流民一眼。 但是暗七犹豫了。 五皇子带着人回了城,楚忆萧依然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生死不知。 待天色暗下,城门都即将关闭前,暗七才又出现了。 暗七跟萧争说过,是他瞒着主子私自将自已给带了回去,因为他蜷缩在路边杂草中。 真的很像暗七殒命在荒年的弟弟。 “暗七将我带了回去。” 萧争说“他给了我第一口饱饭。” 那真的是楚忆萧记忆里最安心,最疯狂的一次进食,他只是想着,或许这一世他在死之前,很难再有机会吃上一餐饱饭。 暗七又偷偷将他送进了暗卫营,因为暗七也没有别的去处可以给他。 “后来我就进了五皇子府,成了你的暗卫。” 陪你风里来雨里去,见证了你一次又一次的遭遇危险和算计。 萧争突然不想说了。 第207章 已经足够多了。 那个陪着蓝慕瑾血雨腥风生死难料的人,时时刻刻守护在他左右,毫不犹豫为他挡刀的人。 也并不是自已啊。 暗九已经死了。 所以萧争不打算说再多了,他想了想,将自已最终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四皇子真的没有解药,他压根都不知道我身上有毒。” “我在出北离皇宫前,已经中毒了。” “这两年他也并未联系我,想来根本不知中毒的事,你不必明面与他针锋相对。” “既我已将此事坦白,你只当还不知道,叫宫里那个还行差错踏下去,最后功亏一篑。” 眼见着萧争黯淡下去的眼神,垂落眼睫将情绪遮掩住,沉默不语的蓝慕瑾突然伸手过去,手心贴在萧争的侧脸。 突如其来的温热,让萧争本来随着心情寒凉的脸颊一片灼灼。 他抬眼疑惑的看向对面人。 对方指腹从他眼角摩挲而过,他听到了一句依然温柔和煦的回应。 “我是认真的。” 萧争心中那股内疚,难安,不知所措,万念俱灰,全都定格在了当场。 他懵然的反应了一瞬,张嘴吐出句“不是……” “我说我是北离王的儿子。” 蓝慕瑾眸色温柔,轻声回应。 “知道了。” “我是北离派过来杀你的细作。” “嗯。” 萧争又反应了一会儿,这与他预想中的场景截然相反根本挨不着边啊? 他默默独自发懵,蓝慕瑾就看着他满眼疑惑的瞎琢磨。 其实当初城外荒草堆里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孩蓝慕瑾看见了。 但蓝慕瑾自幼在阴谋诡计中挣扎,并不能随处去施舍自已的好心。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暗七回头看了好几眼。 也知道暗七趁着他在书房并未出府,去偷偷看了那个可怜的流民。 更知道暗七最后将人给救活了。 蓝慕瑾不是没有疑心过暗九的身份,但是暗九实在太忠心了,次次以已之躯,将危机挡下。 他到如今也确实没想到他是北离皇宫里的人,是北离九公子楚忆萧。 那都无谓了,他现在只是萧争。 蓝慕瑾的指尖将萧争遮在眼角的一缕碎发拂开,认真而平缓的重复了一遍。 “我是认真的,阿争。” 萧争几不可察的唇角撇动了下,喉结滚动眼里浮上酸意,他再开口已经带上些许的鼻音。 “我还没说完,你现在还不能回答。” 他满眼的心事让蓝慕瑾缓缓放下了手,耐心而专注的应着。 “你说。” 而萧争抬头看了一阵头顶上的梧桐树叶,也不知在看什么,好半晌才将仰着的脸重新转回面对面。 “蓝慕瑾……我……” “我有第二个身份,我不是楚忆萧。” 这略显别扭的说法让蓝慕瑾再次微微蹙眉,出现了明显不解,又被更多的求知掩盖。 “那你是谁呢?” 萧争抿了抿唇,默默匀了口气,他说“我是萧争。” “我是一个……我是从天而降的人。” 可以这么说吧,萧争在自已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将那些借尸还魂,孤鬼夺舍,神仙下凡的糟心说法全都摒弃了一遍。 最后才纠结又难懂的一字一顿解释。 “暗九死了,当时他已经死了。” “然后我就来了,我……我不是泱朝人,也不是北离人,我是……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只是突然就出现了。” 在蓝慕瑾惊诧又难解的目光注视中,萧争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释才能更清楚。 我是灵魂穿越来的。 他会将我当个怪物吧。 这好像比北离细作还让人难以接受。 但出乎意料的,眸色茫然的蓝慕瑾突然笑了,眼角弯弯。 将他本来深邃的墨瞳都褪下了几分幽深,有了更多的光亮。 就在萧争迷迷瞪瞪根本理解不了的眼神里,他牵着唇角笑得十分开心。 蓝慕瑾在此刻突然明白了一切,所有那些他百思不得其解,完全解释不通得东西。 全都真相大白了。 为什么一个在自已眼前明明没了心跳,没了脉搏得人,他突然又活了过来。 而后性情大变,眼神与之前截然相反。 他真的不是暗九。 他抻过萧争的手紧紧攥在了手心里,启唇喃喃出声“原来是你。” “原来你是你。” 原来他心里那些错觉,本就不是错觉,将他从万念俱灰无底深渊拉出来的,照亮了他颓然黑暗的人。 从来都是萧争。 他想过,但他一直不能相信这荒缪至极的答案。 他紧紧攥着萧争的手,感受着实质的触碰,眉目都染上了散不去的欣然。 无论你是神是鬼,从何而来。 只要是你就好。 他的笑意转瞬又突然淡了几分,攥着的萧争的力道也更加收紧。 萧争只看到他的眼神里出现了慌乱和不安。 张了张嘴,好一阵才发出一句小心翼翼的询问。 “阿争……你还会消失吗?” 萧争的眉心皱了起来,消失? 穿回去? 第208章 “大概……不会……吧?” 他犹犹豫豫不能确定的答案仿似激起了更多的心悸,蓝慕瑾攥着他的手指,看着他。 “别走。” 第155章 我也不想妥协啊 “阿争,如果你还不能接受这种感情,没有关系。” “留在这,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安稳,给你想要的一切,不会强迫你成为任何你不想成为的身份。” “你不必装作可以接受,你只要好好留下来就够了。” “别走好不好。” 萧争沉默说不出话,他方才刚仰头忍了半天的酸意再次不受控制的冲上鼻腔,溢满眼眶。 他还是不懂。 蓝慕瑾是个皇子,他明明是个皇子啊。 即便他与自已一样并不受帝王待见,但他仍然步步为营有着金尊玉贵的皇子身份。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何必! 他何必为了自已一个不明不白出现的人那么多次妥协,迁就,像个寻不到温饱的人一般不断摇尾乞怜。 隐忍的泪意无可抑制的冲上了萧争的眼眶,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只能再次看向静谧下来的梧桐叶。 “你的感情,我也不想妥协啊。” 蓝慕瑾,我也不想妥协。 “可我完全没有办法。” 蓝慕瑾慌了,他看见了萧争眼角隐约的泪意,透过梧桐浓密的枝杈缝隙折射下来的光线,被照的盈盈闪烁。 他将萧争微仰着的脸颊轻轻捧过来,使他忍了半晌的湿润随之下落。 他又慌张的用指腹擦干,靠过去慌乱的劝着“别哭。” 萧争好似没听到般,根本控制不了自已崩离的情绪,他的声量暗哑,唇角下撇颤抖着。 “我真的完全没有办法了,在府里,枕头是你给的,被子是你给的,银子也是你给的。” “在府外,花是你,树是你,星星是你兔子也是你。” “就连那讨人厌的蚊子嗡嗡声,也还是你!” 萧争万分委屈的加重了几分语气,一把将蓝慕瑾扯了过来。 鼻尖贴着鼻尖目光委屈万分。 “我目光所及之处,处处都是你!都是你的影子!” “蓝慕瑾!” 视线逐渐完全模糊,他抖着嘴唇质问。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萧争的缓缓压制下去失控的情绪,他的额头贴着蓝慕瑾唇边下颌蹭过。 最终抵在了他衣衫胸口处的龙纹绣线上。 他不知道蓝慕瑾此刻的不知所措,兀自颤抖了一阵,带着浓重鼻音。 “蓝慕瑾。” “……你怎么能这么卑鄙啊!” 有些难以分辨的呓语接连不断的传来,萧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那我,就只能陪你一段。” “等你将来真的做了皇帝,妻妾成群后宫佳丽三千,我再走。” “你当了皇帝,会不会也变得冷血寡情?”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可不能将我关在皇宫里,不让我走了。” 我真看不得,你身边围着无数的莺莺燕燕,让我忘了我究竟是谁。 萧争的肩背上圈过有力的臂膀,将他紧紧的拢在臂弯里。 细滑的云白衣料在他被润湿的侧脸上拂过。 将那些无限涌出的泪意悉数拭干。 温热的手心再次覆上他的脸颊,轻轻蹭过他眼角的湿润,将他微红的鼻尖掠过。 蓝慕瑾捧着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已。 “没有别人。” “阿争,不会有别人。” 萧争的视线逐渐在擦拭中回归,看见对方同样微红的眼眶,无力的呢喃。 “皇帝都会有三宫六院……你还要生几个皇子……为泱朝延绵皇室血脉。” “传承一朝昌盛,我信你会是个好皇帝。” 口齿不清喋喋不休的猜测被打断。 默默听着他独自念叨的人仿似提了一大口气,捧着他的脸,迫使他冷静下来。 蓝慕瑾的眼眸依然漆黑如墨,只是不再如萧争记忆中的那样,深不见底。 “我没说过要做皇帝。” 萧争:……? 没声了,萧争满腔腾升起来的委屈突然就被冲散了,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呆滞的反应。 他说什么来着? 他那个脑子,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将这几个字琢磨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居然忘了自已刚才在纠结什么。 “你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没想过做皇帝。” “不是,这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不得不……” “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活下来。” “……” 他再次变得无言以对,就听蓝慕瑾理所当然坦坦荡荡的说。 “我也是在苟活。” 而后圈在萧争后背的手臂拢紧了些,两人近无可近,声音像是悄悄送过来一般。 顺着他的耳边递进了心里。 “现在变了,现在我的目的是跟你在一起。” “然后才是好好活着。” 似是怕萧争再胡思乱想,蓝慕瑾突然就将话题转开,一个问题又给萧争问懵了。 他说“阿争,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看着萧争那双懵然无知的大眼,蓝慕瑾温柔笑了几声,重复了一遍。 “你从天而降之前,是什么模样?” 第209章 他本以为萧争会因为这个探寻的问题生生闷气,或者怼他几句。 却没想到瞪着眼发愣的人那个眉头皱的更紧了,十分泄气的将胸腹中那口郁气叹了出去。 万分不愿的翻了个白眼。 “跟现在长得一样。” 他那个不情不愿的别扭德行,把蓝慕瑾给逗笑了,伴着笑声疑惑询问。 “一样不好吗?挺好看的。” “……去!” 皇子寝殿院落的瓦顶上盘坐着两个身影,但只有一个是端坐着,另一个四仰八叉的懒洋洋仰躺在了对方的腿上。 本来想来看看暗九的暗七此时立在拱门一侧。 眼睁睁的看着屋顶的俩人,眼眸里是无尽的不知所措。 还带着点别扭。 他愣了半晌,才将脚步微微朝后挪了一些,想着悄无声息的离去。 没想到他还未转身,身边就神神秘秘的凑过来个黑影,贴着他肩膀悄悄疑惑的询问。 “暗七,你站在这做什么?” “你在看什么?” 惊得暗七下意识躲了半步,视线里对上暗十一那双灼灼的大眼,立刻手比脑子快的一把将他拽了过来。 搂着他后脖子左手迅速就捂在了暗十一的眼睛上。 “哎?” 勒着后颈的手腕一转,将嘴也给他捂上了。 暗十一:……? 将人顺着院外的方向带了两步,才低低开口回应。 “没看什么,暗九在休息,不要吵他。” 暗十一根本没有挣扎,他只感觉到自已被暗七圈着,嘴边就是温热的手心。 暗七带着他朝哪边走他就朝哪边走,光顾开心了。 还没走两步。 暗七又撇见了懒散盘坐在一旁的暗十二。 暗十二毫不避讳的朝着屋顶方向望,托着腮看戏一般。 暗七提了口气,低低呵斥。 “别看了!” 只得到了暗十二呵呵呵的一阵不正经笑声,没什么所谓的小声回应了句。 “挺好看的呀。” “看看能怎么。” 听见暗十二说话的十一立刻循声略微扭过了头,扒着暗七的手指口齿不清的问。 “什么东西好看?” “什么都不好看!” 拍开他的爪子,暗七也不再捂他的嘴,而是直接拦腰一提,半夹半拖的朝外走,脚步匆匆。 “该换药了。” 第156章 男朋友 暗十一根本想不到能有一天,暗七会揽着自已腰提着自已走。 他双手失重挥舞了两下,突然又反应了过来。 哎? 抱着走? 抱着走哎! 那个爪子出溜一下就从两人之间的缝隙钻了过去,顺势搂了个结结实实,咧着嘴乐不可支。 朝猛然停下脚步的暗七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暗七皱着眉头看着完全挂在自已身上的人,盯着他那双笑成缝的眼睛,懵了一阵。 …… 他怎么突然又变成了这种没心没肺的傻德行? “下来。” 暗十一根本没听,还是跟个猴子一样半挂着,暗七试着抬步想再离主院远一点。 结果他的腿被这小崽子坠了个严严实实,挪不动一点。 “还不下来!” 要不是暗十一身上还有伤,暗七真想一巴掌给他拍下去。 他拧着眉头身上挂着个人,别别扭扭的在原地犯愁了一阵。 突然深深吸了口气,面上露出有些难忍的神色。 果然暗十一眼睛瞪的老大,连个犹豫都没有嗖一下就从他身上窜了下去。 紧张兮兮的从他脸上看到身上,到处寻找是自已勒到了哪里的伤口。 “暗七,你哪疼?” “伤口疼?” 在暗十一懵然无知的寻找中,暗七抬脚快步朝外走,脸上哪还有半分痛苦神色。 有哪次出任务是不受伤的,暗七怎么可能因为被触碰到伤口就将情绪挂在脸上,他只不过想把小崽子给糊弄下去。 眼看暗十一迅速又追了上来,暗七脚步生风走的飞快。 没一会儿就快没了踪影。 在角落坐着瞧热闹的暗十二看着那俩人一前一后的跑,暗十一紧追不舍的像个野兔子,暗七跑的像被狼撵着。 暗十二捂着脑门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也挺好看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将视线转回屋檐上,看着五皇子的指尖落在腿上人的头顶。 好似是在将暗九蓬乱的发丝拢好。 暗十二脸上的笑意变得略微浅淡。 隐约透着心事重重。 “阿九才刚心情好一点,那便过几日再说吧。” 此时主院才真正的只剩下了两个人,梧桐枝叶摇晃,随之而过的微风都变得柔和并不燥热,好似刚刚渲染的一幅美景画卷。 萧争本来懒懒散散的枕在蓝慕瑾腿上晃神,发丝被轻缓的梳理着,蓝慕瑾的手指从他的发缝中穿过。 带过一阵酥酥柔和的麻痒感。 他突然睁开了眼,面对蓝慕瑾垂落下来的视线,甩出个灵魂拷问。 “我算是你男朋友吗?” 什么什么朋友?蓝慕瑾都懵在了当场,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 而后萧争就起了身,挪过去贴着他一本正经的开始掰扯。 第210章 “我是个男的!所以我只能是男朋友!” “你不会因为我穿过一回裙子,还在当我是个女的吧?我告诉你往后我绝对不穿了!” “虽然你是个皇子,但是我告你啊蓝慕瑾,我可不是皇子妃!” “这特么……太让人难以接受了这个说法,娘里娘气的。” 这种没头没尾乱七八糟的一大套根本没让蓝慕瑾听的明白,他的思绪全都被“朋友”那俩字占据了。 忽然又有些慌。 什么朋友? 萧争叨咕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就看见蓝慕瑾满脸的茫然,还有点不知所措。 他才反应过来蓝慕瑾根本不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而后他一脸的幽深,揽过对方肩膀。 开始了谆谆劝导。 “咱俩,咱俩互为男朋友,行不行?” 蓝慕瑾懵然的转头看向自已肩头。 盯着萧争哥俩好一样搭在自已肩上的手,眉梢慢慢低了下去。 半晌挤出一句不可置信的反问。 “你要跟我结拜?” 萧争:……!! “不是!” …… 看了看自已搭过去的胳膊,确实……确实有点像拜把子哈。 萧争本想把手缩回来,但看着蓝慕瑾那个明显委屈难安的眼神。 突然感觉有点不忍,可怜巴巴的。 鬼使神差的就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绕着对方的后颈圈了起来。 等真的贴抱到一起,耳朵都蹭到了对方的侧脸,才察觉有点难为情。 萧争那个脸,唰一下红了个透。 这特么……我我干嘛呢?大庭广众挺敞亮的房顶子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但他又不想让自已那个猴屁股脸色被蓝慕瑾瞧见,就没缩回去,就那么搂着对方,还像模像样的顺势拍了拍后背。 “男朋友,就是男的,男的伴侣。” ……还是不对劲啊。 但蓝慕瑾的眼眸里慌乱已经不再,眼底和唇角都是温柔的笑意,将手从萧争腰后交叠,侧过头鼻尖在萧争红透的耳朵上轻轻蹭了蹭。 如飘摇的落英一般轻轻柔柔,怀抱又像港湾一样结实宽厚。 这是阿争第一次主动抱他。 此刻的日光没有显出分毫的闷热,只有明明亮亮的光辉给四周瓦顶镀上了一层金线。 照亮了那些无休无止的阴暗日子,填补了无穷无尽的空虚和寂寞。 萧争缩着肩膀别扭了一阵,逐渐也放松下来,下巴搭在对方的肩上,沉默拥抱了一会儿。 他垂下视线看向对方服帖的衣领,和露出一个莹白窄边的里衣,蹭啊蹭。 蹭到耳朵边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询问。 “是不是罚你了?” 能将一身蟒袍沾了半身血,蓝慕瑾肯定惹怒了天子,萧争昨夜辗转难眠。 他一夜未归,他就认为他一定是在受罚受苦。 圈着他腰后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蓝慕瑾也轻缓的回应着。 “没有。” 就知道他会说没有。 “撒手吧,饿了。” 他都明显感觉到蓝慕瑾在他耳边缓缓的叹了口气,覆在他腰后的手才微微松了力道。 大概是有些舍不得这片刻的温存吧。 蓝慕瑾的力道松了,萧争挂在脖子上的手臂却没有收回,他说。 “有点懒,你带我下去吧。” 果然他又看见蓝慕瑾的眉梢出现了个柔和平缓的小弧度,眼波粼粼,好像荡起了无数心满意足的涟漪。 就如初见那晚,蓝慕瑾把他抱在怀里,还将身上披着的外衣拢了拢。 脚尖轻点,身体腾空。 感觉就像荡秋千一样飘摇了下去。 余光里的风景都是模糊的,唯有那难言欣然的眉目,和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 在萧争眼里更加清楚。 第157章 尾巴暗十一 主院没有了往日的静谧,反而人影绰绰来来回回奔走着一行下人。 向来对膳食不过问的五殿下,突然问厨房要了个食谱,挑选着不影响伤口恢复的膳食。 最后蓝慕瑾发现自已并不知道萧争喜欢吃什么。 他探寻的眸光转向一旁,萧争懒懒散散的趴在桌子上,只说了一句。 “能吃就行。” 下人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等了半晌。 只等到五殿下说了句“不要酸的。” ……? 下人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菜式,但还是立刻应了声,一溜小跑奔去了厨房。 当日午时厨房端过来的膳食,一律没放醋。 连带着府里其他人的吃食,也都没放醋。 暗十嚼着暗八帮他带过来的午饭,整个人都感觉味道有点别扭似的,但又说不上来哪别扭。 暗八察觉出来了,但他并不想过多琢磨这几口吃食的味道,只没什么所谓的给了个牵强的猜测。 “兴许是怕伤口不好恢复,特意淡了些。” 因为负伤而被特意加了荤腥的暗十思索了半晌。 皱眉盯着面前那碗因为没放醋,而显得特别腻的红烧肉。 啪嗒一声把筷子撂了。 端着碗起了身,将那碗他觉得特别腻人的红烧肉放在了暗十一的跟前。 “哎小孩,你长个呢,你吃。” 第211章 被冷不丁喊了一声的暗十一立马把托着下巴的手放下了,瞪着大眼看向暗十。 小孩? 叫我呢? 暗十也没等他说什么,转身又走了。 他低头看了看放在自已眼前的肉碗,咧嘴笑弯了眼角,一把又推到了正味同嚼蜡的暗七面前。 “暗七你吃。” 而后继续托着下巴壳子,目不转睛的瞪着大眼看暗七。 本来就被盯得别扭非常得暗七更吃不下去了,其实他们几个很少能凑齐到一起,更别说在同一个屋子里吃午饭。 现在,府外头铁骑军看守。 主子也不能出府。 他们几个也就真正得跟着踏踏实实守在了府里,什么任务也没有。 更重要的是,现在连主院也不能随便去了。 也就导致了跟在暗七后边的尾巴,更加没法甩掉。 暗七落在树梢上朝着府外观望,暗十一紧随其后落在他身旁。 暗七坐在门口石阶上心事重重,过不了片刻的功夫,身边肯定会凑过来一个脑袋,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然后暗七就不断的在府里内院外院转圈,不得不找点事情给自已做似的来回巡逻。 可身后总像挂着个累赘那样,他走哪,他跟哪。 就连脚步停在了茅厕门口,也绝无意外的会突然冒出来句“暗七,一起去!” 麻了。 之后他就认命了一般,不躲了。 这皇子府再大也就那么大点,轻功一飘根本藏都藏不住,躲都躲不及。 暗十一那双眼,就跟牵了线一样总能立刻找寻到他。 “十一,你能不能……” 他堵了口气最终想跟暗十一商量商量,能不能别老那么盯贼一样盯着他。 可他转头一对上暗十一那双听到自已叫他名字,就立刻明亮起来散发着殷殷期盼的眼睛。 又第无数次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暗七起身离开了桌边,想着先去外面透透气。 毫无意外那个尾巴又紧追不舍的跟了出来。 清明思绪都变成了一团乱麻的暗七停步在院中,万分无奈的对暗十一询问。 “你能不能……去跟着暗八。” 换个人,换个人就换一会儿成不成!! 没想到暗十一不仅脑袋摇的飞快,还毫不避讳的朝他丢出了句“我喜欢你就想跟着你。” “暗七,我能娶你吗?” 暗七:……! 不知道圣上这是给的什么惩罚,为什么非要拘在府中半月。 这才过了一日,往后的十四天难道都要这样拉拉扯扯的过下去了? 他立在原地纠扯不清的思索了一会儿,满脑子都乱成了一团线。 他蓦然转头看向暗十一,盯着那双盛满爱意乐不可支的眼睛,正色开口。 “我有话跟你说。” 必须!立刻!马上!一天也不能耽误的给他教导清楚! 暗十一可高兴坏了,他片刻不离的追着暗七好久,暗七都不想搭理自已似的。 这会儿可终于愿意跟自已说话了! “你说你说,我肯定好好听着。” 又沉默下来的暗七朝四周看了看,又瞟了一眼在房间内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的暗八和暗十。 或者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要不然这话还真有些难以出口。 思索了一阵他抬步朝着院外走,暗十一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像个撒欢的狗崽一样一会儿贴在左边,一会儿又跑到右边。 闲不下来的围着一言不发的暗七转圈。 暗七默不作声的忍着他这副跳脱的傻样走了一段,实在是走不下去了,被转的心乱如麻。 他又停在了原地。 朝四周看了看,没任何遮挡,虽然离主院远。 也不定哪会儿会有丫鬟小厮突然从这经过。 最后他抬头看向了屋顶。 …… 上次他为了试探暗九与四皇子府的关系,也是选择的房顶,因为屋顶上视野宽阔,可以感知到一切靠近过来的人。 可……他又控制不住的想起方才在主院看到的景象。 蓦然感觉有点别扭。 “暗七,要在这说吗?” 暗七提了口气,看了看兴奋不止的傻孩子,终于还是觉得不能再耽误了。 这脑子白神医治不好,这是欠缺有人引导。 “去屋顶上吧。” 左右看了看没有别的身影,暗七不再犹豫紧跑几步飞身上了屋顶青瓦上,独留暗十一在原地怔愣了一瞬。 转瞬眼眸里就亮起了灼灼光辉,像个得到红包的孩童一样兴奋炸了。 “屋顶!” 是屋顶哎!! 他跟个展翅翱翔的燕子一样窜了上去,高兴的都没收住脚步,劈里啪啦踩的瓦片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暗七满脸难懂的眼看着他撒欢,真的有种无话可说的无力感。 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而他并未来得及琢磨这种难懂的问题,因为他很快就知道了暗十一究竟在高兴什么。 第158章 捡一个 暗七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屈膝坐了下去,就那么沉默无言看着暗十一上窜下跳。 没一会儿就噌噌噌的蹦到了他身边,紧紧贴着他坐在了一侧。 第212章 没意外,又乐眯了眼。 就在他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暗十一突然张开手臂抱了他一把,吓得他反射性后仰了一下。 屈着的腿也因为要保持平衡舒展了一些。 没待他反应。 根本就没等他反应过来。 腿上蓦地一沉,那个一惊一乍捣蛋的小崽子,趁势就躺在了他腿上。 还仰头朝他乐的见牙不见眼,扯着他的衣襟变老实了。 暗七:…… 忽然忘了自已要说什么。 暗七伸手指尖掐着自已发际,整个就是好无奈。 他果然还是看见了。 暗十一确实早就看见了,他看见了主子和暗九在屋顶上,看见了摸摸头。 但是他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一小会儿,便又将视线定在了暗七脸上。 暗七看了多久,他就看了暗七多久。 现在暗七也带他来屋顶了,暗十一简直都要喜悦到将激动迸发出来,也要摸摸头了吗! 可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暗七的手心落下来,只听到暗七捂着额头开口。 “快起来。” 不想起来,暗十一不想起来,他觉得躺在暗七的腿上就像抱一抱同样的感觉。 而后他就看到暗七垂眸看向了自已,认真对他说。 “这个角度看你,我太累了。” 嗖一下,他起来了。 哪怕暗七只说一句会累,或者皱一皱眉头,暗十一都会立刻意识到自已有什么错一般。 反反复复琢磨自已是哪里做的不对。 这会儿他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就略微侧着身端端正正坐着,等待暗七说话。 好一会儿,暗七从自已理不清的思绪中琢磨了半晌,不停的寻找哪种方式才能让暗十一听的懂。 何况他刚才还看见…… “十一,嗯……成亲要找个姑娘。” 这是暗七顶着对面灼灼眼神憋出的第一句话,他明显看到了暗十一皱了眉头。 生怕会被对方甩过来一套歪理,着急之下撩开衣摆在落了土尘的瓦片上写了个“妻”字。 “十一,这是妻。” “娶妻娶妻,娶的是妻。” “你看这个妻字,它底下是个女,代表妻子就该是个姑娘。” 而他准准劝导般一本正经说出来的两句道理,只得到了暗十一懵然难懂的眼神。 暗七:……白说了不管用,太深奥他听不懂。 成为暗卫前,除了习武也会识字。 但暗卫营的识字,与学堂大相径庭,根本不会特意去讲解一些字的意思,而是像任务一般。 记住就行。 暗七皱眉想了想,终于找到个比较直白而好懂的说法。 他看着暗十一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 “你以后娶个姑娘,才可以生个孩子。” “孩子会跟你叫爹。” “男的和男的,是生不出来孩子的。” 他这次的解释没白说,暗十一完全听懂了,但懂了是懂了,就是关注点有点偏。 “暗七,你喜欢小孩?” 没错了,暗十一心想肯定是没错了,在辖地时暗七就看着那个小姑娘笑来着。 他肯定是喜欢小孩! 暗七:…… 作为暗卫统领,暗七跟其他暗卫都不一样,他注定这辈子都不能成家,也从未想过会不会有孩子。 但,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会绕到自已身上? 暗七抿了抿嘴兀自反应了会儿,开口解释。 “不是十一,不是我喜不喜欢小孩的事……是你,你不找个姑娘成亲就不会有小孩。” 就见暗十一嘴一撇,有点难受了。 “我确实不会生小孩。” 暗七:……?! 暗十一“你如果实在喜欢……要不,我去偷一个!” 暗七:……??? 看到暗七皱着眉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不能理解,十一突然意识到是自已说错话了。 不能偷别人的。 怎么能偷别人的呢?别人的父母丢了孩子也会伤心啊! 他萎靡的缩了缩肩膀,生怕暗七会生气,转而他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询问。 “这世上食不果腹无父无母的孩子多了。” “……我去捡一个。” 暗七:……。 暗十一“捡两个?” 暗七:……!!! 为什么明明是来引导暗十一,说来说去就演变成了偷孩子还是捡孩子这种诡异问题上。 麻了,真的麻了。 或许是因为暗七无可奈何的神色略显烦躁,暗十一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贴在了他身边。 万分诚恳的对他保证着。 “你放心,我真的不偷。” “我就捡,其实没了父母的孩子或者被父母养不活弃了的孩子真的不难见。” “很多的,我见过很多。” 他的话委委屈屈生怕自已生气一般在耳朵边翻来覆去的念叨着,暗七默然无语。 是啊。 这世上无父无母的人何其多,因吃不上一口饱饭殒命的人比比皆是。 他们这几个兄弟,哪个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无念无想。 暗九生生差点死在城外。 暗八存活于尸山血海中。 第213章 暗十的性子也不是与生俱来。 暗十一无依无靠只差毫厘就被困在宫墙之内。 而他自已,又何尝不是从食不果腹的岁月中被遗留下来的,暗七亲眼看着自已弟弟咽了气。 当时却无可奈何。 仿似是他的情绪太过沉郁,让暗十一感到惶惶不安,从喋喋不休变成了小声嗫嚅。 “捡一个,叫暗十三还是暗十四?” “再捡一个,叫暗十五。” “暗十六,暗十……” 暗七:…… 好像是没办法讲通了,难道只因为自已与他差了几岁,就在理解上差了万顷鸿沟? “十一,你是想捡孩子还是想招兵买马,要不然暗卫统领给你做吧。” 那不停嘟囔的声音终于没了。 暗十一就那么紧张兮兮的贴着他坐着,再次用那种灼灼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寥寥的树叶摆动簌簌声。 听着有初夏季节里偶尔拂过来的凉爽。 沉默无言中,一只手偷偷摸摸的从暗七的手腕处穿过,蜷着指节想去攥他的手指。 他立刻把手缩了一下,转眸望向满眼惶恐的暗十一。 “十一,你还小,再好好想想。” 第159章 找暗九 眼看着暗七的身影从屋檐落下去。 暗十一没有再紧追不舍的跟上去,只是坐在瓦片上盯着暗七走远的背影,有些委屈。 再想想。 我想不出别的东西,就只想跟着你。 他想不出来,根本想不出来自已问题出在哪,为什么好像暗七一直都不太喜欢自已。 明明拉手了,拥抱了,也睡一起了。 但是暗七还是一直在躲着自已,也从来都不说会想自已。 暗十一抱着双膝,把脸埋在膝头,只露出一双眼睛还在远远望着暗七消失的方向。 难受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就直起了脊背,好似想到什么解决办法一般。 皱着眉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好了。 去找暗九! 暗九什么都知道他肯定知道! 扑簌簌从屋顶落下,暗十一脚步生风的朝着主院方向跑,一路上他越想越觉得暗九肯定有办法。 主子那么吓人,他都敢躺腿上! 还每次从来都不会受罚。 主院的膳食撤去,下人都离去一空,萧争总感觉刚才摆了一桌子那些吃食味道有些怪。 也不是不好吃,反正觉得是差点什么。 但他也没纠结,可能是主院的厨子祖传的做法吧。 “有点腻。” 只不过是随口小声嘟囔了一句,蓝慕瑾就准确的将视线落在了脸上,等着他说下一句。 但萧争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感叹了一句。 对着蓝慕瑾那张温和无害的脸,他突然起身走过去。 拉拽着对方手腕走到了床榻边上,在蓝慕瑾茫然的反应中,把他推坐在了床上。 蓝慕瑾的视线随着萧争蹲在地上而下落,眼睁睁的看着萧争攥住了他的脚腕。 好似要给他脱鞋。 “你做什么?” 他一把拽住了萧争的手臂,蹙眉将他给抻扯了起来。 萧争没再蹲下去,而是顺着他的抻扯坐在了床边,然后伸手去捞蓝慕瑾的腿。 接着继续脱鞋。 直到萧争开始挽裤腿,蓝慕瑾才蓦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就要躲。 他才刚有躲的动作,萧争就“哎呀呀哎呀哎呀”的面露痛苦,弓着腰好像十分难忍的模样。 吓得蓝慕瑾以为是自已闪躲的动作碰到了他身上伤口,一时没再敢动。 萧争斯哈斯哈了几声,攥着蓝慕瑾的脚腕迅速将裤腿撩了上去,膝头的肿胀的淤青即刻就映入眼帘。 果然。 他还躲,就知道他会装作没事一样。 在屋顶上萧争仰躺在蓝慕瑾腿上时,就察觉到了他几不可察的紧绷了下。 他本以为是自已动作太突然,可他也没从对方眼里看见任何的诧异。 眼看着萧争盯着自已腿上的淤青,眼睫低垂看不出是有什么情绪,蓝慕瑾只好无奈的开口。 “不碍事。” 说完又生怕萧争会将此事全归咎自已身上,生怕他会内疚,又开口解释。 “与太子口角,都罚跪了。” 而萧争什么都没说,只是倾身朝着角落的药箱探过去,叽里咣啷的从里头找出一瓶化瘀的药油。 掀开盖子用指腹捻出一些,抹在掌心在手背上搓了搓。 仔仔细细放轻了力道在淤肿处轻轻揉搓。 或许是感觉有些不方便,最后直接盘腿坐在了床上,略微弓着脊背低垂着头好似在做细致无比的事。 搓热的手心混着化瘀的药,让蓝慕瑾感觉到一片温热柔软,空气中也散发着浓烈的药味。 “你手上还有伤,我自已来吧。” 蓝慕瑾攥住了他的手,生怕药油会融化流进萧争包扎着的手心。 萧争右手上有个伤口,所以他方才只能用左手掌心在右手手背上将药晕开,只是这会儿他抬眼甩了个不善的眼神。 “你再拦,我可真不伺候了。” “过这村没这店。” …… 蓝慕瑾沉默了一阵,默然看着萧争轻轻缓缓的帮自已揉搓着,这点淤青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第214章 至少他是这样觉得。 自小身处皇宫,他什么都见过,也原本什么滋味都尝过。 可多少年了,再没有人对他关怀,能触动他心底的柔软。 没说动听的话,也没表现出太明显的心疼,但就是清清楚楚的能让他感受到发自肺腑的关怀。 而就算蓝慕瑾再眷恋这种爱护,也还是只留了片刻而已。 他不舍得萧争将手心的伤口被药浸透,化瘀的药油不能渗进伤口里。 “好了。” 他伸手攥过了萧争的手,抻过一旁的锦帕仔细的将沾满药油的手心擦拭干净,又检查了捆绑着的右手。 才将裤腿缓缓放下,起身出了房门。 没一会儿又回来了,让萧争根本猜不出来他又去做什么了。 或许蓝慕瑾很忙,不能总在寝殿待着。 “你若是很忙,就去忙。” 对面人淡笑着回应。 “我不忙,我往后都不忙。” 这话萧争没懂,蓝慕瑾回府时将拘府半月之事告知了在外院等待的暗七。 却还没来得及告诉萧争,这会儿他眼眸里都蕴含着宠溺。 “至少半月内,我都可以一直守着你。” 在萧争根本都没理解这话的意思时,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府里下人立在门外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送进来吧。” 而后便有两个下人进了门,手里端着托盘。 托盘里是择好的水果。 下人将东西搁置到桌上,又迅速退了出去,萧争盯着那两盘水果眨了眨眼。 还切好了的。 蓝慕瑾拉着他的手走到桌边看了看,开口道。 “或许可以去去腻。” 暗十一的身影出现在主院外时,也犹豫了好久,踌躇半晌他都没敢进去。 万一暗九在休息呢? 暗九中毒了,万一他难受呢? 一想到暗九中了毒,他本来就不大好的心情更加沉郁了,他可听不懂老大夫说的这是什么毒。 只知道是中毒,是毒。 是毒就会死人吧,那……暗九会死吗? 想到这他突然就着急了,嗖嗖嗖就窜进了院子里,落在院中那棵梧桐树下又止住了脚步。 寝殿门是开着的,窗户也是开着的,但是他真的不敢进去。 那可是主子寝殿啊,别说跑进去,就算立在这院里,但凡敢抻着脖子往里瞟一眼。 那都是逾矩。 第160章 嗨十一 可是他真的很想找暗九。 所以他就跟个立柱一样,站在树底下望眼欲穿的朝殿门方向望。 可就算寝殿门是开着的,他望过去也只能看见外殿。 外殿又没有人。 萧争这会儿正坐在内殿桌子边,手托着腮帮子,面前放着两碟果盘。 他先吃了一块切好的苹果,很甜。 两个碟子里的瓜果都是整整齐齐切成了小块,就连葡萄都不是一串,而是已经一颗一颗摘了下来。 他想,这葡萄肯定可酸。 上次在太子府那个葡萄……嗨别踏马提太子府了,倒霉到家了。 但是盘子里葡萄每个都是红的发紫,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串上摘下来的,他看了一阵。 捏起了一颗。 犹豫了一阵没敢往嘴里送,毕竟他可太怕酸了。 担心萧争又跑出去练刀,蓝慕瑾把弯刀收进了木匣里。 刚盖好了盖子就听到萧争喊了一声“蓝慕瑾”。 他将盒子放置在床榻角落,回身走到了桌边,然后捏着颗葡萄的指尖就举到了自已嘴边。 萧争瞪着潋滟的眼瞳看着他。 他唇角牵了牵,顺势将葡萄衔下,唇瓣还有意无意的贴了贴萧争的指腹。 就见对方还眸光灼灼的盯着自已,好似在观察自已的神色,最后轻轻问了句。 “酸吗?” 蓝慕瑾从鼻腔里溢出一声笑音,将那颗葡萄咬碎,笑着说“很甜。” 可萧争还是盯着他看了老半晌,看的眉心都微微皱起来,不大能相信的问“真的?” 这葡萄真的不酸吗? 但他觉得蓝慕瑾不可能骗自已,也有可能……蓝慕瑾不怕酸。 最终他还是伸手将一旁的茶水捞了过来,右手捏着一颗葡萄,左手攥着茶水。 想着要是酸,就立马喝水的打算。 受刑一般把葡萄扔进嘴里,咯嘣一咬,一股甘甜充斥在口腔,真的特别甜。 看着他那一脸的凝重变成了惊喜,蓝慕瑾淡笑没说话。 往常端来的果盘都是整个瓜果,因夏季切好的十分不易存放。 这些切好的,都是他命人精心挑选了的,每个都切开,尝一小块确定是甜的,才能送过来。 就连葡萄,都是只摘最成熟的颗粒。 萧争兀自开心,根本没察觉自已惬意到盘腿坐在椅子上晃悠。 院子里的暗十一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朝旁走了几步,就那么顺着内殿敞开的窗户偷偷朝里望了一眼。 迅速看了一眼他就缩回了视线,生怕被逮个正着。 可就一眼他就瞟见了暗九好似就在桌边坐着,所以他立刻又抬头直直朝里寻觅。 萧争还未察觉,可立在桌边的蓝慕瑾敏锐的感受到了院子里有人。 他抬眸顺着窗外看去,正看见朝里望的暗十一。 第215章 戴着面具,本来不该一眼就认出那是暗十一。 但那种抻着脖子歪着脑袋朝里看的行径。 ……让人没办法不立刻认出来那就是暗十一。 他看着窗外,萧争便也顺着他的视线朝外张望。 与暗十一望眼欲穿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当下,也歪着头仔细辨认了一番,蓝慕瑾收回视线就看到他仰着下颌朝外瞟的傻样。 刚好外头那个也是那副傻样。 蓝慕瑾:……。 “十一来了?” 萧争抬起胳膊就朝着暗十一招了招手,暗十一想说什么,但他才刚往前走了一步。 就看见了萧争的对面,就立着他的主子。 想立马窜过去的动作戛然而止,心里咯噔咯噔的差不点就拔凉,缩着肩膀又往回退了半步。 而且十分想转身就跑。 还是被逮着了。 手里捏着一颗葡萄的萧争一看暗十一把脑袋都低下去了,眉梢一低不解的望向蓝慕瑾。 好似明白了什么。 “你看你,多吓人,给孩子吓够呛。” 蓝慕瑾:…… 默然看着萧争将葡萄扔回了盘子里,起身直接将盘子端了起来,朝外走去。 他一时无言,这府里府外,也只有你不怕吧。 盯着窗外凑到一起的两个人,蓝慕瑾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并没想去知道俩人会说什么。 估计又是什么奇怪又跳脱的言语。 “嗨十一?干嘛呢怎么这副受了气的德行。” 说着萧争还将手里端着的果盘递了递“来吃个葡萄,一点也不酸。” 垂眸看了一眼递过来的果盘,暗十一的心思可没在这,他瞅着萧争上下看了看。 瞧着好似没有什么不妥,虽然脸色有点不好,但看起来并没事。 “暗九……你的毒……” 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萧争直接嗤笑了一声,毫无所谓的回应。 “算不得什么,也不是一两天了你看我不是好着呢。” 话是那么说,可既然是中毒,必然就有妨害,不然怎么能叫毒呢。 萧争不想在这个目前无解的问题上纠扯,他也并没有将此事真正放在心上。 如今他已经有了全部的记忆,对毒发的感觉记得清清楚楚,无所谓了。 此时还不能将这身北离细作的假皮扔掉,不然蓝慕瑾就会遭遇其他的算计。 被留在北离皇宫里的人,也会受到苦楚不测。 他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朝着闷闷不乐的暗十一扬起了几分笑意。 “瞧你这委屈巴巴的样,是不是又惹祸了?” “暗七吼你了吧?” 就暗十一那点小心思,他们几个都知道的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他沉闷成这样,除非关于暗七。 果不其然,此刻显得有点沉默寡言的人一听到暗七的名字,好似就绷不住了般更委屈了。 暗十一偷偷朝着寝殿窗内瞟了一眼,刚才那个位置并没有了五殿下的身影。 “暗九。” “暗七他又不喜欢我了。” 萧争有点懵,但还是开口安抚“暗七是个冷淡性子,你不是早知道,他不可能腻腻歪歪。” 但暗十一摇了几下头,说了让萧争更懵的话。 他说“暗七说,让我娶一个姑娘。” “怎么办暗九,我不想娶姑娘,我只想娶暗七。” 萧争:……娶姑娘??? 打开了话匣子的人仿似也终于寻到了救星,不停喋喋不休的开始问。 “拉手了,拥抱了,也睡一起了。” “但是为什么他还是不喜欢我?” 第161章 叫哥哥呀 “而且,他好像很想躲着我。” 暗十一真的不懂,为什么明明暗七有时候看自已很温柔,有时候又突然心情不好,让他觉的有点难过。 萧争有点没理解。 拉手了,抱一块了,还睡觉了! 居然又不想在一起了?? 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种吃惊难懂的状态,好似被件意料不到的事情给砸懵了。 我靠救命恩人我七哥,他居然? 居然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不可能!!! 肯定是哪不对劲,哪整出了岔子。 “十一啊。”萧争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才盯着暗十一的双眼认真的询问。 “你们确实已经……睡一块了吗?” 委屈巴巴的暗十一不假思索的连连点头,嘴里应着“是啊。” 他这副懵懵噔噔的模样让萧争还是感觉有哪不对劲,他又沉默了几秒,回头也朝寝殿窗内看了一眼。 确定没有感受到内力波动,才用一种他觉得还算直白的问题询问。 “那睡一起,你什么感觉?” “暗七什么表现?” “不会是你死缠烂打强迫的吧!” 三个问题,让暗十一感觉自已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仔细回忆了回忆,才回答道。 “我感觉……” 萧争眼睁睁的盯着他半琢磨半吞吞吐吐的扔出句“我感觉挺踏实的。” ……? “暗七……暗七表现……他说挨太近会热。” 萧争:…… “暗七原本确实不愿意,确实……” 第216章 说着说着就有点没声了,越来越没底气似的,不清不楚很泄气的嘟囔着。 “暗七不让我跟他睡一起,我就等了半宿,等他睡着了我才偷偷爬过去的。” 萧争:……? 他这才明白,奥原来是这么个事。 暗十一说的睡觉,就是睡觉。 暗十一说的搂着睡,就是搂着睡。 暗十一说的侧着睡,是因为他是偷摸的爬过去的。 离谱。 踏马的说的是我自已离谱。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松了口气,但又有点心里不得劲。 他七哥还是他七哥,还是那个高大伟岸的形象,跟暗十一之间就好似在哄小孩般。 也或许,暗七根本不喜欢男的。 但是…… 萧争抬眸就对上了暗十一那双非常受伤的眼睛,能明显看出来是非常受伤。 十一对暗七的依赖和爱意,萧争或许早就有了感同身受。 只是他自已也不知道而已。 如果暗七真的不能接受十一,那可能就相当于直接扯掉暗十一现在所有的重心。 变得惶惶不安,一蹶不振。 他想,万一也是暗七自已不知道呢? 万一暗七是顾忌着暗卫身份,是被这个年代大多数不容所桎梏。 万一暗七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对暗十一的接受。 就因为那么分毫的顾忌而错过吗? 萧争的神色居然显得比暗十一还要纠结,他与暗十一面对面沉默了好久。 最后还算觉得应该再试试。 “十一啊,你往后……别跟暗七叫暗七了。” 这显得有那么一丁点绕口的话让暗十一懵圈了,面具后的眉心都皱成了川字。 十分不解又茫然的反问。 “不叫暗七?” “那叫什么?” 他眼睁睁的看着萧争本来有无尽纠结的眼眸转瞬弯了弯,嬉皮笑脸的乐了几声。 gie gie gie乐的有点不正经。 将那盘子水果搂在怀里往自已身前靠的更近,几乎是快贴着耳边小声回应了句。 “叫哥哥呀!” 暗十一:……哥哥? 转而他又觉得没有什么不行,暗七比自已大,叫哥哥倒也是应该。 可是为什么要叫哥哥? 他总觉得有点别扭似的,所以他盯着萧争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沉默了一阵,脑子里迅速琢磨了一遍。 朝萧争问了一句。 “暗九,那我是不是也跟你叫哥哥?” 暗九好像也比自已大一点,虽然只大一点也不知道大多少。 萧争乐不可支的脸色蓦地就沉了下去,凶巴巴的朝他吼了句“滚犊子!” 暗十一:……? 他根本就想不通自已为什么会突然挨骂,满心思都在琢磨暗七不会也不爱听会生气吧! 眼前就被又递过来了盘子,随之而来的还有谆谆告诫。 “你可记着只能跟暗七叫哥哥,不许跟别人叫。” “也不能跟暗八叫,跟暗十暗十二都不行,知不知道!” 虽然他还是有点不懂,为什么别人都不行,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 低头看了看暗九一直朝自已递过来的果盘,他习惯性的嘴随心走问了句。 “我能全拿走吗?” 萧争眨巴了两下眼,点了头。 “成,你拿走吧。” 而后手上端着的盘子就到了暗十一手里“走吧走吧。” 萧争走回寝殿,还以为蓝慕瑾会依然立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已跟暗十一。 进了内殿却发现他靠在床栏边,好似在闭目养神。 放轻了脚步,依然还是惊醒了他,萧争看着他瞬时睁开的眼眸里翻着疲惫的微红,没等蓝慕瑾开口。 直接翻上了床,伸手将他揽了过来。 在蓝慕瑾怔愣的眼神中,手指将他的眼睛盖上了。 好好睡一会儿。 那淤青的膝盖,大概是跪了一夜吧。 从主院走出来的暗十一没有飞檐走壁,而是稳稳当当脚步缓慢的朝回走着。 生怕手里端着的东西不小心洒在了地上。 等他走回到暗卫居所时,那些切好的苹果块都被风吹的有点变了色。 有点不好看了。 但是应该还好吃。 暗八,暗十,暗七眼睁睁的看着他跟捧宝贝一样的端了个盘子跨进了门槛。 而后唯一裸露在外的下颌唇角又笑开了,献宝一样将盘子送至了暗七眼前。 “你吃。” 暗七刚想说什么,又听他认认真真的解释。 “是暗九给的,他说很甜。” 暗九给的,这话让屋里几个人都有了几分踏实,既然暗九还主动端了果盘给暗十一。 就证明他此刻伤势不会很严重,心情或许也恢复了许多。 暗七想了想,从盘子里取了一块看起来已经并不新鲜的,放在了嘴里。 然后就将盘子朝着暗八那边递。 他才刚转回头就又对上了暗十一灼灼的视线,双臂趴在桌子上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 “甜不甜哥哥。” 暗七一口气提不上来引出来一阵咳嗽,差点就将口中的东西呛出去。 端着盘子的暗八低着眉梢呆愣了几秒,而后就转身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第217章 暗十连看都没看什么盘子,直接转身莫名其妙的捞过了床上那副重铁护腕,满脑子空白的朝手腕上套。 “哎你干嘛呢?”暗八都急了。 “躺了好几天,我看我是该练功了!” “我看你是刚站稳当又想死!” 第162章 只是暗十二 屋子里莫名有点乱套。 暗八伸手去薅暗十手里的护腕,生怕他真拖着重伤跑出去练功。 暗十躲了两步,嘴里喊着。 “该活几天活几天!哪就那么惜命呢!” 不是这哪是惜命,这是无差别浪费血行吗! 暗七被呛的咳嗽了好一阵,红着眼眶看俩人拉拉扯扯要吵一架似的,一时想说话都说不出来。 何况面前还有个眼巴巴满脸担忧的暗十一凑了过来,慌里慌张嘴里叨叨着。 “你怎么了哥哥?” “喝口水吧哥哥!” “哥……” 他忽然感觉一阵的头晕目眩,脑子里都乱套至极。 一言不发的深吸了口气,闭着眼不停用手指掐着眉心。 转眼就将眉心给掐红了。 暗十一可更急了,一把给他手薅了下来,迫使暗七没办法再闭目缓神。 只能满脸的无可奈何。 眼看着暗十气冲冲的走出了屋门,暗八随之也紧跟了出去,屋里再次又剩下了俩人。 耳边那一声声哥哥让暗七觉得浑身都不太得劲,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得劲。 反正那么别扭,不自在。 转眸看向暗十一那双单纯真挚的眼睛,比自已小好几岁的个小孩。 至少暗七将他从宫里带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孩。 他叫自已哥哥好像也没什么错。 但他们都是暗卫。 主子给了名字,几年来一直都是以名字称呼。 冷不丁从名字变成了哥哥……难道是不习惯,所以别扭? 他想了阵,好似终于找到了哪里别扭,抬眼顶着对面那让人如坐针毡的眼神,欲言又止。 最后不大确定的朝暗十一询问。 “十一,你能不能……能不能把哥哥改成,哥。” 暗十一又有点懵了,瞪着眼反应了会儿,一时没出声。 哥? 哥哥? 好像意思都一样,也没多大区别吧。 可是暗九说了要叫哥哥。 暗九说的肯定有道理。 暗九每次说的都有道理。 暗十一眨巴了下眼,神色纠结的沉默了一会儿,又怕暗七生气。 最后还是有点不乐意的试探性反问。 “我不能跟你叫哥哥吗?”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期盼,又有着已经开始失望的劲头,好似已经不需要回答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只是还想再确认一遍。 这让暗七觉得,或许是自已要求太多了。 也只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干什么要想这么多去为难他。 但暗七还是觉得十分别扭,抿了抿唇半晌没敢再搭话,反而突然转开话题问了句。 “暗十二呢?” 这下又轮到暗十一茫然了。 暗十二? 他刚才满脑子都是暗七不愿意搭理自已,然后飞奔着去了主院寻暗九,他不知道暗十二在哪。 好似只有从主院外被暗七半提着带走时,听到过暗十二说话。 之后就没找着他了。 暗十二此时也在屋顶,但他并没在暗卫居所附近。 也离开了主院外。 而是就在书房一墙之隔的藏书阁顶上。 整个皇子府,属藏书阁的瓦顶最高,如若主子没在,藏书阁也不会有别人。 安静的地方才适合卸下面具。 他就屈膝坐在阁顶后沿最靠近府外的地方,背对着府里。 朝着某一个方向安静远远眺望着。 并未覆着面具的面容也只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眼底却凭空已经有了些几近老成的沧桑。 他目光放空的看了很久。 那是他曾长大的地方。 或许是让他受了无数苦难的地方,但也是留下他所有喜怒哀乐的地方。 那里有他记恨的人,也有他久久不能放下的念想。 他所有的回忆都锁在那儿了,带他来这世上的人,和他亲手带到这个世上的人。 都已经消逝其中了。 他将眼底的忧伤再次掩盖在了眼睫之下,就像平时那样。 将真正的情绪都悉数替换成了玩世不恭。 “从今往后,我不再姓常了。” 只是暗十二。 他或许只是在告诉自已这句话,或许只是在心底告诉自已。 早就该将放下的放下。 总也放不下,就总也撇不开。 自已将永远都不会成为一个不被身份桎梏的人。 垂落的眼睫之下,他眸色平静。 看着手中攥着的恶鬼面具,面具獠牙恐怖渗人。 但也只不过是为了将自已真容护住的外壳而已。 这世上的美丑善恶,又有谁能分的清呢? 只不过是个摸爬在厄运与喜怒哀乐中的少年人,他略显孤寂的身影独自躲在别人看不到的高处。 衣衫随着拂过来的微风摆动着。 等待着夕阳西下,落日黄昏。 第218章 五皇子府显得一片祥和,太子府外也被铁骑军严加看守,除了日常采买并无功夫傍身的小厮。 任何人不准出府。 这个惩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毕竟是在皇城之内产生了冲突,大多数朝臣都认为陛下或许此次会重罚五皇子,收回一些权利或者辖地。 但却只是拘府半月。 可拘府半月并不是无足轻重。 半月不得进出,足够使得自已变成被动,许多事都会脱离掌控。 至少,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是自由的,必然就会有动作。 必然就会从中作梗,将五皇子府和太子府其中的势力瓦解。 罚跪的人放走了,皇帝依然再次回到了天玑殿。 殿里依然还是有个黑衣武将随时听命。 “陛下,二殿下和三殿下那边,是否还需要小惩大诫。” 手执狼毫的皇帝挽着袖子,行云流水的在铺好的纸张上书写了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静”。 将毛笔搁置在架子上,才毫无所谓的回应。 “不必了,他们那点小聪明,朕还不放在眼里。” 桌面上的墨迹随着敞开的窗吹拂进来的风渐渐干涸,立在一旁候命的夙夜得心应手的将纸张抻离,后将移开的镇尺重新放回原位压好崭新的纸张。 默默退开桌边两步外,规规矩矩的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询问。 “陛下,此时城内传言您对五殿下过于偏向,是否……干预流言。” 此时的天子已经不想再继续书写,抬眸看向夙夜提在手中还未卷起的字帖。 “朕本来就偏颇,就让他们说。” 第163章 竹笋 夙夜垂首无声应下,心中蓦然发出句反问。 这明面上的偏颇,难道真的算是偏爱。 天子没什么情绪的话再次响起,将他一闪而逝的走神拉回。 “待拘府时日一过,你去探探那个暗卫的底细。” “是。” 拘府思过听起来或许不是个重罚,只不过是暂时不得出而已,但这个消息已经即刻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无数有心之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也只因为今日皇帝口谕才落。 都还在暂时观望。 与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便只有常府了,因着常府失火烧了几乎整整一夜,当时又整府之人都跑去了太子府救火。 导致小半个府都被烧毁。 还好在灶房与主院离的远,是单独的院子其中又没有什么必然相连的花草植被。 所以除了灶房和相邻的浣洗院子被烧毁,最起码的住处还是保留了。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两日之内便聚集了许多工匠到了常府,是常大人雇来修缮屋子。 挺大动静引得街头的人都时不时好奇围观。 而常大人也因此过劳,两日都未出府。 人人都猜测是常府损失过大,常大人这是心痛至极,其实他只是被气的不轻。 此时正在主院满腔的愁绪,一想到自家逆子与五皇子府扯上了干系,他就犯头疼病。 小娘养的就是没个出息。 当初若不是那个逆子不服管教不辞而别,他又怎么会临时起意不得不用了妇人提议。 将庶女作为交换送进了吴府。 现在好了,麻烦缠身没完没了。 若不是还有太子府依附,怕是早被算计着降了官职,仕途更是一片渺茫。 储君可是自已最大的后台,他原本最初是想着将晚晴送进太子府! 太子殿下偏好美色,想来或许会给几分偏爱,自已也能得些重用,可就因为那个逆子不辞而别! 他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却没想到那丫头在当夜送过去不仅在吴府闹了个天翻地覆。 还自刎当场,将吴大人都吓得生了场大病。 导致现在吴府都对自已颇有微词。 本该结成党派的关系如今反倒仿似仇敌。 麻烦不断啊,麻烦不断啊。 那个逆子若是死了也便罢了,如今突然出现就成了五皇子府暗卫! 这若是叫太子殿下察觉,自已可真是活到头了!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踏实,如今太子府和五皇子府都被宫里铁骑把守,自已可得更加要在此时表表忠心。 念及此他将不停揉着太阳穴得手放下,起身朝着屋外走。 招过院里小厮吩咐。 “叫他们别忙这,叫那些工匠先去太子府!看看能不能请铁骑军通融通融,先将太子府后院修缮一番!” 而常府一群工匠到了太子府后墙处,毫无意外的被来回巡视的铁骑军拦阻。 “陛下有命,此间任何人不得靠近府邸!” “抗命者,先斩后奏!” 铁骑军冷面寒霜毫不留情,身上的黑甲在日光晃照下散发着极具威压的雾色金属光泽。 寒凉彻底,使得还心存侥幸妄想通融的常大人如坠冰窟,生生把自已琢磨了几遍的好听话给咽了回去。 被震慑的不得不朝远处退开,张望了一会儿还是实在不敢犯险。 生怕不小心将命给搭进去。 眼看着常缚生带着人悻悻离去,隐匿在暗处的菊落悄无声息的退去。 待他返回三皇子府时,去五皇子府探听的兰情也是刚刚回府。 第219章 三殿下常年居住城外,修身养性。 这城中府邸可是有些时日没回来过了,两人去往主院时对视了一眼,却什么都没多说。 皇子寝殿门前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有一盆植被。 三皇子就那么坐在桌边,盯着刚移栽过来的竹笋,桌边还搁置着一个药碗。 竹锋就默默立在身后,已经规矩观望了许久。 他不知为何殿下要将竹笋移栽到盆中,明明城外有一大片竹林。 就算能在盆中成活,那与长在郊外的青竹相比,这个方式只能得到一支得不到舒展的植被。 或许是殿下回城中居住还念着竹林,不太习惯。 兰情与菊落都沉默跪在石阶底下,等着主子询问。 本来专注盯着盆中看的三皇子果然抬眸朝着两人看了一眼,温和的说了声“起来吧。” 两人起了身,却并没再听到任何吩咐。 身着青衫的皇子眼前放着一盆竹笋,神色淡然的好似在走神,此景让人恍似觉得四周那些庄严肃穆的红墙青瓦都柔和了些。 而皇子那苍白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病态,整个人都显得弱不禁风,令人心疼至极。 静默了阵,三皇子将视线从竹笋转到了桌角的药碗上,微微回头朝着身后人温和开口。 “竹锋,最后一碗药,喝了吧。” 竹锋顿了一瞬,便抬步过去将药碗端了起来,凑至面前顿时一股及其酸苦的药汁味冲进了口鼻。 他没过多在意这碗药的苦味难咽,没有任何不妥的将药快速灌了下去。 与上次一样,这药是殿下亲自熬的,一共熬了三碗。 这是最后一碗。 他喝第二碗的时候手脚就已经恢复了知觉,这最后一碗应是更加对恢复有利。 他只能喝到一半,因为碗底还有一些十分粗糙的药渣。 即使他不想辜负殿下好意想将那些药渣也咽下去,可药渣始终是药渣,毕竟是已经被熬煮许久的渣滓。 并不能顺利的吞进口中,反倒附着在碗底。 端着碗他看着里面的药渣还没犯愁几秒,三皇子柔和的话就已送了过来。 “好了,放下吧。” 默立一旁的兰情和菊落并未将视线望过去,只是余光看见竹锋将药碗放回了桌上。 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却心中却起了几分紧张。 没一会儿,梅绛的身影也落在了院落中,端正行礼规矩禀报。 “殿下,已将您旧疾复发卧床养病的消息散出去。” 面色苍白的皇子这才抬眸看过去,微微牵起唇角眉目淡然。 “命不好,自幼缠绵病榻,旧疾复发也是常有的事。” 而后才将目光转到默立的兰情和菊落身上。兰情瞬时开口“殿下,五皇子府没有动静,不徇将军在外看守。” 他话音落下,接着就是菊落紧接着开口道。 “殿下,太子府也确实任何人不准进出,没有例外。” 第164章 西卫 三皇子听后笑容浅淡,随意附和着。 “小惩大戒也是有的,父皇还是心软,关几日想来皇兄与五弟也不会记恨。” “去吧。” “皇兄可有半月不好出府,我总要操心几分,省的皇兄偌大繁多的事务处理不清。” 院中垂手待命的三人瞬时应下,转瞬就消失在了眼前,三皇子神色温和的微微回头。 朝着安静陪伴的竹锋开口。 “你也去吧,几日都在我这耗着,怪憋闷的。” 竹锋其实想说什么,但见三殿下已经将视线转回,继续盯着那盆竹笋看。 此时已经身处皇城府邸,府外也有侍卫看守,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默默沉吟了一阵,轻轻应了声是。 便也离开了府里。 主院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了皇子单薄孱弱的身影独自靠坐在桌边,他勾着唇角笑了笑。 发出一声略显凉薄的笑音。 而后便端起了桌角的药碗,将里面的药渣倾数倒进了那移栽的竹笋盆中。 捏着花盆边缘轻轻晃了晃,面容浅淡的温和念叨着。 “能长好。” “比林子里的更结实。” 与三皇子府不同,二皇子府内外都是训练有素得下人,仿似看上去个个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身量。 但清一色的都是手脚利索的男子,除了浣洗院子,没有任何一个丫鬟侍女。 二皇子盯着眼前搁置的茶盏,眉头几不可察的微微蹙起。 便有人十分有眼色的将那盏换掉,重新上了一盏新的。 西卫眸光随着下人端走的茶盏瞟了一眼,清楚的看见了或许是因为端着行走时不稳,导致一片茶叶落在了杯沿。 他没什么情绪的立在殿门处,毫无感情的说了声。 “罚。” 瞬时便有人影离去。 主殿依然安静有序,仿似并没有人因此受到责罚,或许是不能吵到主子的心情。 但已经被影响心情的二皇子仿似确是神色显出了几分沉郁。 即使桌上已经更换了新的茶盏,也并未再抬眼看过去,略一抬眸。 便看见北卫东卫二人闪身出现,跪在了正殿当中。 “殿下,三皇子府已经有动作。” “好似此次是奔着太子去的。” 第220章 只听顶头上发出一声不甚意外的哼笑,二皇子指节托着鬓发眼眸微垂,神色中瞧不上的意味尽显。 “拿个装病的由头,是想混淆哪个不长脑子的视线?” “还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尽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两面三刀的东西。” 伫立一旁的西卫即刻便开口请命。 “殿下,可要阻碍。” 跪在地上沉默的北卫心中思忖,三皇子此次明面上帮了太子,却又在太子府五皇子府双双都被拘禁的时候。 又反之去争夺太子势力。 倒真是打的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他本认为二殿下肯定也会趁机争夺,至少也要将三殿下即将到嘴的肥肉搅和一番。 否则岂不是白白让三殿下占了先机。 同样都是掺和其中,等半月之后太子府外的铁骑军一撤,太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出乎意料的二皇子根本没应下,而是略微低下眉梢缓缓摇头。 “不拦,拦了岂不是让他这番功夫白费。” “去帮他一把。” 垂手听命的西卫顿时抬头朝着主位上看去,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殿下何时会与三皇子站到同一面去,成他人之美的事根本不是二殿下会有的想法。 他视线中皇子神色淡淡,冷硬的剑眉都因为毫无表情显得更加冷漠。 靛蓝蟒袍散发着清冷的缎面光泽,护腕紧束,手腕微微转动,发出清晰的骨节活动声响。 没什么感情的声量再次传进几人耳中,仿似是无所谓般随意。 “他如此有作为,怎能当个不出挑的哑巴。” “去帮他宣扬宣扬,但凡他得了几分好处,便让所有人都夸奖夸奖吧。” 从始至终面色严肃一言不发得东卫差点当场笑出声。 他就知道,殿下对付三皇子,总能有些不加掩饰的办法。 他虽然硬生生的忍住了,但些微的肩膀抖动还是让一旁的西卫察觉到,瞬时暼了他一眼。 没当场说什么便领命应下,转身出了主殿。 待北卫与东卫也从主殿出来,发现西卫还并未出府。 就立在院落门旁朝着他们两个望,看似是专门在等着他们。 东卫瞬时就感觉一阵的抵触不耐,嘴里巴巴着朝北卫唠叨。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我就说离他远点,但凡让他抓住一丁点的把柄,都是倒霉到家了。” 第无数次听他抱怨的北卫没什么所谓的轻笑一声,只回应了句。 “你只当不在乎也便罢了,不就是几句教训。” 东卫:……每次都当哑巴自已个儿生闷气! 果不其然在东卫意料之中,他们二人才刚走到近前就被西卫伸手拦住。 透过麒麟面具都能看见对方那双眼睛冷漠仿佛没有感情。 西卫仿似就是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在拦住两人的当刻,再次毫无意外的得到东卫一个同样冷漠的眼神。 他也不在乎。 只平声开口提醒“你方才失态了,主子没罚你是主子宽宏。” 刚想忍不住怼回去的东卫袖子被北卫抻了抻,硬生生忍住了要脱口而出的鄙夷。 没说话。 但也没再给对面人一个正面眼神。 看不了,看见这双眼就恨不得打他一顿,软硬不吃的古板性子,讨人嫌。 西卫的眼神在东卫那种不服不忿,隔着面具都能看出来怒气冲冲的脸上看了一阵。 没在意东卫连话都不愿说。 而后又朝着北卫开口,依然一本正经没有感情一般。 “你不是第一次抗命了。” “太子府交锋时你私自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几日前守在街头你也私自离开了一阵,北,你已经不守规矩,殿下不可能不知道。” 他的话没有令北卫产生丝毫的怒气,反倒是东卫终于压不住火立马就要呛呛,又被北卫一把薅住。 北卫扯着他的衣服后襟将他抻到了身后,笑呵呵的朝着西卫应和。 “好,知道了。” 西卫见此没再多说,又瞟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的东卫,转身离去了。 待他走远,东卫气冲冲的甩开北卫的手,简直气炸了。 “你瞅他那个德行!你干什么不让我说话!” 见他怒气横生暴跳如雷的模样,北卫只非常无奈的反问。 “说话?你这是要说话吗?我看你是想打架。” “要是真闹起来,一个篓子捅殿下跟前去,咱俩不完蛋了?” 东卫没说话,但还是不大能顺气,气的手都握成了拳。 北卫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几声。 “好了,难不成你还真想跟他打一架?” “好歹也是你弟弟。” 第165章 天生挨揍的命 不提还好,这一提东卫那眼都气的瞪圆了。 弟弟!爱谁弟弟谁弟弟! 跟我没半点关系! 北卫一看他这种恨不得甩对方八丈远八竿子打不着的劲儿,被逗的乐个不停。 “你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谁让你们俩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哎呀呵!他还提! 东卫今个可真郁闷够呛,咬牙切齿的指着北卫威胁。 第221章 “你最好把嘴闭上!别再提娘胎这事!” “我宁愿跟你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这让北卫更乐的不行,连连摆手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才不跟你一娘胎,跟你长得像有什么好处!” “嘿你什么意思你!你以为我想长你那模样!长得跟个女的似的!” “啧说什么呢!你给我说说什么叫长的像个女的!” 俩人越叨叨声音越大,都快引得远处的下人投过视线,东卫心里咯噔一下子。 一把抻过北卫就走。 “闭嘴闭嘴赶紧闭嘴!” 俩人闪身出了皇子府,本是朝着三皇子府的方向去的。 可不知怎么东卫就跟着北卫糊里糊涂拐了弯,朝另一边偏移。 “嘿你又想上哪去!!” 北卫顿住脚步,好似也才反应过来,略显犯愁。 随后笑了一声一点都没想隐瞒自已心思。 “想去看看小十醒了没有。” 东卫都被他给气够呛,伸手指着他半晌才憋出了句低吼。 “你真是疯了吧!” “不徇将军可不是等闲之辈!” 但凡要是敢靠近,就算轻功再好,那保不准也得被铁骑军的箭矢射成刺猬。 北卫也是那么说说而已,他从那天遇见暗八,往后满脑子都是暗八沉着脸说的那句“还没醒”。 两日都没醒。 他明明当时给暗十把过脉,虽然确实受了不轻的内伤,但好在暗十常年锻炼体魄,身子骨还行。 也不至于因此保不住命,怎么会一直没醒呢? 难不成那个三皇子府暗卫还使了别的手段? 当时他见到那个暗卫确实诡异的很,孤身一人竟然能抵挡他们三人同时的纠缠。 北卫自认武功不算凡等,轻功也难找敌手,竟然也无法完全躲开对方所有攻势。 若不是占了人多,暗八的隐匿功夫极佳,还真伤不到那疯子一星半点。 他脑子里记挂的太多,脚步也只是随着脑子走偏了,却没想真朝那边去。 再想看看,现在也是不行的。 那可是只听命天子的铁骑,守在府外的是从不徇私,不讲任何情面的不徇将军。 若真的靠近过去,才是真的给主子惹了麻烦。 半晌没等到北卫回应,东卫低着眉梢盯着晃神的人看了会儿,突然就被逗笑了。 “不是你干什么对他这么上心?难不成就因为他当初甩了你两巴掌?!” 他不能理解的那种劲头仿似在北卫那里没有掀动任何波澜。 北卫蒙住的下颌线条变得柔缓,眼角带笑半点不遮掩的附和。 “是啊。” 东卫:……?? “我看你是有病了!真是有病!” 意料之中的对方又连反驳都没反驳,北卫一直都是这样,不论别人说什么,他就是一直乐呵呵的好似从来不生气。 东卫这么久根本都找不着让他发怒的临界点。 毕竟自已也不是个咄咄逼人不讲义气的性子,跟西卫那种臭脸压根一点关系没有。 他根本不能理解的盯着对面那双笑眼睛看。 果真又无言以对的听着对方没个正形的开了口。 “说揍人就揍人,多好玩啊。” ……??? 就在北卫这种甘之如饴的笑声中,东卫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他真的是有病。 “……你可真是天生挨揍的命。” 两人只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悄无声息朝着三皇子府附近而去。 北卫远远朝着五皇子府方向又看了一眼,笑着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大概连个鸟都飞不进了,还要等半月才能见着。” 五皇子府确实被守的异常严密,连不徇将军都一直守在府门附近,冷面寒霜从未离开太远。 数十铁骑就骑着高头大马,循环不停的在周围巡逻。 但就算府邸被围,不管外头的是谁,好似都没有影响到府中的人分毫。 主院内外静谧一片,连院外守着的下人都离院门远了些。 院里静悄悄只有偶尔清脆的鸟叫声。 顺着半敞着窗传入寝殿内,宣示着祥和安稳。 内殿榻上休憩着两个人,本来揽着蓝慕瑾想让他尽快睡着的人,反倒因为环境太过安静自已先睡着了。 萧争半侧半仰躺在蓝慕瑾身侧,左胳膊搂着他那个木枕头,右胳膊搂着蓝慕瑾的脖子。 太阳穴就贴着蓝慕瑾的耳朵,歪着头思绪陷入混沌。 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松缓没有意识。 因着身上伤痕颇多,大量失血让他难以保持精神,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倦怠下去。 何况,没有比此时更安心无比了。 天色渐晚,蓝慕瑾睁开眼时寝殿内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 这可能是他数不清的日子里,唯一一次将心绪完全松懈下去的休息。 往日就算是在府中,没有被刺杀的危险,他也无法完全将自已紧绷的状态放松下去,经常会因为轻微的一点小动静立即惊醒。 何况心中总存着数也数不清的对策,令他的头脑无法停止思考。 而这一次,他竟然沉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因为,他的颈边一直圈着一只手臂,而且好似还怕他突然跑了似的,紧紧攥着他的衣服领子。 第222章 他的脸颊边上就是温热的呼吸,他的身边就是他现在最想留住的人。 所以他曾经所忌惮担忧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如今,所求的只不过能如此刻般,有阿争在,护着阿争的安危,给他自已能给的一切安稳。 他微微侧头看了熟睡的人一眼,怕吵醒没敢起身。 甚至都没敢移动自已的姿势,就那么侧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微微翘起了唇角。 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那个装满了东西的枕头很沉,萧争此刻搂着那个枕头,枕头的重量几乎整个都压在了身上。 蓝慕瑾有些担心枕头会倒下来碰到他的伤口,也怕时间太久他的手臂已经被压麻。 所以沉吟了一会儿,伸手想将那个枕头取下来。 却不想轻轻一拽,那个枕头只移动了一点,萧争就跟受到惊吓般哆嗦了下,惊的蓝慕瑾立刻收回了手。 萧争并没醒,反倒蹭了几下。 将鼻子拱到了他肩窝处,糊里糊涂的嗅了嗅。 感觉是自已熟悉的味道,便再次安静松缓下去。 第166章 回应 这个味道是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最熟悉的味道。 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到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记忆里。 攥着蓝慕瑾衣领布料的指节又紧了紧,就跟怕那个枕头掉下去般,生怕自已抓不住。 他梦里下意识的动作,都能让蓝慕瑾感到层层叠叠的充实。 这是不是证明,自已已经在萧争的心里占了不能替代的位置,就像他一直不舍得撒手的那个枕头一样。 很重要。 这么想着,蓝慕瑾略微侧了侧身,小心翼翼的挪动。 用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姿势调整成了面对萧争,轻缓的替他撩了撩贴在额角略有汗意的发丝。 伸过手臂,将萧争搂着枕头的胳膊轻轻揽住,缓缓贴过去,替他分担了一半的重量。 因为要支撑倒过来的枕头,两个人离的更近了。 几乎已经毫无间隙。 鼻尖也碰触到了鼻尖,蓝慕瑾就那么垂着视线盯着近在眼前的睡颜看。 好似永远都看不腻,只想一直看着。 萧争此时睡的真的很安静,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噩梦连连,也没有说任何奇怪的梦话。 略显苍白的唇瓣微微闭合着,失了几分血色看起来说不出的憔悴,只是下唇那个小弧度反而更加让人动心。 如此之近,蓝慕瑾想,轻轻贴一贴。 就轻贴一下,不会吵醒阿争。 两人围拢起来的温馨氛围让他无法安定,垂下眼睫,视线里渐渐昏暗。 曾经无数次流连在回忆中的触感瞬间从唇瓣传递进他的知觉。 柔和,温软,不舍。 虽然蓝慕瑾已经有意的屏住了呼吸,但当刻紧张的情绪还是让他有了丝毫的紊乱。 略显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萧争的皮肤上,使他即刻就睁开了眼。 颤动的睫毛让蓝慕瑾下意识退开了一些,心头陡然又升起了一点紧张。 也不知是因为将萧争吵醒了,还是在担忧什么。 但萧争的视线只是茫然的呆愣了几秒,好似还没从睡梦中清醒。 转瞬反应了过来,抬眸对上了蓝慕瑾那双漆黑的墨瞳。 懵里懵圈的眨了下眼,下颌凑了上去,微微撅起嘴。 在蓝慕瑾满脑子的空白中,啵了一口。 在那双饱含茫然的眼眸就弯成了半月牙的霎那间,蓝慕瑾揽着萧争的手已经上移,托着他的后颈贴了上去。 仍然是记忆中熟悉的温软,有着柔和的,与自已不尽相同的体温。 只是不同的是,还带着那么点跳脱调皮。 会心甘情愿的回应他,会主动与他甘之如饴的纠缠。 蓝慕瑾只觉得一直绷着的那点小心翼翼都断了。 那堵始终挡在他眼前,叫做“伤害”的墙,终于轰然倒塌。 眼前人是真正的愿意,也是真正的将曾经的初见做出了原谅。 此刻是真真正正的接受。 略微用了些力道,蓝慕瑾真的很想将萧争狠狠的捆在怀里,将他揉进自已的胸口。 但他没有。 即使在此刻,他仍然有意与萧争的胸口隔开了一点缝隙,生怕碰触到会将还未愈合的伤口牵扯。 给阿争造成再次的伤痛。 萧争当然感受到了蓝慕瑾时时刻刻那种小心翼翼的爱护,这让他无法不能心软。 他清楚的知道,以蓝慕瑾对自已百依百顺事无巨细的迁就,就算自已提出了再过分的要求和想法。 大有可能都不会遭到拒绝。 但萧争不想,他不想让蓝慕瑾真的在自已面前卑微彻底。 只一点点的回应,蓝慕瑾都如获至宝。 他又怎么舍得,真的让他一直孤独彷徨下去。 持续的深吻让两人之间的温度陡然升高,充斥着一种难以挥散的深情气息。 就当蓝慕瑾已经逐渐沉沦的时刻,萧争突然朝后缩了一下。 躲开了的微红唇瓣还带着水光。 还没反应过来,又探出舌尖在蓝慕瑾下唇湿润抹过。 又躲了。 眼里的狡黠显露无余,整个人变得野性又淘气。 他一个劲儿的气人,蓝慕瑾的眸色越来越暗,好似一汪逐渐荡起漩涡的湖水。 第223章 “你在逗我?” 萧争乐的更欢了,都笑出了声,一点也不受威胁让人拿他没有办法那个德行。 “不行吗?” 这次出乎意料的他没立刻得到回应,反而是覆在他后颈的温热手心离开了。 他懵圈的感受到里衣后襟被掀动,而后宽厚灼热的掌心就贴在了他后腰上。 缓缓的顺着腰背曲线在后背上拂过。 让他下意识朝前躲弓了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蓝慕瑾你……” “胸口我不敢碰,后背可没有伤口。” 萧争:…… 行了!会威胁人了是吧! 他那个嘴瞬时一撇,立即就将揽着对方后颈的胳膊嗖一下给抽了回来。 理直气壮的瞪了一眼。 俩手都紧紧搂住了那个枕头。 蓝慕瑾:…… 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但凡惹到一点,自已就又变成了弃儿,又没那个枕头重要了。 也不知蓝慕瑾是想有意岔开萧争的注意力,或是在想方设法的哄着他。 反正也只能无限去朝着不断躲避的人贴靠。 将人和枕头都搂了过来。 扳过萧争不服不忿闹气的脸,跟他四目相对,眼里全是认真。 “阿争,不必再搂着枕头了,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除了枕头,所有的东西也都是你的。” 放下那个枕头吧,可以将他随便放在哪里。 无论放在哪个地方,不用再像护宝贝一样护着,这自已能圈起来四方府邸,府墙之内的任何一个角落。 都是你可以安心的地方。 萧争就那么盯着他的眼瞳看了好一会儿,只从里面解读出了坦诚。 但他仍然没有将那个枕头放下,还是拢在臂弯里。 半晌,他才开口说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这个枕头是我的,虽然里头东西都是你给的。” 蓝慕瑾本不知这是什么别扭想法,直到看到萧争的眼圈略微泛了红。 不是疲倦,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浓浓的愧疚。 蓦然他就将枕头撒了手,推进了蓝慕瑾的怀里,鼻腔酸涩的小声开口。 “等,等半月之期一过。” “你能不能,派人将枕头里的东西换成银钱,送去给那些修桥的工匠。” 第167章 世上再无常远之 萧争就用那种好似强撑出来的无所谓的语气,淡淡的声量。 说出了他想依靠蓝慕瑾的第一件事。 而这无法掩饰住愧疚的言语,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了蓝慕瑾的心头。 “阿争。” 他将枕头往下移了移,捧住萧争的脸,深深注视着。 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告诉萧争。 “这不是你的错,阿争,这不是你的错。” “这世上本就会存在太多的不公,不管是街头百姓,还是你跟我,都随时会受到命运鞭挞。” “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也还是有更多人去推动这些结果。” “能做的也只有力所能及,任何事都不是单纯的牵引。” 萧争的头脑显得有些混沌,可这些话就是奇异的印在了他的心里。 “就算你不在,依然还是会有人去阻碍造桥。” “是形势连累了你,不是你连累了别人。” “阿争,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无论是昏迷还是清醒,那些愧疚和难安都久久的持续在萧争的心头,像一捆带刺的锁链一般。 生生将他跳动的心房捆绑,让他每次想要撑起自已的鲜活。 都会被血淋淋的生离死别刺透。 淌着鲜血,裂着无法治愈的伤痕。 直到此刻,他被收进宽厚踏实的臂膀,贴靠着更加强烈的心跳声,温和缱绻的声量柔柔的在他耳畔呓语。 才将那无形沉重的枷锁打开,桎梏消退。 变的一片清明。 蓝慕瑾感觉腹部突然传来了一阵乱腾的动静,隔着衣料他感觉到贴在身前的那个枕头被推开了。 然后就是萧争手脚乱蹬的将枕头踢到了脚底下去。 伸出手臂再无隔挡的圈抱相拥,毫无间隙。 连蓝慕瑾刻意避开的伤口都被萧争满不在乎的凑近。 然后,一条腿搭了上去。 一阵笑音传出。 这可怎么办,真想把这个脑子不同寻常总是出乎意料的人,一直都带在身上。 就是带在身上。 就像个挂件一样挂着,抱着,走哪带哪。 天色完全黑透了,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并没有下人敢进入主院点灯,床上的人身边陪着最大的安全感,也并不需要光亮。 但是蓝慕瑾担心萧争会饿,虽然依依不舍,但他还是决定起身。 萧争在他已经坐在床沿边上准备起身时,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转回头在光线十分昏暗中望向那双透着光亮的眼眸,萧争略显难安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暗十二,他没有异心。” “你能不能信他一次。” 萧争其实并不想先暗十二一步将此事说出来。 他想着,暗十二有他自已顾忌和苦衷。 他自已也有自已最想说的时机。 但是他又实在难以放心,即便知道蓝慕瑾并不是个随意杀剐的性子,但那始终不是件小事。 第224章 曾经不是还有个暗十三吗。 背叛了,就殒命了。 蓝慕瑾没有任何不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争权中,他若是太好心,也没机会活到如今。 在看不清的黑暗中,萧争略显冰凉的手指被攥住,宽厚的掌心轻轻捏了捏。 “别想太多了,我没打算为难他。” 这直白而确定的话让萧争犹豫的心思猛然惊醒,他有些疑惑的反问。 “你全知道?不是……你早就知道!” 夜幕降临以后仿似这世间的一切都会归于沉寂。 只有那些渺小的,无足轻重的小昆虫躲着日光还发出微弱的鸣叫。 暗十二的心绪已经随着天色最后一缕光线沉淀,深埋进了地平线中。 从今往后,他都不想再用一个不光彩的身份活着。 哪怕主子让他死,他也心甘情愿了。 黑影在黑夜中并不清晰,他如同生长在暗夜中的一株浮萍,悄无声息的落进了静谧的府院里。 脚步已经恢复了沉稳,可他刚压下的低落陡然便被击溃。 才刚走出院子,就对上了一双深邃平淡的眼睛。 这是暗十二入了五皇子府,成为一个暗卫之后。 头一次感到了胆怯。 不是怕死,是怕无颜面对。 一年,这一年之中他都是抱着一种生死由命的心思,将自已当作一柄可有可无锈迹斑斑的剑刃。 当初那一时的冲动,和激愤做出的决定。 都在五殿下展现出的宽厚和大义中逐渐坚定。 他知道了自已该跟随一个什么样的人。 等他真的决心跟随一世时,却发现自已还是被那个可有可无的身份桎梏威胁着。 他是谁? 他是常府庶子。 又有什么立场和脸面能在主子眼前称一声忠心。 黑暗中他将满腔的酸意压下,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沉沉唤了声。 “主子。” 对面仿似高山一样人背对着并不明亮的月光,投射过来的影子沉沉压在了暗十二的头顶。 暗十二不想瞒了。 这种刀剜油烹一样的欺骗,他再也不想继续。 “主子……我……” “常远之。” 仿若暗夜中拂过的微风,这声名姓叫的清清楚楚。 暗十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原来,五殿下早就知道了。 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期盼的神色更加黯淡下去,在黑暗中不能看见,只是独自咽下了涌起的酸涩。 而更加令他浑身一震的话语接连就砸在了他绷着的心弦上。 使他难以反应。 “从你进府的第一天起,本殿早知你是常远之。” “常晚晴要被送进吴府的消息,是本殿叫人给你送的信。” “却不想常缚生如此着急,连个日子都不曾选,当晚便将人送了过去。” 看着跪在地上垂着头毫无反应的人,蓝慕瑾几不可察的叹出口气。 语气趋于和缓。 “常府之事本与我无关,常缚生拉拢朝臣,至多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却因当时他也已经有意依附太子,这才留意了几分。” “你虽出于常府,却生的一身反骨,我怜你兄妹命苦才干涉了一二,当时并没有立场去出面制止这种两府情愿之事。” 即使常晚晴不愿,可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外人又怎能插手。 常远之身为常府庶子,自小就受得苛待,带着个年幼的妹妹每日都活得如履薄冰。 其实只要他低一低头,听从安排去做个不带锋芒的爪牙,或许还能得上几分高看重视。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 他就凭着那一腔反骨,受着无穷无尽得打压。 去勾心,去斗角。 一个生长在皇城的官家公子,却落得无名无姓,多数人都提不起来记不得的地步。 “我却没想到你会舍弃一切,进了暗卫营。” “拼着一口气,就只为与常府对立?” 暗十二始终没有说话,他已经不住的开始颤抖,原来那个突然出现的消息…… 若不是如此,他可能连晚晴最后一眼都看不见。 更不必说将尸身抢回来。 晚晴命苦,生在母亲尸体身旁。 如花似玉的年纪还没见识多少外面的酸甜苦辣,便已经被命运扼住咽喉,断送了短短的一生。 他不能将晚晴留在那,吴府,或者常府。 都不配葬他妹妹半分衣角。 本来就混沌的视线即刻被酸涩掩盖,模模糊糊涌出了太多的心碎。 暗十二沉默无言,紧咬牙关没有发出半声悲戚。 他将双臂举至头顶,规规矩矩的深深叩头在地。 即便此刻五殿下要他立即毙命,他都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对面人并没有夹带着任何失望的情绪,就默然盯着他贴跪在地面,坚韧不屈的肩背。 又唤了他一声。 “远之。” 暗十二手心贴着冰凉的地面,眼眸里出现了难忍的触动。 远之。 是远之啊,是远之。 不是常远之。 他不断的吞咽着泪意,仔细倾听着那将他从孤独中救赎的询问。 “待拘禁时日一过,你若想走,本殿不拦。” 第225章 喉结滚动,暗十二直起了身,仰头望着对面他追随了一年的皇子,膝头挪动朝前靠近了一段。 再次规矩行了大礼,字字铿锵有力。 “暗十二,誓死追随。” 第168章 唯一的家 蓝慕瑾没说什么,就像来时那般,无声转身走了。 暗十二一直看着他的身影一直消失在视线中,蓦然觉得自已轻松无比。 那自幼捆在他身上的桎梏,将他从一个稚嫩孩童时,沉重压在肩上从来都卸不下去的命运。 从此没有了。 这世上再没有常远之,只有暗十二。 世上糊涂的人千千万,唯有暗十二最想做个通透的人,无关出身地位,无畏前途将来。 只想,挺直脊背顶天立地。 他的唇角再次翘起,像往日那般不可一世,只是往后再也不是假装。 暗十二是踱步回的住处,他想仔细走走皇子府花团锦簇其中那一条条窄径。 天色晚了,没有人他却仍旧没再感到半分孤寂。 待回到暗卫住处,看见那扇普普通通半敞开的木门,透过门缝里面有微弱的,暖黄的烛光。 这个地方存在于角落,它不起眼。 里面也只有个与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的屋子,屋门内也只有并不算舒坦的木头床。 但他没有像此刻这般期待走进去,去看看那盏莹莹烛火,去看看他并肩相处的弟兄。 这里,往后就是唯一的家了。 他刚刚抬起脚步还没跨进门槛,身后就窜过来个黑影,猛然就凑到了他的背后。 提着嗓门委屈巴巴的抱怨了句。 “你可终于回来了!” 回头对上暗十一那双憋憋屈屈的眼神,暗十二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 暗十一扯着他的袖子就朝里走,刚进门就见到立在房门外的暗七。 暗七看见俩人进门,紧着的眉头才松了松,他此时并未戴着面具,暗十二可以明显捕捉到他背光的面容上闪过的焦急。 而且那句询问即刻就传进了他的耳朵。 “你去哪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正好同样去寻找的暗八和执意跟着去的暗十也进了门,看见暗十二已经回来,暗十当下就不怎么客气的吼了句。 “大半夜瞎跑什么!逮夜猫子去了?” 身后暗八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别瞎叨叨,暗十还是挺不在意的那个劲儿。 “没事,他脸皮没那么薄!午膳不吃晚膳也不吃,辟谷了?!” 他吵吵把火的没想到还会有人接茬,旁边暗十一瘪嘴嘟嘟囔囔。 “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你,你没回来,暗……” 他消音了几秒,偷偷瞄了暗七一眼,憋了半天没憋住。 “哥哥也还没吃……” 暗十二眼看着暗七当下深吸了一大口气,转身就进了屋门。 暗八默默扯着暗十也催促着。 “溜达半天你该歇会儿了。” 暗十:…… 只剩暗十二反应不过来的盯了暗十一那双理直气壮的眼睛一瞬,眼睁睁的看着暗十一又蹦又窜的扑进了房门。 把门板撞的叽里咣啷来回摆动,即刻屋里就传出了连贯不停的…… “哥哥!快吃点东西!” “哥哥,你怎么脸色又不好?” “暗十二已经回来了哥哥!” “哥哥晚上我想跟你睡一起,行吗?” “……” ……哥哥? 晃神了一阵的暗十二噗嗤乐出了声,指节遮在鼻子底下无声乐了半晌,直到暗八又返回立在门口朝外看了他一眼。 他才抬步朝屋里走。 无奈摇着头心里全是最真的开心。 “阿九啊,顽皮。” 萧争吃过了晚饭,依然坐在桌子边上,面前又被放了两盘择好的水果。 他已经吃了两口,还是那么甜。 甜的齁得慌。 抬起眼皮看向立在一旁的蓝慕瑾,萧争嘴里不咸不淡的随口抱怨。 “这老甜的东西,吃多了我还不得了糖尿病?” 蓝慕瑾看着他没应声,坐在萧争对面给他把脉的老者却接了话。 “什么病?” 萧争将视线重新转回来,老老实实的坐直了,想了想给了白先生回应。 “神医大叔,糖尿病啊!” 白先生神色逐渐显出不解,他从没听过这种名字的病症,看来还是自已常年居住山上,果然已经孤陋寡闻。 “何为糖尿病?” 萧争一看这老大夫好似还挺跟自已虚心受教的姿态,顿时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琢磨了几秒,他不假思索的给了异常直白的解释。 “糖尿病,就是撒出来的尿都甜到能招来一堆蚂蚁的病。” 沉默不言的蓝慕瑾眉头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下,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启唇解围。 “先生不必听他胡说。” 白先生倒是根本没在意萧争的说话方式,反而依然平易近人,笑容十分和蔼。 “不碍事。” “萧公子说的这好似是消渴病,只不过是叫法不同了,倒是更加贴切。” 萧争一听嘿,这老头性格可真不赖,一点都没有那种老古板的臭毛病。 而且看病的时候除了专注,半晌都没有皱任何一下眉头,凭空就给人一种十分的踏实感。 第226章 这种大夫可真太好了,很多时候人本身没什么大病,都会根据医者看病的神色揣摩自已的病症,久而久之生出心病。 这白先生,就总给人一种没有他看不好的病似的。 是真正救死扶伤的世外高人啊。 一边琢磨着萧争已经将笑容挂在脸上,盯着对面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个劲儿的看。 倒给白先生看别扭了。 看病的时候病人会不自觉地看向医者,这他已经习以为常。 但还从没遇到过这种瞪着大眼从胡子看到眉毛,又歪着头看耳朵,连头发丝都好奇的人。 “阿争。” 蓝慕瑾已经紧张了半晌,他只想让白先生能好生把脉,看看体内究竟蛰伏的是什么毒性。 为了不影响老大夫,他好半天没敢说话。 可对面被把着腕子的人他就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还闲不住似的时不时就叨叨两句。 这种百无聊赖满不在乎的样子,怪气人的。 白先生终于将手收了回去,笑容和蔼的摆摆手。 “萧公子心性活泛,难能可贵。” 而后他并未先提及脉象,而是带着几分疑惑询问萧争。 “萧公子,你方才是在看什么?” 那种好像看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让白先生也不由得产生了点好奇。 第169章 白先生 萧争依然毫不避讳,十分坦诚的笑呵呵朝着白先生叫了一声。 “神医大叔。” “我就是看看你的胡子留了几年,眉毛有没有变白,耳垂是不是明显有福气,头发还多不多。” “……气色好不好。” 这话没让白先生出现任何意外神色,反而继续好奇的询问。 “你看这些做什么呢?老朽的胡子,眉毛,耳垂,头发难道与其他人能有不同吗?” 老者只见萧争摇了下头,笑容璀璨的回应。 “想看看世外高人有什么不同,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最后还补了一句“胡子有点短。” 在萧争的想象中,头发花白还身板特别直溜的老头,这个年纪了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老人的体态。 反而看起来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衫洗到发白都没有半分明显褶子。 他肯定是很在意自已的形象。 那个胡子早应该留了很久才对,怎么会还半长不短,是只垂过下巴一点的山羊胡。 再长一点,那就跟仙侠剧里德高望重的掌门人似的,得帅多了。 默立一旁的蓝慕瑾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 “阿争,白先生是长辈,不能如此说话。” 萧争抿了抿嘴,老实了。 倒是白先生笑意盈盈,浑不在意,略微想了想神色认真没有半分搪塞。 “世外不一定有高人,住在山里的可能是采药人。” “家师喜静,老朽随家师住在山上,采药方便种药也方便,却没有身处闹市的医者见过的病患多,自愧不如。” 见萧争看着自已听的认真,白先生仿佛也是孤独了许久,又毫无保留的对他解释道。 “师父在,不留长须。” “师父不在了,我便成了师父。” 萧争微微蹙了下眉头,突然他就感觉这老头也挺可怜的,虽然他自已也好不到哪去。 但略微一想,就能想到他曾经在山上陪着一个老师父的日子。 照顾师父起居,采药晒药,甚至要自已亲自动铲挖土,去种药。 直到自已也已经是白发苍苍的年岁,师父没了。 只剩他自已一个人,孤孤单单不知去处,才从久居的深山里来到了闹市中。 没有想着颐养天年,还是最想悬壶济世。 “神医大叔。”萧争朝桌子对面凑了凑,真挚诚恳的道了句谢。 “此次真是麻烦您,为了来医治我,一路风尘的来至皇城。” “还随着被连累也关在了府里,半月都不得出门。” 见白先生果然赶紧摆手说着“无碍无碍,在何处都一样。” 萧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巴掌一拍话锋突然一转。 “自然是神医在哪,就能在哪悬壶济世,何况不辞辛苦为我医治,那就跟我再生父母一样一样的。” “自此您就安心留在这!殿下都给您单独辟出了个药园子!” 就在白先生茫然诧异的眼神里,萧争朝蓝慕瑾眨了下眼,都没给说话机会紧接着补了句。 “明个我再给您收个帮您种药的徒弟,从此您就是师父。” 白先生都懵了,不是怎么乱七八糟的三言两语就? 就常住五皇子府了? 他倒不是急着走,至少也得试着帮萧争解毒,若真是无可奈何再辞别也不晚。 可这话头好似有些听着别扭似的,什么还连药园子都留出来了,种一季药起码几个月。 这不就说的是起码得住几个月? 这不妥,这可不妥,好似要在皇子府养老,别扭至极。 即刻他就想婉言谢绝。 “……这,老朽这般年纪恐怕不好在此添麻烦。” 正对萧争身上毒性挂心的蓝慕瑾只反应了几秒,他早就对白先生不定哪日会辞别忧心。 鬼使神差的顺势接了这突然冒出来的瞎话。 第227章 “往后还烦劳先生辛苦,药园已经开垦好,先生可随意知会下人做些杂事。” 萧争:上道。 白先生还想再说什么,又一想,此时府外头被围着,起码也得半月之久。 解毒之事也不是一时,便只回应了句“殿下客气”,没再说什么。 蓝慕瑾缓缓松下口气,才开口询问“先生,不知阿争体内的毒性可难解?” 提到中毒,白先生直接将药园子之类的事放下,专注沉吟了阵,才模棱两可的回应。 “这毒性的源头确是一时无法辨认,单是中毒时日已经这般久,便已经较为难解。” 这话让蓝慕瑾心头陡然紧张起来,好在白先生确实与其他医者不同。 或许是怕萧争多想,紧接着细细解释。 “或许毒本身并不难解,只是已经存于体内两年之久,早已经渗进肺腑。” “也只能日积月累来驱散。” “暂开些对症汤药,慢慢祛除吧。” 这本就是事实,任何毒性长久蛰伏在体内,都不能避免渗进脏腑,何况已经有两年之久。 只要白先生没说无解,便已经是当下最好的结论了。 蓝慕瑾将白先生送出门,谦恭的再次道谢“辛苦先生。” 而后便专门有下人提着灯笼送老先生返回住处,蓝慕瑾眼看着老者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中,才转头看了一眼又咬了块苹果的萧争。 一时沉默无言,没作任何耽误走出了院子。 召过远处巡逻的侍卫,开口下了令。 “去将西边那个空院子的土翻了。” 随后便有人提着铲子直奔西边一处空院子,连夜快速将院里的杂草给挖了干干净净。 蓝慕瑾返回内殿时,萧争已经坐在了床上。 连里衣都给脱了,赤着上身,身上的伤痕纵横交错泛着瘀紫,许多伤口还未开始愈合。 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 但萧争却没有了像当初那般大喊大叫的反应,就那么神色淡淡的坐在床边等待着,朝着蓝慕瑾笑了笑。 “等你帮我抹药呢。” 脚步停顿了一瞬他便走过去,取过药盒与萧争坐在了面对面。 在药盒中轻轻捻起一些,用指腹小心翼翼避开伤口在周围轻轻涂抹。 这些伤痕比当初抽在后背和脚腕处的一鞭子要重许多。 因为是反反复复叠加着,但萧争没有任何闪躲,也好似并不疼一般。 当初一碗驱寒药都抱怨苦的人,在听闻自已以后日日都要喝汤药,也并没有表露抵触不愿。 没有说话,蓝慕瑾清楚的明白,萧争只是在他面前又恢复成了鲜活的模样。 在跳脱的性子掩盖之下,阿争还是成长了。 第170章 或许五皇子府有神医 守在府外的铁骑即使是入夜也没有显出丝毫的松懈。 好似是临阵对敌般井然有序的倒换着看守,连身着盔甲的铁面将军都没因为夜幕降临而离开。 反而执意守在府外,就在府门处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连入睡前照例在前院观察的暗七都不禁感到不解。 就在这皇城内府邸前,四周都是巡逻看守的铁骑,还是天子旨意。 难不成还怕皇子会抗旨出逃不成? 或许,是在看守他们这几个暗卫吧。 擦完药半靠在床榻上的萧争也有同样的疑问,即使他没去前院,没看见外头到底看守着多少人。 也还是感到了诸多不同寻常。 他自然知道皇帝并不是真的属意蓝慕瑾,这两年的记忆中,明里暗里的刺杀绊子已经足够一个死上无数次。 不仅无人问津,更是变本加厉。 “他是在用你挡刀,是吧。” 见到蓝慕瑾将里衣换上,走过来坐在床边看着自已,他兀自又询问。 “看守这么严密,是为了拦住你,让你十几日都与外面隔成两面?” 然后放他真正属意的皇子去争夺,明面上还是只给了个无关痛痒的小小惩罚。 但是皇帝真正属意的是谁呢?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他们每个都旗鼓相当,看起来并不需要保护。 四皇子有北离一半骨血,皇帝不会给他机会的。 所以他不服,才要争,或许是北离长公主不服。 远离故土做天子无数嫔妃其中的一个,子嗣还没有任何夺权机会,所以才让楚忆萧来了这一遭。 所以到底是谁呢? 凭什么就让蓝慕瑾去做那个吸引所有阴谋诡计的人,他连争抢的心思都没有,却自小不得不卷入危机四伏的逼迫中。 晃神间,他裸露的上身被薄薄的衣料遮盖住,温热的手心覆在了他的脸上。 他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睛,眸光里竟然有着无限的愧疚。 “阿争。” 但最终蓝慕瑾还是什么都没说,外头的铁骑军,寸步不离的不徇将军。 很有可能至始至终看守的都是萧争。 龙椅上的人仿似永远都能洞穿一切,就算他与太子当面发生冲突,言语中都指向自已并未从太子府将人给救回来。 可不徇将军的出现,便证明自已的孤注一掷并没有完全奏效。 恐怕等半月拘府时日一过,便会有接连而来的麻烦。 皇宫里的试探,还有太子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第228章 而这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蓝慕瑾都不想现在告诉萧争。 不想让他与自已一般,活在时刻不能安稳的紧迫中。 这些即将到来的麻烦,蓝慕瑾都必须想方设法去挡下,不会让人伤害到阿争分毫。 在萧争灼灼疑惑的视线下,他牵着唇角笑了笑。 “睡吧,早些将伤养好。” 萧争听话的闭上了眼,仿佛是真的安稳歇息了。 可他的思绪并不像眼睫一样落下,仍然不停思虑着自已到底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最先自保,而后反击。 太子府不用说,定然是紧盯不放,十有八九会利用一切机会将自已抓住。 至于是打是杀,自然没什么好下场。 还有四皇子府,既然四皇子冒着风险在太子眼皮底下救了自已一把,就代表自已这个细作确实不能轻易丢弃。 或许,自已能利用的最大的保命符身份就是北离细作。 四皇子府此次说起来也算是平白受了无妄之灾,太子与五皇子的冲突本牵连不到其他人。 就连暗里掺和其中的二皇子三皇子,都没有受到任何迁怒。 可就为了救出一个楚忆萧,四皇子不得不明晃晃的当夜立在了太子府外。 没杀几个人,反而被连累在天玑殿跪了一天一夜。 现在,还跟着一同被围了府邸,外头守着铁骑半月都不准进出。 才不过两日,四皇子都被憋闷的坐立不安,整个人都显得烦躁异常。 平日里总是挂在马背上颠簸的人,现在只能困在府中来回转悠,至多也就是在院里射射草靶子。 整个府里最大的前院也就那么大的范围,没有练武场五分之一大。 这还射什么?靶子都能击穿! 好在是将人给救出去了,没被扣在太子府严刑拷打,万一给折磨废了,或者严刑逼供。 整个就是功亏一篑啊。 四皇子布满厚茧的手心托在额角,用力揉着太阳穴,朝着一旁同样难安的子卫再次询问。 “你,你怎么把人救出去的?” 子卫对此也实在憋闷彻底,太子府即使多数侍卫军已经全都聚集到府外,到底还是储君府邸。 严密程度不是一般朝臣家里能企及的,就那么又放火又声东击西的。 架不住他带的人一路淌血,还来不及包扎。 “殿下,遇到五皇子府暗卫,将人扔过去了。” 提到这个茬头四皇子简直都无语至极,先前他来不及问,亏得没在宫里大言不惭的说见过蓝慕瑾暗卫闯府。 要不然非把这事給兜出来。 可他娘的这事可它也是个别扭事啊! “你把人还回去了,还是当面还的!” 当面还了!!! 好歹你是把人扔出去,哪怕是扔道边呢! 那也能摘清楚瓜葛,这眼睁睁的就当面把人给扔过去了,不仅暴露了自已与太子只是假意依附。 恐怕楚忆萧也会被怀疑! 现在倒好,还拘府半月,想探听都没个机会。 子卫自知确实有些不妥当,但当时确实形势紧迫,他根本没想到跟五皇子的人碰个对面。 何况都快被太子府守卫堵个现行,只能先脱身。 “殿下,楚忆萧不是个蠢人,若是没死应当知道如何应对。” 能在五皇子府蛰伏两年之久不被发现,必然不会头脑简单。 听这话四皇子满腔的憋闷更加憋得他胸口疼,楚忆萧有没有脑子他不知道。 现在他只想知道楚忆萧还有没有命在。 “带出来的时候一身伤?血流不止?” “你确定他还能活得了?” 子卫沉默了一阵,他没法确定,毕竟当时那身血,连模样都快看不清了。 带着穿过整个太子府,也丝毫意识都没有,除了确定还有虚弱的脉搏。 也就跟个死人一样。 “……或许……五皇子府有神医。” 第171章 为何救他 “神医?” 你怎么不说他有大罗金仙! 但四皇子此时最为烦躁的还不是楚忆萧有没有被医治好,而是如何能将太子这边蒙混过去。 当夜自已带人过去故意拖延,太子不一定察觉不到。 就算没有笃定自已是过去捣乱,也已经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何况四个暗卫在府内看守,还将人给看丢了,凭太子的多疑,定然早已经将此事记下。 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装了这么久的伏低姿态,难不成就快瞒不住了? 四皇子的思绪一片混乱,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失了楚忆萧这条线。 毕竟就算太子往后对自已心存芥蒂,那也只不过是少了一层假幌子而已。 储君也至多是个嫡长的名头。 如果楚忆萧没了,往后蓝慕瑾才是最不可控的最终储君人选。 三皇子虽然聪慧但自小体弱多病,没多大机会继承大统。 二皇子又江湖气太重,到底是不够取舍有度。 思虑半晌,四皇子还是考虑了最终的决定。 太子那边,顺势而为。 绝不能将北离谋划付之一炬。 就算要发难,大不了就是一番痛心取舍罢了。 四皇子带着焦躁的神色逐渐平缓,低下眉梢轻叹。 第229章 “臣弟为皇兄马首是瞻多年,皇兄可不要伤了臣弟的心呐。” 即使已经深夜,太子府仍然灯火通明。 只淡淡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有鞭子击打声响彻禁院。 牢房的石门是敞开的。 里面连续传来的鞭挞和痛哼,隐约顺着逼仄的阶梯通道传出。 先前还妄想趁乱逃脱的女子此刻全都躲在房中瑟瑟发抖。 这声音太熟悉,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只要有任何妄想,都会受罚。 难道她们今日每个人都会受这一遭,终于还是要殒命在此。 最让人惧怕心惊的并不是那隐约传入脑子里的声音,而是院落里端坐着一个极具威压的身影。 太子神色淡淡,并未对里面正在施行的动静有过多关注。 而是眼神冰冷的盯着跪在眼前止不住轻微颤抖的人。 已经跪了许久的紫雁此刻无法安定下心神,身后牢笼里朱雀发出刻意压制的痛哼,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听在她耳中却像无限放大一般,在思绪里反反复复如噩梦不停萦绕着。 又是这种鞭挞声,每一声都让她感觉仿佛自已才是那个被绑在枷锁上的人。 身上纵横交错已经愈合的伤痕,也无法抑制的随着声响再次感受到疼麻,痛彻心扉。 从心底腾升出无穷无尽的恐惧。 紫雁想开口为朱雀求求情。 但她自已头顶仿似正悬着一把尖刀,仿佛都触碰到了她的头皮发丝,止不住的遍体生寒。 她努力了很久,也不曾胆敢发出半声言语。 漠然看着紫雁双肩微微抖动,垂头半分不敢挪动,太子的神色依然未显露任何情绪。 半晌,低沉的声量才从紫雁头顶传来,让她不禁猛然更加紧张到了顶点。 “为何救他。” 这句话让紫雁根本无法辨别其中的含义,她有些不敢回答。 她不确定殿下说的是自已私自撒了伤药,还是……还是已经猜到是将人放走就是她故意的。 若是殿下已经知晓是自已所为。 恐怕今日她也走不出这个院子了。 她只盼,只盼殿下能给她个痛快,不要再将她捆在那个昏暗的牢笼中,无情折磨看不到尽头。 任由那些伤口溃烂不得医治,任由黑暗侵蚀神智,几近崩溃。 那太可怕了,太难熬了。 “殿下……”紫雁略显颤抖的声音还算清晰的传来。 “……是属下逾越,属下只是一时糊涂……鞭子……伤口太多……他可能会死。” 她只能赌,赌殿下也并不想让他死。 赌自已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这些年,她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因为一个人受了惩罚,而怒不可遏。 殿下生于正宫,金尊玉贵。 他不会去同情宽容任何人,甚至只会认定那是罪有应得。 紫雁有罪,她不该对自已的主子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心思,那是她的主子,而她只是个不见光的暗卫。 即使不奢求丝毫,也没有资格去沾染主子半分衣角。 她抖着嘴唇无法将话说的清晰,她也并不知道自已究竟该说什么,只剩了通身寒凉,万念俱灰的缓缓紧闭上双眼。 等待着万丈深渊。 可她心灰意冷的等待了许久,却没有等来任何的暴怒和惩罚。 反而是已经失了温度的下颌触上了柔软的指尖,带着力道将她垂着的脸略微抬起。 紫雁头脑瞬时一片空白,茫然无措的睁开眼,那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眉目就映入了她的视线里。 冠玉之颜,温文俊朗。 眉梢松缓,眼睫低垂,用没有夹带着任何怒意的眸色看着自已。 在她的记忆里,她只有一次这样面对面看过他。 那时不过十六岁,却总也逃不过造化弄人。 命运洪流总叫人无力挣扎,二八年华如玉模样,她旋涡深陷即将投身巷柳,自此变成落花残叶其中一瓣。 不管她如何声嘶力竭的哭诉,也并不能得到老天爷的丁点怜悯。 她是这样认为的,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低贱。 生来就不配活在阳光下,不配有明亮安稳的人生。 可在她真的心灰意冷,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万劫不复,上天却真的施舍给了她怜悯。 当四周那些污言秽语渐渐消匿,即将到来的痛不欲生也被悉数挥散。 当她泪如涌泉的抬起视线,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眉目温和,如同神降。 那时他就身着淡金蟒袍,金贵无比。 他是泱朝最尊贵的太子,是整个皇城都盛传荒淫无度的储君。 有着并不完美的名声,有着最高高在上的身份。 但他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的嫌弃,而是和煦温柔的伸出了手。 那个温润少年郎,将自已在地上滚爬许久已经污浊不堪的手指握住了。 将她带回了府里,给了属于她自已的名字。 “紫雁。” 太子趋显温和的音量传来,将紫雁恍惚的思绪惊醒,也让她更加难以分辨。 眼前这究竟是镜花水月,还是万丈深渊。 第172章 去将他带回来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人的眼眸,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生怕自已一眨眼,这种已经消失许久的温和就会突然不见,忍着眼中酸涩,忽略那些不断涌上来的泪意冲上眼眶。 第230章 托在下颌上的指节略微蜷起,转瞬移到了她的发际。 眼前的桎梏蓦然松懈,太子浅淡的朝紫雁牵了牵唇角。 “面具摘了吧。” 没待她有任何反应,脸上的面具就已经被取下。 太子捏着手中的面具,看向紫雁久不见日光的面容。 容颜姣好,有着一双盛满泪水的温柔眼睛。 若不是眼前这面具遮挡,并不会有人认为这会是个武功了得的暗卫。 只是如今,那张温柔如水的脸庞上,下颌至耳际有一道长长的伤口疤痕,凭空就有了几分惋惜。 不止耳际,紫雁的身上也遍布着新伤旧伤,纵横交错使本来细腻的皮肤可怖非常。 她的心脏阵阵收紧,即使那些伤痕都是眼前人亲自赐予,紫雁仍然还想去相信,这片刻的温柔是真的。 指节从她浸出汗意的鬓角掠过,太子宽袖在衣摆上拂过。 在紫雁还在视线模糊晃神间,递到了她眼前一个颜色清透碧绿的药瓶。 “或许对祛疤有些效用。” 颤着手腕接过那瓶药膏,她心觉这肯定是自已糊涂了。 怎还未得片刻安稳就妄想出这种黄粱一梦。 可太子将面具搁置在旁侧桌面上时,发出的那金属磕碰轻响却又让她无法继续混沌。 视线中太子的眉目依然浅淡,眼眸也让人看不出过多情绪,但明显没有怒气。 牢房里的刑罚已经结束,鞭打声已经消去,一切都归于沉寂。 太子没有抬眼看那敞开的石门一眼,而是眼神温煦语气柔和的对紫雁轻轻嘱咐。 “你去吧。” 亲自执着手中鞭子挥打在朱雀身上的玄翼手心已经全是汗,她眼睁睁的自已亲自下手打了她二十鞭。 殿下就等在禁院当中,玄翼不敢哪怕少打一下。 但每打一下,她的手腕就抖动的更加明显,即使自已已经刻意松了几分力道。 朱雀的衣衫也依然趋显褴褛,浸出片片血迹。 殿下已经开恩,将双倍的刑罚免了,只罚二十鞭。 若不然,哪还有命能在。 手腕捆绑松下的当刻,朱雀无力的朝前扑了两步,被玄翼伸手扶住。 “你……还撑……” 她的话并未说完,朱雀就已经将手臂抽回,踉跄了几步扶着潮湿冰冷的墙壁,慢慢朝着外面走去。 她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迈上石阶,忍着阵阵眩晕奋力挪向出口,玄翼只好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太子依然在院落中,玄色蟒袍在暗夜中深沉压抑。 朱雀“噗通”跪倒在地,忽略身上撕扯的疼痛,磕头认错。 “殿下,朱雀知错了。” 视线扫过血迹斑斑,太子看着将红衣都显现的更加鲜红的伤痕,又瞥了随之跪在身旁的玄翼,语气淡淡。 “医治吧。” “是。” 玄翼顿时松了口气,心头的紧张也缓缓放下了些许。 能医治便好,能医治便已经是殿下宽宏。 若是像紫雁一般捆绑在潮湿的牢笼中,那比鞭刑更加磨人心智。 太子指尖轻敲桌面,起身离开了。 树梢扑簌簌落下一个青衫身影,青鸾迅速转头朝着二人望了一眼,悄无声息的跟在主子身后随行。 待身影已经消失在暗夜中许久,跪在地上的两人这才抬了头。 朱雀先是朝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瞬,才收回了视线就着玄翼的力道起了身。 无意间却瞥见了桌面上搁置的面具。 鳞次栉比的羽翼纹路,在昏暗灯盏下反射着黑紫光晕。 “……紫雁?” 她的眼里出现了片刻的不解,茫然的看了玄翼一眼,疑惑询问。 “紫雁呢?她的面具为什么……为什么取下来?” 略显惊疑的声量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玄翼心头陡然也升起阵阵慌乱,明明在朱雀受罚之前紫雁就跪在殿下面前。 可方才却只有青鸾一人随行。 府外还有铁骑看守,任何人都不准进出。 面具在,那人去哪了? 太子府外的铁骑尽职尽责没有丝毫懈怠。 或许是不徇将军的军法过于严苛,不管是守在正门,府墙各处,还是后门处的兵将。 都没有因为夜幕将近而显出疲惫。 后门处传出了车轮响动,立即便有数道弓箭瞄准了门缝。 两侧也哗啦啦发出了兵刃出鞘声响,蓄势待发准备随时执行军令。 门闩被移开,门缓缓从内侧开启,里面几个下人惶恐惊惧哆哆嗦嗦的解释“大人莫动手啊!” “这是今日府内灶房的泔水菜叶,全是放不得的东西,隔一夜味道可难闻了……” “得……趁夜倒出去。” 冷面寒霜的黑甲铁骑依然冷漠,连半个字都没给回应。 就冷漠围着装满水桶和乱七八糟灶房菜叶瓜皮,甚至还有烧的黑黢黢的炭灰的板车转了两圈。 一言未发,一个手势。 守在门侧的几名铁骑军举起手中长刀,掀开泔水桶盖在里面迅速搅动。 接着便将刀刃刺进了看起来脏兮兮的污物中,无差别穿刺了几次。 确认刀尖上没有沾染血迹,即使放行也有一人跟随一同前往。 推车的几个下人战战兢兢,身后跟着宫里铁骑军,那冰冷的眼神在后背上一扫,后脖子都冒凉风。 第231章 谁能不怕! 虽然只是立在不远处盯着他们,但他们也还是忍不住俩腿打颤,生怕一个不小心犯了死罪。 尤其是挪动这将近半车的烂叶果皮炭灰时,即使有些困难,也不敢显出半分的费劲。 黑暗可以容纳一切想要逃匿光线的事物,只要有着坚定的信念。 动静消匿,人影不再。 没有光亮的暗夜中,略显艰难的挪动出一个身影。 紫雁攥着手中布料紧紧按在腿侧伤口上,血迹已经逐渐将手中的布料晕染。 她不仅不能在利刃入体时发出声响,还必须要在刃锋拽离时尽力用身上的衣料将血迹抹去。 即便那一刀有可能会插进她的胸腹,都不能吭哪怕半声痛哼。 她缓缓起身稳定了片刻的心绪,不再耽误的离开了原地。 混乱的思维随着腿侧过深的伤口产生了阵阵嗡鸣,其中反反复复的萦绕着那句温柔的嘱咐。 “紫雁,去将他带回来。” 第173章 我也想真正和你肩并肩 “尽你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将他带回来。” “本殿等你。” 她手中攥着浸满鲜血的布料,也攥着一瓶他给的伤药,视线模糊泪眼婆娑。 紫雁,出了府随你怎么应对,半月之期,去成为你能成为的任何身份。 本殿只要,能尽快将他带回来。 即使这如镜花水月一样的温柔,没有半分是给予我,可我仍然,仍然还是不顾一切的忠诚于你。 不论你心悦于谁,我都可放弃满腔爱意。 紫雁还是如此想,这世上,有人能在夜晚安寝,有人却不能松懈分毫。 命运总是注定,自已做的选择。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翌日天明,向来晚醒的萧争已经处于主院中,依然还是身着里衣。 蓝慕瑾万分无奈的看了一眼被自已特意搁置到角落的木匣子,此刻盒盖已经被打开,里面少了一把弯刀。 那把弯刀,就攥在萧争的手中。 迎着初升起来的晨间日光,那把刀发出凛冽的雾色寒光,也随着舞动带动簌簌风流。 无法尽快熟练的动作让萧争略显忙乱,依然几次都险之又险的脱了手。 即使只先用一把,也还是无法快速熟练掌握。 在他再次差不点就割到自已手指头,仍然锲而不舍的去捡刀的当口,蓝慕瑾冲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迅速将地上的弯刀夺了过去,将萧争扯到自已近前,脸色沉了下去。 “你还有伤,这样胡闹什么时候才能愈合好?” 而他沉下的脸色没有影响到萧争一丁点,对方反而即刻就朝自已笑弯了眼角。 萧争眼里带着柔和亲昵,语气轻轻的劝哄着。 “已经好多了,我小心一点就行。” “快给我吧。” 虽然萧争眼里的缱绻让他立即出现了心软,但他攥着弯刀的手还是躲开了。 依然沉着脸训斥。 “惯会胡闹!” 在蓝慕瑾眼里真的难以眼睁睁的看着阿争胡闹。 他要什么都可以,哪怕闲的无事想栽栽花捉个鸟,蓝慕瑾都可以陪着他闹。 可以替他挖土,带他上树。 但他偏偏想练刀。 就在受伤的第三日,伤口还未完全开始愈合,很多地方依然还容易渗血。 根本无法承受哪怕轻轻牵扯。 “阿争,先养伤好不好?” 只说了看似有些语气重的言语,又生怕会让他感到难受,蓝慕瑾只好将音量放轻,再次耐心哄着。 萧争没有再急着去夺他手中的刀,而是手臂顺着他手臂底下穿过,环过腰侧在背后交叠。 就那么轻轻抱着,脸颊贴着脸颊下颌靠着肩膀,沉默了阵。 蓝慕瑾感觉到了萧争略微贴了贴他的侧颈,口鼻埋在他的衣领处深深嗅了嗅。 沉闷不清的话语顺着耳边传来。 “我不想再耽误了,即使你能保护我。” “可你还要上朝,你还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事情要做。” “蓝慕瑾,总有那么一刻,你是不能片刻不离的守着我,总有那么一些可能,我总要去面对什么。” “起码,我要尽快学会自保。” 也尽快学着去保护你。 萧争无法在将自已处于一个时刻安稳的状态下,他将面对的,他们两个需要一同面对的。 很快就会接踵而来,很多很多。 自已不能去做一个待哺的雏鸟,等着蓝慕瑾独自去给自已撑起所有安稳和温饱。 他不想,也不能。 不要一个人独自去付出,也不想像个废物一样永远去添负累。 “我也想真正的和你肩并肩,蓝慕瑾。” 并不信誓旦旦的几句让蓝慕瑾无法再说出反驳的话,他甚至什么话都说不出。 只能回应着,将对方也揽在怀里。 无声中他心中酸涩与满足交错着,何德何能。 能与你相遇已经用尽我毕生的运气,只盼往后能护阿争平安顺遂,相伴一生。 “伤口若是裂开,你恐怕更要再卧床,阿争,过几日吧。” 萧争鼻尖蹭过他的耳垂,又用唇瓣贴了贴,暧昧缱绻的打着商量。 “这不是还有你看着我,说好了,只要我身上渗出一丁点的血迹,今日就不练了。” 第232章 “好不好?” 这仿似是很大的让步,身上的伤口许多都还没有结痂,这样甩动的动作下,很难不会渗血。 他最终还是给了妥协,就那么紧紧盯着萧争朝他粲然一笑,紧紧盯着他专注摆弄着那把只有小臂长短的黑色弯刀。 几乎连眼睛都没眨,只瞧着若是真有伤口渗血,立即就将刀抢下来。 但萧争仿佛是掌握了什么方式,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太大,每次都像是能恰好的不用力扯动伤口。 半晌过去,他身上的云白里衣都没有出现任何不妥。 时间略微久了一些,天上的日光都升上了半空,眼看就要过了巳时,蓝慕瑾隐隐出现了难解的疑惑。 怎么可能这么久都能准确的不牵动任何伤口? 突然想到了什么,蓝慕瑾按耐不住迅速欺身到了萧争近前,再次将他手中的刀夺了过来。 并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撩起了那松散的里衣下摆。 果然有条条捆绑的布料出现在视线中。 萧争还想躲避,蓝慕瑾将刀都扔了,圈着他的后背迅速搂了过来。 掀开里衣领口,便看见里面只要是深一些的伤口处都已经被层层捆上了绑带。 方才因为动作间不可避免的牵扯,已经有丝丝血迹顺着布料染了些许红色。 却被绑带渗干,没有沾染到里衣上。 “你何时捆绑的!” 见到这种不该出现的小聪明方式,蓝慕瑾是真的有些生气,气他如此执拗。 为了隐瞒自已将本就不好愈合的伤口绑的这么紧! “白先生难道没说过,夏季炎热不能捆扎!你是想闷坏了不成!” 没言语,萧争理亏只能耍赖。 瞬时搂着脖子捧上对方的脸,接连不停的从脑门到鼻梁到脸颊,连续亲个不停。 一套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给蓝慕瑾直接头脑空白了,一时忘了该怎么反应。 最后唇瓣柔柔软软的贴到了自已嘴上,卯着劲儿还刻意发出了清脆的“啵”的一声。 眼前人瞪着一双潋滟眸子,盛满深情的看着他。 “我错了行吗?” 第174章 他是最好的 “你……” 话都来不及出口,又亲了一下,被堵回去了个半截。 蓝慕瑾只能消了声,自已方才要脱口的是哪句责怪,根本一点都想不起来。 只能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对方用那么一种示弱的眼神看着自已,还用鼻尖蹭了蹭自已的唇角。 最后他只剩喉结滚动了下,又把圈着的手臂拢了拢。 萧争仿似十分会拿捏他本就不容易生出的火气,就那么蹭啊蹭的,温声软语的妥协着。 “错了,我错了,今日便不练了。” 听他这话蓝慕瑾刚散没的郁气又回升了起来,低着眉梢纠正道。 “不止今日,明日也不准。” 后颈上勒着的力道缓缓收紧,那个蹭啊蹭的鼻尖就顿住了,略显温热的呼吸喷薄到了他脸上。 一抹与他不尽相同的热度温温柔柔的凑上来,轻轻贴触。 在他给了回应的当刻掠进探入,裹挟着温热湿甜。 灵活跳脱的占领了所有能侵占到的领地。 令他扶在萧争后腰上的掌心都不自觉加了力道,有种想把人揉进去的冲动。 如果可以他想将他勒紧。 但仅剩的理智还是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眩晕冲散。 他不能再碰触到那些已经渗血的伤口,念及此他的呼吸都有些紊乱,抽回环在背后的手想去护着那些捆扎的绑带。 萧争根本就不在意什么伤口不伤口,还刻意的将胸口贴过去,霸道的卷起一阵湿润。 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见色起意。 不是对美色的追逐,而是总想时不时忍不住去触碰他,拥抱他,恨不得捆绑在一起随时随地咬上一口。 眼前人的一切,都对自已有着欲罢不能的吸引力,他的气味是甜的,他的味道也是甜的。 他身上的任何一处,都是最好的。 好到既舍不得又恨不得,最后萧争控制不住野性真在蓝慕瑾下唇轻咬了下。 控制好了力道,刚好有疼痛感又不会受伤。 突如其来的微微疼麻让蓝慕瑾恍惚的心神瞬间回笼,他低垂着眉睫,看着面前人那双狡黠的眼睛。 他想笑,又听见萧争模棱两可的应着声。 “行,那我就找点别的事干。” “你又要做什么?” 这句话几乎是即刻脱口而出,虽然这个人就在蓝慕瑾的眼前,他可以寸步不离的看着他。 但他仍然生怕他不顾身体又去惹什么奇怪幺蛾子。 即便蓝慕瑾能猜透大多数人的心思,萧争却每每都是意料之外,令他时时刻刻都可能绷紧神经。 那点有些拙劣的小心思,并不细致的鬼点子,总是能让他措手不及。 萧争兀自拉着他去捡那把被扔出去的刀,却被蓝慕瑾先一步捞在了手中藏躲在一旁。 他也不坚持,嬉皮笑脸的倒是真不去碰刀了,老老实实跟着回到了屋门口,看着蓝慕瑾将刀放回了匣子里,用力按上了盖子。 如果可能得话,恐怕是想要上把锁。 待两人将刀拿回寝殿仔细放好,蓝慕瑾再次询问。 第233章 “你要做什么?” 正好看见萧争已经抻出来一大张白纸捏在手中,歪头盯着桌上搁置的毛笔有点犯愁的模样。 最后转回头朝他说了句。 “上次暗十一帮我削的那个碳芯挺好的,要不把他叫过来吧。” 暗十一没被叫来。 寝殿院子里树荫底下摆了一张桌子,荫凉底下有吹拂过来的小微风,头顶上叶片也哗啦啦轻微晃动着。 萧争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蓝慕瑾用一把匕首仔细的削着一根木炭。 手法也如暗十一那样熟练而轻松,转瞬碳灰碎屑就细细密密的落了桌面一层。 那个本来粗糙的碳棍也眼见着变的越来越细。 半晌萧争都没说话,他只专注的盯着蓝慕瑾那干净圆润的指尖,逐渐被碳灰染脏。 蹭黑了指甲,渗进指缝里。 随着偶尔吹拂过来的风流那些细密的炭灰就被刮飞,半数落在了金贵洁净的云白衣料上。 染脏了袖口,熠熠生辉的龙纹绣线也被晕的污浊。 他心里蓦然就觉得有那么点难过。 蓝慕瑾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却为了自已,连这种小事都愿意去亲力亲为。 好似在他心里,可以没有任何底线的纵容着自已。 这太不真实了,真像是做梦一样。 萧争想,自已又有什么好,武功退步,头脑也不聪明。 还一点规矩不懂,惹了那么多麻烦,半点出息没有的等着蓝慕瑾不顾一切来救。 恰好专注削碳的人一直感受他灼灼的视线,抬眸看过来,牵着唇角轻声问询。 “你在看什么?” 萧争即刻就发出了一声笑音,不甚正经的打着哈哈。 “当然是瞧你长得俊俏,心里痒痒。” 果不其然对面那疑惑探寻的视线转瞬就变的幽深,直直的凝视了自已好一会儿,最后垂下视线将所有情绪敛的无影无踪。 专注继续将手中已经变得平滑的碳块仔细打磨,削出了个纤细的小尖头。 将桌面上的碳灰清理干净,蓝慕瑾才将之递了过去。 “你又要画什么东西?” 虽然蓝慕瑾知道造桥的那张图纸如今在宫里,但他并不担心桥会造不成,反而并不用他操心。 肯定有人去接管。 他以为萧争是想重新琢磨一番,便开口安抚“辖地有人盯着。” 萧争手中攥着那根碳芯看了看,整根都是那么平滑,一看就是过于用心。 而后他拾起另一根被打磨光滑的小木棍,开始对着纸张犯愁。 “我画个……画个玩具。” 他说的什么东西蓝慕瑾根本就没听懂,只捕捉到了个玩,也没急着去洗手。 就那么像刚才萧争看着他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萧争在纸上比划来比划去。 纸上被画了个十字,又是那种穿插交错的线条。 不过这次并没有原来那个需要琢磨出弧度的复杂,而是简简单单只有寥寥不多的勾画。 画一下就琢磨一会儿,萧争真的是费劲巴拉的回忆了有一阵。 他感觉自已这个脑子恐怕是失血过多,供血不足。 有点更反应迟钝了。 第175章 七哥来了 他在现代已经二十多岁,根本就有些想不起来自已十几岁时,用木头棍做的那个玩意是怎么个具体构造来着。 明明就很简单,但是搁到古代,就有那么点自我怀疑。 所以他涂涂画画的也没橡皮,改不了。 只能又用手指头搓,搓半天又觉得画的有问题,然后转而在空白处重新画。 直到画了第三个,他才觉得是那么回事。 但是总觉得差点什么似的。 蓝慕瑾看着纸上那被他抛弃的一坨又一坨的黑线,最后看向那个最干净的涂画。 像个什么,像个不大协调的弓箭。 虽然他很不想打断萧争此刻这副认真思索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调笑道。 “为何你画构造图时还有几分认真模样,画那个春宫图就如此潦草。” 萧争:……? 脑子还在犯愁的萧争冷不丁听见“春宫图”三个字,还真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他才眉头一松。 想起了自已画的大葫芦。 哎呀呵要是不提这茬他还没那个心思,这会儿提起来他故意嘴一撇,装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德行。 “当然是我没经验啊!” “我可从来都没看见过春宫图!” 就在蓝慕瑾那副我没法相信你的眼神下,他虚心求教瞪着大眼朝前凑了凑。 “你给我几本看看,让我长长见识,行不行?” 蓝慕瑾:……。 “我没有这种东西。” 见萧争没什么反应依然瞪着眼瞅自已,蓝慕瑾蓦然觉得有点憋屈,加重语气再次重复。 “我没有。” 萧争“哦。” 他那个眉梢一挑,不惊讶也不失望的语气,凭空就让蓝慕瑾有点气急,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再说。 萧争眨巴了下眼,突然又反问“那你怎么知道我画的不行?” 就在蓝慕瑾那种无言以对的无言注视下,萧争又话锋一转,嬉皮笑脸的扯了扯对方的袖子。 “那你给我买两本。” 第234章 蓝慕瑾:…… “我想看。” 蓝慕瑾:…… 这茬他没法接,只好再次将视线落在画的图纸上,转开了话题。 “你方才在犯愁什么?” 这个图纸他依然看懂了,虽然看起来比较简陋,但明显就是个小机关。 果然萧争的心思也迅速又收了回来,指尖在碳灰线条上蹭了蹭,有些不得开解的解释。 “这是个……应该算是个弩,我想着要是能做个小型的让暗七他们戴在手腕上,万一再遇到对方人多不敌,或许能起个保命作用。” 原来是要戴在手腕上,蓝慕瑾刚才的疑惑这才解开。 难怪看起来有些简易,是暗器。 随后萧争的嘟囔声里都种有气无力“但是我总觉得哪不合适,太潦草了。” 既然是要带在身上防身,就不能真像闹着玩似的糊里糊涂。 一不小心还更容易耽误时机丧命。 他没犯愁多久,那张草率的纸就被蓝慕瑾抻了过去,折叠了两下攥在手中,眼神温和再次给了萧争准确的安定。 “你别想了,我来看吧。” 之后便起了身,蜷着指节没有去触碰萧争,因为手上沾染着许多炭灰。 他考虑着想去净手,却又不放心萧争独自在这,怕他又上蹿下跳的抻扯伤口。 恰这时余光瞟见院落拱门处有人影,转眸看去。 是暗七。 暗七已经在院外踟蹰了一阵,他可没有暗十一那个不管不顾的劲头。 本不该来主子寝殿,却因为在躲那个小崽子,躲着躲着就鬼使神差的立在了院外头。 “主子。” 见五殿下已经看过来,暗七立刻规矩行礼。 但他也不知道自已该寻个什么理由,解释自已突然出现这个事,却也并未等他开口,院内已经传来了淡淡的回应。 蓝慕瑾能明显看出暗七有些紧张的反应,或许暗七对阿争太过担忧,早就想过来看看。 他对暗七关怀萧争,并没有太大芥蒂。 毕竟萧争是暗七从生死攸关中救了回来,也是暗七将他带回了府。 阿争中毒反常,是暗七宁愿抗命也要出城请个大夫。 阿争与四皇子牵扯了不明不白的关系,也是暗七没有任何怀疑的相信他,为他担保为他求情。 暗七的性子其实并不太适合做暗卫统领,他太心软。 但也因为暗七心软,才带回了暗八,暗十,暗十一还有与常府分道扬镳的十二。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默默看着主子抬步离开了院落,暗七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望向坐在树荫底下手拄在桌面,托着腮帮子看自已的暗九。 隔了一日,暗九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不是当时从太子府救回来看不出活气的模样了。 还在自已抬步朝里走的时候弯起嘴角笑得十分开心,没心没肺的朝自已打了个招呼。 “七哥来了。” 暗七刚弯起的唇角莫名就不自觉抖动了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哥让他心里咯噔咯噔的。 虽然暗九这么喊自已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很高兴。 但架不住整天他耳边都是没完没了的“哥哥”声,连续不停根本躲都躲不掉。 眼看着暗七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的萧争疑惑了几秒,很快便联想到了是哪回子事。 当下眼角就弯成了半月牙,乐的都快成一条缝了。 他这乐不可支的模样让暗七有些茫然,疑惑询问。 “你怎么这样高兴?” 萧争心说我不是高兴,我是控制不住我自已。 “你来看我,我当然开心。” 见暗七只是站在了自已对面,却没有要靠近的意思,萧争朝他伸手想去拽他,指着对面位置说道。 “坐一会儿,干什么离那么远。” 若是之前,暗七肯定没有任何犹豫的去仔细检查暗九身上的伤口,也会记挂着帮他换换伤药。 但是现在他有些退却,曾几何时暗七时刻都在惶惶不安,担忧暗九会被主子抹掉身份。 成了个没有用处的男宠。 如今暗九终于还是居住在了主子寝殿,却并不是他所担忧的那样。 殿下没有任何想舍弃暗九的心思,反而会为了救他不顾一切,不惜将皇城闹了个翻天。 第176章 我找不着暗七 暗七早知五殿下是个仁善的主子。 殒命在外的暗卫,每个的尸身殿下都会尽一切可能寻回,暗七才能亲手埋葬。 但没有任何一人,是与暗九在殿下心中一样。 重要到不计任何后果。 那大概就是真心吧。 或许暗九从此不会再命苦,也能有真正的安稳。 暗七突然间就不想在此刻顾忌什么身份规矩,便抬步真的走到了萧争对面坐下。 面对面看着他。 萧争并不能看见暗七的面容,即使并没有任务在身,暗七在府中依然还是覆着面具。 倒是下颌没有蒙住黑巾,此时面对他微微牵起了唇角。 “暗九,伤口最好不要吹风。” 其实这句话很多余,他们几个作为暗卫,几乎无论何时何地身上都会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口。 并不会因为负伤而不奔波。 那些伤痕多数时候都是被风吹干,而后又被牵扯开裂,再愈合,变成伤疤。 第235章 只是此次暗九身上的伤痕太多了,鞭伤并不致命,但皮肉总归还是苦楚颇多。 每次暗七关心自已,总叫萧争觉得温馨,他即刻应着。 “外面凉快,我好多了哥。” 再次听到哥,暗七微不可察的又低了眉梢。 明明暗九叫的只是“哥”,但他脑子里就是反反复复回荡着那一声声“哥哥”。 他觉得自已一定是有病了,被吵出幻觉了。 甚至觉得暗十一此时已经窜到了院门口,所以下意识的朝着院外看去。 萧争也顺着他突然的反应看了过去,院门口空无一人,蓝慕瑾也并没有这么快回来。 “……你看什么呢?” 暗七这才回神收回了视线,转回头看向萧争疑惑的眼神,沉默了阵别别扭扭的憋出了句低声询问。 “暗九,你昨日……有没有跟暗十一说过什么?” 他总觉得暗十一不可能突然之间将称呼换了,肯定是在哪听过了什么。 思来想去在别人那也听不到,极有可能是在暗九这听来的。 被暗七灼灼视线盯着的萧争瞪着眼沉默了阵,面不改色的开始装傻。 “跟十一说了什么?” “……吃个葡萄,一点也不酸。” “他拿回去了吗?确实不酸吧?” 暗七只看见萧争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嘟嘟囔囔回忆着他自已昨天究竟跟暗十一说了什么,最后也没想起来。 反而略显疑惑的反问自已“怎么他又惹你生气了?” 暗七摇头,这也不能算惹自已生气,本身就只是个称呼而已,不过有些太频繁。 几乎每一句里都会带上“哥哥”。 他现在宁愿暗十一像以前一样,追着自已叫暗七暗七。 他晃神了,萧争说话间仔仔细细盯着暗七面具后的眼睛,没有在他眼里捕捉到任何一丝的怒气意味。 反而只有一些难解和犹豫。 大概是犹豫吧,萧争不能确定,但肯定不是反感,所以他没什么目的性般的宽慰。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大不了你就还揍他一顿出气,反正他肯定不会躲。” 暗七再次晃神了。 暗十一确实不会躲,虽然他自来就很怕自已。 但他最怕的或许不是统领身份,也并不是会受到惩罚,更像是怕见到自已生气发火。 好似如果打几下可以消气,他每次都巴不得凑上来挨着。 而暗七也并不会真的存着教训他的心思,每次也打着像吓唬吓唬小孩的目的。 思绪纷杂间萧争突然敲了下桌子,信誓旦旦的要帮他出气。 “你不忍心没事,换我来呀!” 暗七抬起视线,反应不过来的看着萧争拍着桌子。 “小臭孩子越来越讨人嫌,我早想揍他一顿。” 暗七:……? 这俩人不是关系很好吗?每次暗十一嘴里除了暗七暗七,就是暗九暗九。 ……怎么突然好像有了点矛盾。 他刚想说不用,就感觉到院外不远处出现了忙乱急促的飞窜脚步动静。 那个跳脱劲儿。 暗七熟悉无比。 这才多大会儿,就知道会找过来。 萧争朝院外望了一眼,隐约看见个黑影朝着这边着急忙慌的飞掠,而后暗七立即就起了身。 匀了口气无奈开口。 “你好好养伤,我去前院看看。” 而后也没等他回应,立即就离开了原地,在萧争差点憋不住笑声抿着嘴无言的表情下。 暗七回身朝他张了张嘴,最后憋出句。 “暗九,别告诉他我去了前院。” 萧争眨巴了下眼,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好。” 暗七像一阵风一样迅速闪离了萧争的视线里,而后没有片刻,另一道身影就越进了院子里。 看见萧争自已在院里坐着,暗十一先是仰头朝着寝殿里望了望。 好一会儿都没见到自家主子的身影,才像个小贼一样悄无声息的奔了过去。 就站在了暗七刚才站过的位置。 瞪着眼看着萧争。 “暗九。” 萧争硬生生把即将失控的表情控制住,盯着暗十一撇着的嘴角,憋得一阵腮帮子酸疼。 快瞅瞅他那个受气包的德行吧。 暗十一本来想问问暗九,有没有见到暗七。 可一看暗九脸上那种别扭又痛苦的神色,顿时有点慌。 “暗九!你毒发了!” 萧争“……你才毒发了!” 看见萧争说话好好的,暗十一才把担忧又散没了,转瞬就被惆怅取代。 嘴撇的更明显了。 暗九告诉他只要跟暗七叫哥哥就行,可从昨夜开始暗七不仅没有显现出开心,反而一直在皱眉。 也不能拉手了。 不能抱抱了。 更不能……想到这暗十一简直都难受至极,昨夜他追着暗七不停的求,想挨着暗七睡。 可暗七不仅没答应,还是十分严厉的将他按回了他自已的床板上,一字一顿的命令。 “你就老实睡这,不准乱动。” 暗十一听了话,一夜都没敢动。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睁开眼翻起身的时候,暗七已经立即离开了住处。 两个时辰,这一上午两个时辰里,暗七都像躲追杀一样躲着自已。 第236章 “暗九,我找不着暗七。” 萧争再次控制不住的想笑,但暗十一撇下去的那个嘴角又实在可怜,他只能随口安慰。 “兴许忙着呢。” 但这次暗十一没有被他随意一句话安抚住,反而音量失落的朝他询问。 “他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萧争本来觉得很有趣的心思立刻一扫而空。 他看着暗十一面具后那双隐现难过的眼睛,立即反驳。 “怎么会呢!” 暗十一依然音量沉沉,郁郁寡欢。 “什么都没用,他不会喜欢我的。” 这不再大呼小叫的语气让萧争脑袋瓜子嗡嗡的,从脑子里迅速搜罗着能救场的办法。 想了好一阵。 就在暗十一已经认定这就是事实的时候,才蹦出一句。 “十一,还差一步!” 第177章 我一会儿回来 差一步? 暗十一的眉头微微蹙起,想不明白暗九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争生怕这小崽子出什么岔子,将手伸到了暗十一的眼前,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 “拉拉手。” “抱一抱。” “睡一起。” “嗯差了一步。” 对着暗十一那茫然不解的眼神,他将一个手指头压了下去,动了动嘴唇迅速朝着四周看了一圈。 甚至还谨慎的散出了几分内力,确定周围确实没有别人了。 才坐直了身子朝暗十一招了招手,示意他离近点。 暗十一不明所以的走了过去,冷不防被萧争一把薅着他的胳膊往下拽,只好顺势直接矮身蹲在了他前边。 当下这俩人,一个蹲在地上仰头满脸的疑惑,一个盘腿坐椅子上低头酝酿说辞。 大眼瞪大眼。 面对暗十一那种懵然难懂的眼神,萧争还真觉出了点负罪感,这算不算带坏小孩啊? 但仔细一想,暗十一也不算小了,在这个年代结婚早的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他这连个小黄书都没看过,那跟宝贝似的藏枕头底下个破画本子,还是个连人的手指头都画不清楚的! “十一啊。” “嗯?” “你怕挨打吗?” “……” 暗十一还是瞪着大眼看着他,仿佛是反应了好一会儿,跟没听懂似的就那么瞪着萧争。 等蓝慕瑾再迈进院里,发现跟萧争在一处说话的人居然不是暗七,已经换成了暗十一。 暗十一就跟犯了什么错一样在那立着,萧争直直的瞪着他突然怒吼了一句。 “怂死你!” 他一时居然没猜出这是个什么状况,这俩人不是一向关系都很好吗? 这是又要闹哪样? 虽然他停下脚步立在原地没靠近,想着看看萧争究竟是在鼓捣什么幺蛾子。 但暗十一跟个惊弓之鸟似的十分谨慎,立即就察觉到了有人,一转头看见他就跟见了鬼一样。 冷不丁激灵了下,吓得一缩脖子。 望过来的眼神怕怕吓吓,活像个偷了东西被逮住了的賊。 ……胆颤心惊的。 蓝慕瑾疑惑的皱了皱眉,将视线转到萧争脸上,正瞧见萧争看到自已的当刻,那本来还怒气冲冲的眼神立马由阴转晴。 朝着他弯了眼角,笑出了浅浅的梨涡。 萧争看见蓝慕瑾不仅将手洗净了,还换了身干净的衣衫。 还是他平时里并没见过的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坠着个白玉玲珑腰配。 更显得肩宽腰窄身姿挺拔。 此时疑惑间眉宇气质趋显清冷,那不食人间烟火间隐约透着一股意气风发。 可真特么帅啊! 突然萧争觉得自已还是有点占便宜的,毕竟蓝慕瑾这模样生的确实俊俏,这么想着他麻溜的起了身。 乐不思蜀的就奔着蓝慕瑾去了。 到了近前蓝慕瑾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句话,就被扑过来搂腰抱了个满怀。 甚至那个爪子还不老实的隔着布料在后腰上揉捏了两下。 突如其来的挑逗让蓝慕瑾神经瞬间绷紧,感觉十分别扭。 毕竟,几步外还立着个暗十一。 萧争好似根本就不在意有没有人看着,贴着他下巴边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量不吝夸奖。 “你穿这身衣裳可太好看了。” “显得俏生生的,让人想掐一把。” 他一边说着真的又捏了捏,蓝慕瑾眸光幽暗闪烁,动了动唇先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瞪着眼看过来的暗十一。 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只好转开话题开口询问。 “你们两个……” 后半句问题还没说出来,就被蹭过来柔柔软软的唇瓣,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似乎有点觉得还不够,萧争干脆又贴上来深深嘬了一口,蓝慕瑾眉梢抖动了下都听见了轻微的声响。 这种明目张胆的举动让他瞬时红了耳尖,鲜有的觉得有点难为情。 他不知道萧争这是回归本性了,还是根本就忘记了旁边还有个人,反正他竟然略微手足无措奇异的有些臊得慌。 但凡若是换成暗七暗八别的任何一个,早就迅速闪没了影。 只有暗十一……好奇的看着。 他略微泛红的脸色实在难见,萧争也有点懵,这简直是个凭空而来的意外之喜。 第237章 蓝慕瑾那万年不变的沉稳脸色,他脸皮薄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 萧争手心贴过去,用拇指蹭了蹭,虽然有点舍不得走了,但后边那个崽子实在难教,不能功亏一篑。 “你就在这等我,我得去前院一趟。” 温声软语的撂下这句话,萧争转身就奔着院门方向去了。 蓝慕瑾就在一个根本反应不过来的状态中,眼睁睁的看着萧争扭头奔到了院门处。 费劲巴拉的将门后那个长门闩取了下来。 拿在手里掂了掂,而后抡起来气势冲冲就朝着暗十一迅疾冲了过去。 暗十一见状又是一缩脖子,毫不犹豫扭头就跑。 他跑的很快,跟个野兔子似的贴着边绕了个小圈,躲开萧争追过去的方向,嗖嗖几个飞窜逃出了院子。 眼见着他跑了,萧争撒丫子开始在后头追。 蓝慕瑾眉心收紧,懵里懵圈的看着那俩人一前一后的跑没了影。 ……? 萧争身上还有没愈合好得伤口,其实跑出去一段就有些提不上气,鬓角都冒出了虚汗。 跑的飞快的暗十一偶尔回头看他有没有追上,看见他脸色比刚才还白,就不敢跑了。 犹犹豫豫的停下来等他。 萧争抬眼瞅他那犹豫不定的傻样,还真觉得有点憋屈,顿时攥着大粗棍子就抡了过去。 “臭崽子刚才你看没看见!” 被脑袋顶上带着风声甩过来的门闩吓到的暗十一扭头又接着跑,嘴里结结巴巴的回应着。 “我看见了……暗九我看见了!” 萧争心说你看见了就行,你要来句你没看清,我今个非揍你一顿不行。 “看见了挨一棍子,没看见挨两棍子!!” 俩人一边跑一边喊,惹的远处的下人都驻足观望,但看见前边跑的是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都装作没看见继续低头做自已的事。 府邸被看守起来之前,就有好几个黑衣人浑身带血的出现过。 甚至府内侍卫军都听从差遣,好似是殿下的左右手,此时根本没人敢多管闲事。 第178章 今个就得揍他 屈膝在前院树梢的暗七观望了一下府外动静,府门是开着的。 门外依然是不徇将军亲自看守,冷面寒霜没有半分懈怠,甚至洞察力惊人,好似已经感觉到了暗七的注视一般。 有意无意的朝着树梢瞥了几眼。 没一会儿门外就加强了看守,甚至在周围府墙外又派了一队人巡逻。 暗七也无意在此处给铁骑军为难,他只是随意找了个栖身之处而已。 不过他并没安定下来片刻,心里总是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放心。 虽然暗九刚才答应了不会告诉暗十一自已在哪,但他还是隐隐觉得暗九很有可能管不住嘴。 独自在枝头胡思乱想了一阵,他还是撑着枝干悄无声息的落了下去。 循着隐蔽角落想着还是先离开这,不去看看那个祸头这会儿在干什么,在哪都七上八下的。 他才刚要离开前院,便听到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喊声。 就在离着前院不太远的地方传来,甚至还并不迅速的距离越拉越近。 顿住脚步暗七散出内力仔细分辨,即刻便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你别追了!” 而后就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的怼了回去。 “那你别跑!” 暗七微微皱起了眉心,出现了瞬间的茫然,而后接着传来的喊声让他立刻待不住了。 只听见暗十一好像都有点结结巴巴那个劲儿,委屈巴拉的商量着。 “你把棍子放下,我就不跑。” “放下?!不揍你一顿这棍子不可能放的下!” 听到这暗七心里咯噔咯噔的。 棍子? 揍一顿? 心想坏了,不再犹豫即刻闪身就跟阵风一样奔着声音来处腾飞掠去。 甚至都来不及挡开他抄近路延伸刮到衣衫上的花枝,直接双脚离地攀墙而过。 他翻过墙头的瞬间就看见了好似冲突到一处的两个人,也在他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的当刻。 瞠目结舌的看着暗九甩出去了一根大粗棍子,嗡嗡嗡挂带着风声结结实实拍在了暗十一屁股上。 “砰”一声。 发出了接触闷响。 暗十一带着浓浓委屈不可置信朝着暗九嘟囔了句。 “你还真打我?” 萧争已经跑了好一阵,只穿着身薄薄的里衣脸色都苍白了,连嘴唇都显出了虚弱。 那他也没顾得上缓一缓,矮身又捞起了那根棍子,半点不留情的瞪眼吼了句。 “打的就是你个小崽子!” 说着就又举起棍子拍了过去,依然裹挟着簌簌风声,听起来可真是没留什么余地,下了狠劲了。 他蓄势抡过去的棍子在眼前晃过黑影的瞬间急急刹停,那也根本停不住,何况他跑了半天也没什么劲儿了。 几乎是棍子在带着他走,好在收手不及的力道被暗七准确挡住。 他吓出一身冷汗,后背都冒凉风了。 缓了几秒才抬眸看向挡在他跟暗十一中间的暗七,也即刻就在暗七眼里看见了疑惑不解。 “暗九,你二人这是在做什么?” 萧争兀自喘了会儿气,看着暗十一委屈巴巴的挪动着去拉暗七衣袖,猛然抬起胳膊一个指头戳了过去。 第238章 “我今个非揍他一顿不行!” 果然暗十一吓得冷不丁瑟缩到了暗七身后,贴着暗七肩膀躲起来看他。 “你还藏你给我出来!” 从来不发火的暗九今个像是吃了炮仗,让暗十一感觉这根本就不是装的。 他真的感觉暗九好像疯了,看自已的眼神都跟真要打死自已一样。 不会是那个奇怪的毒发了吧! 他真的有些害怕,万一因为带伤追着自已跑毒性复发,那可怎么办! 脑子里过于胡思乱想,他是一句茬也不敢接。 就一团乱麻犹豫不定,抻着暗七袖子的手都有点抖。 要不,要不还是过去看看暗九有事没事。 打一顿就打一顿。 犹犹豫豫挪着脚步要走过去,又被萧争故意一瞪眼惊的瑟缩了下。 暗七皱着眉看着眼前这状况,将怕怕吓吓的暗十一扯了回来,疑惑的朝着萧争询问。 “你为什么打他?” 萧争歪着头一脸的不服不忿,理直气壮的反问。 “他惹你生气了呀!我今个就得揍他!” 暗七:……?! 不是,还以为方才萧争在寝殿院里说要替自已揍暗十一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真的会追着他揍。 眼看着暗九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虎视眈眈的盯着暗十一,好像想趁空子再抡他一棍子。 暗七十分无奈,沉沉匀了口气阻拦。 “别打了,他没惹祸,也没惹我生气。” 不过是叫几声哥哥而已,那半点错处都不算,哪就够得着挨打。 萧争脸上明显写着不信,狐疑的紧着腮帮子盯着暗十一看了看,才询问。 “真的?” “真的。” “真没让你生气?” “没有,他什么也没做。” 又沉默了阵,萧争默然瞅着暗七下意识把想挪出来的暗十一往身后扯了扯。 然后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能在肯定的周旋着。 “暗九,放下那个棍子,他真没惹祸。” 蓦然萧争沉着的脸色就松缓了,本来怒气冲冲的模样瞬间一扫而空。 歪头又看了满脸惊恐的崽子一眼,突然就松了口。 “那成吧,不揍了!” 而后他抬了抬手里的棍子,惊的暗七还以为他要偷袭,结果却只是放在眼前看了看,嘴里叨叨了句。 “棍子不能放下,这是哪个门上的门闩来着?” “我得放回去。” 然后他攥着棍子转身就走了,留下暗七反应不过来的犯懵。 身后的暗十一心头担忧暗九会有什么闪失,隐约他都好似看见暗九身上的里衣有渗血痕迹似的。 而且那种苍白的脸色,肯定是因为自已跑太快,让他扯开了伤口。 心思纷乱暗十一忍不住想去追萧争。 暗七转眸就看见暗十一抖着嘴唇,好似是想朝着暗九那边走,又犹犹豫豫眼神非常难过。 很受伤的样子。 “他……暗九他不是真的想打你。” 莫名暗七酝酿出来的宽慰有点无力,刚才还结结实实的拍屁股上一棍子,恐怕都给拍红了。 这要说暗九不是故意想打他,有点说不过去。 第179章 我没有生气 暗十一根本没听进去,他满脑子充斥的都是暗九那个难看的脸色,心里抑制不住的愧疚。 倒真的有些难过。 “……暗九。” 一时暗七真觉得有些伤神,不过是随意问了暗九一句跟暗十一说了什么而已,怎么还引的俩人闹了脾气。 思虑了一阵,他朝四周看了看,扯着暗十一离开了空旷的地方,寻了个没人的角落。 眼看着暗十一垂着头一副颓然的模样,他只好换了一种方式温声解释。 “暗九他只是以为你让我生气了,他不是讨厌你。” 兀自低着头晃神的暗十一听见暗七又像往日一样,温柔的跟自已说话,才抬起了头。 红着眼眶看了暗七半晌,不时撇动的唇角明显能看出他的难受情绪。 他没有聒噪的问来问去,而是沉默酝酿了好一阵,才轻声回应。 “可是我真的让你生气了。” 带着点鼻音的声量略显发沉,让暗七隐约都看见了他眼眶的湿润,只是即刻那双眼瞳就不再看自已。 喉结吞咽着再次垂下了头。 将一切情绪掩盖在了面具之下。 暗七只感觉心里一片揪扯,沉沉压上了重量让他透不过气,酸疼酸疼的。 他从来没见过暗十一这副模样,即使当初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四周围拢着危机,或是自已将他带离时哭的稀里哗啦。 也仅仅是受到惊吓松开了绷紧的心弦。 那哭声来的快,笑脸来的也快。 自始至终都没像此刻这般,好像失去了暗夜中唯一的光亮,颓然没了方向。 “我没有生气。” 暗七深深吸了口气,抬手覆上暗十一的耳后,将面具的捆绑拆解,快速的将面具取了下来。 然后转过了暗十一的脸,果然看见了泛红的眼眶和无限隐忍的泪意。 “我没有生你气,十一。” “你什么都没做错。” 但暗十一没有像往日一样即刻就将难过挥散,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漾起微红,唯有漆黑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撇着嘴角声音颤抖。 第239章 “你生气了,每次你都说你没生气,可你一直都在躲着我。” “你就是嫌我烦了。” 那硬生生忍在眼眶里的湿润最终还是因为最后这句话,眨眼间汹涌而下。 让暗七难受又心慌,怎么清晨还兴冲冲追着他跑朝着他笑眯了眼的人,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他只好扯着对方肩膀揽了过来,轻轻的拍着背安抚。 “没有的事,不生气,也不嫌你烦。” “任何时候都不会嫌你烦,别多想了。” 久违的拥抱给了暗十一扑面而来的安全感,只是他仍旧觉得鼻腔酸涩一时没了能说的言语。 甚至想凑在暗七衣领边闻闻自已喜欢的味道,却因为呼吸不畅什么都闻不到。 闻不到。 贴着衣领闻不到,他又贴着脖颈闻,只有从鼻尖传递过来的体温,还是什么都没闻到。 暗七只感觉到微凉的鼻尖带着湿润触到了自已侧颈,还有些微的碎发丝扫过,带过一股让人难忍的痒感。 而后就是暗十一忙着拆解自已的面具。 “你在做什么?” 他还以为暗十一是在蹭眼泪,糊里糊涂面具就被取了下去。 而后暗十一的鼻尖就又凑到自已脸上,卯劲嗅了嗅,这让暗七又认为难道是自已身上沾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暗十一深深吸了口气,他的鼻子明明是可以呼吸的,但为什么闻不到? 真的很想闻闻暗七身上的味道,好不容易才又抱到人。 不定哪会儿又会躲着自已找不到了。 他盯着暗七的耳垂看了看,又捧过了暗七的脸,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面容看。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时时刻刻都能看看暗七。 看他温和的眉梢,看他满含关切的瞳色,看他墨画般的眼尾,和柔润牵起的唇角。 如果能娶他就好了。 现在但凡连让暗七露面,都还要暗九提着棍子追着自已跑。 一想到暗九,他蓦然才想起来萧争在自已眼前将一根手指头按了下去,郑重其事的告诉自已。 “还差一步。” “该亲亲了。” 喉结不住了滚动了两下,暗十一想平复因为有些胆怯而紊乱的心跳。 微微侧过了头,学着暗九将手放在了暗七后颈上,扑通扑通伴随着根本控不住的剧烈心跳声。 唇瓣迅速凑了上去。 本来还盯着暗十一泪水涟涟的眼睛,看着他嘴角颤抖犯愁的暗七,根本都没来得及反应,嘴唇上就贴上了温热柔软。 脑子瞬时唰一下就空白一片,电闪雷鸣的眼前都明明暗暗开始混乱。 带着湿润的灼热呼吸喷薄到了他脸上,才使他猛的惊醒。 清晰无比的感觉到了吸吮感,对方裹挟着湿润笨拙撬开了自已的齿缝。 他顿时就觉得有些站立不稳,下意识朝后闪躲,可后颈上的手心紧紧的按着不松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连腰也被圈了起来。 慌忙只好把手中攥着的面具丢了,用了挺大力气卯劲去推暗十一的胸口。 甚至不小心带了几分内力,但他仍然感觉到自已内力拍到躯体上的当刻,暗十一都没立刻松了手。 反而锲而不舍的缠卷,依依不舍将他本就不顺畅的呼吸抽离一空。 让暗七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因为又惊又慌得眩晕脚步不稳,后退了几步。 而后也顾不上说话,神色慌乱的踉跄不稳,逃离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狼狈。 甚至还连续踩断了好几根花枝。 暗十一就那么眼睁睁有些茫然的看着暗七惊惶离去,抿了抿唇兀自出声。 “是甜的。” 五皇子府外重兵把守,府内好似倒有些乱腾,偶尔会看见个黑影掠过。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只穿了身里衣,面容苍白的公子。 萧争回到寝殿院子时身上已经快被汗意渗潮,跑的时候没显出来,这一闲下来他才觉得浑身的气力都好似被抽空了。 走路都显得有气无力。 他抬眸对上蓝慕瑾那双担忧的墨瞳,立刻牵起了唇角,脚步未停就扑了过去。 蓝慕瑾早就放心不下,萧争身上有伤,抡着个棍子疯跑还不将伤口全扯开。 但他最终能还是按捺下焦躁在这等了一阵。 因为方才萧争特意说了,让他在这等他。 终于看见人回来,他沉着脸将人拢到怀里。 “你又胡闹了!” 萧争的脸色确实很差,但他此时在意的并不是疲累,而是跑出了一身汗。 他有气无力的任由蓝慕瑾搂着他的后腰,将全部力气都松懈了下去,也完全不怕自已会倒在地上去。 贴着蓝慕瑾的肩膀嘴里嘟囔。 “快让人给提几桶水,我要洗澡。” 第180章 我臭了我要洗澡 萧争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先洗个澡。 为了追着暗十一那个小崽子跑,身上出了一层汗,汗液已经渗进伤口现在他只感觉丝丝拉拉的疼。 “蓝慕瑾我要洗澡。” 他浑身无力地挂在了对方脖子上,连胳膊都快使不上力气,软瘫瘫的往下出溜。 蓝慕瑾只好微微欠身把他往上提了提,开口拒绝。 “你身上有伤,还不能洗澡。” 萧争一听,用脑门顶过去又嚷嚷了一遍。 第240章 “我就要洗澡我都好几天没洗了!” 蓝慕瑾半抱半拖着他朝寝殿里走,仍旧没有松口, “伤口不能泡水,不行。” 这话萧争哪能听的进去,自出府去辖地以后,他至多就着河边随便洗了洗脸,也没敢跳水里去。 又是带着一身伤回来的,真就好几日没洗了,尤其这会儿闻见蓝慕瑾衣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熏香味儿,更难受。 “啊我不管我要洗澡!你身上那么香我都臭了!” “我臭了!” “啊啊啊蓝慕瑾我臭了把枕头被子都熏臭了!!” 蓝慕瑾“……你不臭,避开伤口擦一擦就可以。” 面对萧争瞪过来不服不忿的大眼,他平静非常,一点都没心理负担的安抚。 “你香着呢。” …… 然后他抱着的人安静了下来,在跨进门槛的瞬间爆发出相当悲惨的哀嚎。 “臭死了我嗖了!!” “已经臭嗖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萧争扯着嗓子嚎了老半天,提着他的人也没半声回应,就打着不搭理他那个劲儿让他自已瞎嚷嚷。 他一看蓝慕瑾根本不吃胡搅蛮缠这套,立马收了声开始用脑门在对方下巴底下拱蹭。 蹭过来蹭过去的把头发都鼓捣的有些乱腾,可怜巴巴的小声嘟囔。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就洗一下子!” “我很快麻溜的划拉两下就好,肯定不会把伤口泡坏……昂蓝慕瑾。” “我身上都是汗好难受啊~难受啊~” 蓝慕瑾半抱着把人放到床边才松了手,可勒在他后颈上的胳膊不撒开,就那么挂着不让他直起身,他略有动摇的垂下视线看耍赖的人。 看着萧争仰着下颌懒散的半垂着眼睫,信誓旦旦的保证。 “我就洗一下,特别快超级快嗖嗖嗖就洗完了!” “……不信你看着我。” 萧争说完这句话明显捕捉到蓝慕瑾眸光闪烁了一瞬,赶紧趁热打铁继续磨叽。 “有你看着我,行不行?” “好不好?” 乱腾的寝殿终于安静下来,萧争懒懒的侧躺在床榻边上看着敞开的门。 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下人忙里忙外的抬进来个浴桶。 接连不断的快步来回忙碌着,一桶一桶的在里头倒着热水。 那冒出来的热气和溅起来的水花,让他感觉心情简直好极了。 可踏马的又能洗个热水澡了!没个太阳能热水器的日子简直太要命! 沉默不语的蓝慕瑾盯着他这副掩饰不住的开心样,轻轻攥了攥指节。 等下人都离开了寝殿,门也被关上,萧争立刻叽里咣啷的爬了起来满心欢喜的奔着热水去了。 刚窜下去又一把被扯住,蓝慕瑾将他拽回来伸手替他去解里衣,将系带解开轻轻一撩,那薄如蝉翼的里衣就垂坠落下。 萧争的身上确实还有些没晾干的热汗,锁骨间都有那么点汗涔涔的,腰腹胸口还有他晨间偷偷捆绑上的扎带。 绑的十分结实,丝丝缕缕渗出一些不明显的血迹。 他此时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幸好还没来得及拆,要不然刚才追着暗十一满院子跑。 身上伤口可真得扯开不少。 捆的十分潦草的绳结被解开,萧争原地顺时针跟个陀螺一样转着圈,让蓝慕瑾帮他拆解那些布条。 等布料被倒腾完,他整个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站立不稳,光着上身扑在了蓝慕瑾身上。 扑过来时还有隐约的血腥气,那些才刚刚开始结痂的伤口依旧显得十分骇人,一道一道纵横交错着,带着没被完全吹干的汗意和丁点残留干涸的血迹。 蓝慕瑾的指腹轻轻在他后背摩挲而过,还是没敢去触碰那些伤口。 顿时有点后悔让他洗澡。 万一他又耍赖,泡在桶里就不出来,时间久了估计会更影响伤口愈合。 心里的纠葛没有持续很久,绑带拆完的萧争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跳进水里,他七手八脚的就把自已裤子给扒了。 就在蓝慕瑾有点意外的眼神注视下,扒了个精光。 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迈进浴桶前还回头朝他扬起了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眼角弯弯露出了浅浅的小梨涡。 开心极了。 萧争后背上没有什么伤,紧实的肩背线条在他抬腿迈进去的一瞬间绷紧,有着日积月累精瘦的积累。 让蓝慕瑾实在不可避免的落下了视线,看向他身形曲线那个翘起来的小弧度上。 默然没有说话。 突然记起不久前,萧争还满脸惊悚的不肯在自已面前脱裤子,就算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忍一夜,也绝对不在自已面前脱裤子。 现在呢?光溜溜的半点羞赧都没有。 想着想着蓝慕瑾就笑出了声,惹的刚缩进水里半截的萧争茫然的朝他瞄了一眼,莫名其妙的问。 “你笑什么?” 蓝慕瑾没说话,萧争也没纠结,继续缓缓的朝水里矮身下去。 刚接触到热水让他感觉有一丁点烫似的,适应了一会儿才舒展屈着的双腿,舒舒服服的整个浸泡在水中。 同时因为伤口沾了热水,更有丝丝拉拉的刺痛感传来。 果然是因为还没完全愈合,伤口肯定是渗进了水,蓝慕瑾不让他洗澡都是正确的。 第241章 道理他都知道,但……管它呢,先舒坦了再说。 胡乱的划拉了两下肩膀手臂,接着往下一缩,整个人都泡进了水里,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 没一会儿,就被热气扑红了脸。 也只不过才几分钟而已,额头上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侧脸滑落滴落进水中。 舒服的他都有点想在里头睡一觉。 他撑了撑精神,抬眸看向守在桶边上,一言未发的蓝慕瑾。 漆黑的眸子就盯着自已一瞬不瞬,一眨不眨。 第181章 我还没洗完 说让他看着自已,他还真就站在边上看着? 去床上坐会儿也行啊! 萧争也就那么瞪着眼与他对视,沉默了几秒突然甩手扬起了一溜水花,撩了蓝慕瑾一身。 玄色衣衫缎面瞬时晕开了几个水滴点子,成扩散性染成了深色的图纹。 眼看着对面人虽然没有动作,那眼神就跟身上的水点一样越来越深邃,萧争抿了抿嘴有那么点怂了。 刚因为甩水撑起来的上半身又慢吞吞的往下缩了缩,水面没过了锁骨,独留喉结滚动了下。 没什么骨气的笑了笑。 “要一起洗吗?” 天知道他也只是没话找话随口客气了那么一句,眼睁睁的就看着蓝慕瑾居然将腰封给松了,他那个眼眶都瞪大了一圈。 “不是?我就问问!你不是才洗的吗!” “哎你刚穿上的衣裳又脱了一会儿还得穿!那多费事啊别麻烦了!!” “这桶里搁不下俩人有点挤得慌!水一会儿都满出去了屋里没法收拾!” 眼看着对面人十分迅速的将外衫褪下随意往旁边一扔,脱里衣的时候没有半分忙乱,不急不徐文质彬彬的。 “蓝慕瑾!” “蓝慕瑾你干嘛呢?!” 转瞬的功夫方才还衣冠楚楚的五皇子,就赤膊站在了他眼前,微微欠身手臂撑在了桶沿边,惊的萧争下意识把腿给蜷了起来。 跟个受到惊吓的鹌鹑似的,缩成了一小团。 视线里欺身过来的影子吓得他咯噔咯噔的,反射性在水里蹬了几脚,劈里啪啦激起来汹涌的水花。 蓝慕瑾微微眯着眼避开那些溅起来的水,迎着萧争手刨脚蹬连踢带踹的剧烈反应,并没有真的也迈进桶里。 而是赤着上身手臂探入了水中,将胡乱折腾的人迅速捞了起来。 连带着萧争扑腾起来的,和从身上流淌下去的,水稀里哗啦落了一片。 萧争只感觉冷不丁就腾空了。 顺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接连而来的就是离开热水之后通身上下一阵凉飕飕,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 “……哎?” 发现自已离水面越来越远,他顿时才觉察出不对劲。 直到蓝慕瑾抻过一旁搭着的棉毯将他裹了起来。 他那个脑子才转回了弯,哆哆嗦嗦的劲儿也挡不住他不可置信的嚷嚷。 “不是我还没洗完呢!我?” “我才刚进去这也太快了!!!” 就算他卯劲还想翻回去,或者想伸手去扒桶沿,却发现自已连胳膊带肩膀被裹了个严严实实。 手根本就抽不出来,扭来扭去的无济于事好像个大蚕蛹。 也不知道蓝慕瑾是怎么一手圈着自已,一手用毯子发挥了这种技术性,真就活像裹成了个茧。 就差连脑袋也一块包起来了。 即使他挣扎了几下,也仅仅是挣扎出个肩膀,抻着脖子白使劲。 本来在热水里泡着就有点缺氧,这会儿更乏力了,他徒劳的拱了两下,沉沉从胸腔里呼出一大口气。 松懈下去时脸就贴着蓝慕瑾赤着的胸膛,甚至当刻就感受到了心跳震动感。 认命不再折腾的同时他还用鼻尖蹭了蹭,仔细嗅了嗅没穿衣服蓝慕瑾身上还有没有香味。 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萧争就被放在了床榻上,一时还觉得有些晕晕乎乎天旋地转,恍恍惚惚。 圈着他后颈的结实手臂抽走,身上立刻压上来沉沉的重量。 蓝慕瑾的手肘撑在他双肩两侧,瞬时就有温热的手心捧住了他的脸颊,自上而下望着他。 用温柔而深邃的眼神望了他一瞬,撑着的肩背微微矮身下来,轻轻吻在他略显浅淡的唇瓣上。 轻柔缱绻着,深情爱护着,反反复复撩动亲吻着。 呼吸好似都刻意压制着急促,缓缓喷薄在他鼻尖。 萧争此时动不了,他的双手都被束缚在薄薄的绒毯包裹下,这让他的感官更加放大。 每一下裹挟着湿润的温软掠过,都让他忍不住滚动喉结去回应。 逐渐灼热起来的呼吸从他的唇边吹拂而过,吹动了他脸颊上看不见的每一根细绒毛,顺着末梢神经传进略有些混沌的思绪里。 温软的唇瓣在他脸上挨了又挨,顺着他的鼻梁轻轻磨蹭着,摩挲过额角,舔舐至眉心。 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他脸上的每一寸。 在蓝慕瑾的手心从他侧脸上移开,指尖缓缓穿进他的发丝里,他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 恰好开始灼热起来的气息喷薄在了他耳垂上,轻咬了下让他立刻下颌紧绷。 “蓝慕瑾你……” 他想说你居然挑逗我,还没说出来耳中就传来了嘈杂的声响,伴随着湿润灼烫灵活的钻进了他的耳道。 第242章 不仅话咽了回去,连呼吸都暂停了。 紧绷的状态也即刻下意识瘫软,只剩了不断搅动的噪音和温度。 感受到萧争逐渐起伏剧烈的呼吸,蓝慕瑾穿插在他发丝中的指腹在他头皮上缓慢的摩挲着。 像是爱护什么稀世珍宝般,轻柔的抚摸着。 萧争此时就像个安安静静的孩童,些微缩着肩膀听话至极。 甚至连句脏话都飙不出来。 不断带动他感官的指尖离开了发丝,顺着他唯一裸露在外的脖颈轻轻滑动着。 有意无意的拂过他不断吞咽的喉结,探进绒毯缝隙,掠过锁骨,小心翼翼的碰触到了没完全结痂的伤口。 并没有刻意躲避开,就那么似有若无的从那些伤口上轻轻抚摸过去,让萧争有种又疼又痒的感受。 疼是轻微的疼,痒是抓心挠肝的痒。 他瞬时觉得自已刚被热水冲下去的汗意又起了薄薄一层,生涩的有些难受。 这个澡算是他妈的白洗了,蓝慕瑾你个狗东西! “你……” 硬缓回几分心神,他要脱口的声音又被堵了回去。 本来温和轻柔的亲吻突然变成了霸道的缠卷,仿佛就是要将他酝酿半晌的难听话给和着暧昧吞咽。 身上那个不断移动的手心不知是扯动了哪,异常轻易的就将缠裹严实的绒毯扯松了。 也真像剥茧那般,贴着布料与皮肤的缝隙将萧争从包裹中剥离了出来。 第182章 蓝慕瑾你个狗东西 我不知道哪个好事的总来举报这章,只想说好自为之,不管你是作者也好,读者也好。 我自认跟别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作品好赖那自凭本事,平台是公平的,你我也是平等的。 差不多得了,缺德事办多了永远都不会有好运气,也得不到别人尊重。 …… 终于没了束缚,萧争这才将手从中抽了出来。 本有点赌气似的想卯劲捏蓝慕瑾一把,结果他胡乱摸索中摸到的是对方已经渗出汗意的腰腹皮肤。 同样肌肉紧绷十分结实,他蜷着指节抓了两把,无力到像是在故意挠痒痒。 何况他自已本身就是光溜溜一丝不挂,没片刻的功夫就完全被从薄毯中捞了出来。 带着茧子的手心顺着他后背一路滑下去,粗糙的摩擦更激的毛孔紧缩。 指节揉捏腰臀时加了力道,让萧争直接仰着下颌躲开了不断索取的唇瓣。 喘了两口气语气有那么点慌。 “……你想干什么大白天的……?” “青天白日的我劝你别臭不要脸哎哎哎唉唉啊啊!!” 他一个劲儿的躲闪,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沉重的重量压了个严严实实。 除了身前的伤口还刻意留了点空隙,几乎整个下半身连腿带脚,仅剩了脚趾头还能动,脚腕子能动一动。 迅速靠近贴在他下颌边上的人盯着他紧张到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嗓音低低不知道是安抚还是什么意思。 “没人。” ……? 什么玩意没人? 萧争:……靠。 他真是大意了,或者说是蓝慕瑾最近对他实在是太好了。 几乎百依百顺邪乎到捧在手里都怕掉地上沾了灰。 所以他还真是仗着迁就有点恃宠而骄,意识里只剩了蓝慕瑾又温柔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最近这两天又总觉得自已身上有伤,就能无法无天随意去逗弄他。 压根忘了,这是个连眼眶都能憋红了的狼。 萧争也真不知道自已因何而来的紧张。 大概是自已从来还没真正仔细想过目前这个状况,也或许也是因为那晚睁开眼,突如其来的压迫依然让他感到恐惧。 那可实在是……太踏马的疼了!! “……太……” 他想说他真的有点害怕,他害怕蓝慕瑾会突然变的霸道。 但他同时又感受着贴在颈边磨蹭的温热,落在自已身后的指腹轻柔带着试探。 最后什么都没说。 呼吸紧张的看了垂眸深情款款的人一阵,视死如归般在心里给自已定了刑。 死就死吧爱他妈谁谁! 攥在对方侧腰上的手顺着腰线移到后背,用力环抱住,对方回应着也仿似是在安抚着自已,不断抚摸擦磨着。 他就那么恍恍惚惚的放松了意识,没有目的性的游走描画着对方身上的每个角落,带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意。 “……你抱抱我。” 突如其来有点发颤的轻声让蓝慕瑾心头一软。 裹挟着浓浓深情的眸色认认真真的望过去,盯着萧争紧张到闪烁的瞳孔,轻轻缓缓的贴着他的唇角吻了又吻。 手心穿过他的后颈,温柔有力的将人揽在怀里,紧紧桎梏贴着胸口。 不尽相同的体温碰触贴合,连丝丝缕缕的汗意都混合到了一处,融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萧争深深呼了口气,缓缓试着放松自已的神经,他紧紧贴着蓝慕瑾的肩窝,能感受到对方擂鼓一样猛烈的心脏跳动。 同样紧张无比。 他也紧张。 萧争突然有点怕自已的明显的不安会给对方增添压力。 所以他略微松缓了些许的紧张。 却看见了眼前肩上那个被自已一气之下狠命咬出来的痕迹。 第243章 他将口唇凑过去,贴着皮肤再次轻轻咬了一口。 这仿似是给了什么准确的回应,让揽着他的手臂再次收紧。 能清晰感受到皮肤表层的灼热。 萧争松下手腕的紧绷,用指节碰了碰衣料。 明显察觉到了什么。 伴随温度,仅仅隔着纤薄的料子能感受到。 压迫贴靠。 他通身一丝不挂,没有任何遮挡。 拦不住也无意再拦,指尖手心依赖在肩背。 衣料擦碰声,还有莫名其妙的药瓶抻扯声。 他如临大敌,万分紧张。 想象中的痛苦却并没有出现。 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微凉。 突如其来的冷意让他再次紧张。 下意识绷紧了精神。 “…………什么……是什么?” 他根本还没琢磨明白到底是什么,稀里糊涂的。 紧张的心绪被温柔的耐心安抚着。 茫然惊惶的神色被掩盖在柔和耐心的亲吻下。 伴随着他也想汲取的微甜。 在两人之间围拢出一方互有情意的温情。 安稳静谧。 萧争也朝对方无限圈抱着,直至那贴在身上的温度无限试探着。 缓缓从神经末梢传递到思绪中。 这是种与自已不同的温度。 却好似并无抵触过那般。 已经提心吊胆许久的人,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反而只有满心满眼无穷无尽的爱意与满足。 温度,缱绻,疲累。 原来跟自已喜欢的人之间,一切才是美好至极,他甚至感觉自已有些失聪,有时候会瞬间听不清周围的声响。 有时候又清晰无比。 一阵一阵涌上来的奇异感觉太难绷。 让他一次一次险些失了声。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骂出了那句脏话。 “蓝慕瑾……你个狗东西……!” 主院里抬进去沐浴热水后,直至已经过了很久,也无人来唤人去将已经凉透了的水清理。 但也无人敢靠近过去多嘴,什么时候撤走,全是主子说了算。 皇子府内的下人都十分有眼色,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管的一眼都不多看。 就连府内管事的老管家,都不会过于操心主院的决定,平日里没那么多事情做时,管家也会时常围着府内外转一转。 尤其听说殿下在西边专特意出来个小院落,是专门为白神医辟出来的药园子。 他也想着过去看一看,万一还缺些什么药种子药秧子,晒药的筐子架子呢? 这点小事都不用殿下操心,早早就准备着。 管家腿脚麻利,没一会儿就从前院走到了拱门处,正看见去往西院的小径上闪过一个黑衣人。 怔愣了片刻他摇了摇头。 府里有黑衣人这事他知道啊,就是提着府医后脖领子半跑半飞的那个毛躁孩子! 毛毛躁躁的,多冒昧啊! 想到受了屈的府医,管家突然想到看药院子这事他不太擅长,不如叫上府医一道去。 也好给个准确提醒。 腿脚利索的小老头立即拐了个弯,转而直奔府医住处方向。 第183章 反常的暗七 管家确实没认错人,那个从他视线里飞过去的黑影,就是当日将府医提过去的暗十一。 他独自在原地反应了一阵,感觉,貌似,好像,暗七并不是气冲冲走的。 至少没有沉下脸训斥自已,只是有点慌乱的躲了,什么都没说。 暗十一生怕暗七又躲着自已,这才想起来着急忙慌的捞了掉在地上的面具。 循着暗七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暗七脚步凌乱的躲出去一段,却发现自已根本不知道要往哪去,只漫无目的顺着角落踟蹰了一阵。 往东走也不是,往西走也不是,漫无目的来来回回,心头紧张扑通扑通乱跳一气。 又生怕被暗十一追过来,整个忐忑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总感觉哪个方向各个角落都有人在看着自已一样,待在哪都坐立难安。 口中仿似还残留着种别扭的触感,让他根本控制不了注意力总在这方面跑,一晃神就是探进来的舌尖,笨拙吸吮着。 紧张了半晌,他感觉自已的口唇都开始发麻了,最后终于惶惶不安的喉结滚动,试图将那点别扭感咽下去。 可是,吞下去更别扭了。 他此时根本没心思去思考暗十一是怎么学来的这种举动,只顾得上伸手覆在脸上,闭着眼睛努力平复。 妄图去挥散脸颊火辣辣的烧灼感。 可他努力了半天,脸色还是异常泛红,连耳垂都泛红。 别扭到即使屈身蹲在了地上。 都根本掩饰不住自已此时的狼狈。 尤其生怕被别人看见,生怕有谁突然出现看见自已这副窘迫样子,越想越难以平复。 思绪实在乱腾,他突然又起了身,掀起一层风流迅速又从原地飞掠离去。 速度之快,快出了一道残影。 真是想着用带起来的风,去快速吹散皮肤表层的火热。 或许是他跑的太快了,来不及过多思考,竟然一路翻墙越树直接就返回了住处。 等他已经闪身进了住处院门,才猛然察觉到自已好像不应该这么快回来。 第244章 毕竟脸上微微显现的霞色还没完全褪去,他也还没有调整好自已的心情,转身刚要走,树梢上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暗七你去哪?” 这一声让他心头一哆嗦,反应挺大的转回身便看见暗八从树梢枝头落了下来,疑惑看着自已。 看见是暗八,暗七稍微松了口气,但就好像卡壳了样没有像平日那样立即温和回应。 暗八就那么茫然不解的盯着他挪动脚步好似是想朝外走,可仿佛没想起来自已要去哪似得,又将脚步缩了回来。 “你怎么了?” 一向不爱说话的暗八接连两次的询问都没有得到回应,让屋里两个研究金属护腕的人察觉到点不同寻常。 暗十二将提着的铁疙瘩放到一边,对同样疑惑的暗十说了句。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待暗十二也立在屋门口靠在门框边看过来,暗七心觉更不能走了,所以他说了句没什么,硬着头皮抬步朝房门走去。 暗八低着眉梢十分不解的盯着他不大正常的反应,满脑子问号的朝着院外看了看。 或许人多才能踏实一点,暗七现在真的太怕又跟暗十一单独遇上,保不准又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他觉得,还是跟大伙待在一块踏实些。 经过门槛时与暗十二擦肩,暗十二什么都没说,狭长眼眸不易察觉的在他略微泛红的耳朵上扫过。 瘪了瘪嘴没敢笑。 看看平日多稳重的个人,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暗卫统领,这副憋屈样十有八九又是让暗十一小坑货给气的。 转而他又看向院里立着处于没头绪瞎猜的暗八,这才笑呵呵的开口。 “树上有什么好待的?来来来进屋里来,一会儿就热闹了。” 暗八:……? 本来只有两个人的屋里转瞬就变成了四个人,倒真显得有些热闹了,暗十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言不发的暗七。 ……暗七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脸色。 他没别人那点眼力见,那个嘴完全憋不住。 心里想什么直接就问,整个大大咧咧直白仰着下颌打听。 “你有心事啊?” 暗七现在最怕所有人都看自已,最怕被看出有什么异样,随意应付了句就转开了话题,指着暗十眼前的重铁护腕反问。 “你在做什么?” 暗十垂眸瞥了眼,也微微拧眉有点犯愁。 这是二皇子府那个奇怪的暗卫给的。 暗八说,他有病让暗十把这东西扔了。 暗十二却说管谁给的,有用的东西就是好东西,留着吧。 他这会儿正在犯愁,身负重铁确实能有效的锻炼体魄,那个北,并没有骗过他。 但是他与对方本就是对立面,于情于理都不该收取别人的东西。 或许,不能扔。 但也不能留。 等往后寻个机会还给对方也便罢了。 俩人一人一句居然把天给聊死了,整个屋里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暗七默然立了一会儿,转身想着找点别的事做。 分散分散注意力。 结果他的头脑才刚安静下来,门外嗖一下窜进来个人影。 速度之快差点扑到靠门的暗十二身上,连暗八都被惊的迅速做出了抵御架势。 暗十一急急刹住脚步,左右手里各攥着个面具喘了两口粗气。 着急忙慌的往屋里看。 看见暗七就在屋里,即刻就笑意冉冉踏实到不能再踏实。 暗七没躲!他没藏起来! 就在暗七心头咯噔咯噔满眼惊悚的目光注视下,他嗖嗖嗖的窜了过去兴高采烈按都按不住的劲头。 “哥哥你面具忘拿了!” 被人影扑过来的暗七反射性想躲,脚步不稳还踉跄了两步,脸上的紧张根本掩饰不住。 方才稳定下来的心绪再次轰一下乱腾起来,脑袋里嗡鸣不断根本保持不了理智。 就在几个人惊诧异常的注视中,一个朝前凑,一个朝后躲。 退无可退叽哩咣啷还撞到了桌子也没顾得上,比平时对敌当场还要惊慌失措。 昔日的冷硬沉稳不再,失态到躲出来了连滚带爬的劲头。 暗十:……什么情况? 暗八:……! 暗十二:……早知道肯定有热闹。 第184章 到底什么事 “哥哥,你生气了?” 朝前凑的人眼看着暗七躲自已跟躲瘟神一样,好似沾到就得毙命似的。 都不像以前一样尽管会训斥自已,也不会躲的这么明显。 “你生气了?” 盯着暗七退无可退的贴在了墙角,暗十一不再往前走,就立在两步外手里捏着面具万分紧张。 大有如果暗七说一句生气,就泄了气那个劲头。 暗七背后贴着冰凉的墙面,张了张嘴半声没出。拿不准自已到底该说什么。 我生气了你往后不许再那么干。 他扫了四周围几个人好奇的目光一眼,硬憋了回去没敢说。 这要让别人知道还了得,脸都丢没。 那……说没生气? ……不行吧。 恐怕就跟这接连不停的“哥哥”声一样,暗十一会认为这事是正确的,往后自已随时随地都避不开。 憋了老半天,他犹豫着没出声。 第245章 他不出声,暗十一就显得十分无助,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床边上的暗十。 “暗七生气了。” 暗十“…………跟我有什么关系!!生气了就证明你该挨揍了!!” 他挨的暗十一最近,说着抬腿就踢过去,扫在了暗十一的屁股上。 暗十一刚挨了萧争结结实实一棍子,这一脚疼的他下意识就用手捂上了。 可怜巴巴的捂着屁股撇了撇嘴。 暗十瞪着眼根本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怂德行。 “……不是你有这么不禁揍吗??我又没用多大劲儿!!” 他是真没多想,暗七生气了那不就象征性的揍捣蛋鬼两下,糊里糊涂就消气了呗! 反正每次暗七也是这么干的。 沉着脸,看起来挺唬人的训斥几句,然后巴掌扬的是声势浩大,落崽子身上只轻轻一撇。 暗十心说难道我力气比暗七大?? 筋骨没白练?! 那不可能啊内伤还没好呢,根本提不上多大劲,他盯着对面邪乎巴拉的崽子半晌扔出去。 “我看你就是欠揍!!” 跟他求助暗十一简直就像是拍在了铁板上。 几个弟兄最属暗十脾气不好,自来眼神扫过来就是凶巴巴的,惹他烦十有八九还会多挨顿打。 他压根就没敢提暗九也甩了自已棍子,反而是过大的反应让暗十二低了低眉梢。 盯着他下意识动作,脱口问了句。 “屁股上有伤啊?” 暗十一嗖一下就把手缩回去了,结结巴巴的嘟囔。 “……没有,没受伤。” ……没受伤你捂什么? 仿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暗十二的表情逐渐变得惊诧,盯着暗十一那种委屈巴巴的眼神沉吟了几秒。 转而又望向了受了刺激模样的暗七,仔细端详了阵暗七别扭的异样神色。 什么也没说,就只冲他眨了下眼。 ……? 暗七懵了几秒,几秒之后刚调整平静一些的脸色瞬间崩了,抖了几下嘴唇沉着声量解释。 “……不是!” “……不是那回事!!” “……我没有!!!” 可暗十二自始自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眨了下眼而已,直接被暗七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激动劲儿给逗的嗤嗤乐。 他当然知道不会,要不然这人能跟个野猴子一样窜的那么快吗? 只不过是有心逗了逗,暗七立刻联想到那方面,就算不是那回事……那也就是差不多的事喽? 暗七也意识到自已否认的太快了,一时无言有点生无可恋的闭了闭眼。 皱着眉头感到糟糕透顶。 他方才突如其来的否认,让本来就搞不清楚状况的暗十更懵圈了。 疑惑到挠了挠头。 “到底什么事?” “不是到底有什么事?!你们就不能说出来吗???长嘴是干嘛用的?!” 一个屋里就这几个人!还打哪门子哑谜!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就他不知道一样,越想他那个气性就上来了,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暗八。 “你说句话行吗?” 记忆里虽然暗八不爱说话,每次说话都言简意赅,但他半点废话没有。 也从来不撒谎。 暗八:……。 他好像知道点,比如那天早上暗十一跟个猴子一样搂着暗七睡,当时暗十出府了不知道这事。 可他又好像不知道,想不通这跟屁股受伤又有什么关系? 沉默,老半天还是沉默。 好死不死暗十一见没人理他这个茬,只能自顾自又故技重施,想着或许暗七会看在自已挨了棍子的份上。 心软。 他瞪着可怜巴巴的眼神,朝生无可恋的暗七小声诉苦。 “……疼。” 暗七:……别提这茬行吗!! “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涂药,我自已看不着。” 暗七:……啊啊啊啊啊闭嘴!! 乱七八糟糊里糊涂的话头就像是根随便甩墨的毛笔,让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越描越黑。 平日里受伤帮他涂药很常见,但……屁股受伤让别人帮着抹药真的不会感到羞耻吗? 别说暗七没回应,就连暗十都整个一副难懂的表情,挑着眉梢跟了一句。 “你找他干嘛我帮你涂啊?!” 果然暗十一那个脑袋摇的飞快,还立马躲出去了两步。 缩着肩膀嘴里不停的叨叨“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暗十更不服气了,怎么暗七跟别人就有什么不一样! 他那手指头比别人软乎还是怎么回事? 一天天的追屁股后头没完没了,连点出息都没有! 不是暗十一受命出府的时候好歹也是个沉稳利索的,怎么一回府看见暗七就变这种德行呢? “……你是拿他当你爹了吗?” 本来打算看会儿热闹的暗十二没憋住,扑哧就乐出了声。 暗八:……? 暗七:…… 听见爹这个字,暗十一歪着头反应了会儿,立马又提了声量反驳“不是!我是想娶……” “好了!” 暗七终于忍无可忍,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打断。 连辈分都差出来了,再说下去全是乱七八糟,指不定就得全兜出来。 第246章 他匀了口气,脸色恢复了平静,盯着眼神不断朝自已瞟过来的人,沉默了半晌只挤出句。 “你自已抹。” 见暗十一还想磨叽,他紧接着补了句。 “或者让十二帮你。” 第185章 上药 暗十二还真没想到这差事会推到自已身上。 他抿着嘴将笑容压了压,心说暗七这是想让我看看暗十一究竟是受了什么伤。 打着给他自已澄清的目的吧? 他朝正好懵圈看过来的暗十一弯了弯眼角,别有意味十分温柔的附和。 “十一啊,哥哥帮你抹。” “哥哥”这俩字让暗七心头一跳,也让暗十一立马眉头紧皱,即刻脑袋晃得像拨浪鼓。 暗九说了,只能跟暗七叫哥哥。 别人都不行。 他朝后缩了两步,又瞥了眼没看自已的暗七,嘟囔着“我自已抹”。 屋内又平静下来,暗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或许是又回了树梢上,其实他本来该在主院的树梢上。 但是自暗九受伤回来,便一直休憩在主院了,他觉得自已不应该去。 几个人都心知肚明,暗九往后有可能都不会再回这间屋子住。 仿似暗十也觉察出,几个人因拘府不得进出变得有些清闲,时不时可以说说闹闹,但唯独少了个暗九。 他盯着那个空无一人的床铺,不知不觉发起了呆。 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或许往后再想见见暗九,暗九便不会再穿与他们一样的衣裳,戴同样的面具了。 说起来是该为他高兴吧? 暗卫本身就是刀头舔血,生死难料的命运,暗九摆脱了这种命运,有了能以面示人的身份。 该为他高兴。 但他总觉得空落落的,别扭的感觉不该是这样。 “难道你还怕他受委屈?” 将暗十走神模样尽收眼底的十二笑了问了句,但并没有任何调侃的意思。 暗十没有回应,或许是自已呆在暗处太久,光明反而会让自已感到不安,他垂下视线将不易察觉的心事掩盖,转开了话题。 “等拘禁时日一过,将这铁腕子拿去铁匠铺子再做一副。” “这副,还是要还回去。” 他认真思虑许久的决定只得到暗十二不甚正经的笑声,紧接而来的就是半劝慰半调侃。 “这么麻烦做什么,既然给你了,那他就是不需要了。” 暗十皱眉摇了摇头,不行,还是得撇清关系,省的给主子惹了麻烦。 这俩人在边上对留下还是归还你一句我一句的探讨,那边暗十一已经将外衣脱掉,手里攥着一盒药膏。 其实挨一棍子而已,隔两日也就好了。 顶多就是今天肿一点,明天留下一点痕迹,后天大概就能恢复差不多。 但他就打着点想卖惨的小心思,暗七也在屋里,虽然并没有看他,也保不准哪会儿就看自已一眼呢? 攥着药盒子,暗十一只穿着一身里衣,别别扭扭的将手臂拐到身后。 若是别处有伤,就光膀子卷裤腿再平常不过,但是他也还是没好意思真把自已扒光了,当着好几个人的面一丝不挂。 他努力想让自已动作协调一点,但是由于里衣有些碍事,衣角挡着裤带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 手指上沾着药膏怎么躲都躲不过蹭到衣料上。 即使他烦躁的将脸尽量朝后扭,也还是一手攥着衣摆,一手沾着药膏,再没有多余的手去扯裤腰了。 暗七偶尔瞥他一眼,看见他那副笨手笨脚的德行硬生生控制自已别再看过去。 直到暗十一兀自气的将上衣全脱了,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裤子,没了衣摆捣乱才气呼呼的再次尝试。 但是人将手背到身后是有点不好掌握方向的,何况他还心不在焉。 再次忍不住瞥过去的暗七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手揪着自已裤子后腰,一手半蜷着指节避免将药膏蹭在衣服上。 别扭巴拉将右手伸到自已衣服里,抹了两下感觉不对劲似的。 还愣了吧唧的想回头看一眼,或许是没找准到底是哪肿了。 最终还是在暗十一可怜巴巴又看过来的时候,控制不住又心软了。 等把那盒药膏攥在自已手里,他立马都想扇自已俩耳光。 ……就不能不管? 看见暗十一朝自已笑的见牙不见眼,暗七伸手把他连身子带脸全给转了过去。 就算转过身去,他也能察觉到暗十一的高兴劲儿。 从两只手攥着裤子后腰,卯劲往后拽都快把裤带抻断的劲头就能看出来,真是生怕他又反悔。 暗七也无法确定暗十一挨了棍子的准确位置,他只不过远远看见了暗九甩棍子的轨迹。 但是他绝不可能扒着裤子往里看。 绝不可能。 就连暗十一将裤子抻的空隙老大,只要他低头仔细看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都没看。 就只用指腹剜取一些药,就那么半回忆半猜的顺着暗十一扯着的里裤空隙探了进去。 猜了个大概位置,试探着轻轻抹了一下。 可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抹对了地方。 那小崽子也不吭声,他只好无可奈何的询问。 “是这吗?” 正走神的暗十一反应了几秒,半晌蹦出句“我看不见呀,你也看不见吗哥哥?” 第247章 …… 暗七顿时一阵郁闷,忍了忍脾气耐心提醒。 “……看不见,疼不疼你应该知道。” 暗十一又想了几秒,摇头。 “不疼。” 暗七:……。 他最终还是觉得问他还不如相信自已的手指头。 所以他依照方才自已抹的位置朝边上移动了一些,但是指腹并没有明显感觉到棍子拍过的浮肿触感。 他又往上移了一点,还是没有。 左右游离了些许,也还是没找到皮肤肿起来的异样,反而是皮肤细腻的触感仿似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软乎乎的,有点凉。 冷不丁他就有点慌。 好似做了贼一样迅速缩回了手,脸上又腾起了一股子烧灼感。 甚至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旁边的暗十二,见暗十和十二都没朝这边看过来,才又开始懊恼。 自已如今简直成了个惊弓之鸟。 抹伤药而已!想太多了! 缓过神来发现暗十一扭回头看着自已,眼角弯弯眼底亮晶晶的。 开心到乐不可支。 “哥哥,好像要朝下点。” …… 他是再伸手也不是,撒手不管了也不是,沉吟了半晌,他还是尽量抛却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 恢复了往日那般的沉稳神色,眉目平静。 重新剜取药膏再次去寻伤处,盯着暗十一的后颈放轻声音开口。 “十一,那做法不对,往后别再那么做。” 第186章 暗七的打算 暗七曾在心里无数次为暗十一打算过以后。 他是他带出来年纪最小的暗卫,性子也像个小孩一样仿佛永远都长不大。 即使见过了经历了太多的危机见过无数的生死,暗十一的眼神里总还是保留着当初年少时那种清澈。 让暗七每每九死一生归来,见到如繁星一样璀璨不掺杂任何负累的眸子,都仿佛是寻到了人生仅有的值得。 他不想让他永远都是个暗卫。 这不该是十一该有的全部命运。 上天已经薄待于他,让他自小就承受了太多的不公与艰难。 就连自已将他救回,也只不过是推进了另一个深渊而已。 暗卫,不能以面示人,不能站在街头光亮处。 更不能生出七情六欲不能成家立业。 在人世间活着该经历的一切,都没有机会走一遍。 暗七不想让十一跟自已一样被捆绑在暗处。 泱朝皇子夺权危机重重,他只盼五殿下能到真正万人之上的那一天。 大权在握,生存不再如此艰难。 到时候,暗七便能去跟主子求请,免去暗十一的暗卫身份,放他自由。 不管是街市繁华还是山野无垠,就让他带着还未被污浊的纯澈,去过上真正属于自已的生活。 将他归于人海,自此不再相见。 蓦然他居然不再想去纠结暗十一接连而来的荒唐举动到底对不对,反正最后十一都是要走。 等这小孩真的走了,大概那些跳脱又犯傻的话,还有像个尾巴黏在自已身边的行为。 都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或许他会经常想起有这么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小崽子,嘴里毫不避讳的嚷嚷着我能娶你吗。 会经常浮现守在周围一眨不眨盯着自已的目光,也会念着跟个鸟儿一样围着自已扑来窜去的开心影子。 这个人,这些回忆,都能在没有尽头的岁月中支撑着他。 暗七此生最大的期盼,便是不再送自已身边人走。 他不想再埋任何人,只想真的有一天能看见真正的离开。 是完整无缺鲜活自由的离开。 此时他心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紧张别扭的情绪,垂下视线,平平淡淡的将暗十一的里裤朝下扯了扯,看着裸露出来的莹白皮肤,也没了半分别扭。 准确而温和的将伤药涂抹在红痕上。 暗十一也没有出声,没有动弹,也没有扭过头去朝暗七嬉皮笑脸。 他不懂。 暗七明明没有生气没有训斥自已,甚至没有严厉的告诉自已不行。 就那么平淡的,温和的告诉他,那是不对的,往后不许了。 也就是那么平淡到没什么过多情绪的言语,竟让他觉得比挨了训斥更难过。 暗九明明说,这就是最后一步了。 只差这一步了。 过了这一步他就可以娶暗七。 暗十一不知道自已是不是应该再问问暗九,到底是自已太笨,还是哪里做错了。 为什么还是不行? 暗七的想法萧争猜不出来,萧争又何尝不是暗七反复打算过的其中一个。 只不过他留在了主院,成了暗七的意料之外。 萧争的意识已经完全混沌,伴随着汗意逐渐消退,还有些虚弱的身子骨让他没办法再强打起精神。 浑身乏力,只有无尽的疲倦。 方才还略显灼热的体温让他本来苍白的脸色显出了一点潮红,半梦半醒的凭空又增添了点娇俏。 蓝慕瑾圈着他的后颈,忍不住凑近在脸上轻轻亲吻。 挨了一下又一下。 或许是怕吵醒他,一触即离,最后还是又凑到唇瓣上啜了下。 他视线下移,掠过对方锁骨耳后的隐约红痕,看向因为忘情还是不可避免牵动的鞭痕伤口。 第248章 多少还是抻扯到了。 心里立即腾升起了股子内疚。 抻过一旁散落的薄毯覆在萧争胸腹,蓝慕瑾缓缓挪动着将他放在枕头上,小心翼翼的挪出了自已的手臂。 他当然想挨着他一刻不离,将这份温存拢在两人之间,毫无间隙的抱着。 但他必须起身。 几乎是悄无声息的穿上了里衣,他放轻脚步打开了殿门离去,也只穿着身里衣走出了寝殿院门。 不远处的下人见状立即朝这边小跑着奔过来。 只听见皇子淡淡说了句“端盆热水过来”。 下人愣了一瞬,应下转身小跑着离开了,心里奇怪,不是抬了七八桶热水送进寝殿了? 浴桶还没取出来,怎么还再需要盆热水。 等下人着急忙慌的将水端过来准备送进寝殿,却发现五殿下竟依然立在院门处,淡淡开口伸手将水盆接了过去。 独自返回了寝殿。 蓝慕瑾将巾帕半拧干,细细替萧争擦拭,看见明显泛红时顿了顿。 “不能再跑出去练刀了。” 收拾妥帖后他才再次挨着萧争侧躺下,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会儿,踏踏实实的闭上了眼。 主院附近静谧一片,整个五皇子府除了提前准备晚膳的灶房,属西面新开垦出来的院子热闹。 院子里是新翻湿的土层,白先生也是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 偌大一个院落甚至还有几间屋子,明明是能住人的个上好地方,却将满院的土都掘了改成了药园子。 这不仅让白先生费解,更多的是惶恐。 皇子府或许房屋无数,这也只是并不起眼的其中一部分,但仍然心觉受宠若惊。 他本想着与皇子殿下再推脱推脱,这辟出个园子专门种药的事,还是罢了吧。 可园子里不仅有三五个下人已经忙碌起来,将本没人居住的屋子擦拭一新,连年岁不小的管家都在忙忙叨叨的里外察看。 生怕哪里不周到。 更还有个人将袖子裤脚都挽了起来,已经下手在土壤其中栽种,粘的身上土呛呛也毫不在意。 这让白先生有些不好再回绝此番好意,毕竟这么多人都忙里忙外。 自已一句话,便让这些辛苦全都白费了。 白先生立在院门口有些犯愁,沉沉叹了口气。 他的叹气声并不大,但还是被埋头在鼓捣药种子的府医察觉到了,瞬时直起腰朝着院门口望。 起身时还不可避免的感到了一阵腰疼,毕竟也不算太年轻了,弯腰弯了这么久都快怪累挺。 偏西的日头并不算特别强烈,但久在日光之下还是让人视线一片发黑,他眯着眼仔细瞧了老半晌,才认出来人真的是神医。 那个激动劲儿可别提了,听管家说让自已来看看白先生的药园需要准备什么物什,他片刻不停麻溜的就跑了过来。 帮着连收拾再准备,最后还直接下手栽种,为的就是给白先生留个好印象。 白先生岐黄高深,是隐世高人啊。 要是能得先生指点指点,答疑解惑一些杂症,自已医术也能再长进一些。 府医就那么带着沾了一身的土,朝着院门就奔过去了,还没到近前心情因为太过激动,脱口而出嘴给瓢了。 本来想说“先生当心路不平绊脚摔倒。” 蹦出去直接变成了“师父您可可别绊着!” 诧异望着朝自已慌里慌张跑过来的人,白先生更诧异了。 盯着面色有些尴尬窘迫的府医沉吟了会儿。 师父? 这就是萧公子说的帮自已寻的徒弟? 第187章 良药不苦 收徒的事白先生并未多想,毕竟自已数月前还身为人徒。 他伴师身侧隐居深山十几载,早已经习惯了寂寥的日子。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人不知不觉也从年纪轻轻到华发半白。 如今也不过是孑身一人罢了。 面前略显紧张的人年龄约莫也不过三十五六岁,就与自已当初拜师时的年纪相仿,也是颇有些毛毛躁躁。 穿着普普通通的长衫褂子,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样。 府医只不过嘴瓢说错了句话,没想到被盯着看了老半晌,探究的视线扫过来,让他本来紧张的情绪更紧张了。 ……不会这就得罪人了吧? 他刚想要不解释两句,还没开口便听见白先生问了话。 “你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他懵了几秒也没过多犹豫,立马回应道。 “我叫薛不苦。” 大概是这个名字实在出乎了意料,让白先生一时都把自已想好的说辞给忘没了。 看着对面人迟疑了阵,才夸赞道。 “是个好名字,应是取得令堂盼儿无忧,余生都不受苦痛之意吧?” 这样一想,这名字确实很用心良苦,是父母仅有的盼望,只希望儿女能好过一些。 白先生才刚展露几分笑意,耿直的府医犹犹豫豫的又秃噜出来一句。 “先生,是因为我小时候常生病,吃药怕苦十分难喂,我爹一气之下将名给我改了。” “就叫不苦……” “每次喂药前便得先喊一句……吃药了,不苦。” 他刚说完,不远处忙碌的下人全没忍住笑出了声,又生怕惹了祸似的立即噤声。 第249章 接着忙碌起来,院里的气氛却无形有了那么点轻松。 府医脸色愁苦,心觉果然自已这个名字实在太随便,原因也太丢人,每次他也从不会提起自已名姓。 府里识得他的人,也全都尊敬称他一声薛大夫。 这下完了,往后还不成了浣衣洗菜的笑谈。 别人笑没什么,就连白先生刚扬起来的笑容也整个僵在了脸上。 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但他又实在不想对先生撒谎,自已本来也不是多有学问,偏装出个满腹经纶的出身,若哪会儿露馅岂不是更让人反感。 也正因为他自小总是身子骨孱弱,常年喝药,最后就直接被送进了医馆。 半当学徒半瞧病,自然而然也便入了医道。 有句话叫久病成医,所以他对常见的小病小痛都手到擒来熟络的很,一般的外伤也不在话下。 但没有名医指点学出来的总归还是皮毛,很多罕见的病症他还是一知半解。 便想着若是能跟白先生学习一二,或许也能有几分进步。 眼前的小辈显现出了一些窘迫难安,甚至还有点沮丧,看起来是对自已名姓由来有些羞于启齿。 白先生最终还是发出了笑声,没什么所谓的摆了摆手。 用一种出乎府医意料之外的和蔼态度,甚至过于平易近人的声量安抚。 “不苦好啊,儿时总怕药苦,因为有父母关怀,到了如今年长,药还是苦。” “只不过,已经不是随意诉苦的年岁。” 府医愣愣的看着白先生笑容温和,用他再难常见的长辈随口做出了指点。 “良药虽苦,无药最苦。” 这世上的苦痛比比皆是,奔波战乱苦,民不聊生苦,到头来唯有良药一剂最不苦。 白先生仿似并不是他人想象中的那般性子孤僻,反而毫无所谓提着长衫衣摆迈进土地中,没有避讳的开口道。 “老朽的名字是家师取的。” “若是名姓就能看出一人品行作为,那怪不得老朽也只能时常称自已是个采药人。” 见府医用好奇又茫然的眼神看向自已,白先生笑容坦荡没有半点避讳。 “老朽名唤,白附子。” 老者身形纤瘦,虽已头发花白,走在新翻过的土壤间却没显出半分难行。 反而十分利索,甚至屈伸捡起了府医方才不小心遗落的药种子,准确的寻到了该放到的位置。 还立在原地眼神放空盯着他背影的府医发起了愣。 白附子? 白先生的名字居然是一味药?! 老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白先生本可以不提此事,人人都尊称他一声白神医便好。 但先生有意将此事坦荡告知,是照拂宽慰自已,叫自已不必将名字看的太重。 叫先生一解释,表面那个看起来肤浅的不苦,也被岁月渲染上了深刻意义。 他急忙又卷了卷裤脚,跟随着白先生身前身后将活计抢下来。 “您老歇着,我来,我来就行!” 白先生也已经有数月没再采药种药,看着满院带着湿润的土地,仿似又回到了陪师父在山中的日子。 人总有老去的一天,师父走了,自已有一天也会去。 他刚拾起的物什都被围着他转的府医抢了过去,也没过多坚持。 就悠闲迈步走在土壤上,不在意布鞋沾染了许多的泥屑。 “不苦阿。” 冷不丁听见这个称呼还是有些恍惚,府医立马虚心受教的听着。 仿似听见了当初他父亲喊的声音。 面前的先生有着与他父亲截然不同的温煦,也丝毫没有他想象中隐世高人的古怪性子,即刻就着名字给他上了第一课。 “白附子,是一味药。” “你把它当作一味药,它就是良药。” “你怕它将人害死,它就是一种毒。” 他听着这看似明明白白却含义至深的话,将草药作用在脑子迅速过了一遍,最终想到的却是。 白先生的恩师为何要为他取这个名字。 难道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然而他的脑子却不允许他琢磨的太清楚,这些深厚的含义,他也无法参透其中。 看来自已还是头脑蠢笨,无法在白先生跟前学习一二了。 他心头腾升起退却,想着还是自已这种平庸资质,还是不要再麻烦先生。 旁侧却传来了让他激动到无以复加的话语。 “老朽不定在府中能留多久,走之前或许可以留你几分有用的东西。” “你也不必唤我一声师父,只当是场缘分吧。” 白先生还想说叫他傍晚一同去瞧瞧那个内伤的黑衣人,看看他把脉能准确与否。 还没来得及开口,眼见着薛不苦噗通就跪在了土里,将松软的湿土都砸进去了坑。 “不论多久!一天也是师父!” 第188章 给我买 晚膳前,白先生带着薛不苦先去了趟主院。 蓝慕瑾知晓这个时辰是先生该来请脉了,怕里边的浴桶还未收拾失了礼数。 便将萧争抱到了外殿的软榻上。 萧争是睡得昏昏沉沉,大概本就虚弱,白日里又耗费了太多的精神。 他依然光着上身盖着薄毯,穿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上的里裤。 第250章 裸露出来的前胸上伤痕有些许轻微开裂,虽然已经用湿帕子擦拭过,但还是能看出来经过了牵扯。 其实多数都是萧争追着暗十一满院子跑的时候抻的。 但蓝慕瑾还是在白先生进了寝殿门时,感到了点心虚。 白先生见到萧争昏睡着,先是朝着薛不苦交代,叫他在殿外等待片刻。 薛不苦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恭恭敬敬的浅浅鞠躬送了先生进去。 白先生先是看了看萧争的面色,有意轻缓了几分音量。 “多休息可养精蓄锐,有好处。” 但见到那些明显伤口开裂的痕迹,又微不可察的蹙了眉。 一闪即逝好似并没有过多在意般,话语间也只十分体恤的提醒。 “习武之人难免闲不住,只是伤口还是不要反复牵扯,会造成疤痕过深难以祛除。” “殿下还是劝慰着,让萧公子好生将养几日,莫要心急。” 蓝慕瑾即刻谦恭谨慎的应声。 “先生说的是。” 而后才又耐心等待着把脉,外伤总归也只是外伤,再骇人伤的也只不过是皮肉。 总有一天能愈合。 最让蓝慕瑾放心不下的还是萧争体内已经蛰伏两年的毒性,既说不上缘由也无法轻易断定成因。 万一哪日突然发作起来,蓝慕瑾很怕自已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萧争痛苦却无可奈何。 替不了阿争分毫。 “殿下宽心,虽然还未有明显改善,但毕竟也才用了两日药。” “毒性没有改变,近些时日还是无碍的。” 蓝慕瑾淡淡颔首,无法尽快将毒性去除让他觉得有些忧虑,但他并不会将情绪表现在面上。 “辛苦先生。” 白先生将撩开的薄毯重新给萧争盖好,起身浅浅还了一礼,走至殿门外时看了眼薛不苦,才又开口说话。 “萧公子有心,记挂着为老朽寻个徒弟。” “待公子精神好些,再当面称谢。” 这倒让蓝慕瑾出现了些微的不解,待看见等在外头的府医告退后,竟然异常有眼力见的搀扶老者下石阶,他才默然听懂。 ……也好。 回到外殿,他便看见萧争半梦半醒样的伸着胳膊在软垫上不停的划拉。 捞一把捞一把的。 紧走了几步,他将手伸了过去。 萧争终于捞着了,扯到脸边上贴着手背闻了闻,紧攥着挨在下巴边上安静了。 这让他既觉得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满足。 自已终于成了阿争不可或缺,占心里重要位置的人。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将萧争叫醒了。 还是先用了晚膳再休息。 萧争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瞪了他有半分钟。 视线茫然的在蓝慕瑾身上从上看到下。 见到他衣衫齐整板板正正,张嘴说了句。 “你衣裳穿的挺快啊?” 蓝慕瑾:………… 没等他说话,萧争撩开薄毯看了看自已身上,居然也穿着裤子。 什么时候穿的? ……不知道。 怎么连地方都换了?他盯着外殿正中那个最眼熟的香炉老半天,最后还是放过了自已的脑子,懒懒散散的朝蓝慕瑾伸了手。 顺着抻扯就跟个猴子似的挂在对方身上,连腿也顺势一盘。 圈在了蓝慕瑾腰上,贴在而耳后蹭了蹭。 “蓝慕瑾,给我买。” 他这嘟嘟囔囔凭空而来的要求让蓝慕瑾压根没听懂。 买什么? 这好似还是萧争头次跟他主动讨要东西,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结果萧争拱啊拱贴在他耳边用正儿八经的语气,说了句不着调的话。 “给我买春宫图。quot; 蓝慕瑾:……? “我想看真的春宫图。” 蓝慕瑾:……。 “你把你珍藏的给我拿出来,我现在就想看我都没看见过。” 蓝慕瑾闭了闭眼,伸手扳过了萧争的脸,盯着他第二次重复。 “……我没有那种东西。” 萧争一脸的你看我信吗。 气死人不偿命那个耍赖劲儿凭空就让蓝慕瑾堵了一大口气。 “你要看那种东西做什么?” 只听萧争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连脑子都没过,堂而皇之非常坦荡的脱口而出。 “学学。” 夜色很快降临,仿若是漫天披落的墨色幔帐,将整个天空缓缓拉上的帷幕。 待最后一抹晚霞失了颜色,一切都归于寂静。 黑暗处能容纳许多不见光的事物,也能隐匿太多不见光的人。 夙夜仿似就是自夜色而生,永远都存在于阴影暗处,无论何时都不曾露面人前。 唯有踏着夜色时分,才能稳稳行走在曾有过熙熙攘攘的街头砖石路上。 也唯有进了宫门,身处天玑殿,他才能借着敞开的窗门,将奢求不到的阳光温度照耀在自已身上。 独来独往,也没有任何身份。 他只是天子手中的一支箭,永远将箭头对准天子想要瞄准的方向。 也永远将仅有的翎毛,留给自已的主人。 他的主人是泱朝天子,也是大泱最能看透一切的人。 没有帝王惯有的暴躁脾性,也没有目空一切的尊贵姿态。 第251章 甚至有时候随性到根本不像个帝王。 却仍然时时刻刻给人笼罩着一种无形的恐怖威慑。 天子威压,大概与生俱来。 刚从宫外归来的夙夜默不作声跪在一旁等待问询,此时也只是刚入夜不久。 殿外远远传来了太监总管唯唯诺诺的请示,就立在外殿殿门外头,隔着老远也不敢轻易走进来。 “陛下,楚妃娘娘派人过来,请您去灼华宫。” 太监总管也是硬着头皮禀报,心里总七上八下觉得自已这个脑袋只是松松垮垮顶在脖子上。 保不准哪会儿被迁怒,就人首分离一命呜呼。 毕竟,殿里是天子。 灼华宫那个自已也得罪不起。 他兀自紧张的等了好一阵,都没有听到回应,想着再等一阵。 万一还没有回应就当陛下已经歇下了,去转告也就是,不能算自已没帮忙。 天玑殿内一片安静,夙夜扫了声音来源方向,又略微抬眸看向沉默不言的天子。 第189章 朕真是老了 斜靠在软榻上的人眉目微垂,好似今日又没有冠发。 长发就那么略松散的披落在肩侧身后。 身上的衣衫看起来也是随意披了件,连拢都懒得拢,松松垮垮垂散着。 若这不是身处在天玑殿,当真是让人瞧着惬意非常。 整个安稳静谧的氛围在天子微垂的眼睫略微抬起,遮挡不住视线里那股子凉薄时。 陡然消失一空。 惊得夙夜即刻将目光落下,只能盯着地面不敢再抬起。 顶头上传来了没什么怒气的笑音,也不知是朝他说的,还是自言自语,声量里带着些倦怠慵懒。 “想为她那不成器的儿子求情。” “朕猜猜,会说老四糊涂受了挑唆。” “或是太子德行有亏,老五目无尊长。” 夙夜没有应声,有些许难安的垂着头等待,不管楚妃在陛下心里得宠与否,也是妃。 不是自已这个身份能置喙半句。 皇帝并未起身,只是淡淡扫了沉默待命的夙夜一眼。 才给了没什么情绪的回应。 “朕真是老了。” 夙夜眉梢低了低,忍不住又抬起视线朝顶头望了一眼,迅速收回了视线。 如果他时常守在天玑殿没记错的话,日日都能瞥见天子颜面,也还没两眼昏花。 …… 陛下应该还没出现过白发,脸上也没生出皱纹。 如今没来由的一句“老了”让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会过来起身行礼,走向外殿。 就立在外殿殿门后,并未现身。 只出声给了门外踟蹰想离开的老太监回应。 “陛下龙体欠佳,郁气不散,留宿天玑殿。” 冷不丁传来的声音吓得太监总管一激灵,他刚想着借口陛下已经就寝搪塞给灼华宫。 毕竟陛下歇下了是最无可奈何的理由。 打算的挺好,突然就听到了这么句话。 脸色立马比吞了黄连还苦,脸上得褶子都更深了。 哎这,他心说陛下您留宿天玑殿就留宿天玑殿,怎么还特意给了句解释。 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郁气不散,龙体欠佳,这不就是说被几个皇子给气着了,这口气还没散完…… 让他这把老骨头可怎么去跟灼华宫交待呦…… 悄无声息再次返回的夙夜仍然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等候天子问话,若陛下真已经疲累,他便等到天明再回禀。 “说吧。” “陛下,五皇子府外有不徇将军看守,没有异动。” “太子府也还算安稳,只是趁夜混出一人,应当是府中暗卫,并未出城。” “三殿下果然有动作,但此次放弃了对五殿下争夺,反而动了太子府势力。” “……并且没受到任何拦阻。” 本来没什么情绪的天子这才饶有兴致的抬了眼,略显意料之外的问了句。 “老二呢?居然没给他使绊子?” 难不成互看不上眼的两个人,突然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不成。 若真是这样,两两牵制的势头才算变了。 “就老二那个性子,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三得了好处。” 他早就知晓就算几方折腾的再欢,最终也是势均力衡。 太子府,五皇子府,四皇子府都被看守,唯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出入自由。 老三的心思深沉,也是其中最不择手段的一个。 突然将矛头转向太子也并没叫他太意外。 只要能夺得几分好处,谁的羹或许老三都敢动一动。 手段倒也还算高明。 若说这几个里,最数老三聪明。 若不是自幼身子骨孱弱,恐怕也不会形成如今的势均力敌。 也就因为身子弱,才放任他牵制着老五。 “二殿下派人跟随,并未干涉,只是待三殿下成事,便将消息散布出去。” “致盯着的人更多,反倒畏首畏尾不敢再动作。” 夙夜说完便听到天子发出一阵笑声,令他下意识诧异抬头望了过去。 陛下并不时常发怒,但周身都散发着股子冰冷气势。 偶尔会笑一声,也听不出来喜怒。 仿似已料想到从头至尾会发生的一切,不会激起心头任何波澜,平静彻底。 第252章 此刻的笑声突如其来,让夙夜惊疑的同时也晃神,原来陛下也有喜悦的情绪? 或许这……这能算喜悦吧? 他也猜不准。 皇帝也仅仅笑了一阵,仿似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伸手抻过了卧榻矮桌上的一张纸。 语气又恢复了没什么过多情绪的样子。 “老二也大有长进。” “这算是捏住了老三藏锋露拙的心思,也换了偏门法子。” “还是朕小看他了,还以为以他那个性子,跑不出光明正大。” 抖了抖手上的纸张,眼眸淡淡扫过夙夜。 “你说呢?” 沉默不言的夙夜依然规矩端正,略一思索还是说出了心中想法。 “陛下,二殿下自始至终也还是不屑于宵小手段。” 向来沉闷的人竟给了不一样的答案,皇帝又笑了一声反问。 “哦?怎么说。” 夙夜出口便有些后悔,自已应当恪守本分不该多嘴,只犹豫了几秒只得再开口。 “二殿下是将三殿下藏在暗处的手段托举到明面上。” “迫使对方也不得不光明正大。” ……所以,应当是打着就算自已不下手,也不让对方安然无恙的心思。 夙夜没说太多,皇帝也能听懂,只说了句。 “还是江湖气太重,野心不够。” 而后不再对皇城里的小动作多言,盯着手里的纸张转而询问。 “桥怎么样了?” 并未受到苛责,夙夜松了口气,规矩板正的继续回禀。 “当夜五殿下府内侍卫军便有一部分赶往了辖地,将那些工匠看护起来。” “只是那个带头人十分执拗,即使出了人命,也依然没被吓退。” “带着余下的工匠连同皇子府侍卫军,继续赶工,如今仍然按部就班。” 他话音才落,目光所及的地面绒毯便落上了一双脚。 起身朝着外殿走,夙夜没得到天子吩咐也不敢起身,就急忙跪着跟了几步。 甚至动作比缓步朝外走的天子都领先了几分,在天子即将抬步超过虎皮绒毯范围,踩在冰凉地面上之前。 手心朝上,垫在了落脚的地方。 第190章 观星 脚步停伫,皇帝盯着夙夜伸在脚前的手心看了片刻。 这双手指节分明,指腹有明显厚茧,也有累积着不知多少次已经愈合的伤口疤痕,还有因为紧张而生出的些许汗意。 仿似夙夜也意识到了,迅速缩回手在衣衫上蹭干,继续将手伸了过去。 他的手僵硬的贴在地上好一会儿,被抬过来的脚尖轻轻踢开了。 头顶上传来了淡漠的声音。 “朕光脚惯了,还没到这般没用。” 而后便绕过他还未缩回的手心,赤脚直接踩在了地面上,不疾不徐朝着外殿走去。 夙夜也不管是不是得到了命令,迅速起身跟了上去,外殿常放着双浅帮矮靴,他顺势取了紧紧跟着脚步未停的天子身侧。 在终于走到已经离外殿门没有几步时开口询问。 “陛下若要到外面,还是穿上鞋吧。” 毕竟外面没有殿中一尘不染,入了夜,许许多多看不见的东西都能轻易硌了脚。 见他又跪在眼前手中托着鞋伸过来,皇帝才抬脚将鞋穿上,抬眸看了看外面挂着寥寥繁星的夜色。 略微抬起了手臂。 夙夜见状紧接着起身,将天子松散的外衫拢紧穿好。 没系腰封,也不在意,抬步又朝着殿外走去。 天玑殿外只有寥寥两三个下人,面见帝王全都跪倒在地,将头低低的埋下不敢多看一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能进天玑殿伺候的下人,都知晓天子喜静。 只要没有吩咐,半个字都不会说。 循着殿旁冗长的阶梯拾级而上,天玑殿的瓦顶上有个观星阁,是帝王常去的地方。 夙夜不只一次伴在身侧立于此处,默默跟随帝王仰望那遥不可及又深不可测的夜空。 今日的星辰仿似过于稀疏,甚至连最昔日最明亮的那颗都隐隐显出了黯淡,显得沉闷非常。 但皇帝仍然屈身坐在了扶手边,远远遥望着不知究竟在看什么。 “你与太子年岁相仿。” 晃神的夙夜被突然惊醒,立刻收回视线规矩应着。 “是。” 他不知为何陛下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又听到让他更心头慌乱的话。 “你跟在朕身边,有十年了。” 天子的视线并未看向他,而是依旧遥望夜空。 “这十年,你可曾后悔过成了朕的影子。” 夙夜根本不知这是何意,但他十分慌乱,跪在地上即刻否认。 “属下不悔,从未后悔,能成为陛下身边唯一的影子是夙夜的福分,夙夜会一直跟随陛下永无二心。” 他的头顶落过来帝王不知情绪的视线,没等到他预想的什么怪罪或者猜忌,而是云淡风轻的笑声。 “夙夜,连给你的名字都如此孤独。” “十年,你一直做为一个没有身份的影子活着,甚至除了朕,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你。” “你说你,当真从未后悔过。” 夙夜将头低低的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心中五味杂陈,若说他没有想过堂堂正正站在日光下,不想听听清晨刚热闹起来的繁华。 第253章 那的确是撒谎。 但他仍然没有后悔过。 “陛下。”或许是自已也孤独了许久,他松下了几分紧张,也不知自已是在害怕什么呢? 怕死?怕罚? 怕被迁怒? 而他一个连身份都没有,随风而来踏夜而去的影子,就算说错办错了什么,至多也只不过是消失的悄无声息。 存在或者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所有人,甚至花草树木,都惊动不了分毫。 唯一记得自已的人,也只有面前他忠心不二,不敢逾越半分的帝王。 “属下曾盼着能立在光亮处,但属下不曾后悔。” 黑暗笼罩住了世间的一切,但此处是泱朝最庄严的皇宫,即使夜色可以渗进所有缝隙和角落,皇宫也仍然还是灯火通明。 观星阁顶上却是黯淡一片,只有底下宫墙内倾泻出的丝丝缕缕光线,才能隐约看清处于高处的人影。 皇帝靠坐在扶手亭柱边,准确寻觅到了其中那一颗。 身侧一步外跪着个黑衣墨发几乎与暗夜相融的身影,他挺直的肩背宣示着他对帝王的忠心和坦荡。 无数个在观星阁上遥望的夜晚,这是夙夜第一次听到陛下对他提及究竟是在看什么。 “天玑,你可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夙夜不知,他都不知到底哪颗才是天玑星,也是到了此刻才明白,为何陛下常待的这个宫殿。 名唤天玑殿。 立于高处四望,能将辽阔无垠的夜空尽收眼底。 可这漫天星河无穷无尽,究竟是如何区分自已想要找的那一颗。 茫然的随着天子视线朝着相同的方向望,夙夜仍然还是无法意会。 而这片刻的安静也只在他身边存留了片刻,皇帝收回视线,再开口语气仍然漫不经心,却已没了方才的随性。 “老三是不露锋芒,却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盯着些。” 夙夜赶紧稳定心神恭敬应下,天亮之前,他便要踏着黎明前最后一道黑暗,做好他的影子。 这世间有很多影子,他们或许无名无姓,没有身份没有牵挂。 自成了个影子,便要抛去七情,斩断贪欲,只给自已留下唯一的一条路。 那便是忠于主子。 这些影子,就是暗卫。 他们行走在黑暗中,穿梭在生死危难界限,听主命去完成一切看似能完成的任务。 三皇子本来胜券在握,却冷不防被二皇子反其道而行之的推举,牵扯出了一大堆麻烦。 人人都知三殿下自幼体弱多病,为人和煦不争不抢。 即使几乎没有人会觉得三皇子会坐上那个顶头位置,但也无人称他一句不是。 在大多数人心中,无论将来谁会登上皇位,都应好生善待喜好文墨,身子孱弱的三殿下。 如今三殿下旧疾复发,在府中养病的消息才刚散出去。 随后紧跟而来便是三皇子府趁两府思过,堂而皇之争夺太子势力。 一时间,消息就像是涨潮般汹涌,几乎传遍了大街小巷。 迅速就压过了皇子缠绵病榻的消息,更多猜忌声音此起彼伏,都开始猜测三皇子是否真有旧疾。 或许是掩人耳目的表象罢了。 第191章 药 出府的四个暗卫也因此畏手畏脚,无法再顺利行事。 三皇子府主院寂静无声,没有来来往往伺候的下人,也没有过于严密的看守。 仿似那些夺位争端,尔虞我诈,都与之毫无干系一般。 而在竹锋眼中,三殿下便是独立在皇权纷扰中,格格不入的那一人。 若不是天生便生在皇家,这身着青衫眉目淡然的人,本不该卷进这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 三殿下装病的传言在皇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所有的势头都开始顺风转向般,从五皇子与太子争端直接盯向了三皇子府。 就只看着到底体弱多病的三殿下,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竹锋看着殿下依然坐在竹椅上,面色淡淡没有显现任何怒气,心头反倒更加郁结。 若是殿下能展现几分不悦,他便去惩治了那些不知死活的蠢人。 谁的嘴里敢吐出半句质疑,竹锋即刻就想拧断对方的脖子。 就在这安静无比的院落中,他突生起的怒意无可抑制的疯涨,只在三皇子未发一语的片刻中眼眶已经开始显现微红。 立在旁侧的兰情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微侧过视线看见他侧颈趋显紧绷的状态。 立刻出声提醒。 “竹锋。” 略微加重音量的呼唤即刻唤回了他即将失控的神志。 在他猛然回神暼见眼前青衫衣摆的当刻。 眼神的杀意迅速消退,须臾之间无影无踪。 唯只剩下了满眼的茫然与无措。 他刚才在想什么? 他想将所有诋毁殿下的人全部杀死。 竹锋意识到自已方才居然想杀人,还是自已都无法分辨,来来往往到无迹可寻的所有人。 全都杀掉。 这股冲动不知从何而来,自已居然在殿下眼前就存了如此暴虐的杀心。 他感到有些慌张,生怕自已方才的想法被殿下看出来。 而他慌乱的抬眸间,便已经见到对面皇子柔和的视线落在自已身上,或许是从方才兰情出声提醒自已开始。 第254章 亦或者在这之前,殿下已经开始察觉了。 竹锋万分紧张,本来接连而来的麻烦已经够让殿下烦心,自已再增添不快。 盯着他从失神中将戾气缓缓褪下的三皇子淡淡垂了眉眼,音量还是如往日那般的柔和。 “戒躁。” 竹锋下意识将那把戒躁扇子攥在手里,懵然好似已经想不起来自已方才是在做什么,三皇子淡漠的扫了他一眼。 将那些本就不易察觉的怒意掩盖的毫无痕迹。 就因为二皇子眼高于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情绪也从不多加掩饰,三皇子才从未将他当个对手看待。 在三皇子眼中,唯有蓝慕瑾的心计最琢磨不透。 却倒是没想到,在这小把戏里吃了亏。 看来二皇子这个硌脚的石头,还是要先凿碎了才行,不然这遥遥攀爬之路,岂不是时常心烦。 他的视线再次在竹锋身上落了一瞬,竹锋的情绪近来愈发不可控,就连神智仿似都会有时不清醒。 不能再叫他去了。 转而看向身侧的兰情。 兰情仿似早已猜到了什么,心头陡然一惊,瞬时思绪紧绷。 不过皇子的视线也只不过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转而又扫过余下两人。 “菊落。” 默然规矩立在边侧的菊落瞬时跪地,规矩应了声。 “是。” 唤出菊落名字的声音和煦温柔,三皇子仿佛也只是面见老友般,温文尔雅笑意清浅。 说话时也没有带上任何命令的口气,反倒像是在商谈。 “二皇兄是生怕我旧疾缠身,我又怎能枉费皇兄一番好意呢?” “你去帮我称声谢,顺便转告皇兄往后还是不必麻烦了,二皇兄如此繁忙,怎能总将我这小事记挂在心上。” 菊落沉默听候吩咐,而后只停顿了片刻,又应了声“是”。 桌面传来轻微的移动声,垂首听命的几人都微微抬起视线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皇子身侧的桌案上搁置着一个药碗,好似是提前放在桌上晾着,那纤细莹白看起来几近透明的指节就那么轻轻推碰着碗沿。 将那碗略显粘稠的汤药朝桌边沿挪了挪。 竹锋盯着那个药碗有些晃神,看见这个药碗,他便能想起来前几日殿下亲自熬药为他治伤。 三殿下身子羸弱,还屈尊降贵亲自照看自已,这让竹锋心中总腾升出浓厚的愧意。 殿下体弱,旧疾复发也是常有。 凭何那些人就因只言片语将殿下推上风口浪尖! 只一晃神,那碗药竟是轻轻推去了菊落方向,三皇子也温声开了口。 “将药喝了,可别像竹锋那般冲动,受伤遭罪。” 竹锋懵然出现了短暂的不解。 他方才以为搁置在桌上的汤药是殿下温养旧疾的,却不想是给菊落准备的。 菊落什么时候也受伤了? 不只是他,兰情的视线也已经落在那碗汤药之上,心中五味杂陈,却并没有出声。 他身旁的梅绛默然朝跪地的菊落望去,明显捕捉到菊落一闪而逝的惧色。 并未提出异议,就迎着皇子温和好看的眉眼,起身走过去将药碗端起。 摒弃那股冲鼻的酸苦味道,一饮而尽。 将药碗恭恭敬敬的放回桌上,菊落安安静静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等待皇子发话。 “你去吧。” 只片刻菊落便闪身没了踪影,垂手默立的兰情与梅绛依旧没有放松分毫。 虽然桌上的药碗只有一个。 如今也只剩了药渣。 那搁置在桌边的碗被纤细秀丽的指节捏起,竹锋的视线不由随着指尖移开的轨迹跟随。 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子将碗里的药渣,悉数倒进了桌子中央的盆栽里。 盆里栽种着一棵竹笋。 三两日的功夫,没有显现出任何移植的萎靡,反而异常茁壮。 他过于探求的视线没加遮掩,甚至都忘了该有的规矩。 等惊醒过来回了神,对上的仍然是谦谦如玉,没有丝毫怪罪意思的眸色。 就那么牵着浅淡的笑容,朝他询问着。 “是不是比林子里长得要好一些?” 竹锋再次看向那盆他本以为无法存活的竹笋。 无数难解的疑惑将他团团围困其中。 在如此狭隘的盆中,它最终真能长成坚韧挺直的模样吗? 第192章 竹锋忘了 见竹锋没有回应,三皇子也不恼。 放下药碗发现自已倾倒药渣时,指尖沾上了些许的药汁。 未待将指节蜷起,身旁已经闪过人影,事无巨细用锦帕将他的指尖包裹,仔细擦拭干净。 三皇子抬眸看向竹锋,他已经利落的将锦帕攥在手中,展开折扇抬手高举。 准确无误的遮挡住了照射在皇子脸上的阳光。 “殿下,外头热了。” 看着他面具后那双眼睛里透露着发自内心的关怀,三皇子淡淡牵起唇角,温和笑了。 温柔的笑容在皇子脸上清浅微漾,显得本就不似凡人的眉目间精雕细琢。 眉似远山,静若秋兰。 观之如画。 竹锋有了一瞬间的愣神,心中腾升起发自肺腑的心疼。 若殿下不是生于皇室,只是个平常富贵人家的公子。 第255章 更应该游湖抚琴,逍遥自在吧。 若殿下不是自幼体弱多病,没有那么多的病痛缠身。 或许也可以青衫白马,临摹山河。 晃神间发觉三殿下已经要起身,他又下意识伸手去搀扶,伸过去的手里还攥着方才擦过药的帕子。 他又急忙缩回手,慌里慌张的把锦帕放在桌上。 再伸手时才想起来手中也还攥着刚打开的扇子,又慌忙把扇子也收了起来,来来回回显出了点笨拙忙乱。 三皇子就那么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的动作,没说话。 竹锋立时低低认错念叨着。 “戒躁,戒躁。” 三皇子没有显现丝毫责怪,笑意依旧,就着他再次伸过来的手起了身。 将皇子扶起身,竹锋几乎是立刻又将折扇打开,锲而不舍的遮挡着并不算浓烈的日光。 抬步缓缓朝着殿门走去。 行走间竹锋甚至还轻轻拂过了皇子青衫下摆上几不可见的褶皱。 就像是护着一个极容易破碎的琉璃盏,小心翼翼守着那些已经显而易见的裂纹,爱护着从中隐约可见的流光。 主院内仅剩了沉默无言的两人,梅绛默然看着竹锋与平时无异的背影,待竹锋与皇子单薄的身影先后进了殿门。 他嘴唇微动,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身侧的兰情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当初竹锋重伤,带回来时奄奄一息,呕出的鲜血都已经将面具下的脸浸透。 几乎分辨不出还有没有呼吸。 如此严重的内伤,眼见着再难以挽救,恐怕就算是苟延残喘,也根本撑不过去两日。 就这么一个明显已经生气全无的血人,明显已经无用。 三殿下却不但没将竹锋弃了。 更没让他独自等死。 而是将他安置在了身边,亲自照料。 或许是久病成医,三殿下几乎不眠不休了整夜,亲手按着似是已经钻研许久的方子配了药。 那两日熬药的灶火从未间断,浓重的各种药苦味充斥内外,挥散不去。 已经人事不知的竹锋半喂半撒,灌了一碗又一碗,药汁顺着嘴角耳边流下,经常染脏皇子的浅色长衫。 只要他没醒来,三殿下便会再换一份方子尝试。 也好似只要竹锋还没断气,这药便会源源不断的尝试,直至他能醒来。 或者最终还是徒劳。 兰情很想说,主子不必多费心力了,以竹锋的情况就算万中有一醒了过来。 没有殒命在此,大抵也会成了个毫无用处的废人。 甚至有可能连站都站不起来。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开了这个口,心中也存着极为渺茫的那一丁点希冀,万一能醒呢? 几日间,兰情只听见殿下说了寥寥两句像是自顾安抚的呓语。 “连我这副皮囊都能撑到了如今,都会好。” “一切都能好。” 兰情只以为是殿下太重情,非要施救到无计可施为止。 可那句“都能好”却仿似并不是自欺欺人的宽慰。 竹锋真的好转了。 就在他们眼睁睁的注视下,不过几日的功夫,本来脉搏微弱到几乎探不到,眼见着已经生气渐失的竹锋。 他苏醒了…… 兰情即刻便斩断了自已汹涌的思绪,仿佛不想再刻意记起那令人胆寒的场面,垂下眼眸,隐去本就不该有的心事。 抿了抿唇仿佛是对旁侧的梅绛轻轻说了句。 “竹锋不记得了。” 殿下也不希望他记得。 再抬眸他又是平静无波的模样,好似方才并没有多想,俨然并不用主子再吩咐,他便知道自已该做什么。 “你留下吧。” 兰情只留给梅绛寥寥几个字,转身也消失在了府院中。 梅绛微垂着头,隐现红光的面具遮上了半数阴影,染上了些许的沉闷黯淡,他发出一记苦笑。 竹锋受伤,是兰情将他带回。 菊落出府,兰情也要去将他带回。 或许哪一天,自已也会被兰情带回来。 若是最后只剩了兰情,谁又去将他带回来呢? 梅绛未发一语,规规矩矩的抬步迈上石阶,将那盆搁置在桌面上被日光灼晒,还散发着药苦味的竹笋端了起来。 仿若照顾主子那般,用巾帕将盆沿周围磕溅的药汁擦去,捧在手心将之送进了主殿。 三皇子坐在主殿正中,眼前已经斟好茶水,竹锋就捏着殿下赐给他的那把戒躁扇子,轻柔缓慢的摇动着。 替看书的人尽量拂走了些许的闷热。 梅绛的脚步很轻,但迈进殿门的时候还是遮挡住了一瞬的光线,这让皇子下意识抬眸看了过去。 看见他手中端着的竹笋,摇摇头开口道。 “哪就有这么金贵了,不经风吹雨打就算长得再高,怎知最后不是被人给拔了去。” 这话并不像是责备,反倒极像是在自嘲,梅绛沉默未敢搭话。 只安静的将之放在了帘帐旁的桌子上。 随后便迅速隐退在殿外,将自已的一切都隐藏的无声无息。 主殿内又陷入一片安稳,三皇子并未回头,好似就已经察觉到了竹锋朝外转开一瞬的视线。 浅淡柔和的声线就如冲破泥壤的枝叶,如顺流而下却并未跌落深潭的红鲤。 第256章 总能安定茫然彷徨的心神。 “不必担忧,没事。” 竹锋方才确实是走神不自觉看向了殿外,也并不是在看什么,只是下意识望了菊落离开的方向。 第193章 二皇子府 被殿下察觉了视线,竹锋即刻收敛了放空的心绪,规矩应着。 “菊落功夫虽然不凡,但那边恐怕是人多,殿下。”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试探着开口请示。 “若不然属下也去帮……” 话说到半截,皇子便将视线微转,眸色淡淡盯向了他,惊得他立刻收回了扇子,生怕哪怕一丁点的风流刮吹到殿下眼睫上。 “不必了,菊落知分寸。” “你就留在府中。” 三皇子朝着疑惑的人牵起浅淡的笑容,而后便收回了视线。 竹锋心性已经难以自控,再让他去,十有八九会真的殒命回不来。 紧盯着三皇子府动作的各方眼线并未再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好似那些流言也仅仅是众人的猜测而已。 主散布消息的二皇子府暗卫也悉数都归府复命。 二皇子今日仍是一身窄袖武服。 凝夜紫色衣衫缎面上浅绣着雪青仙鹤纹样,腰间扎着同色流云滚边腰封,闲适的靠坐在后院荫凉的椅子上。 随性到将腿翘在另一边膝头,略显懒散的坐姿使得腰间的白玉坠子落在了椅子木面上。 指节捏着一根羽箭,就那么状似随意的扔了出去。x “砰。” 准确落进了几步外那个窄口铜瓶中。 远远守在四周的几个下人即刻便小跑着到近前。 一人将瓶子里的羽箭全部取出,另一人迅速将手中的巾帕在净水中浸湿。 把那根羽箭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而后才又用干净的布料包裹,待送至皇子眼前,上头的水分和根本看不出的脏污已经悉数被拭干。 迅速的放在二皇子旁侧的桌面上,脚步未停又跑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是二皇子府中所有人乃至府外都知晓的事。 二殿下自记事起便不喜人靠近,也对衣食住行上的要求严苛至极。 可以说是吹毛求疵。 朝中念着与二殿下靠拢的官员,也并未有任何一人有过将家中贵女送进皇子府攀附的做法。 或许有心思,但属实是自认达不到如此登峰造极的要求。 别说入不了眼,哪怕就算是真能被看上,怕是往后掉根头发都成了罪过……更别说屋里屋外一大群侍候的丫鬟侍女。 太子以个寻花问柳,心性不定的缘由并未迎娶正妃。 三皇子也以重病缠身人尽皆知,也不曾娶妃。 四皇子倒是没说出什么拒人千里的由头,可整日在兵堆里摸爬,让人根本找不到理由登次府门。 何况他依附太子,众人心中的首选自然还是有继位机会的太子。 而人人都认定机会最大最得圣眷的五皇子,更是无论亲疏远近,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二皇子倒是与五皇子倒是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二皇子的喜厌从来都毫不遮掩,不管你是谁,只要入不得眼。 脸色都给撂在明面上。 人人都将这种过于果断的性子,归咎于二皇子生母出身江湖。 但也只是私下心照不宣而已,无人敢真的从口中讲出来。 史上每个开朝帝王又哪个不是从江湖或市井脱颖而出,无论究竟是什么出身,如今朝堂风向都是势均力敌。 硬要分出个优劣,也仅仅是并不悬殊的差距。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鹿死谁手。 从府外归来的暗卫并未隐匿身形,而是直接立在了六七步以外,沉默看着二殿下似有闲情。 东卫默然朝着立在皇子身后守着的南卫看了一眼。 好似是在询问,怎么今日殿下会有这种闲情雅致。 南卫淡漠的瞥向他,用眼神警告他管住自已的嘴。 别乱说话。 东卫只得默默又收回了视线,盯着几步外那个铜瓶子等候。 但他还是轻轻不易察觉得用手肘碰了身边的北卫一下,好似想叫他也琢磨琢磨这是什么个情况。 北卫跟没察觉到似的,根本没回应他。 反倒是另一边脊背挺直规矩听命的西卫朝他瞟了一眼,瞪了他几秒。 这种十分看不上的直白视线让东卫都没法不察觉。 他立即回瞪了回去,满脸的愤怒就差当场翻个白眼了。 立在皇子身后的首领南卫眉头都要拧到一块去,紧了紧腮帮子想警告,却因为站的是对面,没办法轻易做出提醒。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冷着眼神的西卫。 和明晃晃恨不得掐死对方的东卫。 好几年了,他着实不明白明明是亲兄弟两个,怎么好像自娘胎里就带上了深仇大恨。 互看不顺眼。 每次有任务南卫都会尽量将这两人分开。 至少火爆脾气的东卫与脾气极好的北卫之间,从未有一次生出过分歧。 他晃神间突然意识到半晌都没再听到羽箭磕碰声。 殿下已经有好一会儿没再将羽箭投出去了,果不其然他悄悄低头一瞥,发现殿下手里攥着一支箭。 就捏在指尖把玩着,轻轻捻着并没有朝瓶口扔过去的打算。 第257章 二皇子眼神淡漠的看着对面那两个暗卫,同样都是麒麟罩面。 一个略微垂头眼神下落,没有任何动作。 另一个,将视线瞥到另一边去,隔着面具都能看清那双眼瞪大了一圈,相当狠毒瞪得十分用力。 甚至连蒙住口的黑巾都动了动。 他饶有兴致的看了几秒,顺着视线看向单独立在另一边的西卫。 也是略微颔首,压根都不理会对面的挑衅。 手中正捻着的羽箭嗖一下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在南卫冷不丁把心给提起来的注视下,带着明显不蕴含内力的力道。 扎在东卫的大腿上。 又掉落在了地上。 东卫吓得激灵了一下,即刻扑通跪了下去。 旁边北卫默默匀了口气,心说你可真没个眼力见,完了吧。 被吓得心头一凉的东卫当然后悔,他也知道在殿下面前绝对不能分神,可每次一看见西卫那个讨人嫌的眼神。 他就忍不住瞪回去,要不是不能出声,他还得怼回去。 “属下知错。” 二皇子嗤笑一声。 轻抖了抖并没有沾染浮灰的指尖,懒散靠在了椅背上,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认错你倒是挺快。” 第194章 北卫 没即刻受到怒火和严惩的东卫半天都没敢反应。 他的膝头旁边就是方才砸他腿上的羽箭,这会儿已经沾了许多灰尘,就算他拾起来在衣服上蹭几遍。 也绝对不可能再递回殿下手里。 他正心焦怎么才能逃过这一劫,身旁一直默不作声规规矩矩的北卫突然出了声。 “殿下,三皇子府察觉后将人全撤了,没留下一丁点的把柄。” 漠然盯着跪地请罪东卫的二皇子视线微转,奇异的也没迁怒北卫插嘴,妄图打断岔开注意力的行为。 顿了片刻,深邃眼眸里浮现出少有的笑意。 这反倒让北卫和另一边眉头微蹙的西卫更紧张了几分。 这剑眉星目的清朗之下,蕴含的寡情总能让人心生恐惧。 生为皇子,又怎能不凉薄。 就如视线里衣衫上的雪青仙鹤的纹路,让人感到高不可攀望而生畏。 皇子散漫的声线就如身上散发着淡淡雾光的武服那般,有着不可一世的清冷。 “吃哑巴亏可不是他的作风。” “很快便会来找本殿的麻烦,等着吧。” 见二殿下并未怪罪,北卫心思一转顺势请命。 “殿下,那可要护卫在府邸四周,毕竟……对方不会光明正大。” 他是大着胆子说了句逾越的话,即使自已主子与三皇子是对立面,但皇子就是皇子。 身份上有着无形不可亵渎的规矩。 作为一个暗卫,他模棱两可的诋毁了三皇子的手段,哪怕是被任何一个有心之人听了去。 风险都不能估量。 但北卫也知晓二殿下最不在意的就是这种规矩,也极为看不上有话藏着掖着的性子。 皇子身后默默立着的南卫眉头都拧成了川字,若不是有面具遮挡,他此刻已经按捺不住想主动请命将那几个打顿棍子。 一个傻胆子大,一个精胆子大。 究竟谁给你们俩的胆子。 好在想象中的严惩没有发生,二殿下今日仿似果真是心情极佳,依旧没有明显沉下脸色。 淡淡扫了北卫一眼,盯着东卫垂下去的头顶看了一阵,竟是毫无所谓的应了声。 “那就都去吧。” “倒是看看他还能使什么下作的阴招。” 在场的几个暗卫全都感到如蒙大赦,同时缓缓松下了提着的心。 南卫刚想开口把东卫北卫先轰走,猝不及防二殿下率先做了个有些诡异的决定。 “东。” 本想爬起来就溜的东卫心头一惊,还以为是早早晚晚到底也逃不了这顿罚。 立刻又将头埋了下去,心说完了完了完了。 “本殿见你很是想念西卫,你们俩此次一处行事吧。” 东卫:……? 北卫:……。。 南卫:……!!! 西卫:……晦气。 跪在地上的东卫都懵圈了。 我想念……?我哪里我什么时候哪个功夫想念他?!我恨不得掐死这没点人情味的东西! 大概是过于意外,他老半天都还跪在地上,根本忘了起身。 还是北卫闭了闭眼一把给他提起来的。 在他根本无法接受的眼神下,南卫压着声量开始往外赶人。 “即刻就去!” 什么什么谁跟谁在一处,殿下说了算! 二皇子漠然看着几个人各自迥异的反应,又突然出声叫住了北卫。 “你留下。” 对此南卫也没多想,他记挂着要好生跟东卫西卫交待一番,万不能因为点提都提不起来的小事冲突起来。 三人便率先离开了前院,独留北卫在原地规矩待命。 他垂落的视线范围内,只能看见皇子的深色武服衣摆,和墨色蜀锦鞋面。 并未移动,仿似二殿下也并未出现任何的心情波澜。 浅淡没什么情绪的声量传来,还是毫无所谓的不羁语气。 “你最让本殿欣赏的地方,是既不容易冲动也不优柔寡断。” 第258章 “而也因为你够精明坦然,偶尔钻空子的做法本殿也可以不计较。” 北卫心头隐隐升起一股紧张,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已偶尔偏离正轨的做法殿下会不知,反而他也从未刻意遮掩。 因为他知殿下的性子确实有着江湖气,偶尔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数,推翻陈规旧矩的路数都能容的下。 只要结果是对的。 殿下不在乎过程是否偏离了最初受命。 但此时提起,他担忧的并不是自已会受罚,而是生怕从殿下口中听见某个名字。 北卫略微抬眸,面具后是一双潋滟桃花眼,此刻没有掺杂任何多情反而严谨肃然。 皇子并未看向他,而是又执起了一根羽箭,半垂眉眼朝着前方轻飘飘的扔了过去。 在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响声时,也随随便便朝他扔出了最后一句话。 “好在你忠心。” 而后皇子没再说任何话,专心一支一支的扔着桌面上的羽箭。 北卫端正跪在地上,兀自一头到地。 “北此生,只忠殿下为主。” 桌面上最后一支箭也被扔了出去,二皇子才缓缓直起了身躯,些微左右活动了下,发出清晰的骨节声响。 “走吧。” 北依旧规矩行礼告退,并无异样的闪离了院落。 二皇子盯着他背影看了一瞬,才起身离开了树荫下,缓步朝着正厅走去。 一个善于揣摩人心的暗卫,就该给他适量的自由。 北卫本以为会只有南卫在府外等待自已,毕竟方才殿下已经说了,要叫东卫西卫到一处去。 这都过了半晌,那哥俩指不定已经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早就打出去了。 结果没有。 出府他就被三个人看过来的视线给惊得止了步。 仨人一个也没走。 南卫是跟自已一个方向,自然不走。 那俩…… 北卫先是掠过西卫那相当难看的眼神,才对上了东卫那双愤怒与纠葛交错的眼睛,而后还没等他说话。 那蕴含着乱七八糟一大堆情绪的眼里即刻就涌上来一种……难以割舍。 ……? 沉吟了几秒,他象征性的开口劝慰。 “只不过是隔着远近的事,不都是四周而已,你干什么好像要出远门一样。” 他不张嘴说话还好,一说话好似是扯着了东卫哪根别扭筋,满眼不忿的凑上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死死攥着不撒手。 “你可不能离开我!” 北:……??? “我看不见你该想你了!” 北:……!!? “咱俩可一直都形影不离,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再说这东南西北,东跟西它怎么也挨不着边……咱俩才能挨着这才对……” 北“……滚吧。” 南卫:…… 西卫:…… 第195章 给刀取名了 “你有没有点良心?” 这话说的就跟东卫那个难懂的眼神一样心痛。 多数都是他们两人在一处,次次都是自已帮着给他兜麻烦,这会儿说滚就滚,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越想越生气,他抬手就想给北卫一拳,被北卫机灵躲了。 他顺势凑上去抓住了对方衣领子,拽着领子将北卫扯到了一边,踉跄走出去了好几米远。 面无表情的西卫终是不想再看他这纵着脾气的幼稚行径,冷哼一声率先独自离开了。 北卫望了一眼还留在原地的南卫,将拽着自已衣领子的手巴拉开。 “有什么话,说。” 果不其然东卫瞥了眼西卫离开的方向,低着声音询问。 “殿下方才留你说什么了?” “是不是他到殿下跟前告你状了!” 这种一本正经严肃劲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把北卫给气笑了,还以为他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交代,闹半天还是跑不出闹别扭这点事。 他一笑东卫就感觉莫名其妙。 “你又笑什么呀!” “不是你能不能别成天笑个不停,成天让人甩脸子还一点脾气没有!” 他恼怒了半天对面人还是笑,每次自已一顿忙里忙叨说一大堆,就跟扔棉花堆里似的没任何共鸣。 北卫直接推了他一把,挺无所谓的否认了。 “殿下说是故意把你兄弟二人派到一处,叫我不要插手,若是敢起了冲突,每人五十棍子。” 东卫“……!!!你不是说的真的吧?!” 他可想着一会儿无论如何也得先把攒了好几回的闷气给撒出去,北卫惯他那个臭脸他可不惯! 在东卫不大能信的眼神下,北卫眸色里没有任何在撒谎的心理负担,反而语重心长的郑重规劝。 “你脾气收敛着点,西卫不过也就是性子不活泛,什么时候真告你状了?” “好歹也是你弟弟。” 东卫:……又是这句话!! 气死了!!他告没告状我哪看得见!! 气的他都不想再说话,光是那个眼神都能让北看出来,明晃晃的写着你最好别再提这茬。 气冲冲的奔着西卫离去的方向而去。 余下两人看着他那个气势汹汹不大情愿的劲头,南卫默不作声的收回视线,对上了北卫盈盈笑意的眼睛。 “估计打不起来。” 第259章 南卫知道方才他是故意撒了个谎,震慑震慑那个脾气冲的。 “走吧别耽误。” 晨间逐渐浓烈起来的光线没有捕捉到刻意隐匿的人影,好似一切都是如表面一样安稳。 安稳祥和的清晨,五皇子已经拧着眉心在寝殿外立了好一会儿。 就盯着连廊扶手处那个半靠半坐着耍刀的人,满心的郁结。 才一会儿的功夫。 他只不过今日早起了一会儿,去了趟书房。 等回来就看见自已预料中本该还在赖床的萧争,找到了他特意藏起来的刀,一点没听话。 大概是自已什么时候去的书房,他就什么时候爬起来练的刀。 虽然只是坐在那,没有跑到院中去上窜下跳。 “白先生特意交代,你不能练武。” 听见他明显有些不高兴的沉沉语气,萧争没点心理负担的笑眯了眼。 “练练把式而已,费不了多大劲怕什么。” 见蓝慕瑾还是脸色不大好,他嬉皮笑脸的赶紧岔开了话题。 “哎我给刀取名字了!” 果然蓝慕瑾阴沉的眸色闪烁了下,萧争趁机开始滔滔不绝把话头带跑偏。 “你瞅瞅那武林上的高手,江湖上的剑客,他们内手里的兵器家伙都得有个倍儿响亮的名号。” “什么霞光啊映月啊,春夏秋冬风霜雨雪的!” “你送我这刀我看也是宝刀,嗯我不得取个好名,万一哪天我也能排的上号了呢?” 蓝慕瑾听着他稀里糊涂的开始口无遮拦,滔滔不绝讲了乱七八糟一大套。 眉梢抖动了下忍着没笑。 走过去将他攥着的刀抢下来一把,语气淡淡随意启唇询问。 “那这把刀叫什么名字?” 萧争知道他就是想趁势把刀给拿走,也没再较劲,左手拄在扶手处想了想。 “不长。” 蓝慕瑾:……?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萧争又重复了一遍,抬手指向他手里。 “这刀啊,这刀叫不长。” 蓝慕瑾的视线落在手中的刀上,看着那半月形的弧度沉默了十几秒,眨了两下眼点点头。 确实不长。 随后他看向萧争右手攥着的另一把,伸出手再次直接要过来。 “那这把呢?” “叫什么?” 两手空空手里没了刀的萧争抓着连廊扶手晃荡了几下,盯着他十分能沉得住气依然一本正经的脸色。 咧嘴笑眯了眼。 “……不短。” …… 本就硬忍了老半天的蓝慕瑾彻底算是绷不住了,胸腔里深吸的一口气都没憋成。 还想装装气恼吓唬他两句,这会儿方才那个情绪都被眼前这个恶趣味的傻东西,完全给带偏了。 就连手里攥着的两把刀,怎么看怎么都随对面人一样不正经。 他是训斥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眼看着右手里的不长,左手里的不短。 俩不长不短。 最后终于破了功,直接把刀搁一边了。 贴到乐的见牙不见眼,眉梢眼角莞尔娇俏的人眼前,从上至下看着他,跟着发出了一记笑音。 萧争就那么坐在扶手上,顺手一捞下巴就贴在了他胸口。 乐此不疲的盯着他绷不住的脸色瞧,嘴里还止不住的叨叨。 “挺好看个人,总爱给人撂脸子。” “给你也取个名吧。” “你叫……不……” 就在萧争没个正经胡诌出半截的时候,蓝慕瑾伸手直接捂上了他的嘴。 第196章 宝贝儿在叫谁 他就不知道怎么不管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只要到了萧争手里。 就变的好似有点难登大雅之堂。 捂在对方嘴上的手并没用太大力道,后又在萧争消了声以后又松了松。 盯着萧争那双仰头看他的大眼睛,他用另一只手揪了揪他耳朵。 即刻萧争那双大眼睛又弯了眼角,凭空浮上点狡黠。 手心突然传来痒痒的触感,裹挟着温热湿润的舌尖迅速在他手心舔了一下。 惊得蓝慕瑾瞬时指节微微抖动,而后反应过来缩回了手,沉下脸开口。 “我才刚放下刀,还没洗手。” 萧争压根都没接这茬,就着他这说沉就沉下来的脸色扔出了下半句。 “你叫不苟言笑吧。” 蓝慕瑾:…… 面对这人又管不住嘴又不听话,蓝慕瑾由内而外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 想揍又舍不得揍,想吼又吼不出来,真跟个怕吓着的宝贝似的只能任由他捣乱。 伸手撩开里衣领口,看了看伤口好在并未再受到牵扯,他的手就落在了萧争的脖子边,拇指揉了揉仰着的下颌。 又直接覆在脸上,捏了捏。 似乎是竟然一时觉得萧争脸蛋软乎乎的,滑溜溜的,很有弹性,还挺有意思。 他翘起唇角多揉捏了几下。 或许是力道有点大了,那本来莹白的皮肤上很快浮起了隐约的红印子。 任由他摆布还老老实实没反抗的萧争瞪着他,既想拍开他的手又想多看会儿他这少有的笑容。 半晌不轻不重的终于憋出句。 “你和面呢宝贝儿?” 捏他脸的指尖立刻停顿住,看着他的深邃眼瞳仿佛是反应了一会儿,表情有点难懂。 第260章 蓝慕瑾的确有点反应不过来,萧争嘴里常吐出他一知半解的话。 他知道是因为萧争原本并不属于这,说的都是他原本地方的词汇。 和面他自然能懂。 那个“宝贝儿”……,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已也曾听他说过这个名字。 就是萧争守夜搂着房梁柱子睡着,他头回将之带回寝殿睡在自已床上那次。 只在梦里说了声“宝贝别走”,然后就压过来了。 可是那时明明阿争还对自已避之不及,根本不可能是在梦里唤自已。 难道是在叫别人? 现在也是失言不小心叫了别人? 念及此他眉心出现了一点难解,懵然疑惑的询问。 “宝贝儿是叫我?” 但他并没有在萧争眼里看见任何别的情绪,哪怕是一闪而逝反应过来的错愕或者懊悔。 当然萧争也只是那么一叨叨,只是随口腹诽了他一句,根本没想到他还这么认真的盯着自已问这个问题。 居然觉得有点好玩儿,一点都没害臊十分笃定的给了回应。 “宝贝儿是在叫你。” 从蓝慕瑾嘴里听见这俩字,真是别有一番意思。 他的眼神坦坦荡荡,让蓝慕瑾更疑惑难解,仿佛真是遇上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这会儿思绪里已经全将什么练刀不练刀都扔没了,想不清楚最终还是直接询问。 “是什么意思?” “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本来好整以暇盯着他脸上情绪变化的萧争都快乐翻了,将圈在他腰上的手收回,搂着他脖子起了身,凑在耳边故意蹭了蹭。 “爱称,这是爱称。” 意料之中他捕捉到了蓝慕瑾耳垂的颜色变化,但却并没有立刻转过来看自已。 他哪知道自已曾经说梦话干了什么蠢事,导致五皇子心情直接落进了谷底。 这是个爱称,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阿争曾经在梦里对别人喊过,是不是证明他曾经喜欢过别人。 虽然那是曾经,仍然还是让蓝慕瑾明显感觉到自已堵了一口气在胸腔里。 都到了不同的地方,他还想念想到梦里都梦见,那岂不是在来这之前,阿争有个十分心仪之人。 万一现在还没放下呢? 万一他还想着回去呢? 万一…… 盯着他走神感到意外的萧争都没来得及反应,自已就被拦腰一搂,腿上也钳上了紧巴巴的力道。 他就那么哎呀卧槽的被斜着转个圈抱进了门,蓝慕瑾也没把他扔床上还是放椅子上。 而是就抱着,自已转身坐在了床沿,萧争歪歪斜斜的坐在他腿上被紧紧搂在怀里。 满脸懵圈倒腾了被吓出去的一大口气,根本理解不了的又被勒着脖子捧着脸怼个正对面。 “阿争。” 萧争“……啊?” “你,你之前已经成婚了?” 萧争“……我没没有啊?” 听见他说没成婚,蓝慕瑾松了那么一点绷紧的精神。 但还是生怕他突然嗖一下没了似的。 又加了几分力道,直接给萧争都勒变脸了,眼里全是理解不了。 这搞什么呢?跟要拿502黏上似的。 “蓝慕瑾……蓝慕瑾你先松点劲儿,老子要飙血了哥哥!!” 他一嗓子终于把蓝慕瑾过于紧绷的神经给拽了回来,赶紧松手去查看他身上的伤口是不是真在渗血。 他撒手了,萧争深深汲取了口空气,一把拍开了他后知后觉查探伤口的手,纵着脾气扑上去凑在蓝慕瑾脖子边下了嘴。 心说老子可是被你柔情蜜意骗到手的,到了到了你来霸道强制那套,咬死你算了。 他也就冲动下了一瞬间的狠劲,可没真疯了想咬穿。 奈何蓝慕瑾连个躲都没躲,就算皮肤上瞬间传来了疼麻他也只是抖了下眉梢。 就任由萧争下口,等萧争气急败坏的吼了句。 “蓝慕瑾你傻了?” 蓝慕瑾反应了会儿,才又问出句。 “你究竟喜欢谁?” 第197章 你还提这事呢? 喜欢谁? 搞毛线啊萧争差不点都以为他突然失忆了。 不是我喜欢谁你还不清楚吗?! 这是……没安全感?? 到这会儿了还是没安全感? 沉默了几秒,萧争盯着自已咬出来的牙印子多少有点后悔心疼,赶紧用鼻尖凑过去拱蹭。 “我喜欢你啊喜欢你喜欢你。” 蓝慕瑾“……那原来的人呢?” 萧争“……???” 什么踏马原来的人,闹鬼呢这哪踏马还有人了!!! 眼看着萧争都好像被自已的话越绕越糊涂,居然还扭头朝着四周和殿外,树梢枝头来回惊悚的寻觅。 蓝慕瑾扳回他的脸,仔细解释。 “梦里的人,是你以前跟他叫宝贝的人。” …… 即刻两人就陷入了一种接不上脑电波的交流状态。 蓝慕瑾眼神渴求心怀忐忑的紧张等着他回应。 萧争满脑子问号的无数思维细胞哐哐撞头皮。 ……梦里。 ……梦里叫宝贝的人。 ……谁呀?? ……做春梦让他给瞧见了?? 第261章 冷不丁萧争紧紧皱着的眉头倏地一松,好似终于想明白了是怎么个事。 闭了闭眼很无语的磨了磨后槽牙,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蓝慕瑾那双无比认真的墨瞳。 从牙缝里挤出句夹带着怒意的话。 “……蓝慕瑾你别得寸进尺奥!老子本来取向是正常的!” “被你硬生生掰成了那把刀!跟你一男的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不成个体统!” “卧槽你还提这事呢??” 蓝慕瑾“……?” 面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怒火和不忿,蓝慕瑾只懵然一时没打理解。 眼睁睁看着萧争手指头扭巴扭巴的伸进了他衣领里。 来不及过多划拉,贴着里衣布料就那么挠了两把,在他紧实的胸膛上胡乱捏了两下。 让他失口哼出声窘迫自已失态的同时,萧争脸上的气性又换上了颓然的悲戚。 “那些个花红柳绿细腰丰臀的大姑娘!蓝慕瑾!” “我喜欢那些摇曳生姿,胸脯高,长得俏!的大美人!!” “……你……” 萧争盯着蓝慕瑾那张满是茫然的俊脸,垮一下泄了气。 ……你长得也俏,就是身板子跟老子长得别无二致。 折腾了半天蓝慕瑾可总算是理解了萧争叨叨的来龙去脉,哦原来他做梦动手动脚的本来是臆想出来的大姑娘。 ……就算是他自已臆想出来的。 那扑上来连啃带咬,连攀再搂的行径多少有点登徒子。 他垂眸看向萧争大剌剌一点不害臊掏进自已衣领里的手,心里突然冒出句。 他有什么干不出来? 萧争死灰复燃突然想起来什么,朝他发出别有意味的一句询问。 “你养在庄子里的那些姑娘呢?” 蓝慕瑾半点没犹豫又沉下了脸色。 “给了银子全送出城了。” 萧争翻了个白眼朝他“切”了一声,谁知道你是真送走了还是假送走了。 保不准先搪塞我,等外头铁骑军一撤,立马派人去偷偷处理。 看看还都不行了? 两人糊里糊涂就别别扭扭了半天没用的话,蓝慕瑾不想让萧争再赌气,转而岔开了话题。 “不准练刀了。” 好似无论他这会儿把话头茬哪去萧争都能接上似的,即刻就被怼了回去。 “不练刀,不练刀你倒是给我找点事干!” “你给我买!买几个画本子春宫图看看!我就不练了!” 蓝慕瑾“……现在买不了。” “怎么买不了?你就不想给买!府里天天有人出去买肉买菜!你叫他们顺便捎几本不得了??” 面对萧争这赌着气的胡搅蛮缠,蓝慕瑾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所以他一个皇子,是要怎么特意去交待下人专门去买那种东西? 那种上不得台面让人撂不下脸皮的东西! “给我买,要不我搬回去住。” …… 第198章 差不多得了你 “你想搬哪去住?” 萧争那是理所应当的扔回去一句。 “找我那哥们弟兄们去住!哎反正住了两年了都,冷不丁分开还挺不习惯挺想念。” 说着还扭吧扭吧的想从蓝慕瑾腿上出溜下去,作势立马就走。 “暗十那伤不知道好没好了,我先看看去!” 他那个蹶子撂了半截,整个就被捞了回来,怕扯不住真跑了,蓝慕瑾还侧身就给他压在了床上。 连手带脚都压的严严实实。 萧争费劲挣扎了两下没起的来,反倒是压着他的人垂下来的发丝都扫到了脖子上。 一阵细微的刺痒让他忍不住想躲,更想抽回手挠两下。 奈何手被攥着根本抽不回来。 “你……你今天怎么没把头发全……你先起开我不行受不了……头发扫脖子了!” 因为实在是有点痒痒,他忍不住有点想笑,话也说不全就扭来扭去的下意识卯劲躲。 蓝慕瑾本来没想欺负他,只是条件反射的怕他真跑了。 这会儿盯着他憋不住咯咯笑的模样,看了看自已垂在他脖子上的发尾。 他怕痒? 想起昨晚自已碰在他腰上,他就激灵着躲闪,还以为他是害怕呢。 蓝慕瑾撒开了攥着萧争腕子的一只手。 直接探到萧争侧腰上试探着轻轻抓了抓。 果然萧争跟被刺激到了似的,立马反应过于激烈的朝旁边缩,惊慌还喊了一声。 “你干嘛呢?!别摸我!” 不喊还好,喊完了他就感觉身上立刻传来了令他难以忍受的抓挠感,慌乱闪躲鼓秋着费劲朝旁边挪。 “……蓝慕瑾!!” 蓝慕瑾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锲而不舍的在他身上摸索,看着萧争十分难忍又忍不住笑的涨红了脸。 “蓝慕瑾……!你踏马怎么还学会挠人痒痒呢!!” “不是你……你那么正经的个人……你几岁了哈哈哈!” “……起开你可真幼稚……哈哈哈哈~” 眼看着萧争乐的红着脸快喘不过气,喊出来的话都破音了,蓝慕瑾不想再逗他。 怕他挣扎动作太大再把伤口扯坏。 萧争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立马嘴角就撂了下去。 他见蓝慕瑾没动,还那么盯着他看,伸手也去挠对方。 第262章 结果他在对方腰上摸索了好几下,半点反应都没有,蓝慕瑾还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他不甘心,又换到了肋下,摸摸索索半天从前面挠到后背。 还是没反应。 嘿?他又不信邪的直接将手指头凑到了蓝慕瑾脖子上,特别轻缓的试探着来回磨蹭。 以他的经验,这种力道的触碰肯定是痒痒的。 反正要是他就受不了。 但是蓝慕瑾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萧争:……靠,他不怕。 是个人吗?! 感受着萧争的柔软的指腹带着温度,在自已的皮肤上似有若无擦过,就跟调情一般。 蓝慕瑾看着萧争那双难掩惊诧不可置信的眼睛。 直接压过去把人压实了。 低头在萧争的脸上亲吻,亲一下亲一下的。 萧争还没从刚才玩闹报不了仇的事上回神呢,温热柔软的触碰就在他脸颊上依次掠过,凑到唇边细细雕琢。 轻轻的,温柔的,在他唇上碾转着。 须臾间就带走了他大半的氧气,逐渐升温让他呼吸不畅,下意识搂上对方后颈。 交缠片刻即离,陡然升高的温度消失,鼻尖掠过的空气显得异常冰凉。 他大口的喘了几口气。 那阵温热已经蹭过耳畔,在脖颈皮肤上汲取。 萧争感受着喷薄在身上的灼热温度,和阵阵带着战栗的轻点。 身上转瞬就出了层薄汗。 这两日因着身上有伤,他一直都只穿着里衣。 里衣布料是异常轻薄的缎面,垂坠冰凉,滑溜溜的一点安全感没有。 尤其在臀部覆上温热的手心时,他奋力用膝盖把那只手挡开了,顿时有点气急。 “差不多得了你!别没日没夜没羞没臊还没完没了!” 那只被他挡开的手锲而不舍的还想摸过去,他万分紧张的抬腿去挡。 结果本来照他屁股来的手躲得飞快,顺势就换了方向,迅速在他腿根捏了一把。 准确捕捉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反应。 这轻轻一捏,让萧争腾一下红了脸,想躲还被压着躲不开,只能尽可能的缩起腿。 又丢脸又恼火。 “天才刚亮多大会儿!!” “啊啊啊啊啊啊你起来!你不节制点我可要死了!!” 萧争伸手用力去推蓝慕瑾的胸口,摸到他身上齐齐整整的衣领火气更大更委屈了。 这踏马就不公平! 自已受伤只能穿这么件料子跟没有似的衣裳,他就能穿的板板正正人模狗样的! 眼看着萧争真气的胸膛大幅度起伏着,蓝慕瑾又贴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这才略微起身挪开了一半。 将压着的人完全松开之前,还用指节弹了一下。 “你——!啊啊啊啊你!!” 萧争一把就把他推开了,俩腿一缩立刻翻下了床,理都不理他叽哩咣啷打开一边的柜子随便抻了件外衫出来。 扭头气冲冲的跑了。 第199章 不取标题了 这次蓝慕瑾没有再追过去拦他。 本不应该逗他,但是实在忍不住,若不是白先生昨晚特意嘱咐过尽量不要再牵扯伤口。 人他刚才不能放走。 萧争胡乱将衣服披上就朝着院外走。 要不是穿的的里衣料子实在太薄,身上有哪么一点不妥当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他连件外衫都懒得拿。 现在是不得不拿衣裳遮掩,省的一会儿让暗十一盯着自已瞧,嘴里再问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蠢话来。 被外头的暖风一吹,他气呼呼的心情倒是平复下来些,脚步确实是朝着暗卫院里去。 暗七和暗十二身上都有伤,连暗十也只来过前院一次。 萧争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当,记挂着想回去看看。 这会儿暗八和暗十二都不在住处,而是例行去前院后院查看了。 本来暗七是要去的,这几日暗七很少留在住处,基本都在府内四处守着。 是暗十二拦了,说让他留在院里休息,如今也府内外不得进出,哪有那么多危险需要查探。 暗八闲不住也跟着去了,暗七只好留下来照看着暗十。 其实暗十只不过是有内伤,并没到需要人照看的程度。 但暗十不是个能安心养伤的性子,保不准没人盯着哪会儿就又跑出去练功。 独留暗十一在这看着,恐怕又看不住。 所以房间里的人此时只有两个半。 两个半指的是,暗七在桌边将现在手里所有的伤药放一起,规整查看看哪种需要补齐。 暗十默不作声盘腿坐在一边,百思不得其解的瞪着眼。 一会儿看看专注整理伤药的暗七,一会儿瞥一眼蹲在门槛边上,一半门外一半门里的暗十一。 要说暗十一是在门外吧,他那个眼神总往里递。 要说他是在门内吧,他又藏的门框外头。 暗十根本就不能理解,这小破孩这是在犯什么毛病呢?! 早先围着暗七半步都不离,跟个尾巴似的粘身上赶都赶不走。 从昨日小孩那个屁股受伤,让暗七帮他涂了伤药开始。 ……就成这样了。 不就是屁股受伤了!那有什么丢人的!能有什么丢人的! ……可能是孩子大了,有点要脸了。 第263章 那也不至于吧?!都不是外人他们几个摸爬滚打在一块什么伤没受过,早先自已大腿还划了个口子呢! 那不也是脱了裤子让暗七给上的药?! 至于躲门外头臊得不敢进来吗?况且昨天害臊还不行今个大早晨起来怎么又蹲外头去了!! 躲就躲,你可躲的剩俩大眼委屈巴巴的看暗七干什么玩意?!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暗十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挪下床表情怪异的走到桌边坐在了暗七对面。 挡住了门外照进来的大部分光线。 本就心不在焉思绪混乱的暗七懵然抬眸看向他,眼圈竟然也有点红。 暗十堵着关于暗十一一堆疑问,一看他这泛红的眼眶立刻没词了,立马改了口。 “你咋了这是?” 暗七垂下眼睫收敛了几分疲惫,温和回应。 “昨夜没睡好,大概在府中太安稳,闲的上火。” 这说法倒是让暗十觉出那么点道理,他自已也早感觉这养伤养的浑身都刺痒的慌,恨不得现在立马跳出去抻抻筋骨。 “要不……” 他是想顺势提提自已能不能出去练功来着,被暗七抬起看过来并不严厉的视线。 给生生噎回了嗓子眼里。 暗七不可能松口让自已出去,到嘴边的提议直接拐了个大弯。 “要不……你瞅一眼外头那个是不是也上火呢?” 暗七的视线下意识朝着门外看去,正对上他刻意躲了许久都没看过去,让他感到如芒刺背的那双眼。 像被扎到了似的,目光立刻收回来转移到了别处。 但就是这下意识的一眼,只一眼。 仿似就让他从昨夜做的一切坚持努力都白费了。 暗七下了一夜的狠心,控制自已不去看暗十一哪怕一眼,他觉得只要自已不去看,就不会再糊里糊涂的心软。 坚持几天,十一也就慢慢清楚粘着自已或许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不再靠近,或许并不像自已感觉那么难。 就看了一眼而已,十一委委屈屈躲在门外偷偷朝着自已看的那双眼,就像刀刻一样印在了他脑海里。 他甚至能看出来暗十一是真的很努力的藏在门外了。 就只实在控制不住的紧紧贴着门框,朝里挨靠着。 或许他也是真的尽力去拉开了他能忍受的最远的距离,却还是独独偷偷将一双眼睛贴着门框锲而不舍朝里张望着。 多看一眼是一眼。 暗七压下喉头隐隐涌上来的酸涩与不忍,面色还算平静的什么都没说。 好死不死暗十见他半天也没回应,这屋里气氛沉闷的实在让他个暴脾气受不了,半晌都没人出个声! 憋死他算了!! 烦躁的暗十顺嘴朝暗七就倾诉了一大堆他认为的车轱辘废话。 “你瞅他那个眼巴巴的受气德行!” “就跟咱之前跟主子出城在外见到过的流民似的!一路逃荒实在饿的活不了!” “实没办法就把孩子撇下了!送给能吃上饭的人家了!” “那小孩……!……就舍不得爹妈又知道自已被送人了,可怜兮兮咽着眼泪儿看着……希望爹妈能再带走自已的……那个模样。” 说着说着暗十自已都给自已说没声了,越说越给自已说酸了是怎么回事? 可不光他没声了,这一套不大恰当的比喻直接就跟朝暗七心头怼刀子一样,眼前全是那个想哭又不敢哭的眼神,越堵越窝的难受。 第200章 挂身上的大兄弟 暗十口无遮拦的几句叨叨,直叫暗七觉得自已酸涩至极。 总感觉自已是办了件让自已后悔余生的事。 他放下手中的药瓶,伸手捂着双眼疲惫的揉着,内心里的抉择无限挣扎着。 恍恍惚惚就在他都控制不住自已即将想起身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疑惑的声音。 “你搁这干嘛呢十一?” 身旁的暗十反射性的朝着门外扭过了头。 在看见萧争立在门外弯着腰观察暗十一的当口,反应过来嗖一下又转回了脸。 还惊慌把自已的脸给捂上了。 萧争刚进了院子就看见了跟个小猫崽儿似的蹲门口缩着的人,立在院里定睛确认了一番,又鄙夷了一顿自已的脑子。 这一群人里,除了暗十一谁还能缩一团贴门框上。 都等他走到了跟前,暗十一都没察觉出来院里进来了人。 因为他那注意力从昨晚就一直紧紧跟着屋里的人。 即使是躺在床上熄了灯,他也没法睡得着。 天亮了他又贴在门外一直看着暗七了,暗十一明显察觉出来暗七确实是不想让自已靠太近。 极有可能还会嫌他烦。 为了不再让暗七烦心,他想努力消失在暗七眼前。 可又做不到,一丁点一小会儿都觉得受不了。 所以只能贴在门外,尽量隐藏动静偷偷朝着门里边看,并且一直紧绷着状态,只要暗七看过来发现自已,他立刻就躲。 一个多时辰,从晨间他躲在这,暗七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即使他无数在心里劝慰自已,肯定是暗七没有发现,没有注意。 是自已藏得很好。 但还是因为明显得的被忽略难受至极,眼泪蓄在眼圈里硬忍着。 第264章 直到暗十坐到了暗七身边,有了说话声暗七才抬起了视线看了自已一眼,却立刻就移开了。 暗十一都没来得及躲,他知道暗七看见了。 明明看见了,却没再多看一眼。 此时他内心的难过已经难绷到了顶点,捏着门框的手指都显得无力又发白。 身后突然响起了询问,让他冷不丁受到了惊吓,转身“砰”一声后背就靠在了门板上。 瞪着惊疑的目光,红着眼圈看见暗九弯着腰疑惑盯着自已看的即刻。 嘴一撇,眼泪就掉下来了。 憋了十来个时辰的眼泪,就在暗九突然出现在眼前,用关心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 跟决堤了一样,稀里哗啦。 这一下子都给萧争吓懵了。 眼见着暗十一受了气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夺眶而出,抖着嘴唇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惊的他心里也忽悠忽悠咯噔咯噔的。 萧争迅速朝屋里看了一眼,只看见暗七刚反应过来看过来的眼神,还有跟被贼撵着追一样,从凳子上叽哩咣啷站起身朝床边奔的暗十。 ……应该是暗十,太快了没看清。 根本来不及想明白是什么情况,最首要的还是把眼前这跟受了屈,看见家里大人似的崽子给薅起来。 他才伸手捞了一把,都没抓住暗十一的手臂。 暗十一比他都快,顺势一扑就扑过去撞到了他腿上,伸膀子一圈,搂着他大腿跟见着救星了一样。 萧争:……???!!! 不是?! 才一晚上没见又长了什么臭毛病!萧争朝后撤了半步也没成功,腿被捆了个严严实实想挪都挪不动。 他可只穿着一身里衣,只不过外头披了件外衫。 让暗十一贴脸在腿上一圈,别扭的头发根都快立起来了,躲不开第一反应就是朝着屋里又看了一眼。 刚好对上了暗七茫然的眼神。 ……?! “十一啊?十一!快起来快点快起开!!你这干嘛呢挺大个子哪有抱人大腿的!” “不是我没穿……!我可踹你了!” 那句威胁呵斥没多大底气,也没多语气严厉,更没真一巴掌拍暗十一脑瓜顶上。 只因为透过薄薄的里衣料子,暗十一的眼泪迅速就浸湿了一大片,萧争压根下不去手再揍他一顿。 昨个才刚甩他屁股上一棍子。 多少还是有点愧疚。 僵持了有两分钟,萧争略显尴尬的伸手去提暗十一的后衣襟,好言相劝着。 “快点起来,听话我腿,哎我失血过多还不成还有点头晕呢。” 听着他头晕站不住,暗十一总算忍了忍自已突然崩溃的情绪,起身也还是紧挨着他。 萧争只好薅着他袖子往屋里走,朝着疑惑的暗七干扯起了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迈进门槛就看向刚才反常躲飞快的人。 正看见暗十慌里慌张的将面具刚捆好,看过来才将手缩回去。 “你躲什么你又犯什么毛病了?” 莫名其妙怎么好像怎么几天没回来,每个人都这么异常别扭。 他迈进门槛发现暗十一没跟进来,好似还犹豫着想躲在门外。 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卯劲就将人拽了进来。 “躲什么!” 暗十其实也是头脑一热才躲了,因为暗九还并不知道自已受了内伤,他是一心想把脸色遮上生怕被看出来。 但这会儿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也有点无语自已的过激反应。 察觉到萧争直奔着自已就过来了,暗十慌了一瞬,才故意沉着臭脾气喊了一嗓子。 “干嘛呀?还知道回来看看呢!!” 没想到萧争压根都没被他突然一嗓子唬住,直接走过去坐在他床边上,自下而上盯着他好奇的瞧。 目不转睛观察他有什么毛病似的,给暗十看毛了。 好在萧争盯了他半天,开口问了句。 “暗八和暗十二呢?” “……一会儿就回来了。” 暗十说话间,萧争就盯着他面具下颜色浅淡的唇色看,最后什么也没问。 转回头看向还没跟自已说话的暗七,刚扯着嘴角笑到一半,旁边暗十一又跟找着失散亲人的留守儿童一样凑到近前。 一把抱上了他的腰,差点撞他个跟头。 连身上的伤口都感觉到了一点疼痛,萧争皱着眉反应了几秒,低头看着暗十一脸贴在自已衣服上兀自难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还是除了蓝慕瑾之外,头回有个大小伙子搂他身上。 虽然他也只拿暗十一当自已不开窍的大兄弟,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浑身上下毛孔都别扭了一遍。 尤其是再抬眼对上暗七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萧争哆嗦了下嘴唇,半晌挤出句。 “……哥……啊嗯你听我狡辩。” 第201章 你护儿子呢! 萧争的里衣裤子刚才已经被眼泪浸湿了一小片。 这会儿暗十一又搂他身上,脸就紧贴在藏在他里衣布料里。 也不说话,就紧巴巴的箍着他,萧争清晰感受到身上眼泪就跟开闸关不上似得,稀里哗啦涓涓流淌。 隔着已经湿透的薄薄里衣,从热滚滚逐渐变的冰凉。 这过于伤心的情绪,让萧争本就倒腾不出来的借口更堵在了嗓子眼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265章 更也没下的去狠心非把暗十一薅开。 怪可怜见的。 一眼一眼的瞄暗七的反应,萧争知道暗七不可能会过多在意暗十一捆自已身上。 但是这崽子半声不吭的哭成这样。 八成是又遭拒绝了。 难道……! 没亲成,反被教训了一顿? 所以萧争恍似无意的偷偷观察着暗七的神色,也有点心虚,生怕暗七猜出来是自已给出了臭不要脸的馊主意。 暗七依然眉目淡淡,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沉默望向对面抱成一团的俩人。 平日里,就算暗十一有些小孩气,也只是性子活跃有点单纯。 不朝他问一些稀奇古怪问题的时候,也是个脊背挺直的飒爽少年。 不会因为受伤吵嚷,也不会因为疲累而抱怨。 而自昨夜开始,明明显显整个人都像是失了安全感。 跟个惊弓之鸟一样怕怕吓吓,时刻观察着自已脸色,已经十来个时辰没有跑过来说过话。 此刻更是跟终于找到亲人似的。 将忍了许久的孤单与无措,只能倾数都挂在突然出现的暗九身上。 看着无助至极。 本就按捺不住的愧意此时汹涌而至,几乎要将暗七满心的坚持淹没,十分难受。 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明明是自已郑重其事严肃的告诫了十一,让他去改,强迫他去成长。 迫使他往后不要跟个孩子一样依赖自已。 可为什么见到他走投无路一般的模样,看见他将脸藏起来把眼泪都藏起来。 会难受到窒息呢。 暗七将自已无法安放的内疚堵在心头,并没有表露出来,牵起了个略显勉强的笑容回应了萧争。 “你好些了吗?” “怎么只穿身里衣走来。” 说着话他的视线掠过被暗十一拱散的外衫,本就只穿着一层薄薄的里衣,这会儿领口一侧都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若是平时暗七肯定会将暗十一拉过来,免得碰到暗九身上的伤口。 可这会儿,他张了张嘴,终是没提。 视线最后还是停留在了缩起来把脸藏在暗九肩膀上的人。 萧争别扭至极的深吸了口气,他明显看见暗七也有些情绪低落,甚至都没开口喊暗十一哪怕一句。 ……不会真闹崩了!连兄弟都没得做吧! 这诡异的矛盾感让萧争心都提溜起来了,忽悠忽悠咯噔咯噔的。 这踏马可怎么办! 一边的暗十皱着眉头盯了会儿,眼看着萧争身上的里衣因为是缎面的十分容易湿。 转瞬就湿了一大片,都贴在身上了。 他可实在憋不住脾气,伸过膀子就想把捆在身上不撒手的人薅扯过来。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哭开了!不昨日你还见过至于这么想他!!” 眼前晃过气势汹汹的巴掌,暗十的呵斥就跟炸雷一样从萧争的耳边炸了过去,惊的他那个忽悠的心跟过山车似的。 惊慌连拦带躲,生怕他把人薅过去再真揍一顿。 “哎哎哎别!别你别抻他!抱抱抱会儿抱会儿吧碍什么事!你让他待会儿怕什么湿了就湿了吧!!” 眼看着暗九护犊子似的还把暗十一护住了,暗十整个就是一个又生气又难懂。 “让你护儿子呢!瞅你们俩给他惯的什么样了都!没出息哭哭啼啼!” “一会儿搂他哭,一会儿搂你哭!” “他怎么不来搂我哭!” 萧争瞪着大眼看着他暴跳如雷大声嚷嚷,憋了几秒才憋出句。 “……搂你?是个人都不可能奔你去找死。”l 你答应,你那大拳头可不答应。 开玩笑吗这不是?!但凡敢朝你身边凑你二话不说先打出去…… 尤其是跟暗十那双瞪挺大气性也挺大的眼对视,萧争莫名觉得他现在就要打人,趁自已不注意把暗十一给逮出去揍一顿。 ……实在有可能。 所以萧争盯着暗十,手划拉了两下。 把自已本来披着滑落下去的外衫攥住,又跟护崽子一样直接把暗十一给遮上了。 暗十一本来就有意把自已藏了起来,感觉到暗九朝他身上遮衣裳,又把脸往里缩了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已此刻不敢抬起头。 只想藏起来。 暗七不喜欢他了。 或者是从来都没喜欢过自已,他不知道自已为什么到了今天才意识到,暗七不只对自已好。 他对每个人都很好。 只因为暗七是暗卫首领,所以他会顾及关心每个人,也会保护每个人。 他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过自已“我不会跟你成亲”。 是自已一直装作听不懂,还没完没了的烦扰他,尤其现在,十一不想再没完没了的掉眼泪给暗七增添没来由的压力。 可他忍了很久,还是越忍越忍不回去。 第202章 带了一个回来 萧争的衣衫真是稀里哗啦湿了大半,从肩膀一直晕染下去,透心凉。 在这么下去他都快洗个澡了。 而且根本没有停的趋势,让他都产生了种是身上伤在崩血的错觉。 ……不能待了。 他抻了抻外衫在肩膀上遮了遮,拍了拍暗十一的后背。 第266章 迎着暗七默然看过来的眼神,泛着微红的眼圈,抻拽着一个劲儿埋头的人费劲起身。 “……我先带走一会儿。” “明个我再来。” 也不管屋里的人是什么反应,拽起来就走。 “哪去啊!才来又走了!!” 暗十更堵了一肚子憋屈,眼看着俩人就那么连抻带拽的跨出了屋门。 走出去两步萧争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回身,站在门槛边朝着暗十喊。 “把他面具扔给我!” 暗十提了口气,还以为他转回头能说句什么话呢! 闹半天就想着面具!当下脸色又垮了下去。 本来就在主院不回来住!还没说句话呢就又走!! 串门也没这么快!! 萧争也顾不上暗八和暗十二还没回来,实在急于解决眼前的麻烦事。 本来挺好的关系,可不能被自已搅和糟了,心里吓的一批。 在屋里还显不出来,被外头的小风一吹,身上湿漉漉的地方冰凉的贴在皮肤上,让萧争忍不住打了两个哆嗦。 “还挺踏马冷。” 两眼通红的暗十一默不作声给他披上了外衫,盯着那一大片湿渍犯了错似的低着头。 萧争感觉自已这会儿要是带着一身湿回去主院,保不准蓝慕瑾脸能黑成炭。 所以他带着暗十一寻了个有阳光的僻静处,想着先把衣裳晾一晾,顺便问问到底是怎么个事。 他坐在了一边,暗十一就跟个鹌鹑似的贴在他腿边,低着脑袋。 平日里以暗十一跳脱的性子,早已经叨叨咕咕没完没了朝自已不停的问问题,或是倾诉。 这会儿,一句话也没说。 萧争不禁觉得有些难搞,他伸手按在十一脑门上迫使他抬头看自已。 想了想先问了句。 “……是不是额……暗七抵触,所以气的揍你了?” 暗十一只用一双颓然的眼睛没什么精神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晃了晃头。 就在萧争以为暗十一压根没敢那么干的时候,暗十一才出了声。 音量轻轻的,有气无力。 “他说,往后都不许那么做了。” 虽然他不想懂,但他好像还是懂了。 在萧争沉默着琢磨这句到底蕴含着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又沉沉补了一句。 “暗九,我不想再惹他嫌了。” 这句话从十一的口中说出来,完全出乎了萧争的意料,在他意识里从来都没假设过暗十一会出现放弃的想法。 一个嘴里十句里九句都是“暗七暗七”,眼里也全是暗七的人。 他的世界都是暗七堆成的。 他在说什么? 无限在脑子里搜罗劝慰方法的萧争,运作的脑细胞突然戛然而止,思绪陷入一片混乱。 ……还有无措心悸。 暗十一不会因此想不开吧?这特么千万不能把他放走,得搁眼皮子底下看着。 “十一啊,有个事你帮帮我呗……” …… 午膳前,蓝慕瑾还没见到萧争回来,考虑着要不要自已去一趟,亲自把人给逮回来。 万一还真气恼了打定主意跟自已闹脾气,非搬回去住,大有可能今晚真不回来。 他越想越待不住,起身便朝外走。 还没走至院门处,便见到了回来的人。 看见萧争溜溜达达的走到院门处,蓝慕瑾刚缓缓松下的心绪还没落到底,讶然发现萧争并不是自已走回来的。 ……还带了一个。 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走到三步外,才察觉他立在面前的时候。 蓝慕瑾对上萧争抬眸望过来亮晶晶的大眼,转而又看了看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的暗十一。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暗十一立刻低头小心翼翼叫了声。 “主子。” 蓝慕瑾微微蹙眉没应声,看向嬉皮笑脸看着就好像没憋好主意的萧争。 果不其然不久前还在闹脾气的萧争朝他乐弯了眼角,煞有介事的保证。 “我这两日不练刀了。” 而后扯了一把看见他下意识缩了下肩膀的暗十一,大大方方的朝院里走,到他眼前时还带上的邀功的期待。 “我找着别的事干了!” “暗十一扔暗器可准,我打算这两日让十一教我练练暗器。” 蓝慕瑾:………… 所以呢? 被他明显沉下去灼灼审视的视线盯着,萧争没感受到任何压力和负担。 坦坦荡荡兀自做了好大一个决定。 “干脆让十一守在院里,夜里挂连廊上要不就睡树上,嗯挺好。” 蓝慕瑾:……就不走了!!! 第203章 他不能留下 蓝慕瑾脸色眼见着就黑了下去,满脸的黑线。 他没法不怀疑萧争是故意捞了个闲人过来,为了报复自已使出的小性子。 他匀了口气,尽量语气平和说出了反对。 “扔暗器也会牵扯到伤口,等好了再练。” 萧争早盯着蓝慕瑾的反应,就等他略一抬眼打算将暗十一轰走的时候。 嗖一下就挡在了俩人视线中间。 “我就先扔三米之内,扯不着!” 而后萧争一把薅住暗十一的胳膊就朝院里跑,生怕被拦在外头,嘴里还率先扔出一大堆威胁。 第267章 “我可没想着搬走!就找点事干!” “你要觉得烦那我回去住几天!百发百中了再回来!” “自已在院里都快憋死我了!刀你还藏起来!画本子也不给买!” 眼看着萧争边喊边拽着暗十一跑到了树边上,先发制人的拍了拍那棵树的树干。 “十一,这两天辛苦你挂杈子上休息,晚上帮我补个课!” 蓝慕瑾:……。 “白天在这!晚上回去!”这可是他能答应的最大让步。 就算纵着萧争耍一日两日的小脾气,那也绝不能白天晚上外头都守着个人! “不行!有几回是大白天跟人打架的!暗器晚上扔不准也不行!” 仿似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应对自已,劈头盖脸一大套胡搅蛮缠让蓝慕瑾堵了一大口闷气。 白天练暗器! 晚上还练! 半夜院里还待个人,有半声动静都能被听见! ……还不是别人,是眼巴巴连避嫌都不懂的暗十一。 他跟刀子一样凛冽的眼神扫过去,冰冷刺骨的眼刀刮在暗十一脸上,隔着面具暗十一都感觉快被冻僵了。 怕怕吓吓半垂着头,暗十一不敢看那明显阴沉的脸色。 偷偷瞄一眼,恰巧只看见了主子脖子上有个泛红的齿痕。 ……谁……谁咬的? 莫名……莫名他觉得还是回去躲门板后头踏实。 蓝慕瑾瞪暗十一,萧争就瞪他。 整个就是堵着气又撅嘴又瞪眼,就差撒泼打滚了。 铁了心非要扣个人在寝殿院里,蓝慕瑾简直都要被他气死,忍了半天突然迸发出一阵内力波动。 像一阵迅风消失在了原地,转瞬萧争就被大力一捞,重心不稳从暗十一边上被捞走了。 掀起来的内力风流都刮飞了暗十一的衣角,惊的他只能噤若寒蝉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眼睁睁的看着暗九被拦腰带进了寝殿。 ……主子真吓人。 突然的动作也把萧争吓的懵逼了一会儿,直到进了内殿被稳住身形勒在怀里。 连手带肩膀都被紧紧捆着贴在蓝慕瑾胸口,四目相对,近距离看着蓝慕瑾深沉的瞳色。 他才感觉有点慌。 抖了抖嘴唇委屈巴拉的嘟囔了句。 “……你不会是要揍我吧?我就是想练练暗器!” 蓝慕瑾盯着他有点瑟缩的眼神,一双大眼睛闪闪烁烁可怜巴巴的,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 “他不能守在院里。” “为什么?” ……所有的暗卫都让蓝慕瑾给支走了,为的就是跟这傻东西独处。 他又带回来一个。 圈着萧争的臂弯又紧了紧,手心顺着垂坠的里衣料子从萧争脊背上滑过。 让他下意识整个半身紧紧朝前贴靠在对方胸口。 蓝慕瑾摩挲着他的后腰,鼻尖蹭过他的侧颈,贴在耳垂边上商量。 “让他回去,我教你暗器。” 暗十一默默立在院中那棵树边上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暗九被主子捉进寝殿里有没有挨打。 但是他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应该不是在挨打吧。 似是有点站的发直,他踟蹰着挪了几步,但并没敢离开树底下。 主子没发话,暗九也不让他走。 他不知道自已是该再等一会儿还是到院外头去等。 莫名忍不住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句,要是暗七在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又生生截断一空。 自已这么大个人了,不能总依赖暗七。 暗七要记挂着那么多人,已经很累了,自已不能再给他添乱。 寝殿里突兀响起暗九破音的一嗓子骂声。 “蓝慕瑾你个狗…!” 骂了半截,又没声了。 暗十一有点害怕,脚尖前后犹豫不定,想不清楚自已是该冲进去求情,还是躲远点。 就在他慌出了一身汗的时候,暗九慌里慌张的从寝殿门窜了出来。 看见自已扬起了个笑容。 “十一,咱现在就开始。” 暗十一眨了两下眼,又看见五殿下脸色明显不好看的跟在身后走了出来。 ……脖子上又多了个牙印。 第204章 闹半天我不是个废物! 暗九咬了主子一口?! 啊不,两,两口。 暗十一懵里懵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任由萧争将他拉拽到一边。 “来来十一,别看人了看树!” 感受到主子明显夹带着怒意的眼神一直剜在自已身上,暗十一立马收回了视线,待看清暗九扬手让他看的方向,更懵了。 萧争看他没有反应,还又提醒了一句。 “你就扔那棵树。” 暗十一视线在六七步外那棵比自已粗好几圈的树上看了一瞬,转回头又看暗九。 确定暗九说这话是认真的,他又看向了那棵树。 满脸的茫然。 俩人就站在离一人抱不过来的那棵树不远,暗十一视线下落看向脚下,目测一下自已与树之间的距离。 不足五米。 这么近的距离,那么老大的一棵树。 他呆愣愣没反应,萧争心说这孩子怎么还哭傻了呢! 抬手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第268章 “嘿,你今个带暗器没有?” 立在寝殿门口的蓝慕瑾未发一语的看着那俩人,就见暗十一迷迷瞪瞪的从身上掏出一枚暗器。 就那么发着愣跟眼神放光的萧争对视了一眼,连脑袋都没转过去,嗖一下就把暗器甩了出去。 在萧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咚”一声已经钉在了树干上。 听到动静萧争才猛一转头看过去,发现自已期待半天的百发百中教程,已经悄无声息的演完了。 萧争:……?! 蓝慕瑾:……。 暗十一压根不能理解,暗九为什么要让他在跟前钉那个树干,太近了他都没敢用劲儿。 ……一会儿再不好拔下来。 这种不大称职的师父让萧争无语凝噎,沉默了几秒他才点点头。 行,挺好。 “我说让你教给我方法,你怎么都没说一声就扔出去了,重来!” 说着他抬步想过去拔钉在树干上那枚暗器,被暗十一扯了回来。 萧争转回头疑惑看过去。 就见满脸还委屈巴巴的十一几不可闻的嘟囔。 “攒多了再拔,总走过去太麻烦了。” 攒?攒多了? 随后萧争就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暗十一伸手开始掏。 在束紧的暗卫服腰封处,在眼见着那么细的个腰上。 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一枚一枚又一枚叮叮当当接连不停的。 ……掏出来十多枚暗器。 攥在手里一大把,一股脑的捧到了萧争眼前,最后还来了句。 “先用着。” 瞠目结舌都不能表达萧争此时的心情,他抖了几下睫毛,眼神绕过暗十一托着一大堆暗器的手。 看向他刚才跟变魔术一样掏东西的腰封。 “不是,你这?” 就眼看着!那么细的个腰!他居然能藏这么多暗器?! 听他那话头,好像还不止? “你……你不硌得慌吗?” 暗十一将手里托着的暗器攥了攥,低头看了看自已身上,硌得慌? 为什么要硌得慌? 他自来身上都起码带十几枚暗器,早就习惯了。 要不然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一点安全感没有。 暗器打光了,他还得趁机拾一把石子带着,生怕哪会儿想打哪找不着顺手溜的东西。 从他懵圈的眼神里萧争算是看懂了,搓了搓脸从暗十一手里捏出了两枚,转头看向几步外的树。 萧争还没怎么尝试过扔暗器,所以他也不确定自已会不会。 但既然是暗卫。暗器应该就是信手拈来最熟悉的东西,他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最多只是生疏了而已。 想了想,他照着方才暗十一扔出去的那枚暗器开始瞄准。 就在暗十一瞪着眼百思不得其解,完全看不懂他来来回回犹犹豫豫眯着一只眼是在干什么时。 突然卯劲甩出去一枚。 暗器发出轻微的破空声,直直的扎了过去,暗十一的视线也迅速跟着扭了过去。 “叮”一声金属磕碰声响,竟是稳稳贴着原来那枚叮在了同一个地方。 ……???!!! 萧争睁大了眼,半张着嘴惊讶了几秒,忍不住连着扔出好几句。 “卧槽卧槽卧槽???” 闹半天老子不是个废物!! 为了确认不是凑巧,手中另一枚又被他嗖一下甩了出去。 仍然是相差不远“砰”一声稳稳叮在树干上,萧争简直两眼都瞪圆了,还以为今个怎么也得丢丢人呢! 他正高兴的雀跃,身旁传来暗十一有气无力的嘟嘟囔囔。 “这么近的距离,哪还用得着教。” ……是个人都能扔的准。 没等他再说,手里攥着的暗器又被萧争掏走好几个。 他转头看着萧争一路小跑跑出去一大段,还示意他站开点。 “让让快让让,省的甩歪了伤了你!” 暗器挂着风声从暗十一眼前飞了过去,甚至还带上了点内力,刮飞了他耳边垂落的发尾。 接连就是几声“砰”“砰”“砰”钉在树上好几枚。 蓝慕瑾立在殿门石阶上,看着兴奋到眼睛都发光,差不多就要乐的蹦起来的萧争。 抿了抿唇,正想开口说你根本不需要暗十一教,赶紧让他回去。 猝不及防萧争发现新大陆更激动了,压根忘了自已方才是一门心思要练暗器。 跳过去一把薅住暗十一的胳膊,兴高采烈的提议。 “哎呀我靠这也太准了!走走咱俩逮鸟去吧!” 暗十一:……逮鸟儿??? 蓝慕瑾:……。 第205章 两个少年 就在蓝慕瑾无言的注视下。 暗十一懵懵登登低落的心情中,萧争薅着他兴高采烈的出了主院。 好像两个惯会捣蛋的孩童,一路循着有鸟儿踪迹的地方跑。 前院来来往往洒扫的下人走动频繁,为了避免自已两个大男人专门捕鸟的行径太过惊世骇俗。 萧争只好招呼着暗十一朝偏僻的地方走,人越少的地方鸟越多。 边走还顺手在园子里经过的小径两边捡了点小石子攥在手里,暗十一只能跟着他走,直至走到个无人的偏院里。 立在院门口,萧争盯着里面安静的环境看了看,蓦然觉得有些熟悉。 第269章 环视四周,视线从院里两棵树和花坛边掠过,最后停留在连廊旁的石阶上。 他好像想起来自已是什么时候来过。 就是离府去辖地之前,蓝慕瑾将自已叫到主院,教自已内力驱蚊。 跟自已讲了一番自已当初不能理解的承诺。 萧争就在那晚惊惶糊里糊涂跑到了这个院里,看了半宿的星星,听了很久的虫鸣。 到了如今再想起来,萧争竟然觉得有点脸红。 “暗九,为什么要打鸟?” 身旁暗十一出声将萧争走神拉回,语气里有难解的疑惑。 “你是想吃吗?” 想吃?这一问都把萧争问愣了,反应过来看向暗十一那副郁郁寡欢高兴不起来的模样。 顿时有点无可奈何。 看来这世上除了暗七,没别的事能让他开心起来,他随口回应着。 “我才不吃,手心大点的鸟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灶房炖的老母鸡。” “鸟不是会飞吗?我就想看看我到底有多点能耐。” 正好有小鸟扇着翅膀飞落到房檐上,萧争赶紧从手心里掏了枚石子,小心翼翼找了找顺手的姿势。 想趁鸟还没飞溜过去。 结果他蓄势待发扬起手,照着鸟的方向要甩的当口,落在房檐的鸟儿旁边又落过去一只。 一只鸟变成了两只。 萧争举着胳膊险险刹住了车,仰着头看房檐边上一蹦一跳的两只鸟。 好似交头接耳的至交好友,又仿佛共度余生看尽铅华的眷侣,灵动的活动着圆乎乎的小脑袋。 亲密无间的挨碰说着他听不懂的鸟语。 他捏着手指尖的石头子,举着胳膊老半天,也跟点了穴一样歪着头看了两只鸟老半天。 到了也没把石头子扔过去。 眼看着他缓缓将已经摆好的姿势放了下去,暗十一顺着他的视线朝顶头上茫然看去。 两只鸟面对面不时蹦跳着,好似真的像是两个万般熟悉的在互诉衷肠。 阵阵清脆的叫声仿若婉转小调,弹奏在有心事的少年心弦上。 不过是片刻而已,视线中欢快的鸟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扑扇着翅膀飞走了一只。 又独留下了一只,孤孤单单转着圆圆的脑袋看了飞离的方向一瞬,又漫无目的转向了别处。 像极了暗七只看了自已一眼,迅速又装作没看到的模样。 蓦然一阵酸意涌上十一的心头,在萧争回神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掩饰不住再次泛红的眼圈。 “你怎么没扔?不打鸟了?” 萧争盯着他失落连连的脸色看了几秒,深吸了口气无奈至极,哗啦啦将手里的石子全扔在了地上。 惊飞了大部分在树梢休憩的鸟儿,扑啦啦翻飞的动静使得寂静的院子掠显出了点突兀乱腾。 抬眼看向院中的树梢,萧争居然非常意外的看见了个很大的鸟窝。 他紧着扯了扯心情低落的暗十一,朝着树上抬下巴。 “咱俩去看看那鸟窝里有没有鸟蛋!” 暗十一本没有多少心思砸鸟掏窝,但他也并不想坏了暗九满满的兴致,所以也就随着他一同朝着树梢上飞去。 久不来人的院子里,沉寂安稳许久的杨树上,先后飞掠上了两个少年。 一个恶鬼遮面,着一身墨色,马尾高束身量颀长,像一只翩飞而降的燕子,悄无声息落在一边枝杈上,缓缓趴伏在树干上。 暗卫服下摆随着他的俯身垂落着,随着树梢的风飘飘摇摇。 另一边的公子只过于随意的穿着一身云白里衣。 轻薄的白色缎面蹭到树梢上像是溪流涟漪一样荡漾滑过。 略微宽松的衣衫衬得他身形略显单薄,肤色莹白,墨发垂顺面如冠玉。 在将脸朝着那个鸟窝凑过去时,即刻忍不住眼角弯弯眸光莹莹,笑出了浅浅的梨涡。 他趴在枝杈的动作有些过于着急,不小心将枝头仅有的两只鸟儿惊飞了。 枝杈晃晃荡荡险些让他呆不稳,朝下出溜了一点点,里衣被剐蹭,露出一截纤细精瘦的腰肢。 “别刮到伤口了。” 趴在他对面的暗十一不放心的开口提醒,萧争嬉皮笑脸嘴里说着没事没事。 俩人就那么一人一边,头对头脸朝着一个方向,抻着脖子看向面前的鸟窝。 鸟已经飞走,窝里安安静静团着七八个指头大小的白色鸟蛋。 每个都是小小一只,颜色干净透白,轱辘轱辘圆溜溜。 萧争把下巴颏枕在手背上,晃晃荡荡瞅着一窝鸟蛋,并没有伸手去掏。 突然就想起来河边工匠堆里两个截然不同的小孩。 若是叫那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看见这一窝鸟蛋,定是也舍不得掏了去,还会软软糯糯的犯愁。 会担心鸟爹鸟娘回来找不着所有的鸟蛋孩子。 真是个爱犯愁的小孩。 要让那个淘气的驴蛋小子瞧见……萧争脸上清浅的笑容即刻就没了,大抵是会架堆火烤来吃。 ……嗨,这驴蛋小子不就是自已小时候。 第206章 一共七个 想着想着,萧争满腔的喜悦缓缓消逝一空。 那个小姑娘找不到自已的爷爷,应当又是在哭了吧。 也不知领头大哥现在是不是已经带着剩下的工匠离开了河岸附近。 第270章 他心中突然有些盼着拘府的时日尽快过去,想尽快知晓那些无辜百姓的安危。 心里也是存着不舍的。 这不得进出的时日,恐怕也是自已最后能安稳没有重重危机的日子。 待府门一开铁骑军一撤。 麻烦就会随着自由蜂拥而至,太子明里暗里的报复,其余皇子针对过来的绊子。 萧争也只能在蓝慕瑾面前装作自已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却已经有了更多的计较。 自已既然成了暗九,也成了北离派过来的一颗棋子。 既还是北离王暂时不能舍弃的有用之人,就不能白白枉费了这个身份。 如若将来蓝慕瑾能夺得储位,狼子野心的北离,不屈于后宫一方做妃的长公主。 依然是他早晚对上的隐患。 何况萧争既然顶着楚忆萧的身份,就没办法对被扣留安危不知的生母视而不见。 他定然是要将计就计,再想办法尽已之力将人给救离苦海。 如此,才算是给郁郁而终半生都未受关怀的暗九交代。 他晃神的视线里,一根纤细的手指头伸进了鸟窝里,轻轻戳了戳静止的鸟蛋。 萧争抬眸望去,暗十一单手托着腮帮子,垂着眉眼,沉郁许久心情仿似有了丁点的希冀。 裸露的唇角轻轻弯了弯,轻声嘟囔着。 “一共七个。” 萧争落下视线朝着鸟窝里看去,大略一数确实是七个。 七个怎么了?这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七? …… 就在萧争一心认为是他无药可救,什么都能想到暗七的时候,暗十一接着朝他嘟囔着。 “这个是暗九。” 萧争:……?? 他抻着脖子拧着眉头朝里看,暗十一的手指头从那些鸟蛋上一个一个戳过去。 “这是暗八,这是暗十,这是暗十二。” 而后居然指着处在高处的一个说了句“这是主子。” 萧争:…………额,嗯。 最后他扒拉了扒拉最后两个,小心翼翼将两个蛋壳轻轻靠在了一块,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这是暗七,这是暗十一。” 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就看着窝里几个鸟蛋发呆,萧争也随之一起发呆。 萧争倒没想到,在暗十一的心里,居然不只有几个弟兄,连自已的主子都被他划拉在了同一个窝里。 ……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儿啊。 大概他是在珍惜着,陪在身边站在自已眼前的每个人。 想想又了然,在这权利至上的世间,又有几个主子能如蓝慕瑾一般。 太子杀剐无情。 四皇子或许有那么丁点的善心,但他仍旧是个为自已筹谋,不惜通敌的人。 三皇子看着是个温和纯善的性子,但萧争已经清楚他并不似表象那般孱弱毫无心机。 还有那个性子讨人嫌的二皇子……萧争蓦然想起二皇子说翻脸就翻脸的脾性,眉梢抖了抖。 ……要非要找出点优点的话,那只能说直来直去不算虚伪,好提防。 但萧争还不甚了解二皇子的性子,毕竟他也只见过一次,若是他见过了二皇子极致苛刻的习性。 恐怕得翻着白眼嫌弃一句“重度洁癖”。 二皇子府内外全是身怀武艺的侍卫军,连带着里外伺候的小厮下人,没有任何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 跟在皇子身侧的四名暗卫,也并不是隐匿身形毫无身份。 反而除了从不以面示人,可在府内外自由进出,也可代主子决定一些不太重要的小事。 介于此,生活起居才真正被层层监管,尽力做到不让任何影响心情的事出现在二皇子眼前。 除了首领南卫,规矩刻板不苟言笑的西卫更能胜任如此繁琐的事。 西卫平日里性子冷淡,几乎不会因琐事与人寒暄,整个人看起来比南卫更加让人退避三舍。 唯一频繁开口的可能,便是对亲哥哥东卫提出告诫时。 东卫性子更活泛些,偶尔会开开玩笑没什么架子,整个二皇子府上下,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西卫。 同时也觉得对方最看不上自已。 从今晨到午后,奉命守在府外四周看守的东卫已经来来回回查探了好几个圈。 没有北卫在自已附近,他也没个说话的人,三个时辰过去简直都要烦到头顶发芽。 明明次次南卫都是派自已与北在一处,怎么向来不怎么在意他们行事方式的殿下,竟然主动给划了界限。 他抬眸瞥向远处的西卫。 还特意将自已跟这么个没意思的玩意派到一块! 东卫眼睁睁的看着西卫捏着一块随身携带的布料,不疾不徐擦拭着一柄短刃。 那只有巴掌长短的刃锋被擦得锃光瓦亮,被太阳一照都晃眼。 十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瞧瞧,常跟在殿下身边,这是也养了身碰不得灰的臭毛病! 似是察觉到了他鄙夷的眼神,西卫略微转头朝他看了过来,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面具后的视线冷漠无波。 跟这种视线对到一处,东卫毫不犹豫的剜了对方一眼。 迅速收回了视线,心里叨叨着。 “离他远点,打架还不得平白挨五十棍子。” 第207章 明明你才是哥哥 第271章 怕自已越看越生气,东卫特意转了个身背过身去。 心想少看少找事,离他远点,省的又平白无故被揪住什么把柄。 二皇子府并不在正街上。 因由二殿下也是个脾气不大好的,府邸附近多数时候都是人影寥寥,百姓不是必要都会刻意避开,省的与皇子府铁面寒霜的侍卫军碰到一处,连头都不敢抬。 东卫四处看了看,百无聊赖的寻了个树底下席地而坐,想着先休息片刻,一会儿再去转一圈。 府邸附近本就有看守的人,他想不通能有的了什么麻烦。 扯了根草叶子在手指上绕啊绕,没个人说话真太烦的慌了。 想起西卫就不怎么与人说话,平日里跟个门神似的板着个脸,讨人嫌不说他自已也受得了? 有意思吗? 烦躁的掐了掐捏着的草叶,一根草连叶带茎都被他挼搓的乱七八糟,他下意识回头想瞟一眼。 一转头猝不及防身后就立着个人,惊的他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瞪着眼惊慌朝后躲了一下子,眼里的惊疑保持了几秒钟,转瞬就被怒火取代。 冲着无声无息出现在旁边的西卫怒不可遏,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咬牙切齿的一声怒吼。 “你鬼鬼祟祟跟个贼一样靠过来做什么!” 见西卫还是用淡漠的眼神看自已,他那个火气蹭蹭往上涨。 心说我一个劲儿躲你,你凑过来没事找事! 但东卫还是保持着仅有的理智,被五十棍子压制着不得不保持着理智。 存着满腔怒火硬生生将即将发出去的怒气压了压,从牙缝里不善的挤出句。 “就不能出点声!” 默然立在一边的西卫就如一棵岿然不动的松树,面对他明显不友好的态度也没有显出任何的情绪波澜。 甚至身姿端正到连暗卫服下摆都没晃动一下,眼神淡漠,语气也冰冰冷冷的。 “不是没发出声音,是你走神了。” 他这种冷淡的回答简直就正戳在了东卫的脾气爆点上,气的咯咯直磨牙。 感情没猜到你突然跑到跟前,还是我的错?! 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东卫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已,这是府外不是随便一个犄角旮旯,忍着别理他! 忍着! 见东卫深仇大恨一般瞪了自已一眼,直接背过了身去,西卫沉默了片刻。 盯着对方烦躁的挠了挠头发,好似躲瘟神一样刻意不再扭过来,沉沉又开了口。 “我到近前你都未察觉,万一是刺客此时你已吃亏。” “你懈怠了。” …… 东卫没有转过身去,就死死压着自已想要回头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瞪着眼兀自匀气。 我都躲你多远了! 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别搭理我!! 别搭理我!!! 知道附近的是你我才没有防备!!谁会脑子有坑随时提心吊胆提防着自已人!! 啊啊啊啊啊啊要气死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啊啊啊啊!!! 东卫面具下的神色逐渐显出难看,心头怒火一拱一拱。 难受至极,还不能发作,只好憋憋屈屈的依然没应声,双手覆在面具上苦大仇深。 就差怀疑人生了。 他本以为只要自已根本不搭理对方,西卫便会拉着张臭脸离开。 结果东卫坐在地上捂着脸兀自匀气,西卫盯着他这种依然不警惕起来的做法,没再说什么。 就静静地立在一旁。 等了老半天东卫都没听见脚步离开的动静,还以为是自已耳朵真不好使了,转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待视线里依旧映入巍然不动跟生了根长在原地一样的人。 压制半晌的火气终于崩了个一塌糊涂。 “你怎么还没走!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这一嗓子几乎扔出去了他所有的火气,声音略大了些都惊飞了头顶树上休憩的小雀,扑啦啦扇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西卫抬眸看了看叶片晃动的树梢,视线下落又盯了眼看仇人一样瞪过来的眼神。 沉默着什么也没说,抬步朝远处走去。 也只走了大概六七米,停步伫立在了另一棵树荫底下。 依然肩背挺直,十分谨慎的观望着周围。 东卫:……啊!!!! 他从未觉得有哪次任务像今日一样,憋闷又漫长,开始不停地盼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这家伙早点“各奔东西”。 多待一炷香他都觉得,脑袋瓜子疼,牙根子痒痒。 要不是顾忌北卫告诫的那五十棍子,他现在早就忍不住冲过去发一通脾气,恨不得再咬上一口。 行! 你不走!我走! 我走行了吧!! 裹挟着不知名散不去的怒火,东卫腾一下起了身。 也顾不上拍拍暗卫服下摆粘上的浮灰,大跨步的朝着反方向走。 府外范围那么大,我上哪去躲会儿不行? 殿下说了个让跟你在一处,就偏非要挨的近吗?走! 西卫就眼看着东卫连头都不回,万分厌烦的远离了自已,面具后淡漠的眸色不易察觉的挂上了几分难过情绪。 更多的是无奈。 脚步却真的像生根了般,默默看着气冲冲远去的背影,也没有再挪动分毫。 第272章 明明你才是哥哥。 在这世上父母亲人已经没的一干二净,唯有你我二人才流着相同的血液,有着扯不清砍不断的亲情。 也有着别人都复刻不了的眉目容颜,却也有着天差地别大相径庭的心性。 东卫从未捕捉到过西卫满含心事的眼神,因为他每次见到的,都是油盐不进没有半分喜悦的冷脸。 就算隔着面具,他依然仿似能透过繁复的麒麟纹路,准确猜到是一张冷脸。 不仅不会弯弯嘴角,甚至都没有半分感情。 他就想不通了,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种古板不知变通的性子! 每每一面对西卫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东卫就难以抑制的难受至极,也会腾起无穷无尽的怒火。 父母拼尽性命去保全下来的幼子,就是一个没有喜怒不知冷暖的躯壳吗! 他每每想到此处,都会感到胸腔酸闷难解,有着涌之不竭的委屈。 东卫生怕身后会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已,闪身就离开了府外的街道。 第208章 杀 只要不与西卫在同一个地方,他去哪都行。 就像自小,他们也从来都不在一起。 本就是闷热到让人懒怠的午后,东卫索性仰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树冠,直接飞身掠上枝头,半靠在了根枝杈上。 树不算很高,但依然能透过树叶空隙观察到四周动静,倒显得视线看的远一些。 静静在枝头休憩了一会儿,心绪却并未随着周围环境安静下去,过往的记忆就像每次他梦回重复的片段。 反反复复在脑海里晃过。 他沉沉叹了口气,伸手从腰封处摸出一枚四星暗器,暗器是崭新的。 或许也是贴着衣料经常擦蹭,表面明亮光可鉴人。 指尖捏着暗器凑近面前,隐约可以映射出墨色麒麟面具的轮廓纹路。 犹豫了片刻,东卫将面具的捆绑解下,将面具取了下去。 再次透着金属反光看过去,还算清晰的看见了自已的脸。 此时面无表情神色阴沉的他,竟像极了西卫那副拒人千里板着脸的德行。 “烦死个人!” 焦躁的低吼了一声,东卫哼着浊气迅速将面具扣回了脸上,将耳后的绑带系的严严实实。 真是没事找事给自已气受! 看看看!看个球!! 烦躁的晃了晃头,他扶着枝干起了身,立在枝头远远朝着府邸另一面方向寻摸,但除了高耸的府墙,鳞次栉比的瓦片,还有生长茂盛的植被。 什么都看不见。 根本没办法从府外的一面,看见隔着那么多个院子看见另一面。 看不见南卫和北卫此时在哪处待着。 没有人跟他说话的时候,总会觉得更加焦躁和空虚,哪怕身旁有个听他叨叨的人,也不至于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烦闷心事。 想了想东卫又屈身坐在了枝杈上,缓缓运出几分内力灌入双耳,想听听周围别的声音动静。 就算是一些虫鸣鸟叫,还是远处的脚步声。 是动静就成。 轻缓的风流在他耳边拂过,裹挟着一些嘈杂无趣的声响,或许是连府外巡逻的侍卫都趁着午后闷热寻了地方歇着。 竟是没有什么行人的动静,除了树叶哗啦啦的摆动,偶尔传出的鸟啼,没什么特别的。 他预想中的听别人聊聊嗑也没出现,只好苦大仇深的默默等待着。 好半晌他都没将内力散去,就那么锲而不舍的希望会有哪边来个人影。 可渐渐入夏的季节午后实在闷热,他听着那些嘈杂的飞鸟鸣叫反倒头昏脑涨浑身无力,都快犯困了。 就在东卫缓缓闭上双眼想着先缓缓自已四望周围的疲惫,耳中清晰出现了人影飞掠声响。 并且越来越近,是朝着自已过来的。 听起来轻功不一般,若不是他还未将内力收回,可能不会轻易察觉到。 双眼蓦地睁开,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递去视线,在对方刻意隐藏身形变换路线的情况下,竟是一时无法捕捉到准确方位。 视线从远处草叶上迅速掠过,看过远远近近各个树梢枝头,手里攥着的暗器逐渐捏紧,肩背神经也瞬间绷紧。 就在他准确捕捉到来人的踪迹时,对方已经到了离自已不足十米处。 而且是放弃遮掩,堂而皇之的现身在了眼前。 东卫眉头渐渐蹙起,盯着对面目光冰冷明显是朝着自已来的人,感受到了一股隐约杀气。 没作犹豫,鞋底沉沉踩在枝干上,东卫迎着对面隐现铜色的面具翩飞下落。 下颌紧绷防备中连带着蓄势而发,冰冷的视线从对方没有任何纹路的面具上掠过,又迅速扫过平平无奇的墨色暗卫服。 早就知晓三皇子睚眦必报,必然会甩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招数过来。 却没想到竟是不遮不掩,坦坦荡荡立在了自已眼前。 眸色冰冷的菊落奉命而来,目的就是杀一儆百。 挫挫二皇子嚣张不可一世的锐气。 本还以为会费一番周折才能寻到合适机会。 却不想会意外察觉到内力波动。 杀谁都是杀,只要是二皇子府中人,杀一个是警醒,杀一双是教训! 能杀个皇子身侧的暗卫,更是再好不过了。 第273章 几乎是东卫蓄势攻击的同时,菊落眼中迸射出浓厚的杀意,迅疾如电身影转瞬间就如烈风袭境,裹挟着浓厚内力暴烈风流。 未到近前便抽身而起,攻击来势凌厉,几乎是直取对方命门。 东卫连续躲开了杀气浓重的索命攻势,身影如风,甩手就将手中的暗器抛出,堪堪卸下了对方招招致命的攻击。 趁杀招受阻停顿,身形闪烁忽隐忽现,虚实变换无常,以一种不可捉摸的姿态,快到应接不暇。 北卫负重铁轻功出挑,东卫也并没有落下多大差距。 身为暗卫,能在无数性命堪忧危险重重中保住性命,靠的从来都不是天定。 就算对方也是武功高手,是一等一的暗卫,也全然不惧游刃有余。 既然敢来皇子府捣乱,那便别想全身而退。 二皇子府暗卫身手卓绝是意料之中,菊落也从未觉得自已能不费吹灰之力能取得对方性命。 既然来了,他便已经将安危置之在外,做了必死的打算。 或许就算此次不死,终有一日也会精神耗尽力竭而亡。 两人来回搏杀了眼花缭乱的十几招,身法和速度都异常迅疾,仿佛蛇游草间难以琢磨。 面对面的凛冽内力碰撞,甚至发出了沉闷的响动,也震动了五脏肺腑与皮肉血骨。 像这种对方几乎带着搏命目的,东卫明显感觉到了三皇子府暗卫并不是揣着某个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而明明白白宣示着,对方就是来杀人的。 但他仍旧毫不退缩的迎了上去,甚至没有开口质问半个字,突然发动反击,不再留手直取对方心脏。 毫无意外让菊落机敏的避开,即刻手腕转动狠狠击出一个半圆弧拳。 浓厚的内力“砰砰砰”接连而至,此起彼伏让东卫应接不暇,好在身形速度够快,准确挡住了对方每次攻击。 此时两人交手已经将近一炷香,打斗动静大致已经被其他人察觉,菊落眉头紧锁,心下不想过多耽误。 定要速战速决取了眼前人的性命,只要先杀了他,先杀了他一个! 哪怕再有帮手赶到,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杀一双是一双! 念及此,无尽的杀意充斥在他周身。 菊落本来清明冷漠的瞳色逐渐泛红,好似缓缓升起的血雾,乍然晕染了杀意浓厚的双眼。 第209章 伤 交锋的攻势越来越激烈,气息相撞,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只听嗖嗖嗖几声。 暗器裹挟着无尽杀机迅疾而来,接着便是一声低沉如兽吟的暴戾怒吼,让惊惶躲过几枚暗器的东卫转回头眼中即刻映入了熟悉的猩红。 就在他惊疑的眸光里,对面方才还神色无异的暗卫,就恍似一头凶恶混沌的困兽。 双眼逐渐血红,瞳色里也没有了常人该有的情绪。 东卫出现了瞬间的呆愣,霎时就记起了那次帮北卫救下暗十的场面。 也是三皇子府暗卫,也是如这般情景,只转瞬的功夫,人就像是无故癫狂双目赤红。 透过冰冷的金属面具,都掩盖不住那股子疯癫和嗜血。 一股股冷冽刺骨的气息喷薄而出,对方顷刻爆发出不同寻常的浓厚内力,激的东卫汗毛直竖如芒刺背。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的当刻。 对面人从胸腔中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咆哮,身影转瞬逼近。 叫他只能下意识抵挡,却好似重锤凿身一般沉重碾过,恍若置身一场猛烈风暴中。 身躯上传来的钝痛唤醒了他疑惑不解的神志,清楚明了自已决不能再与这个怪物硬碰硬! 如此怪异的变化!方才还势均力敌的身手,此刻仿若凭空翻了三倍。 上次自已与北卫连同五皇子府的暗八,三人都不能在那个发疯的人手下全身而退,自已孤身一人再恋战恐怕要吃亏!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难不成三皇子手下的暗卫培养的都是难以掌控的疯子! 只听嗤拉拉割破空气的声音响起,菊落手中多了一把沾血的短刃,迎着午后猛烈的日光映射出冷冽刺眼的钢铁光芒。 “杀了你。” 那尖锐的刃锋再次贴着菊落的虎口划过,浸染的血迹晕红了条条痕迹,似乎是在献祭兵器。 而他自身仿若根本察觉不到疼痛,伴随着又一声低吼,脖颈青筋猛的高涨。 势如破竹,犹如一道闪电直插东卫胸膛,取其性命只在顷刻之间。 东卫迅速连连后退,揣着虚与委蛇尽快脱身的打算,只是对方的攻势实在迅猛,内力和速度都仿似提了几倍。 倒显得他极其慌乱,额角都见了汗。 只裹挟着无尽杀意的内力席卷,都卸掉了他大部分抵御,应接不暇。 几乎都开始看不清对面一心想杀死他的人,看不清那凶狠如野兽的猩红凶戾眸色。 那被面具遮盖住的面容,都好似再也掩饰不住背后扭曲的面容,将从里到外的阴暗面展露的淋漓尽致。 也蕴含着万丈深渊,吞噬着一切光明。 沉重的攻势劈头盖脸毫无空隙朝着他接连而来,奋力闪躲也无法躲过全部,一声又一声的撞击骨骼动静,一阵又一阵扩散锥心刺骨的疼麻。 东卫眼中的怒意缓缓消散,没了往日强撑起的坚定和力量,微微颤抖着指尖,眼底显现出一丝脆弱和彷徨。 第274章 身上累积的伤痕和过于应接不暇的脱力,使他动作变得迟缓。 难不成自已苟且偷生将近二十年,也还是要随着本就该走的归途。 血腥气几乎是擦着他的衣领掠过,甚至在他堪堪躲过致命一击的奋力躲避下,仍然还是划破了他的衣服前襟,也划破了皮肉。 随着迟缓而来的刺痛,乌云盖顶一般的压迫朝他呼啸而至,令他下意识窒息。 恍惚退避艰难之间,自身后席卷而来一股凛冽风流,顺着他身侧耳际扑啦啦刮动。 东卫虚浮退后抱着必死无疑的心绪中,肩后猛的撞上一个人,一只手臂将他拦腰一捆。 狠狠甩了出去。 他几乎是踉跄着连连退出去一段,脚步发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叮砰!” 即刻视线中就有猛烈的气流和金属碰撞声,令他下意识眯了眼。 再缓过神视线里就是西卫与癫狂嗜血杀意浓厚的暗卫激烈打斗到一处。 打斗转瞬激烈非常,随着时间推移,对面疯癫的人眼瞳似乎更加猩红如滴血。 血液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东卫低头看了看,是自已身上被划出的伤口流血不止,已经浸湿了大片布料。 他迅速稳定了心神,朝着对方陡然加快的短刃飞身扬起一脚,在刃锋即将贴着西卫下颌划过的当刻撞开了那把匕首。 也不可避免的被刃锋再次刺破了小腿。 “你先走!去将南卫北卫唤来!” 西卫才抽空隙喊出这一句,紧接而来便又是一声怒火滔天的暴吼。 “杀了你——!” 让他无法再有开口机会,反被不要命的攻势围的连连后退,转瞬也见了伤。 西卫并没有见过发疯无状的人,但也察觉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身手,能将东卫逼到毫无还手之力,自已也不能游刃有余的境地。 必然不是一两人能抵得住。 他来不及去瞥一眼东卫身上的伤,只想让他尽快离开这,通知南卫北卫。 或许多人缠斗还有一战之力。 东卫根本不可能走,他清楚知晓眼前这个疯子有多可怕,自已都只坚持了片刻,若是自已走了。 留西卫一人独自抵挡,一来一回耽误许久,万一抵挡不住。 极有可能自已见到的会是一具尸体。 “嗖嗖嗖”几声暗器顺着空隙飞掠,东卫想故技重施暂时阻拦住对方的攻势,好让西卫趁势退开。 大不了先躲一段,府内外还有侍卫军,也能抵挡一阵等到南卫两人赶到。 但他万没想到菊落丝毫连闪躲的动作都没有,只存着焦躁无比的杀心同归于尽。 暗器接连入体,深深没入皮肉中,都仿似打在棉花上,没引起他任何的痛楚和反应。 势在必得的杀招依然朝着西卫落下,闪转腾挪都化作了残影,仿若用尽了通身蕴含的一切力量。 “杀了你——!杀!” 震天动地的怒吼也撼动了心神,没了利刃对方的掌风如雨点一样密集。 东卫即刻冲上去分散了部分攻势,但仍是杯水车薪。 对面暗卫的眼瞳从猩红变的血红,甚至隐约有血迹从眼角渗出,力量也爆发到无可比拟的暴戾。 凛冽如风刀的内力急流从两人眼前顷刻而至,东卫下意识将旁边人扯了一把,来不及闪躲死死闭上了双眼。 那就死吧,早死早解脱。 寒凉冰冷的攻势几乎掀动了他的鼻尖,但身上却被温热遮挡,带着隐约暖意的身躯压在了他肩上。 在他睁眼的即刻,一股沉重的内力碰撞躯体震荡感顷刻传递到全身。 隔着身前被震颤的胸膛,再传到了他的身上。 仍旧感受到了一阵剧烈麻木。 眼前依然是猩红暴戾疯癫狂躁的敌人,东卫抑制不住的睁大眼,随着贴在自已身上的人猛烈抽动弓起的脊背。 清晰听到西卫贴着自已耳边呕出了一大口血。 滚烫的,浓烈的,淋在了他的后背上。 第210章 你不能死 东卫做不出别的反应,就迎着那双猩红的眼瞳,迅速抱着西卫转了个身。 将自已的后背留到了另一面。 不行。 不行,你别死,要死也是我死。 耳边先后闪过两道身影,察觉动静赶来的北卫和南卫掠过受伤的两人直直的抵御住即将落下的杀机。 但东卫没有反应,他没有迅速回头朝着北卫抱怨大喊“你怎么才来!” 只是精神恍惚抱着失去气力的人,抖着双臂将人抱起来,慌不择路的躲出去一段,擦跪到地上又惊慌失措的哆嗦着。 他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才搂着西卫的后颈将人靠在自已身上。 盯着对方身上大片粘稠血迹不知道该怎么办,血迹太多了,甚至还在不断的阵阵呕出。 就像是流不尽的红潭湖泊,顺着面具和遮挡口鼻的布料迅速往外渗。 湿透了,全是血。 流淌进脖子前胸大片大片,散发着浓郁的铁锈味。 东卫抖着手指来回慌乱不知该如何下手,看向西卫半垂的双眼才迅速将脸上已经湿透的布料扯下,看着阵阵流出的血迹忙乱的用袖子擦抹。 连面具后都是血,灌的鼻子眼睛处都是。 他又立即颤抖着将面具解开,惊慌撇到一旁,见到眉目脸颊满满的血迹连话都说不连贯。 第275章 “你你你别死,你不许死——!” 他不停的用袖子擦拭对方脸上的污血,全然没有了方才还满是嫌弃的模样,就不停的擦。 擦了又流,流了再擦。 直至袖口已经完全被浸湿,擦过去反倒更是一片血红。 身后是激烈的打斗声,东卫的心跳无法抑制的狂跳。 方才那用尽全力的一掌,就在他眼前,结结实实拍在了西卫后心上。 不是挨在四肢上,不是挨在肩胯上,就砸在了后心上。 就那么浓厚的内力,不死不休的狠劲,足以将脏腑震损,东卫实在是慌了,哪怕觉得自已今日真的会死在这。 他也没有如此慌张,顶多是视死如归罢了。 可是西卫不能死,他不能死啊。 无法保持镇定的视线中,西卫脸颊上血迹斑斑,即使他不停的擦拭,也还是血红一片。 那湿漉漉污浊的血迹,无法掩盖住略显痛苦的眉目。 眉头微蹙,眼神逐渐涣散。 东卫半张着嘴,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已一模一样的脸,无法从口中再发出半点声响。 只能无声的从心里呐喊。 你不能死啊。 只有我能死,你不能死。 爹娘拼尽性命才将你保全,你怎么能枉费了他们的苦心。 西卫显出涣散的目光里,平日的沉稳疏离尽褪,仅留下一种强撑许久的茫然。 就像是儿时血光冲天的那个场景,周围所有人都被屠尽,父母尸身凉透,所有人都没了生息。 东卫冲进家门亲眼目睹时,屠杀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他惊恐万分,心如刀绞,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在那一天自已仿佛又是被独独抛下的那一个。 永远都是将他摒弃在外,叫他要独自去面对这种锥心炼狱。 自幼他就不能承欢父母膝下。 兄弟二人呱呱坠地不过相差毫厘,有着相同的模样,相同的一切,却独独因为他是哥哥,就要被狠心送到外祖家寄养。 他不能经常见到自已的爹娘,不能像弟弟一样依偎在母亲身旁。 终待他经历九死一生再回家。 家门内却也没有了任何一人能朝他露出个阔别已久想念的笑容。 自始至终,他都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可父母将他抛下了,最终却并没有独留下他一人。 他趴在井沿顺着微弱的声音朝井底看进去时,对上的就是像眼前这样一双惊惧茫然的眼睛。 瑟缩着,防备着死死盯着他看。 所有人都死了,爹娘走投无路将幼子放在桶中藏于井下。 给他弟弟千辛万苦留了一线生机,也给他留下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藏于井下一天一夜,惊惧无助的听着外界的惨叫厮杀,忍受着父母亲人一个一个在不远处丧生。 苦熬等待着昼夜交替,年仅七岁的西卫才终于等来了救他的人。 那是与他有着相同面容,同样年仅七岁的孪生哥哥。 在此之前,西卫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与自已长的一样的人,只是一直知晓自已还有个哥哥。 他哥哥趴在狭窄的井沿上,肿着双眼红着鼻尖,遥遥朝底下望。 或许是吓傻了,也或许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他静静的没有出声叫他一声哥哥。 而在潮湿寒冷的井下苟且偷生了一日一夜的孩童,心里也增出了冷血和防备,将自已真正的渴望,害怕,都隐藏在了面无表情的表层之下。 他哥哥同样不过是个七岁的孩童,像是凭空生出了更多的蛮力。 艰难的,流着眼泪,生生半抻半熬,拽拽停停的。 将他从井下拉回了冷漠寒凉的人世间。 当时东卫的眼中一片血红,他默默的看着面前不发一语,与自已长着同一张脸,不会哭也不会笑的人。 盯着他浑身湿漉漉止不住颤抖的小小身躯,和满是防备的眼神。 心底并没有浮起久别重逢的酸涩,只有隐隐约约不得纾解的恨意。 七年,只有你可以承欢爹娘膝下,受得无限宠溺百般疼爱。 我却只能日日夜夜独自成长,到头来,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机会见到! 到底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只因为我比你早几分来到这人世间!只因为你要唤我一声哥哥?! 可我也仅仅只是早来了那么一丁点,一点点而已。 沉默寡言的西卫死里逃生,浑身湿透体温冰冷。 他没有从素未谋面的哥哥眼中看见与父母相同的疼爱,哥哥也没开口跟他讲半个字,就只用介怀的眼神看着他。 好似只是一个流着相同血脉,却并无深厚情感的陌生人。 他禁不住去想,或许是自已带来了灾祸。 是不是自已的错? 是不是因为自已,爹娘才会丧命?为了将他藏起来,爹娘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哥哥才会讨厌自已吧。 他抖着嘴唇不敢说话,将所有的眼泪和想哭出声的冲动压进了心底,觉得自已是这世上最大的罪人。 往后也变的沉默寡言,跟在并不喜爱自已的哥哥身后,直至他们从兄弟变成了厮杀的暗卫,变成独立的两个人。 一个东,一个西。 至此真正的分道扬镳,话不投机。 第276章 第211章 兰情走险 仿若真的就变成了并不熟悉的陌生人。 西卫无数次想离哥哥近一点,但他又没有去奢求的脸面。 只得借着一些并不严重的小错误和琐事,不停的出现在对方眼前。 说着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责怪,看着对方眼里逐渐更加反感的情绪。 西卫又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口血,他努力睁开视线看着惊慌守着自已的人,即使自已身上污浊一片,对方眼中也没有了半分嫌弃。 反而不停的替他擦拭着,不停的说着“不要死,不能死。” 眼神里全是害怕和心疼,温热的手心在自已脸上不停抹蹭着,试图擦去那些流之不尽的血迹。 他终于从哥哥眼里看见了关怀,不再是厌烦,不再是避之不及了。 东卫扯着他的衣衫口不择言唤着他,这种显出涣散无力的眼神,茫然又惊惧的眼神。 像极了当初从井下冻到瑟瑟发抖的那个小孩,湿漉漉的缩在自已眼前,用防备又怯懦的眸色盯着自已的样子。 他当时已经够可怜了,他经历了那么多人惨死,只是被吓坏了。 又冷又饿又难过至极。 只不过因为自已没有自小养在父母身边,因为出生时弟弟更加孱弱。 将自已被忽略被送出去的所有原因,满门被屠的所有罪责。 全都怪在了与自已血脉相连的弟弟身上。 如果他没有在井下呢?如果当时弟弟并没有活下来而是也丧生在血泊中。 自已还会生出无限怨怼和不甘吗? 就像现在一样,浑身是血生机渐失,不能啊。 “不能死不能有事,看着我,看着我!” 东卫几近崩溃的捧着西卫的脸,手心里是血红黏腻一片,根本无法冷静的开始嘶吼,最后对着身躯无意识抽动,口鼻渗血的人苦苦哀求。 “求你了……哥哥求你了你别死啊啊啊啊啊……” 四周除了打斗声就是嘶吼声,还有断断续续的轻微咳动声。 须臾之间本就不放心后赶至的南卫北卫也因为生死不知的人慌了神。 但此刻并没有空隙让他们朝身后瞟一眼,抵挡面前这个癫狂如修罗的疯子已经困难万分。 没有痛觉,不知疲累的强悍力量使得两人无法正面抵御,只得对了个眼神分散攻击。 北卫如刮过的疾风一般从四周身形腾挪,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在攻势当前突然挡下狠厉的杀招。 “久了他便会脱力!暂时拖住!” 几日前在偏巷中将暗十重伤的疯子也是这般不知疼痛疲乏,但只要拖久一些,总会有卸力的时候。 两人配合着前后吸引,也无可避免的落了一些皮外伤,打斗的动静将府门附近看守的侍卫军惊动。 阵阵兵器碰撞声和脚步跑动声由远及近,先有十多人转瞬就赶到了近前。 四下围拢将战局困在其中,正面对敌的南卫才得以片刻喘息。 不知状况的侍卫军手执兵器直直的冲了上去,被阵阵爆发出来的内力震的肩臂发麻。 面前疯子一般满面血色癫狂的人根本不畏伤痛。 迎着被内力震的七零八落的刃锋不闪不躲,徒手夺刃挑翻了面前之人。 而后便是惊摄人心的嘶吼甩开兵刃无差别屠戮。 隐在暗处的兰情见菊落的状况已经癫狂至顶峰,恐怕不能再支持太久,在二皇子府外还是太过于冒险了。 不久便会有源源不断的侍卫军包围过来。 兰情不能再放任菊落停留,若不然最后真的要交代当场,再不能回去了。 他瞥了一眼跪地满身鲜血的东卫,还有人事不知的西卫,心下觉得估计是救不活了,也算完成了殿下的授命。 本想再迟几个呼吸的功夫,因着此时菊落癫狂无状,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 但随着众多侍卫军的出现,如疾风般掠近一道内力浑厚的身影。 兰情定睛见到来人一身金贵紫衫武服,通身寒凉脸色冰冷。 随着内力裹挟身姿翩飞,衣衫下摆上的雪青仙鹤仿似高展羽翼,裹挟着一身与生俱来的沉重威压。 二皇子。 二皇子幽深的眸色扫过眼前的一片狼藉,看向倒在地上血迹斑斑的两个人,慌乱而无法镇定的东卫,呕血一身不知生死的西卫。 待他将视线转到还在混乱不断伤亡的战局中,趁乱冲出了一抹卓立身影。 在紧张万分打斗中的人完全没有防备时,率先连甩出多枚暗器,“噗呲噗呲”接连传出入体和痛哼。 而后迅速冲入了厮杀中,反应及时躲开暗器攻击的北卫和南卫闪身下意识退了两步。 随后才捕捉到了突兀出现的暗卫。 电光火石间兰情只贴在疯癫狂躁的人耳边说了什么,就在停顿反应的即刻。 极快并不恋战迅速想将人带离。 北卫瞬时反应过来就动了,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冲到了面前,紧跟着是南卫迅速闪身去截断退路。 浓厚的内力波动也转瞬即至,二皇子眸色阴沉杀意尽显。 兰情自知不能轻易全身而退,甩手便将手中提前攥着的药粉用内力拍出打散。 顷刻随着轰卷起来的大片风流,白色粉末成雾状扩散飘飞。 扑在了近前的北卫脸上身上,身后的南卫未能防备吸入口鼻,也不能避免的散落了兰情与菊落一身。 第277章 与一身血迹相融。 北卫下意识屏住呼吸还是晚了,不仅一时视线受阻,还即刻就感到了窒息和眩晕。 猛烈的掌风自他身侧奔袭而至,拍散了大部分烟雾,但粉末似乎细碎过轻,反倒打着旋翻卷开。 二皇子攻势并不是朝着白烟,而是直接击向撤步想着全身而退的兰情。 掌风也准确的席卷着飘散的白雾落在了兰情的身上,令他立即传来一阵钝痛发麻,心肺翻搅。 仍旧不能耽误,转身便将背后暴露在外,争得一线生机。 视线模糊的北卫感到一阵恍惚,遮住口鼻的手松了松,堪堪拦阻了二皇子的脚步。 “殿下别靠近!这是药粉!” 他们都可中药,但殿下决不能。 万一还有什么隐藏在暗处等待机会的人,还存着什么别的手段,岂不是置殿下于危险之中。 止步在药粉飘散的边缘,二皇子眼睫微垂眉梢冷硬。 屏住呼吸盯着面前已经落在身上的粉末,心头怒火中夹杂了抑制不住的反感。 第212章 会救他 四周阵阵咳嗽和倒地动静,离的范围远的侍卫军立即朝着逃离的人影追去。 却因身上或多或少有伤还吸入了诡异的药粉,四肢显得有些乏力,转瞬就落下不近的距离。 后赶至的侍卫军接连朝着那个方向追截,迅速分散开寻找排查。 伫立原地的皇子没有怒不可遏的发作,任由手下人各自去追寻,滔天的怒火都掩盖在了冷若寒霜的脸色之下。 沉默回过身看向重伤的西卫,眼看着就生气渐失,下颌紧绷指节收紧咔咔作响。 东卫此时眼眸红到仿似身上的血液,他虚浮的托着西卫仿似逐渐泛凉的脊背,通身也感到了无尽的寒凉。 “……殿下……救……救……” 救救他。 此时西卫半垂的视线已经完全垂落下去,即使不再呕血,丝丝血迹还是顺着嘴角渗出,身上湿漉漉黏腻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二皇子紧绷的下颌略微动了动,扫了一眼口不择言的东卫,没有显现出过多的情绪。 “带回府。” 东卫瞬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撑起精神摇摇晃晃将人抱了起来,拼尽全力朝着府内紧赶。 挪动脚尖跟了半步的北卫虽然也十分想过去帮一把,但还是留在了府外,极力忍下混沌不清的思路,顾及着眼前的狼藉。 也还需要他留下看顾指挥是否能抓住那两人。 皇子淡漠的看了负伤的北卫与南卫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二皇子府出现了一阵慌乱,里里外外的侍卫军进进出出,伺候的下人也脚步迅速的准备着热水。 府内大夫即刻就到了前院,着手查看重伤不醒人的伤势。 东卫并未将西卫带进主院,也没有进入前院正厅。 只是寻了个空旷阴凉的地方,将西卫缓缓放在了地上。 血迹还是沾染了院中一大片,污浊散发着腥味,东卫无法过多顾及殿下对脏污的反感,心焦难当紧张万分的等待着大夫的诊断。 二皇子踱步经过前院,没有看院中的轰乱和污浊,径直走向了书房。 身上沾染的药粉和血腥味让他感到阵阵难忍,却没有立时吩咐下人任何一句。 只默然拉开了书架旁的屉环。 从中取出个精巧的小木盒。 捏在手中看了片刻,抬步又朝外走去。 他的面容冷硬寒凉,他的眉目仿若漠然无情。 只如不想沾染凡间尘埃的独立一人,世间的一切都不能记挂在眼中。 诊断许久的大夫面露难色,面对东卫充血的眸色最终不忍的给了不清不楚的结果。 “内伤过重,这,这还是看个人造化。” 他真的没敢直接说实在难救,依照脉象这人脏腑受损,恐怕除了受损,还积着淤血难以排出。 都吐血颇多,就算拿汤药吊一吊,也不定能不能活下来。 呆愣反应了几秒东卫一把薅住了大夫袖子,用力扯拽着追问。 “什么看造化!你得治啊你开药啊现在就开药!” “一口汤药都还没灌下,什么造化不造化你是不是庸医!快些不要耽误!” 什么造化!有伤就治就温养! 养一月养一年!无论多久总有一天能养好!说什么造化不造化! 暗十也受了伤,他都没事。 东卫慌张的伸手去捧西卫的脸,他弟弟肯定也没事。 满院飘散着令人心悸难安的血腥味,四周也全是擦蹭滴落的血迹,东卫锲而不舍的低吼着让大夫尽快想办法。 大夫只能慌慌张张的开着方子,可等这药熬好都不定还顶不顶用。 “最好是先含片人参吊着呀!” 东卫再次茫然的反应了几秒,人参,人参。 污浊不堪的视线中无声出现了一抹身影。 东卫茫然的仰头看去,二殿下眼神淡漠,视线从他脸上掠过落在昏迷的西卫身上。 甩手朝东卫抛过来个东西,东卫下意识迅速接在手中。 是个雕工繁复只有手心大小的木盒子,上面甚至有严密的蜡封。 他疑惑茫然又无助的朝着主子看去,二皇子只淡淡说了三个字。 “喂下去。” 第278章 而后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再多看一眼。 留下东卫反应了片刻,慌乱颤抖着划破盒子的蜡封,手腕大幅度抖动着打开,看见里面只有一颗药。 又抖着手腕捏着那枚药像是得到了什么救命的一线生机。 生怕掉了,丢了,他小心翼翼的捏着,也小心翼翼的将一身血迹的人托着后颈扶起。 万分谨慎的将那一粒不知是什么作用的药,塞进了西卫口中。 他不知道这药是像人参一般该含在嘴里,还是需要用水将之灌下去,是殿下给的,应该会有用吧? 南卫与北卫交代了一声,还是实在无法放心的回府中想看一眼。 西卫自来都与他在一处,是个极遵守规矩的人,南卫也十分害怕他会丧命今日,自此阴阳两隔。 若是府中大夫不能应对,或许应该多请几个大夫来看。 裹挟着一身血腥味他忙乱的赶到前院,脚步还有些虚浮不稳,也不知对方撒出的药沫是个什么东西。 能瞬间叫人气力失了大半。 等他压制不住心悸的到了近前,正看见东卫托着西卫下颌不敢撒手,好像是喂了什么东西怕不小心掉落。 看诊的大夫脚步凌乱的紧着去熬汤药,南卫屈身半跪在地上攥住西卫手腕,还未探得脉搏触手就是阵阵冰凉。 顿时神经一紧,心里有更不好的预感。 “他能好,他不会死。” 本就心神不定的东卫看着南卫难看的脸色沉沉开口,仿佛也是在告诉自已,音调加重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会死,殿下给了药,一定能救回来。” 触及东卫布满血丝紧绷情绪的双眼,南卫半晌也说不出能让人安心的劝慰,视线落在搁置在地上的药盒上。 他满含痛色的眼眸瞬时难掩惊诧。 那个药盒? 南卫是最早随身在二皇子身边的影子,他比东卫了解殿下更多,也是他们几个中唯一见过那个药盒的暗卫。 二殿下的生母出身江湖。 在入宫为妃前本是江湖儿女,身怀武艺性子洒脱。 只是随着踏进宫门,再洒脱的人也会被皇权桎梏,彻底撒手自由。 与自由之间,也仅仅留下了一枚对江湖人至关重要的吊命伤药。 听说是门派传承下来的。 后来殿下的生母辞世,这枚伤药就到了殿下手中,作为对母亲唯一的念想留存着。 从一开始的常常缅怀,至后来的鲜少再取出到眼前观看,殿下早已经从一个在母亲记忆中向往江湖的孩童,变成了挣扎在权利纷争中的皇子。 思绪乍然纷乱,南卫盯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药盒,心头涌起阵阵酸涩。 “是,他不会死的,殿下会救他。” 第213章 救的是自己的暗卫 南卫思绪只诧异了一瞬,迅速吩咐人端水过来。 沉稳的声量给了慌乱的东卫主心骨,捏着西卫血迹晕染的下颌试图喂些水。 “即使不能吞咽,用水将药化开最好。” 确定丹药已经完全化开在口中,东卫才松开了托着下颌颤抖的手,将人从冰凉的地面捞起来抱在怀里。 踉跄着起身回住处,试图用自已也泛着无尽凉意的体温将怀里的人捂热。 “热水,备些热水。” 前院的轰乱依旧继续,来来往往的下人脚步不停,南卫尾随着东卫走回住处,看着他将人安稳的放在床榻上。 又嘱咐人一会儿将热水和巾帕送过来擦拭血迹,抬步急忙朝着皇子寝殿的方向走去。 “将灶房所有的热水都烧上!尽快备好送至殿下这边!” 灶房里平日里是常备着热水的,因二殿下极其喜净,不时便会突然需要用到。 所以府内灶房为了能尽快不至于忙乱,都是烧好热水搁置着,快凉了便再烧。 没一会儿便有下人接连不断地将热水送至主院,尽量放轻动作不扰到主位上无言端坐的皇子。 二皇子漠然看着下人进进出出按部就班忙碌不停。 眉目微垂略显阴沉。 下人都是极有眼色的与殿下保持距离,所有人都知晓二殿下极尽难以忍受污浊,也最不喜他人靠近。 皇子视线落在自已沾染粉末的衣衫前襟上,一动未动不去触碰分毫。 待里外的下人终于匆忙将沐浴用水备好,外殿的门被关上,没有留任何一个伺候的人。 寝殿陷入一片寂静,仿若此时落下一根签子都能听见,主位上的身影还是没动。 过了阵,殿门外有人靠近。 午后明亮的日光下,清晰投射进一个影子。 南卫盯着紧闭的殿门犹豫了一瞬,他知道自已此时不该过来打搅殿下,但还是屈膝跪在了殿门外。 默默低垂着头,躬身一头磕在地上。 “谢殿下舍药,救西卫一命。” “殿下恩情,我等无以为报,唯有毕生偿还。” 沉默许久的皇子略微侧头看向殿门方向,起身朝着浴桶走去,走至三步之外停下脚步。 缓缓启唇,淡漠疏离。 “本殿救的是自已的暗卫。” “命都是本殿的,何来什么恩情。” 何况那枚丹药已经尘封太久,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昔人已逝,药是否还有用尚未可知。 第279章 门外的南卫听着并不带多余情绪的话,心头还是酸涩难言,是殿下的暗卫。 他们都是殿下暗卫,本就是追随前后的影子。 但也只不过是影子而已。 影子存在的命数便是护主安危,为主子挡下每一次的危机和险境。 就算死了,那也只能称做死得其所,殿下的前程也不会因为一个影子的消失而有任何的偏离。 主子完全可以丢掉舍弃,任由生死听天由命,身侧也还会再有新的影子。 可那丹药,却只有一枚。 只有一枚啊。 伴随着殿下的生母度过了后宫无数寂寥的日子,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冰冷彻骨的宫墙内,维持着一丁点的希冀。 后来又被殿下视若珍宝般的藏存着,将浓郁的思念都为之寄予。 如今。 江湖,生母,都早已是身处皇室的殿下永远都无法触及的过去,至今伴随着这药盒的蜡封开启,丹药消失。 也将再了无痕迹。 半晌,南卫都没有听到内殿传出任何动静,他有些担忧殿下心情阴郁,难以纾解。 犹豫着是该赶去府外,将三皇子派过来的人尽快抓住,仔细查探周围还是否有别的阴谋。 可又有些不放心殿下身边没有人使唤着。 他跪在地上踌躇不定,寝殿门内传出了平淡的吩咐。 “进来。” 这让南卫怔愣了一瞬,因为殿下沐浴时不准任何人靠近,但很快反应过来迅速从地上起身,伸手小心翼翼的去推殿门。 轻声开口提醒着。 “殿下,属下进来了。” 随后门发出轻微的响动,只流泻进窄窄的一道午后光线,便迅速又被关的严严实实。 二皇子立在浴桶三步外,背对着殿门,南卫抬头看过去时入目还是金贵齐整的紫衫缎面,衣衫下摆的仙鹤祥云纹路平静无波,没有半分褶皱。 殿下卓立直挺的背影就那么静静伫立着,并未回身。 浴桶里的热水冒着丝丝细微的白雾,在已经入夏的季节里并不明显,南卫还以为是沐浴用的水有什么不妥。 影响了殿下的心情,想着他便走过去查看。 目光在桶内迅速扫了一圈,一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或许是殿下需要在水中放一些香料去去沾染的血腥气。 他转回视线正要询问,二皇子未发一语的垂了视线,看向前襟上沾染的白色粉末。 默然微微抬起了手臂,南卫这才意会过来,走近了几步帮着去解外衫。 连腰封上都沾染了一些粉末,难怪殿下半晌都还未动作,定是不想去触碰这些来路不明的脏污。 南卫一改平日的沉稳,显得有些紧张。 触碰到衣领时轻到只要殿下皱一下眉头,就能迅速撤出两步之外。 过于小心翼翼的反应让二皇子将视线在他像怕吓着谁的手指尖掠过。 没说什么。 任由这种慢动作拖拖沓沓,绷着脸色耐心等外衫终于褪下,才又开口。 “出去吧。” 第214章 暗十的伤 南卫如蒙大赦,平日里殿下从不许人到近前。 就连生活起居都是亲力亲为,冠发,宽衣从不假手旁人,连收拾寝殿的人都尽量挑在殿下不在的时候。 他确实紧张自已会不小心惹的殿下反感。 好在殿下也只是不想去触碰染脏的外衫,依然秉持着厌烦他人在旁的性子,淡淡瞟了一眼南卫手上的外衫。 “拿去查查上面是什么东西。” 寝殿门再次关闭,殿内仅剩了二皇子一人。 轻薄的里衣尽褪,他沉沉匀出胸腔中的一股浊气,温热的水流清澈干净,浸湿了通身肩背和垂落的发尾。 水线将将没到肩下,遮挡不住身上隐约一些浅显的疤痕,像是已经愈合消退了太久的时日。 也或许是受伤还在年少时。 但这些痕迹没有让任何人见过,或许也能当做不在吧。 盯着渐渐平静的水面,隔着升腾的氤氲雾气,皇子的眸色幽深沉郁,目光始终未落到实处。 似有心事般晃神只不过片刻,转瞬眼神冰冷彻骨。 曾经那些妄图将自已践踏的败类,都没有任何好下场,所以。 “你打算用多少代价来偿还。” 不慎被药粉扑了一身的北卫视线眩晕不能集中,即使他已经耗费内力试图将药力驱散一些,但还是诡异的没有明显改善。 反而因为气力虚浮,渗出了一身的汗意。 除了相同被波及的侍卫军,其余后赶至的人手都已经四散严格搜寻着,半晌都还没有抓到人。 他正想强撑着也到四周去查探,从府内返回的南卫拽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样?是不是还提不上力气?” 被他这并没用多大力道的一抻拽,北卫积攒了许久的半晌的精神即刻就又变的涣散,有些无可奈何的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也不知这是用了什么鬼东西!” 南卫也同样被药物波及,他眺望四周看了看还在严格追寻的侍卫军,开口回应。 “或许很快就能知晓,已经送去让大夫分辨。” 北卫心中思绪纷杂,三皇子的手段照二殿下所说,尽是些阴招。 没想到招数阴险也便罢了,连各种上不得台面的药物也用上了。 第280章 他想到还生死不知的西卫顿时有些堵得慌。 “西卫怎么样?大夫看过了吗?” 南卫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暂时没提丹药的缘由,只避重就轻的回应着。 “服了吊命的药,想来应当能撑住。” 其实他并不能确定西卫是否能保住性命,只传言中的江湖人吊命的丹药,谁又能知晓是不是夸大奇谈的传神呢? 还是需要真正的医治和汤药温养,盼着内伤能有恢复的可能。 想着他蓦然抬眸看向走神的北卫,突然询问道。 “上次你回禀殿下说在五皇子府附近也见过这样的疯子,不是说五皇子的暗卫也被重伤昏迷?” “也不知那个暗卫现在是什么状况,是否痊愈?” 南卫的询问让北卫一时有些茫然,沉默着并未回答。 他自已也并不知暗十现在的状况,到今日究竟醒没醒。 想着心中的焦躁便又多了几分,声音沉沉的转开了话题。 “这种疯癫来的蹊跷,看起来可并不像是练功所致,看来还需禀告殿下再多行斟酌。” 三皇子府的暗卫都两次出现过这种癫狂反应,南卫蹙起眉头也觉得此事确实严重,点点头再三思虑着恐怕得着重注意。 北卫的思绪却抑制不住的又飘向另一边,尤其今日经历如此血腥骇人的交锋杀戮,眼看着西卫生死不知。 他实在难以压制住腾起的阵阵难安。 暗十此刻究竟醒没醒? 五皇子府中,着手医治暗十的白先生此时正在主院。 这个时候是他大致该给萧争把脉的时辰。 萧争的外伤恢复还算顺利,由于近几日也只穿着里衣。 顶多是闲不住不久前趴树上看鸟窝,倒真没有牵扯太多。 萧争心里也记挂着白先生会来主院的时辰,早早的带着暗十一就跑了回来,老老实实的坐在院中桌子边上。 默不作声等着老先生先开口。 蓝慕瑾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眸色沉郁的看着萧争,若不是这傻东西还没忘了自已看诊的时辰,准时跑了回来。 他真的是要忍不住生气了。 老半天都跑的不见人影,跟暗十一。 灼灼的视线又从萧争脸上移开,落到了默不作声站在萧争边上的暗十一身上,又沉了几分。 就看着暗十一瞪着眼紧张兮兮的盯着白先生,仿佛是在等待什么宣判似的,又像是等待妻子喜讯眼巴巴期盼着的丈夫。 …… 怒气又涨了一大截。 跟这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跑出去玩!形影不离跟黏在一块了似的! 把个脉都贴到一起! 真的很想现在立刻马上就将暗十一给丢出去! 沉默诊脉了有一阵的白先生收回手,嘴角带上了几分慈祥的笑意,秉着尊礼的想法本想先与五殿下回禀。 却不想侧头就望见了皇子冷气森森的脸色。 …… 只好及时收回眼神看向瞪着亮晶晶大眼睛看自已的萧争。 “萧公子脉象平稳,恢复极好,汤药还是按时喝,用于驱散毒性。” 萧争眼巴巴等了半天了,他可没想听自已好没好,又喝不喝药,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等着白大夫说完。 才终于将早就想问的话脱口而出。 “神医大叔,您一会儿是不是要去角落那个院子看内伤?” 第215章 得把他轰走 笑意吟吟的白先生听他这么问,点头附和。 “是,老夫一会儿确实要去角落那个院子,看看那个脾气急的。” 想起暗十,白先生只觉得十分无奈,前几日还差点丧命满身是血的个重伤患,不老老实实养伤就算了。 这才刚恢复一些,刚能走路稳当,这两日便每一见到他就急冲冲的询问一遍。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练功?” ……唉。 这些年轻人啊,就没个让人省心的,好在萧公子还算听话,除了也总是偷偷练功以外,倒也不算执拗,有度。 听到白先生果然是去看内伤,萧争撅着嘴心道果然,暗十果然是受了内伤! 还遮遮掩掩生怕自已瞧见,藏着躲着的。 德行,谁管你了! 他突然气鼓鼓的表情又给白先生看一愣,心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情绪怎么还一会儿一变呢! 还没诧异片刻萧争那个憋闷脸色跟昙花一现似的,转头的功夫又变了,眼角弯弯笑的十分谦逊。 “神医大叔,那个脾气急的,他恢复怎么样?” 白先生都反应不过来了,看着萧争沉默了一瞬,又看了一眼瞪着眼朝自已瞧的暗十一。 最后将视线落回到面色如常,仿佛方才并未生气的五殿下那边。 见皇子温煦和善的牵着唇角告了一声“辛苦先生”,才开口耐心告知了萧争暗十的状况。 “他受伤还是颇重,脏腑本是有些淤血的,近几日服了药,恢复已算不错。” 迎着萧争喜悦起来的眼神,白先生有些犯愁的接着道。 “就是实在不拿性命当回事,总想着跑出去练把式,你若能劝,便去劝告着。” “万一落下隐疾,得不偿失。” 萧争便大包大揽的全应下了,将白先生送出院子时,蓝慕瑾沉吟着开口。 “暗十一,天色将晚,你随先生去,一路照看着。” 第281章 还没等暗十一惶恐神色露出来,萧争大眼瞪的老圆,歪头看着他不能理解,嘴里不清不楚叨叨了两句。 又没心没肺的嚷嚷着。 “你叫他去干什么,他自个儿走路都飞着走。” 而后探头朝着院外看,准确寻找到等在院外的人,嬉皮笑脸的夸赞。 “神医大叔,这不是您徒弟吗?” “哎怎么在外头等着,不用学艺啊?下次一块跟进来别见外。” 蓝慕瑾:……。 这恐怕是五皇子最憋气的一天,本来安静的寝殿院落被萧争一张一合的小嘴儿叭叭的快成了菜市场。 谁来都欢迎,来了最好还别走。 一块待会儿啊,揽客似的就差死乞白赖将人都留到住下了。 夜里也薅着暗十一俩人就在院子里还找了个乌漆嘛黑的角落,说什么一定得看不清练暗器才能打的准。 一边玩闹似的练一边嘀嘀咕咕。 看的他都眼烦至极,满腔的憋屈劲儿都快从眼瞳里溢了出来。 而这种憋屈到了深夜,也终于在将萧争捞进寝殿休息时,最终演变成了压不下去的委屈。 寝殿里,他的阿争赤着上身,乖乖等他帮伤口上涂药。 也不说气人的话了,也不抻着脖子推窗户瞧外头了。 无比老实又乖顺,在碰到敏感处的伤口时,还会忍着瑟缩咯咯乐。 看的蓝慕瑾一整天的烦闷都消散一空,尤其乐到上气不接下气倒在床上缩成一团时。 连带着他的嘴角也被逗的勾了起来,凑过去揽着后背将人捞进了自已怀里。 阿争小猫儿似的一拱一拱生怕自已又挠他痒痒,还主动讨好搂着他蹭啊蹭的,软的一塌糊涂。 白日里萧争又爬树又吊枝的有些疲累了,拱着拱着就一骨碌翻进了床榻里头,搂着被子一蜷。 合着眼开始犯困。 寝殿里烛火微弱,蓝慕瑾侧卧在外沿,目不转睛的看着萧争的懒怠样。 垂落下去的睫毛被垫在脸边上的枕头压的微翘,将半个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骑着被,撅着屁股,像个吃饱了犯迷糊的狗崽儿。 越瞅越入迷,越看越喜欢。 怎么能这么讨人喜欢呢,尤其是迷迷糊糊还嘟囔着自已的名字,迷迷糊糊跟他叨咕着。 “蓝慕瑾……蓝慕瑾暗十……暗十受伤了……让那较劲傻子多养几天……” 还记挂着别人呢,你自已才是傻东西。 无意识呓语着的人就像是一颗散发着莹润光泽的夜明珠。 在蓝慕瑾眼里珍贵,好看,爱不释手,时时刻刻都不想摸不着看不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诱人香味。 连身上涂抹的伤药都变成了独有的药香味。 他轻轻将阿争圈进了臂弯里,手心隔着平滑的里衣缎面抚摸着,蜷起来的人也暖暖的,软软的。 指腹按捺不住的揉搓着,蓝慕瑾贴着萧争的脸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抑制不住满腔的爱意,顺着脸颊亲了又亲,手上的力道恍惚不小心加大了一点。 令已经思绪混沌的萧争吃痛叮咛了一声。 哼哧咯叽的好似在撒娇。 蓝慕瑾脑子轰的就热了,手臂圈紧整个人都压了过去。 顺着侧脸蹭到耳边磨蹭着,又贴着颈窝试图将犯困的萧争唤醒,手心来来回回在他身上划拉。 惹的萧争伸手推着他胸口抓挠了几下,整个都挠进了他心尖里,刺挠至极。 就在他准备不做个人,搅乱阿争的困意,试图让他辛苦些晚些再睡的时候。 萧争皱了皱眉贴着他耳边糊里糊涂不清不楚的咕哝了句。 “……暗十一……暗七和十一闹别扭了……你别赶他走……” “……嗯……” 心里窜上来的冲动在耳边传进“暗十一”的名字时,蓝慕瑾脑子嗡的一阵清楚了,盖过了萧争软软糯糯的哼哼声。 他此刻无法抑制的将注意力全透过窗缝到了院子里。 院里守着个暗十一。 积攒全身的火气顷刻消失一空,整个人都被憋屈和怒气充斥。 委屈的都想现在马上冲到院中将人给轰出去。 蓝慕瑾默默盯着缩在他怀里已经睡着的萧争,气的手指捏的咔咔作响。 打定主意明天说什么也得将暗十一支走! 想方设法! 威逼利诱! 暗七躲哪去了!怎么还不把他带走! 第216章 每个睡不着的人 挂在院落树梢上的暗十一背对着寝殿,黑暗中幽深的眸光默然瞧着院门处。 身后是催人安寝的莹莹烛火,眼前是空无一人的漆黑。 院门大敞大开,只有两旁的植被轻微摇晃着,他神色黯然的看了很久,伸手扯了头顶上的一片树叶。 用指甲在叶片上划出了个“7”,然后转身趴在了枝干上,攥着叶子贴在脸颊边上。 闭上眼不再往后瞧了。 黑夜逐渐被静谧覆盖,除了惹人疲倦的虫鸣,皇子府的各处院落都熄灭了大部分灯盏。 只留了走道上的一些给巡逻的人照着亮。 府内角落那个鲜有人来的院子还亮着,暗七在桌边坐了很久,目光放空一直望着外头漆黑的夜幕。 他已经进进出出从屋里到院里走了好几趟,漫无目的,转一圈再走回来。 第282章 此时已经是所有人都该歇息的时辰了,院门外的路上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暗十大大咧咧的想跑出去看看来着,被暗十二拦住了。 暗八默不作声的看了看拧着眉头仰躺在床上的暗十,又看了看一脸心事半晌都不说话的暗七。 最后将视线递到好整以暇没什么所谓的暗十二脸上。 暗十二瞄了他一眼,嬉皮笑脸的询问。 “瞧我做什么?想跟我睡?” …… 向来性格温和的暗八头回抖了下眉梢,露出了满脸的嫌弃,最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扭头翻上床给了他个冷漠的背影。 见暗八也睡了,暗十二才收敛了几分不正经,像是不经意间朝着暗七说道。 “都这个时辰,想是留在了主院。” 其实也并不用他说,暗七当然知道暗十一是留在了主院,是暗九将他给带走的,也说了明日再回来。 但暗十一是哭着走的。 这让暗七心里总是有些难受,有些害怕暗十一会撇着嘴哭一整天,哭到晚上。 也生怕他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会惹着主子生气,再遭了罚。 又想着他是在哪歇息呢? 在树上?在房顶上? 暗九夜里肯定是不会与他在一处,那他独自待着会不会又想起伤心事,缩在哪个角落呢。 许久,暗七起身将桌上的烛火熄灭,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放轻脚步在门外立了一会儿,四处寻找着。 很怕万一没能及时看见某个隐秘的角落,藏着个不敢进来的影子。 但今夜真的安静非常。 突然就安静到不像话。 暗七的身边没有了黏着他,甩都甩不掉的那个尾巴。 太久了,也没有突然窜出来,左边右边的暗七暗七,哥哥哥哥。 那个无论他走到哪都能准确寻找到他的影子。 没回来。 清净了,没有人咋呼了,暗七竟觉得有些别扭,好像少了很多东西。 空了一大块。 这一夜彻夜不眠的人太多了。 直至天光泛亮,五皇子都没有彻底睡着,只因为怀里团着个睡觉不太老实的人。 萧争又做梦了。 嘴里不时嘟嘟囔囔,一会儿喊他的名字,一会儿喊暗十一。 手也连抻带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缩起来,有时候还好像受到了惊吓一样突然哆嗦一下子。 最后在他都想将他叫醒问问做了什么梦时,萧争几不可察的小声唤了一声。 “娘。” 蓝慕瑾满腔的担忧顷刻就全变成了心疼,他就知道,阿争的心里定然还是存着心事。 就算整天在自已面前还是傻乎乎气人的样子,也完全不同于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性子。 天亮之前萧争醒了一次,真真就是心里记挂着要紧事。 睁着迷蒙的睡眼开口就朝他问了一句。 “十一还在外头吗?” ……蓝慕瑾散了半宿的火气再次蹭蹭上涨,直接就将刚酝酿出来的丁点睡意完全打消一空。 立刻!马上!不能耽误!必须把外头那个支走! 将萧争轻轻放在一边,给他怀里塞上被子,五皇子悄然起身出了寝殿。 也并没有直接看树上惊醒的暗十一,而是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若是在阿争醒之前就将人轰走,醒了不定要怎么耍脾气。 暗十一迷迷糊糊的犯懵,不知道自已是该立刻跟着主子,还是留在院里守着暗九。 踟蹰间殿下都走没影了。 好在也并未离开太久,只在暗十一犹豫不定的片刻功夫,他主子的身影再次出现。 气冲冲的回了寝殿,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 清醒过来的暗十一再无睡意,下意识又朝着院外瞟。 这时候天才蒙蒙亮,除了灶房已经开始准备晨间的热水和膳食,别的地方还都是安静一片。 连鸟叫声都不多呢。 暗七怎么会过来呢? 第217章 我想吃包子 暗七可真是一夜都没睡,就侧躺在床榻上焦躁定不下心,盯着旁边暗十一的空床铺走神。 眼见着天终于破晓,他紧着的心绪才有了一点踏实。 等天亮了,主子已经起身,他想着一定得去寝殿院外看一眼。 确定十一有没有惹祸,是不是已经将昨日那份委屈淡化了,也不再抽抽噎噎满腔委屈。 暗七想,就偷偷看上一眼。 不让十一发现自已。 只要没让他看见,就只当自已狠心从没出现过。 晨间的露珠还在叶片上挂着,日光只升起了些许,还未来得及洒下过多的温度。 暗八平时就醒的早,可今日他才刚起身,暗七就已经迈出了屋门,急匆匆的走没了影。 他没出声,就犹豫着扫了一眼也刚迷蒙睁开眼的暗十,又看向暗十二。 暗十二懒懒散散的抻了抻肩膀,毫不在意的朝他扔出句。 “闲事少管。” 听他这么一句,暗八仿佛准确听懂了弦外之音。 ……说的也是。 确实不能管,在府里能有什么事。 万一自已自作主张追过去,再碰上像上次那样什么搂搂抱抱的场面……又得尴尬一回。 第283章 他没动,暗十二也没动。 只有清醒过来的暗十满脑子疑惑,百思不得其解的询问。 “这么早,暗七干嘛去了?日头都没升起来呢!” 说着就蹬鞋想跟着跑出去,被暗八默不作声的把屋门一关,挡在门口跟个门神一样。 言简意赅的警告。 “钻空子练功,休想。” 暗十瞪着他看了老半晌,最后气恼的叨叨了句“烦死!” 从前除了暗八,就属暗十最勤奋,若是不出府,每日天不亮他便已经热了腿脚,早已经满身大汗的回来了。 这几天憋在屋里被暗八看着不让出去,他都快憋长毛了! 唯有暗十二根本不着急起身,悠闲的在不能出府的日子名正言顺偷懒,抻起被子把眼睛遮上笑了一声。 “好生待着吧!” 主院可够热闹了,哪能让你能再过去添乱。 主院此时还是很安静,也只有方才殿下匆匆出了院门,过了会儿便又回了寝殿。 暗十一盯着殿门发了会儿愣,有点后悔方才为什么没有趁主子不在跑到窗边看暗九一眼。 现在主子又回来了,暗十一积攒了整夜的憋闷都无处疏解。 他飞身从枝头落下,静静的在树下立了一会儿,抬手发现手里还捏着片已经被攥温的树叶。 也没扔,就席地坐在了树底下,手指尖细细的将那片变了颜色的树叶展开。 盯着上面歪歪扭扭的7,缩了缩脚抱着双膝接着发呆。 好在萧争醒的也不晚,他心里记挂着怕暗十一夜里突然不见了,刚清醒过来一骨碌身就翻下了床。 话都没朝蓝慕瑾说一句,直接嗖嗖朝外跑。 “你干什么去?晨间露重!” 刚睡醒身上的温度还没散散,穿着身里衣朝外跑,蓝慕瑾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果不其然已经跑到外殿门口,拉开房门往外窜的萧争着急忙慌喊了声。 “我看看十一还在没在!” 他心急火燎的着急怕暗十一躲起来,嗖一下就窜到了院子里。 好在看见暗十一就坐在树底下安安静静的等着。 这才放下心。 “十一,早醒了?你等会儿我给你要肉包子吃!” 暗十一被突然蹦出来的萧争吓了一跳,反射性将手里攥着的叶子塞进了衣服领子。 待萧争扭头又跑回了寝殿,他才后知后觉奇怪自已藏个叶子干什么。 暗七又看不见。 萧争兀自大早晨就跑的欢,到了蓝慕瑾近前才恍然察觉对方脸色不好。 或者说,蓝慕瑾这两日都被他给气够呛。 一直都脸色不好。 蓝慕瑾神色沉郁的盯着跑到跟前的气人东西。 白天拉着暗十一溜。 晚上拽着暗十一跑。 就连睡着了做梦嘴里都十一十一个没完,比叫他名字的次数都多。 过了一夜,刚一睁眼。 正儿八经头一句话,又是跑到暗十一跟前去说! 跑回来了,是给暗十一要包子吃! 萧争察觉到蓝慕瑾的心情实在不大好,好像是……被自已给惹生气了? 他缩了缩脖子凑过去,伸手跟搂被子似的一搂。 贴着明显生硬的肩膀开始狡辩。 “我想吃包子。” 蓝慕瑾:…… “我昨天扔暗器太久睡觉前饿了,但是困了,做梦都是包子。” 蓝慕瑾:…… “不信你摸摸,肚子早都瘪了。” 他撒手就去攥,攥着蓝慕瑾的手指贴在了自已肚子上,在平坦的肚皮上来来回回划拉。 边划拉边叨叨。 “饿瘪了,想吃三个肉包子。” 整个寝殿只剩了萧争耍赖的哼哼,蓝慕瑾沉默着任由他闹腾,任由他拉着自已的手。 指腹来来去去隔着里衣料子从他肚子上抚摸。 明知道这人找的借口,借口还拙劣的不行。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已,根本绷不住不理他。 甚至还觉得,肚子确实有点瘪。 第218章 我要看大姑娘 在五皇子面前,萧争总能如愿。 就算是无理取闹,是恃宠而骄,也有无尽的宠爱和包容等着他。 半晌蓝慕瑾还是没舍得责怪,无奈的拍了他屁股一下。 “先去洗漱。” 萧争即刻就不哼哼了,当时就乐眯了眼,毫不吝啬的贴着对方脖子啃了一口,而后屁颠屁颠的跑着又去找暗十一。 …… 这一大早晨。 脸是跟暗十一在一块洗的。 包子也是跟暗十一蹲一块吃的。 蓝慕瑾唤过下人穿衣冠发,穿戴整齐时也还是见到那俩人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个不停。 等伺候主子洗漱的下人离去,寝殿院落也并未安静下来。 暗七立在主院不远处,看着主院进进出出的人终于走干净,正想抬步靠近过去。 冷不防又小跑过来了个下人,直奔着主院奔了进去。 不仅着急忙慌,还有东张西望有点做贼那个劲儿,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还显得鬼鬼祟祟。 蓝慕瑾衣冠齐整的站在寝殿门外,默然看着树底下俩人形影不离的模样,压下了几分焦躁。 这会儿外出采买的下人差不多应该已经回府。 第284章 果然没多大功夫,就有个下人跑了进来,见到他在寝殿外立着本来就怂的一批的脑袋又往下低了低。 偷眼观瞧主子淡漠的视线,靠过去掏出一包东西小声说了句。 “殿下,您看……” 蓝慕瑾接过来面色如常,音量沉沉。 “这月月钱翻倍,下去吧。” 下人心花怒放的走了,蓝慕瑾才拆开包裹捆绑,伸手翻了翻里头的几本册子。 眉梢控制不住的抖动了下。 抬眸看向捏着暗器在地上划拉符号的俩人,开口唤道。 “阿争。” 都已经在地上画第四个大葫芦的萧争闻声抬起头。 看见蓝慕瑾手里攥着个打开的纸包,还以为是他特意吩咐下人带了什么外头的零嘴吃。 站起身拍拍屁股后头的土就跑了过去,凑到近前一双大眼里流光溢彩,跟个等待投喂的小狗子似的一个劲儿朝他手上瞧。 蓝慕瑾瞟了一眼在原地等着朝这边看的暗十一,率先开口提了要求。 “天黑之前让他走,夜里不准再留人。” 都没等萧争脸上的表情开始扭巴,他就从纸袋里掏出了好几个画本子,塞到了萧争手里。 萧争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搂着几本并不算厚的画本子,刚要下意识脱口的反驳一下子按了暂停。 映入他视线里的本子封皮上标着信息量隐晦,而又一眼能叫人看懂的书名。 他一本一本的翻过去。 《风流秘谱》。 《鸳鸯春宵卷》。 《锦帐戏春色》。 《品色宝鉴》。 萧争:……卧槽??? 他那大眼都又瞪大了一圈,根本就没预料到!蓝慕瑾竟然真的买了春宫图?! 就,就真交代下人去买来的?! 他的眼神里全是无法掩饰的意外,瞪着灼灼的视线看向眼前人。 月白蟒袍一尘不染,牵丝龙纹高不可攀,眉眼如画仿若谪仙。 是泱朝人人见了都要头低三分的五皇子。 就这么个外头传言淡漠疏离,软硬不吃的个皇子。 他让下人偷偷买了几本小黄书回来。 萧争:……漂亮。 眼里的惊异转而就全被嬉皮笑脸取代,萧争盯着怀里搂着的几本小黄书都笑露了一口白牙,哎呀呀哎呀呀! 好东西! 眼见着萧争乐的见牙不见眼一点都不害臊的傻德行,蓝慕瑾匀了口气沉沉重复。 “画本子也给你买了,不许再留他过夜!” 让他万没想到的是萧争还挺没骨气。 竟然真的被几个画本就贿赂了,连个犹豫都没有满口答应。 “行!”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萧争兴冲冲的翻开了头一本打算立马就涨涨见识,入目第一页还算隐晦,第二页就开始变味儿了。 不是别的,上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能看出来。 搂一块的俩人。 都是男的。 萧争:……?! 手里攥着五六本,他紧着又翻开第二本,第三本,连续不停的快速把所有的纸张全都迅速划拉了一遍。 ……全是男的。 不是?!怎么这德行的!!! 转瞬间方才还一脸乐不可支的人又垮下了脸。 蓝慕瑾眉头微蹙以为他又要反悔,结果萧争甩巴着手里的几个册子,满脸失望郁闷。 “……我要看春宫图!” “……春宫图!” 那副瘪着嘴受了坑骗似的表情让蓝慕瑾都懵了,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画本,反问。 “这不就是春宫图?” 明明他方才都翻开看了,就是那种东西,又粗俗又难以入目。 萧争:……我要看的是大姑娘!是大姑娘!大姑娘啊啊啊啊啊!!!!!!! 气呼呼的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萧争垂下视线看向手里的图,盯着面前纸张上衣衫半敞故意卖弄风骚的大老爷们。 生生将满腔的憋闷咽回了肚子里,算了。 蓝慕瑾已经够迁就自已,要包子给包子,要本子给本子。 不能要求个没完没了。 眼巴巴的盯着蓝慕瑾望过来疑惑不解的眼神,萧争把手里的画本子团吧团吧在胳膊底下一夹。 扭头就奔着懵懵登登的暗十一去了。 暗十一蹲在地上眼看着暗九朝自已乐眯了眼,拍了拍胳膊底下夹着的东西,十分大方。 “新买的,你挑一本!” 蓝慕瑾:…… 暗十一:……? 第219章 信口雌黄! 蹲在地上的暗十一就用一种茫然的眼神看着他,萧争大款似的挨着他坐在了旁边。 哗啦啦把几个画本子扔了一地,随便拾起了一本,瞅了瞅封面上的《鸳鸯春宵卷》,撇着嘴嘁了一声。 狗屁鸳鸯!那是鸳鸳! 这整个就是挂羊头卖狗肉,你倒来个鸯给老子看看。 他也就是在心里吐槽了几句,这不能进不能出被铁骑围的严严实实的日子,有个画本看已经不简单了。 也不知道门外日夜看守的那个不徇将军,进出府的人会不会搜身。 要是从小厮身上搜出几本这玩意,还是偏门级别的。 指不定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得成了个什么颜色。 五皇子府门外,像个镇山石雕一般不动如钟的铁面将军确实有点绷不住。 第285章 陛下命他着重在五皇子府外看守,务必保证不能放出任何一个暗卫。 所以每日皇子府内晨间采买的下人排查十分严谨,要搜身查看是否携带了不明信件,甚至还要试探是否身怀内力武艺。 就在方才,采买的几个下人回府,眼见着其中有个人明显做贼心虚。 为避免是携带了什么重要消息进府,大将军冷着脸亲自过去搜身。 果然从这小厮身上搜出了个可疑的纸包,不徇将军将那个纸包攥在手里眼神一瞟,那小厮当刻都快吓跪了。 哆哆嗦嗦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将军淡漠冰冷的扫了下人一眼,不疾不徐的直接拆开了纸包。 而后便翻开看见了不堪入目的勾画…… ……还是断袖之癖。 当时一丝不苟的脸色就出现了裂痕,嘴角控制不住的下撇了下去,怒气明显的沉默了几秒。 爆发出声如洪钟的一声怒吼。 “大胆!敢在皇子府散播此种污秽之物!” “若是让五殿下瞧见!你怎担待的起!” 小厮当时差点被吓尿裤子,铁骑军本来就已经够令人心惊胆颤。 更何况面前的可是只听皇帝命。 不拜皇亲国戚,见满朝高官连好脸色都没有的不徇将军。 噗通就跪了地上吓得全招了个底掉。 “将军息怒啊将军别杀小的,这这这就是这就是殿下特意让小的从街上买……买买买来……” “信口雌黄!” 小厮都快吓破胆了,生怕今个命丧当场,一股脑叨叨了一大堆。 “是五殿下晨间吩咐的!小的可不敢说谎!殿下还还还交代要买男……买男的!” 大将军脑子里嗡的一阵,随即耳根子唰一下子就变色了。 他迅速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府门外看守的土兵都眼观鼻鼻观心。 脑袋十分灵光的垂了下去。 将军匀了半晌的气,心觉或许是五殿下故意。 知晓府外肯定会搜身,才故意叫人买了这种东西混淆视线。 可方才已经仔细检查了采买的车辆,也将每个人全都搜了身。 除了眼前这个小厮藏着东西,其他人半点异样都没有。 他又觉得,五殿下不可能会特意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戏耍自已。 几个皇子中数五皇子最懂礼守矩。 虽平日不与人交好性子冷淡,但也是正色严谨从未有过任何不三不四的行为。 将军沉吟了片刻,冷着脸呵斥跪地上喋喋不休的小厮。 “闭嘴!念在你初犯,此次饶你,速将这东西处理掉,不准在皇子府中传播免得污秽殿下的眼睛!” 宽厚的指节捏了捏手里攥着的几本烫手山芋,不徇将军犹豫再三。 还是将书扔还给了小厮。 心中不禁有些惊疑忐忑,难不成还真的是五殿下要看? 不可能! 就算五皇子真有龙阳之好,那也不可能在此当口叫个下人去采买! 这岂不是弃自已颜面与名声于不顾? 这种损坏皇家颜面的事,不徇将军绝不会准许有半句传出去,即刻他眼神像刀子一样扫向周围的土兵。 “胆敢散播流言者,斩首军中示众!” 跪在地上的小厮吓的魂都飞了俩,那他也不敢将画本子给丢下,这可真是殿下要的东西。 不拿回去哪有法子交差?别在府门外没被铁骑砍了,回府再受了主子迁怒! 眼睁睁看着小厮收拾了地上东西,连滚带爬逃命似的跑进了府门,不徇将军脸色更加铁青了,冷若冰霜的透过府墙朝主院方向看。 也不知,五殿下这是想出了什么谋算。 五皇子谋算确实没有,他只不过想方设法把那个傻东西的注意力拉回来罢了。 此时也即将快被气到绷不住了。 寝殿院子,皇子眼前,树底下。 萧争攥着那本上不得台面的“好书”,指着封面上一字一顿的告诉暗十一。 “认识这俩字吗?鸳,鸯!” “哎!鸳,鸯,春,宵,卷!” 暗十一歪着脑袋皱着眉头盯着那俩字没法理解,字他肯定是认识,他学了。 但是……鸳鸯? ……这书名听着有点别扭。 他正发愣呢,萧争还以为他真不识字,伸出胳膊在他肩膀上一圈,俩人脑袋凑到了一起把书举到了眼前看。 跟讲课似的翻着。 萧争看了看第一页,画风还挺正常的,啥也没有。 所以他只象征性的叨叨了句。 “看见了吗?这是俩老爷们儿!俩男的你看得出来吧!” 立在石阶上的蓝慕瑾脸色一分一分的沉下去,眼睁睁的看着勾肩搭背的俩人。 黑着脸还看见暗十一还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蓝慕瑾:…… 而后萧争就一页一页往后翻,作为一个在现代已经被小电影熏陶成熟的成年人,瞅着这乱七八糟的画风根本无感。 反而滑稽到逗的他都噗嗤噗嗤乐出了声。 “什么玩意这身材也忒差劲了!一个细狗一个啤酒肚啊哈哈哈哈!” 他是兀自乐的欢,一言不发的暗十一瞪着眼瞅着眼前纸上的线条,盯着上头衣不蔽体动作难看的…… 第286章 ……两个男人。 第220章 还不将他带走! 照这个时代的技术来说,这画的也还算传神。 何况那小厮生怕殿下不满意,还是花重金淘换的小有名气的画师画的。 不说有多惟妙惟肖吧,那也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哎胸脯子是胸脯子,大腿线条也清晰的很。 瞪着大眼的十一顺着萧争手指尖看过去,看见两个男的衣不蔽体胸襟半敞。 身靠身,腿压腿。 整个人都形成了一种脑回路飞速运转,然后咯噔停了机的状态。 他张了张嘴还没开始问。 萧争嘎嘎嘎的笑出声乐个没完,那页一翻,下一页图上的俩人就换了个姿势。 暗十一惊恐的慢慢缩起了肩膀,待看见线条描画中,一人的手掏进另一人…… ……的裤带里时。 眼里的震惊根本掩盖不住,连耳朵带脖子跟脸一样,唰的红了个透,他自已都听见了脑子里一片嗡鸣。 跟个煮熟的大虾米似的,默不作声的将脖子矮了下去,紧张到手开始无意识攥衣摆。 “暗九……这两个人是不是有……有病?!” 要不是有病,怎么能掏别人……??? 看见暗十一这副受了欺负了怂德行,萧争乐的更疯了,有病哈哈哈哈哈哈有病? 惊恐又脸皮烧的慌的小崽子被萧争的笑声吓的更不知所措。 ……难道暗九觉得这样很好玩? ……他为什么笑那么大声? ……不不害臊吗? 所以暗十一感觉自已有点脑袋转不过弯,默默的朝旁边挪了一点点,生怕暗九会突然有什么怪异行径。 都给萧争逗的直不起腰,一把将意图想躲的暗十一薅了回来,凑到耳朵边上喊。 “……是你有病噗——!” “这本你拿走去涨涨见识哈哈哈哈哈——!” 然后把书塞进了暗十一手里,被暗十一又单纯又怂的德行乐的完全没有其他防备。 连身边站了人都没察觉到。 只感觉耳边刮过了一阵微风,刚回头看猝不及防就被提溜了起来。 惊的他趔趄了半步就被提着胳膊双脚离地了半步,而后被蓝慕瑾拦腰一夹,整个人都失重了。 手脚踢腾着唉呀妈呀的叫唤。 惊惶惨嚎的动静充斥着整个院子,连暗十一都被吓的蹭一下窜起来躲出去好几步。 眼神胆怯的对上了五皇子那双沉到想杀人的眼瞳。 立时从头凉到脚,攥着手里那个“画本子”,都想立马跪下认错。 可他还没想出来怎么认错,认什么错? 院里突然出现的动静让刚靠近到院门口的暗七心里咯噔一声,瞬时浑身紧绷。 难不成是暗十一还是暗九两个人惹了什么祸? 还是又伤着了? 当刻他也顾不上来时打算的藏起来了,身随心走迅疾闪身就进了院门。 在看见主子立在院子里脸色阴沉的当刻又堪堪止住了脚步,满脸担忧的最先看见了四肢扑腾挣扎的暗九。 又看向吓到手腕都不敢动一下的暗十一。 暗十一真是被忐忑心情冲击的没了反应,一会儿臊的想藏起来,一会儿又被主子满是怒气的眼神惊到跑都不敢跑。 根本就没注意到院门口来了谁。 脑瓜皮早都麻了。 他没注意到,咬牙切齿想把人扔出去的蓝慕瑾立刻就察觉到了,下颌紧绷看向院门口惶恐不安的暗七。 从牙缝里迸发出句怒吼。 “还不将他带走!!” 暗七僵硬着脊背懵了几秒,迅速应声。 “是,主子!” 手脚乱蹬的萧争立马安静了,卯劲儿挺起腰板作起飞状,抻着脖子朝外头扫了一眼。 见到暗七来了心说大哥你可真沉得住气! 可!终!于!来!了! 也没心思挣扎了,虚空游泳似的扭着身子搂在了蓝慕瑾腰上,贴着平滑的蟒纹缎面老实的一批。 暗十一本来就被吓的从头发根凉到脚底尖,被主子怒气冲冲一吼,又突然听见了暗七的声音。 猛一转头就对上熟悉的温和眉目满含担忧的眼神。 嘴一撇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他想了一宿盼了一宿,本以为暗七再也不想见到自已了。 此时冲动几乎从喷涌而出,恨不得跑过去扑到暗七身上。 但他挪了一丁点又停下了,有点不敢过去,怕暗七讨厌自已靠近。 只能红着眼圈不知所措的望着暗七。 暗七做了两日的思想斗争,想着说什么这次也得让暗十一习惯没有自已。 本想偷着看一眼,结果这一眼就是十一努力控制嘴角不往下撇,硬忍着眼泪瑟缩不敢挪动的可怜样。 望眼欲穿的踟蹰着宁愿留在原地承受迁怒,也不敢再朝自已靠近。 这种被抛弃了般的可怜样,让暗七顿时觉得心疼彻底。 原本那些自已私自做出的为对方好的打算,顷刻垮塌一空。 他自认为是为了对方着想,是替对方选择了最平坦最好的路。 却并没考虑这对十一来说,又失去了太多的率真。 没想过对方到底想不想要这种安排,就私自去剥夺了当下十一所有的期盼。 未来都是渺茫的,谁知道自已又能安然无恙到哪日呢? 第287章 暗七看着暗十一那双饱含期盼又瑟缩的眼,只微微抬起了双手。 才刚有朝对面伸的趋势。 那个惶恐不安的少年仿佛就像得到了什么赦免。 疯了一般的朝他窜了过来,带一股迅疾的凉风转瞬就窜到了他身上。 裹挟着失而复得的酸涩,害怕又没有了般紧紧勒着他,将忍不住决堤的泪水埋头全贴着他脖颈流进了心窝里。 暗七搂着暗十一反应了几秒,在院中脸色依然阴沉的主子注视下,慌忙应着。 “马上走,立刻马上走。” 而后将出溜下去的暗十一朝上颠了颠,脚步匆匆的消失在了院门口。 第221章 暗七抱我啦! 都走出去了老远一段,暗七提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也都走出去了老远一段,暗十一依然挂在他身上根本不撒手,连力道都不敢松一点,好像生怕又被甩下去又被撇在哪。 暗七的衣领子都湿透了,汩汩温热顺着衣领渗透,好似滚烫般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的手心在蜷缩着的人后背上轻轻抚摸着,无言安抚着对方委屈万分的情绪。 沉默中暗十一也没出声,只执拗的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后襟,太过汹涌的泪意使得鼻腔酸涩。 暗十一再次,闻不到暗七身上的任何味道。 就好像这就是他昨晚做的那个梦,只恍惚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变成自已怎么追也追不上的背影。 扯不动身上的人,暗七也就不扯了,就那么抱着身上的人抬步沉稳的往回走。 躲开那些常有人来往的主路,穿梭在花团锦簇的小径里。 快盛夏了,日光逐渐浓烈,园子里的花苞也有了盛放的痕迹,偶尔有个蜂蝶飞舞其中。 很像暗十一飞来窜去的样子。 此刻突然显出了难见的安稳,在日日刀光剑影中,在夜夜风餐露宿里,暗七好似从未感受过这种情景。 他总是提着心弦将任务目的,将所有人的安危都牢牢的锁在心上堵在眼前。 从始至终,都没有认真去看过生长在脚边的花瓣草叶,没注意过飘落身上的柳絮落英。 也没有像此时一样专注听着偶尔传来的鸟叫虫鸣。 或许,跟身边人一起看的话,才能算个能翻得出的回忆。 念及此,他拍了拍将脸一直埋着不肯露出来的人,将自已这一路突然清晰的想法带着愧疚提出了道歉。 “是我不好。” “我总认为,是我将你领向了错的路,糊里糊涂经历残酷筛选,成了个生死由命的暗卫。” 缩在他肩窝处的脑袋动了动,垂落的发尾顺着他脸颊撩蹭着。 暗七叹了口气,接着道。 “十一,其实我是存着等你年岁再长些,便去求主子放你出府。” “让你山高海远去过自已的日子,娶个妻,生个子,至少一生安稳。” 依依不舍挂在暗七身上的人终于忍不住松手落了地,眼眶通红,鼻尖也通红,猛摇头不止。 “我不想出府,不想娶妻不想生孩子,我只想能看见你。” “求你了,别赶我。” 看着这个泪眼婆娑极其爱哭的少年,暗七笑了笑,还是当初那个哭哭啼啼没个出息的小孩啊。 还能将他赶去哪呢? 他在这世上早就是孤身一人了。 “我不赶你了,顺你所愿,往后的生活应该让你自已决定。” “别哭了,我会一直在。” 暗十一更想哭了,他不想哭,想笑,但根本笑不出来还是想哭。 想笑是因为暗七终于不会再赶他了,想哭也是因为暗七终于不会再赶他了。 又酸又胀的情绪冲来撞去,最后只剩了还想去抱暗七。 暗七再也不会躲自已了吧? 再也不会讨厌自已了吧? 想着暗十一就控制不住的抬起双臂,伸手去抱暗七。 结果他伸到暗七眼前的手上还抓攥着一本画册,因为用力都捏的褶褶巴巴的。 暗七的视线才刚朝他手上落,暗十一跟烫着了一样嗖一下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脸也唰的又红了个透,惊惶无措的把手里的东西朝后藏。 朝后藏也晚了,暗七都看见了! 尤其他这冷不丁的刻意一躲,让暗七皱着眉有点不解,疑惑的朝他身后看。 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个劲儿。 “你手里拿的什么?” 暗十一:……! “没什么!就,就从主院看书来着忘忘了放放下了。” 暗七:……? 看书? 看书而已,为什么还藏起来?怎么还结巴了? 再次被吓得慌了手脚的十一大概意识不到自已的表现有多拙劣,根本阻挡不了暗七莫名其妙朝着他身后看的眼神。 暗十一可真是急坏了,这画本子看着有点不要脸可千万不能让暗七瞧见! 他慌里慌张反应了半晌,最后迅速把书往衣领子一塞,故作镇定。 说出话来还是磕磕绊绊。 “我一会儿,一会儿给暗九送回去。” 殿下脸色都沉成那程度,还敢往回跑呢?暗七当然不能让暗十一跑回去惹殿下不快。 最多晚些再还,或者不让暗十一去,自已替他去还。 第288章 盯着暗十一塞的鼓鼓囊囊的衣领子,暗七沉默思考了阵,忽然也不追问了。 而是温柔浅笑着朝慌张的十一伸出了手。 十一当刻呆滞了几秒,根本想不到暗七会主动伸手抱自已,当时脑瓜子一热没有任何犹豫抱了上去。 开心到快要飞起来。 暗七抱我了! 暗七抱我啦!! 暗七喜欢我!!! 兀自高兴至极到心跳砰砰上撞的人在笑眯了眼没有任何防备下,胸口塞着的东西嗖一下就被抻了出去。 鼓鼓囊囊的衣领子瞬间空荡荡。 他冲上脑门的激动在反应过来那本“大老爷们书”攥在了暗七手里的时候。 哗啦跟被冷水浇了一样。 “啊啊啊那是暗九的!你别看了我现在就去还给他啊啊啊啊——!” “哥哥!” 躲开窜过来抢的人,暗七展开被卷起来的纸张,还带出来个已经蔫了的树叶子。 他捏着树叶子,盯着上边用指甲印掐出来的“7”看了看,牵起笑容塞进了自已领口。 而后才又将视线落在暗十一誓死不让他看的画本上。 在看见封面上的《鸳鸯春宵卷》,嘴角的笑容缓缓落了下去。 背对着脸红透了的暗十一,不太确定的犹豫着伸手从中间翻开了。 世界安静了。 暗十一也安静了。 紧张到脖子都下意识矮下去一截,怯怯的盯着暗七,看着他脸色果然肉眼可见的变了。 暗七瞪着眼盯着纸上两个趴在一块的男人愣了几秒,砰的把书又合上了。 耳根子比暗十一还烫,他根本没预料到十一居然看这种东西! 这小崽子?他他看?? 他真的喜欢男人。 暗七沉默了一瞬,僵硬着肩背别别扭扭的憋出了句。 “不准看。” 没受到想象当中的怒火,只一句不像呵斥的呵斥都让暗十一委屈极了。 ……他也才看了两页啊,后边的都不知道是啥。 但为了避免暗七会生气,他也没敢替自已狡辩一句。 “……哦。” 第222章 好喜欢你 暗七捏着书的手下意识收紧,缓缓将书往身后移了移。 甚至想直接撇花池子里去。 站在原地感到十分别扭,难安的挪动了下脚步,面对暗十一委屈巴巴还有点失落的眼神,心脏砰砰砰疯狂撞击着胸腔。 十一的眼神还是像原来一样的眼神。 但他怎么就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也因为暗七并不知道暗十一只看到了第二页,他以为他全部都看过了。 所以在暗十一同样也认为暗七只看见了掏裤子那面的时候。 内心里那点疑惑又冒了出来。 ……有点想问问暗七,为啥……要掏别人裤子。 想着想着他那个眼神就随着脑子从暗七脸上往下移,落到了衣服上。 直愣愣的盯向对方的暗卫服下摆,没敢真问出口。 有点害臊。 被他直白视线扫射的暗七瞳孔猛然收缩,惊的整个人都更僵硬了。 思绪里方才纸上的荒唐画面挥之不去,让他的脸烧的通红,恍然觉得自已现在好像跟没穿衣服似的。 别扭至极。 他的脚步刚朝后退,暗十一满脑子没头没尾的琢磨就打消了。 又想起来刚才明明暗七是要抱自已来着。 突然之间又美滋滋,张着双手露着小白牙蹭蹭蹭就窜了过去,跟个猴子一样嗖嗖就扑到了暗七身上。 吓得暗七差不点就后仰摔地上。 紧绷着神经生怕暗十一会青天白日突然想扒了自已衣服。 反射性朝后退躲,还腿软趔趄了半步。 紧紧搂着暗七闻味的十一感受到他的异样,转头凑到他脸前认真的询问。 “暗七,你是不是累了?” 暗七:……我累……我累? 没待暗七反应过来说话,暗十一心想肯定是因为方才暗七已经抱着自已走了一路,肯定早就累坏了。 他弯着眼角十分体贴的喊了一声。 “累了没事,我来呀!” 暗七:……!!!?! 被他这一嗓子惊的暗七几乎想转头就跑,结果暗十一从他身上出溜下去一点没给他躲的机会。 毫不犹豫屈身就把他给抱了个双脚离地。 ????!!!! 暗七可也没想到自已一个大老爷们会被人抱着双脚腾空,这还是头回被人给抱起来! 突然失去重心让他心里的忐忑达到了顶峰,手心都攥出了汗。 “十一撒手!我不累!” “……不累——!” “放下来别闹了!” 暗十一兴高采烈的搂着他朝前跑的欢快,心想终于可以抱抱啦~ 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呀~~~~~ 暗七:……-_-|| 慌了阵的暗七迅速稳定了心神,拍着暗十一的后脊背让他停下,见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情急之下只好换了策略。 “……我抱着你。” 已经朝前跑出去一大段的十一脚步猛地刹住了车,瞪着一双惊喜的大眼瞅着暗七,即刻就撒了手。 暗十一:暗七说他想抱着我哎!! 暗七喜欢我!!! 第289章 暗七喜欢抱我!!! 抱一抱!! 而后迅速变得老实又乖巧,咧着嘴角眼角弯成了一条缝,朝暗七伸着胳膊,等抱抱。 头皮发麻的暗七忐忑不安的调整了几次呼吸,迎着暗十一紧盯不舍的目光。 犹犹豫豫的伸手把对方又抱了起来。 转身即刻健步如飞,打算尽快离开这,先回去再说! 搂着暗七脖子的小崽儿嘿嘿嘿的美翻了,挺高个大个子心安理得的挂在别人身上,闻着暗七衣领上好闻的味儿。 深吸一口,又深吸一口。 差点给他自已醉了痒。 不闻味儿了,他又盯着暗七侧脸看,眼睛好看,眉毛好看,耳朵粉嘟嘟的也好看。 盯着暗七红透的耳垂,仿佛灼热的温度都透过皮肤发烫着。 暗七脸红了。 暗十一盯着暗七泛红的脸颊看了会儿,慢慢将自已的脸凑了过去。 果然是热热的。 突然凑过来紧贴着的脸蛋儿冰冰凉凉。 简直就是给暗七急匆匆的脚步踩了一脚刹车,让他着急忙慌的步子变的缓慢。 既紧张,又好像是干涸的沙漠汲取到了丁点的凉爽,突然就不想走那么快了。 挂在他身上的暗十一安安静静的给他降着温,滑溜溜的脸蛋儿紧紧挨着,还用鼻尖蹭了蹭他同样泛红的侧颈,小声又满足的嘟囔了句。 “好喜欢你。” 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暗哑,像是偷偷的诉说着小秘密。 “哥哥,我好喜欢你。” 就是特别喜欢的喜欢,不能替代不能失去的喜欢,是没你不行的喜欢。 如果没有了你,我也再不会喜欢任何人了。 “我想做个暗卫。” 可能是怕暗七再次反悔撇下自已,暗十一小声嘟囔着,心里想的什么全都说了出来。 “如果你一直是暗卫统领,那我就一直做个暗卫。” “你说做个暗卫太危险,不定哪日就会死,没关系。” “只要活着的时候能看到你就好了,万一我死了,那你可一定要给我埋的离你近一点呀,我成了鬼也不投胎,还想留下来保佑你!” 这气人的崽子说的话明明那么荒唐那么幼稚,可暗七却半分都没觉得可笑。 反而收紧了臂膀,出声打断。 “你不会死。” 只要有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可他隐藏在心底的想法却好似被对方听见了一般,暗十一声音变得委委屈屈,几不可查念叨着。 “如果你死了,那我就挖个大坑,躺你身边一块埋上。” “反正,我永远都想跟你在一起。” 慢下来的步伐缓缓停伫,暗七喉结滚动,吞下了难以抑制的泪意,就那么沉默着。 安静的立在原地好一会儿,连暗十一都忍不住从他衣领布料上抬起头,疑惑探寻着朝他看。 暗七微微侧头与那双满含爱意的澄澈眼睛对视,眼底涌现了浓厚的情绪。 这种让十一说不清道不明,蕴藏着无尽温柔的神色,就像破晓前光辉四溢的那颗星星一样明亮,看起来也变的很近。 熠熠生辉,心生欢喜,不再是遥远触碰不到了。 距离很近,甚至可以看见对方睫毛根根分明,感受到若有似无的呼吸温热。 第223章 给我讲 他好像是第一次与暗七离得如此之近的对视,这让暗十一觉出了那么丁点的腼腆。 从来都没见过暗七这种眼神,每次都是自已追着他跑,凑到跟前也是躲躲闪闪。 暗十一从来不知道,这么近看暗七的目光,会深邃到让自已紧张到心口怦怦直跳。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在暗十一趴在肩头上懵懵茫然的目光中,暗七微微仰起了下颌。 柔软的唇瓣在他略微抿起的嘴唇上轻轻触碰了下。 一触即离,而后抱着他继续朝前走。 暗十一愣了几秒,随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像个被震惊到的小傻子一样目瞪口呆的简直都要激动疯了。 根本没脑子再去想现在是走着还是停着。 整个人都开心到飞起。 暗七亲我——! 他亲我了——!!! 暗七主动抱了我,还主动亲了我!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亲一亲! 沉浸在喜悦无法自已的少年咧着嘴露着一口小白牙笑出了声,嘿嘿嘿的觉得自已开心到攀在对方身上的手脚都卸了力。 软趴趴的朝下出溜着。 他赶紧扯着暗七的衣裳往上爬,奈何实在是激动到没劲儿了,没一会儿就滑下去了一大截。 等他都快掉下去的时候,暗七托着他屁股朝上又颠了颠,继续走。 脸颊蹭着暗七已经褪下红晕的脖颈耳朵,暗十一揣着小心思凑到对方耳边小小声请求。 “哥哥,能……能再亲一下吗?” 我刚才,没反应过来。 稳稳朝前走着的脚步再次停下,勒在暗十一身上的手臂也松懈了下去。 暗十一出溜一下就从暗七身上滑了下去。 他有点怯懦惶恐的害怕了。 难道是自已又说错话了?太过分了?惹暗七讨…… 乱七八糟的担忧戛然而止,宽厚有力的手心拢过了他的后颈,温热的呼吸喷薄到脸上。 第290章 突如其来的靠近裹挟着他最喜欢的味道,温柔缱绻在他唇瓣上贴合。 柔软,温热,耐心而小心翼翼。 只力道轻轻的在皮肤表层含了含,并未过多苛求,单纯而美好的带过了一抹湿润。 暗十一这次是真的安静了,他轻轻咬住了下唇,控制不住的弯起了嘴角。 好甜。 整副腼腆小孩的模样。 紧张捏着衣摆的手指被攥住,顺着手心传递过来了与自已不一样的体温,让他眼里即刻染上了无可替代的喜悦。 拉拉手。 暗十一歪着头望着牵在一起的手乐成了小傻子。 拉拉手,抱一抱,亲一亲,(w) 全有了。 暗七右手牵着他,扬起左手攥着的“画本子”,表情再次变的有点别扭,只开口温和说道。 “先回去吧。” “……这书……还是找机会还给暗九。” 想到暗九在看这种东西,而且还教给十一看,暗七整个人都更别扭了。 他可一直将暗九当亲弟弟看,要真面对面归还这东西,总归……有点难为情。 而且…… “谁给暗九买的……他连府门都没出。” 被他牵着走的十一像个撒欢的小狗崽儿,嘻嘻嘻的附和着。 “主子给的!” …… 蓝慕瑾反正是万万没想到萧争能气人到这程度,他跟暗十一凑到一起玩玩闹闹还不行,整日形影不离也便罢了。 就连他舍去脸面不要,藏着掖着带进府的春宫图,他也还要凑过去俩人一块看! 什么鸳鸯!什么俩老爷们儿! 还哈哈哈哈没脸没皮乐那么欢! ……成何体统!!! 院里没了别人,萧争也没被放下,顶着脑瓜顶上明显的怒火被夹在胳膊底下重心不稳朝寝殿里走。 “啊啊啊啊……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啊!” “蓝慕瑾!蓝……你先放下我!书还在地上我要去捡春宫图——!” 这次连嚎带喊的扑腾都没让蓝慕瑾再心软,对萧争的挣扎熟视无睹毫无反应,脸色阴沉带着人快步走入了内殿。 甚至与以往小心翼翼心疼至极的轻轻放下不同,就那么一狠心将人扔在了床榻上。 但凶巴巴的动作下还是有意顺手带了一把,减缓了碰到床上的力道。 眸色不善的盯着翻身满眼受到惊吓的萧争,抬步又离开了。 萧争心里真是有点慌,他觉得自已今日可能是有点过分了,蓝慕瑾恐怕被自已气的不轻。 懵了几秒,萧争想着还是追出去认个错,好好哄哄。 结果他才撑着手臂朝床沿挪了一点,敞开的寝殿门哐一声被关上了,蓝慕瑾去而复返,朝着他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手里还攥着几本书。 就在萧争瞪着懵然反应不过来的大眼看过去时,蓝慕瑾将手中的几个本子朝床上一摔。 屈身把萧争往里推了一把。 萧争出溜一下子在平滑的锦缎面上滑到了床里侧,瞠目结舌的被阴影完全笼罩住。 随后便被卯劲一圈,搂进了怀里,捆着胳膊压着腿,半躺半靠在了床上。 他茫然中带着点惊慌,肩膀手臂上紧紧桎梏,身边就是结实宽厚的臂膀,散发着清新淡雅的好闻味道。 而蓝慕瑾既没揍他也没朝他甩狠话,而是将他的脑袋扳过去贴在了一起。 随手捞过了床边的其中一本《锦帐戏春色》,翻开怼到了眼前,指腹指着上面勾画的一塌糊涂的床榻风景,悠悠开口。 “给我讲。” 萧争:…… 萧争傻眼了,蓝慕瑾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做法,完全打乱了他跳脱的脑回路。 “讲……讲什么呀?” 蓝慕瑾“讲上面画的什么。” 萧争“……画的挺明白的,不不用讲吧。” 他稍显结巴的话才刚说出去,就听见了耳边情绪不大顺畅的哼声。 立马识时务无缝衔接的改了口,正儿八经的附和。 “得讲!这画的什么乌七八糟的线条,一段粗一段细的都晕墨了!” 接着乖顺讨好的瞪着大眼看身边人。 蓝慕瑾依然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的回应了俩字。 “讲吧。” …… 成!蓝慕瑾这是拗气报仇呢!只因为自已刚才给暗十一叨叨了两句! 萧争默默翻了个白眼,抿着嘴憋笑小声叨叨。 “醋缸子。” 蓝慕瑾淡淡扫了他一眼,问道。 “你说什么?” 萧争“没事儿,我说宝贝儿,现在我指定必须马上得细细给你讲讲。” 顺势就是一搂,纤细的指尖戳到纸张的线条上,一本正经。 “你看,这老爷们儿他干嘛呢?哎扯人裤腰带!” “你再看,底下这小美人儿干啥呢?哎虽然他是男的,但咱也不知道他叫啥名儿,暂且就跟他叫小美人儿。” “嗯,这小美人儿干嘛呢?” 他说完了眨巴着晶亮的大眼认认真真朝蓝慕瑾询问,蓝慕瑾面无表情的盯着萧争口中的“小美人儿”。 沉默了几秒,扔出句。 “等着承欢。” “噗——!”萧争差点被他这种不苟言笑的说话方式逗出来一口老血。 第291章 硬憋着没敢笑的太大声,突然感觉蓝慕瑾还挺可爱的,拱过去咯咯乐着调侃。 “你怎么一点情调都不懂啊。” 蓝慕瑾被他拱蹭的心里开始痒痒,心里存着的闷气顷刻就被一波一波的抓挠感替代,眸色深了几分还挺好学的询问。 “那他是在做什么?” 就见萧争憋着一脸坏笑突然歪头换了一种声调,贴着蓝慕瑾的肩膀软唧唧哼哼着装蒜。 “他在说,哥哥你快点,想死我了~” “噗哈哈哈哈哈——!” 他教的人笑没笑萧争不知道,他自已反倒先憋不住嘎嘎嘎的乐开了,被自已装出来的声调差点膈应哆嗦。 但他还没笑几声,就感觉自已被圈腿一搂,人就滑下去仰躺在了床单上。 身上也立刻压上了沉沉的重量,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腰间传来一股扯拽感,他这会儿哪还有心思笑,慌张下意识问。 “你干什么?” 早有预谋将他压得严实的人心安理得的顺口回应。 “扯你裤腰带呢!” 萧争:……?!?!!!!你踏马现学现用!!! “不是你……嘶——!” 片刻功夫他只感觉到凉飕飕,随后就是指腹按压的疼痛。 深吸了口气还没开始嚷嚷,更过分的痛感袭来,萧争一声卧槽没扔出去,鼻尖就贴上了另一个鼻尖。 蓝慕瑾垂着眼帘声量温和。 “说刚才小美人儿说的那句。” 萧争“……” “不记得了?我提醒你,说哥哥。” 萧争“……” “说你想我。” 萧争抿着嘴没出声,蓝慕瑾指尖微一用力,萧争嗷嗷吸了两口气,骨气是什么玩意来着? 爱啥啥! “……啊啊我想你,我都想死你了——!” 第224章 想你 “蓝慕瑾我想你——!我想我想我可太想你了——!” 不情不愿连喊带嚎的语气可没法让五皇子高兴,萧争反射性想闪躲,半边身子被压着挪也挪不动一点。 反而因为他挪了一点点,蓝慕瑾的手指就追着他走。 缓缓加着力道动了动。 “……别动,别动!” 沉沉带着威胁意味的声音贴着他耳朵传来。 “小美人儿可不是这种语气,阿争,好好说。” 萧争满脑子连续不停的骂着狗东西,但身后躲也躲不开的羞耻感让他只能认怂,颤颤巍巍哼唧着。 “哥哥~想~” “……” 只憋出来一半他就不出声了,踏马的说着玩没负担,真让他发出这种没节操的嗓门。 太困难了。 他不出声了,蓝慕瑾也不着急,缓缓的勾了勾手指。 朝里挪了挪。 传入耳边溢出来的一声软唧唧的。 短促哼哼声。 然后就是终于开始翻脸的骂声。 “蓝慕瑾你要点脸!!大白天扒人裤子不当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你停,爪子拿开——啊啊啊啊啊!!” “求你求你我错了我错了~~~!救命啊!” 惩罚似的看着他挣扎,蓝慕瑾带了力道。 手指放缓,指腹慢慢柔和的。 来回摩挲着。 萧争的脚腕子被蓝慕瑾用小腿压住,只能徒劳的扭蹭着。 使了半天劲都挣脱不开,反而憋的脸涨红,连脖颈上的青筋都一蹦一蹦。 随着开始的别扭不见。 只有温柔。 冲上脑门的气急被萧争兀自渐渐消散,逐渐安静下去微微匀着气。 随着慢慢的挪动。 未完全散开的里衣表层出现了明显的。 随着他的膝盖颤抖。 也微微起伏。 蓝慕瑾的指尖停了停。 垂头看向贴在自已衣衫下摆上的里衣料子。 眸光深邃的朝着萧争缓缓眨了下眼。 萧争沙哑着小声说。 “你先松开我。” 但蓝慕瑾没动,怕他闹脾气跑了。 他只好主动迎合着,仰起下颌索吻。 待温热湿润从唇瓣蹭过探入。 翻卷着,汲取着,萧争才终于将手腕子从桎梏中抽离了出来。 先是摸摸索索把蓝慕瑾的手从自已身上扯出去。 而后上下其手开始随着眩晕揪扯对方的腰封,胡乱扯散抻拽。 最后在蓝慕瑾已经完全松开防备褪下外衫的温柔配合下,萧争突然猛一发力。 卯劲翻身反将他压在了底下。 盯着蓝慕瑾微喘的错愕,按着他肩膀眼神放着凶光看起来是发了狠……最后吐出了句软唧唧的话。 “哥哥,别着急啊?” “我来着。” 撑着手臂就凑了过去,在蓝慕瑾微微诧异对方突然反性的主动时,萧争在他脖子上轻轻的咬了两口。 在他发麻的感受触电一样刚传过来时,这个假模假样骗人的东西一骨碌身就翻下了床,连鞋都不穿妄图朝外跑。 蓝慕瑾几乎是在萧争翻下去的当刻迅速起身,抓着床栏伸手一捞。 准确的把人又捞了回来。 速度之快,让萧争只感觉肚子被勒出去了一口氧气,而后整个人嗖一下眼前昏花又被扔回了床里。 第292章 隔着柔软的床垫都清晰发出了咣的一声,后脑勺碰到床的时候却只撞到了蓝慕瑾的手心。 但是屁股有点疼。 所以他下意识就去揉屁股,嘴里嘶了半声,就被堵上了。 连啃带咬掐着后颈不让他躲,被磕麻的地方也迅速盖上了宽厚的手掌,温热略显粗糙的揉捏着。 本来是还算轻柔的替他揉着磕到的地方,揉了没几下就顺着垂坠的衣摆顺滑的往上游。 刺激的萧争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吭哧着,闪躲扭着腰。 察觉到他的难安,渗出薄汗的手心带着稍显生涩的摩擦感,从后背移到了身前。 小心掠过已经结痂的伤痕,停在平坦的胸口。 指尖轻轻拨动。 “嗯……!” “……!……” 从忍不住溢出来的颤音,而后便消声了。 萧争屏住呼吸憋了老半天,最后缺氧喘着粗气。 胸膛大幅度起伏着,让蓝慕瑾清晰感受到了他剧烈的心跳震动感。 随着轻捻摩挲。 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哼哼声。 跟个翻开肚皮享受抚摸的小猫儿一样,半垂着眼,从睫毛缝隙中露出星星点点的光晕和水光。 微微启开的嫣红唇瓣跟眼神一样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好欺负。 炸毛的猫儿乖顺了,软趴趴没了力气带着阵阵羞赧,蓝慕瑾盯着阿争这副软糯勾人的表情。 将压过去的腰腹,更添了些力道。 凑上去含了含喘气下唇那个好看的小弧度,低哑着嗓音在萧争脸颊边吹着热气。 “阿争,说你想我。” 萧争微侧过脸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唇瓣,有气无力的叮咛着,更像个受完了欺负又祈求安慰的猫崽儿了。 软唧唧撒着娇。 “想你,我想你抱抱我。” 拢住他肩背的臂膀很宽厚,贴靠的胸膛阵阵温热。 连沉重的压迫感都带着安心踏实,萧争此刻就想,如果能一直藏在蓝慕瑾的怀里,躲在他臂膀的护佑下就好了。 就让他替自已撑起无形的保护层,造就刀剑不侵的铜墙铁壁。 萧争就做一个吃了睡,睡了吃,闲来无事挂在他身上撒娇耍赖名正言顺的废物。 连身带心,都托付到对方手上。 可是他不能啊,所以他加倍珍惜此时的温存缱绻,放开一切去感受着对方带给自已或冷或热,或疼或甜的全部过程。 最后安安心心的又陷入沉睡。 蓝慕瑾抱了他一会儿,赤膊起身随意披了件里衣,将散落在床沿地面上的衣物拾起。 才去取了热水锦帕,小心翼翼的替熟睡的人拭去了身上渗出的潮湿。 将一切都处理妥当,才再次贴着萧争歇下,即使昨夜几乎一夜都没睡。 此时盯着萧争还未褪去潮红的脸颊,仍然看的出神。 夏季逐渐变的闷热,他不敢再将萧争搂进怀里闷汗,省的影响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 不能抱着,就只好将纤细的手指轻轻攥住,握在手心里。 才能踏踏实实的闭一会儿眼。 那几本掉在角落的春宫图,零零落落的静静四散着。 第225章 摸摸头 静静走在植被茂盛小径中,暗十一盯着自已被牵着的手,已经咧着嘴角无声笑了老半天。 指尖传递过来的热度温柔而踏实,是暗七结实有力的手掌。 走出了又一段,暗七都没听见他出声。 暗七朝前走,他就迈着缓慢的步伐任由对方拉着走。 往日喋喋不休咋咋呼呼的小孩儿,今日怎么变的这么安静了? 停住脚步暗七回身朝他看去,便看见了十一不仅老老实实,还半低着头显得扭扭捏捏的模样。 突然跟个大姑娘似的害臊极了。 向来暗十一都是顶着一张懵懵懂懂的脸,总是问出让人没法回答的闹剧。 他从来没有过这副模样。 暗七蜷了蜷指节,将他朝自已身边扯近了些,看见方才因为挂自已身上又拱又蹭闹得有点乱腾的发丝。 想伸手先帮他拢拢,一抬手,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本……嗯。 犹豫一瞬,暗七便将那本并不算厚的小册子先塞进了衣领里,这才抬手去梳理十一略有散乱的头发。 轻轻缓缓,十分耐心的用指尖归拢着。 头顶上麻酥酥的触感让十一嘴角翘的更弯了。 生怕暗七抬着手会感到累,他微微屈膝将自已的角度又放矮了一些。 他的小动作暗七即刻便能感受到。 不自觉牵起唇角浮起了如春风般微漾的笑容。 暗十一在他身边其实一直都听话又细心,可以谨慎的察觉到他所有的情绪和疲累。 只是自已知道了,也一直视而不见而已。 快速将发尾固定,暗七才拍了下十一的肩膀。 “好了。” 暗十一起身站的老老实实,睁着一双亮晶晶夹杂着喜悦的眼睛看着他,从中饱含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激动。 “你看我做什么?” 虽然知道十一从始至终都一直会看着自已,但暗七此次不再刻意忽略过去,而是耐心温柔的询问了。 瞬时就见到暗十一笑眯了眼,露出小白牙欢快的回应。 “原来摸摸头是这种感觉呀!” 第293章 在他无以复加的欣喜中暗七愣了几秒,心头升起了阵愧意难受,十一是如此容易满足。 仅仅拉个手,抱一抱便能开心到忍都忍不住。 就连自已只是帮他理理发丝,他都无比珍惜的认为是抚摸和爱意。 望着小崽子乐不可支的高兴样,暗七刚放下去的手再次抬起,从暗十一的额头摸了摸,顺着发丝缓缓抚过。 朝着对方再次犯傻发愣的大眼睛温柔笑笑,张开双臂给了个小小奖励。 “再抱一抱。” 暗十一:……(〃'▽'〃)!!! 晨间已经过去,日头也从东面偷偷游到了顶头上,散发着浓烈温暖而明亮的光线。 被暗八寸步不离看的严严实实的暗十,最多也只能在屋门口坐一会儿。 就坐在暗十一先前躲的那个门槛边上,郁闷烦躁的朝院外望。 嘴里不停的叨叨。 “一个不常来的,带走了个哭哭啼啼的,今早晨又追出去个不放心的!” “都走!你倒是回来一个啊!!” “干啥呀!都搬家了??” “往后还不越走越少,以后干脆你们全走了得了!我自已住一屋还宽敞!” 他郁闷万分的叨叨了老半天,旁边的暗八依然默不作声,一次都没搭他的腔。 说了半晌没个回应,暗十自已也没趣了,斜着眼神瞥了眼跟耳背一样的暗八,生气扒拉的开始找茬。 “又没人!你就不能把那面具先摘了!” “咋的怕人看呢?要不你就别在门口站着了!这老大日头铁壳子都晒烫了!!” 扯着嗓门的喊声惊飞了院门树上的鸟儿,却依然没喊动半声不出的暗八。 暗十:……瞅他可憋死爷。 他这个暴躁脾气也算是遇到了对手,怎么嚷嚷愣是自说自话。 暗十嘎吱嘎吱磨了两下牙,扭头朝着屋里气更不打一处来。 “暗十二!!” “暗十二!!!” “你都在床板上赖一天一宿了!!出来晒晒身上长毛了没啊!!” 屋里传来暗十二轻飘飘的阵笑声,随后才有翻身下床的动静,清冽好听的声音转瞬就到了门框边上。 只是说出来是句调侃。 “怎么,打动不了小八,才知道想我了?” 暗十屈膝落在台阶上的脚蠢蠢欲动,感觉已经控制不住自已想一脚踹过去了,硬忍了忍板着脸嚷嚷。 “暗七怎么还没回来呢?!又死活不让我出去!你去瞅瞅!” 暗十二懒散靠在门框边,朝着院外瞟了一阵,笑了一声回应。 “回来了呀。” 暴躁的沉默的俩人目光立刻都望向了院外,果然出现了熟悉的暗卫的身影,但暗十总感觉有点别扭。 直至走近了一些,他才抽了抽嘴角知道了是哪里别扭。 步伐沉稳走近的确实是暗七,回来的也确实是俩人,只是另一个跟个懒猫似的挺大个子还挂别人身上。 连攀带搂脑袋还埋肩窝里藏着呢。 暗十翻了个白眼,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十分看不上的扔出句。 “还抱着!多大了还抱着!!你们就都惯着!都快惯成废物了!” 离得近了,暗十一早就听见暗十又在吼他,本来就藏着的脸又使劲贴着暗七的脖子钻了钻。 有点怕冷不丁挨顿揍。 而暗七首先对上的就是暗十二抿着嘴满含笑意的眼神,顿时平复下去的心绪再次冒出了点难为情。 好在他平日冷淡惯了,便假装没看到也没说什么。 只拍了拍十一的后背,让他先下来。 暗十一听话的出溜了下去,回头看见暗十严厉的眼神有点怯,迅速瞟了暗七一眼心想自已也不能总让暗七护着自已。 所以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挪了过去,用讨好又无辜的眼神看着暗十。 “……哥,你能别打我吗?” 暗八:“……” 暗十“……别搁我跟前哭谁没事儿揍你?去去去上屋里吃饭去,挡我晒日头了!” 暗十二“……噗——!” 午后迟归的暗七两人在桌边吃着留出来的膳食,暗十一再次将一盘荤菜朝暗七跟前推,暗七伸手推了回去。 并且很耐心的告诉他。 “十一,我不喜欢吃肉。” 第226章 喜欢什么 暗七不喜欢吃肉?xl 小十一盯着那盘肉陷入了沉思,原来暗七不喜欢吃肉。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肉呢? 他朝桌子边上趴了趴,无视旁边周围其他几人的目光,乖乖巧巧的追问。 “那你喜欢吃什么?” 他殷殷期盼等着答案,而却只看见暗七温柔的眼眸朝自已看了看,垂下眼睫牵起明媚的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得到回答,又只剩了满脑子的茫然,旁边暗十二突然插嘴调笑。 “喂嘴里的好吃。” 然后暗十一还真听了他那句玩笑话,捏着筷子夹了一块肉凑到了暗七嘴边。 暗七眉梢抽了抽,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个一眼,并不算严厉的撂了句。 “你太闲了。” “他可不就是太闲了!闲出来一身懒筋!!” 本来盯着俩人吃饭就无语至极的暗十即刻就接了话,嚷嚷着让暗七把暗十二给扔出去。 第294章 暗十二委屈的眨眨眼,呵呵乐着。 “啧,我也有伤呢~” 俩人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满脸嫌弃的闹着。 一直没出声的暗八默默看着,又看向迅速将暗十一筷子举着的那块肉衔下去的暗七。 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午后临近天黑,暗七低头看了看自已衣领里塞着的画本子,心想这会儿去主院应该不碍事。 是快该吃晚膳的时辰。 总在怀里揣着也不叫个事儿,还生怕被屋里其他几人看见。 想着要尽快送回去。 可他实在别扭自已将这个东西交还给暗九,也生怕当面暗九再问一句“哥你看了吗?” ……尴尬当场。 片刻都不想离开他的十一再次跟个尾巴一样凑过来,贴着他后背偷偷闻味儿。 被鼻尖蹭到痒痒的暗七回头看向他,他还下意识朝一旁躲了躲。 又想起来根本不用躲,暗七不会再轰他。 就立在那儿没动,看起来跟捉迷藏似的。 暗七看着他沉默了半晌,犹豫再三扯着暗十一的手腕将他拉到身前,从怀里掏出那个画本子递给他。 “十一,你去还给暗九。” 见他接在手中,又想再次出声嘱咐他别偷着看。 转念一想,估计早就看过了,再拦也没用便没再开口,只改口说了句。 “去吧。” 但他又有点不放心,生怕这么一小会儿十一又惹了主子不快,毕竟可是早晨才被轰出来的。 思虑着他还是决定跟着一起去,远远等着十一将书送回去,再一起回来。 一听暗七要陪自已一起去,暗十一又乐的不行。 撒着欢儿围着暗七窜着前后出了院子。 屋里暗十咧着嘴吐槽。 “不定又不回来了!” 也即刻又被轻飘飘堵了回去。 “瞅你操心的!好生养你的伤!” 暗十二转了个身将暗十怒瞪过来的眼神挡在了背后,心说你管谁回不回来,不回来才好呢! 主院外隔着不远处的植被角落。 暗七交代暗十一快去快回,别过多停留,尤其不能惹主子生气。 主院里寝殿中,萧争也才醒来不久。 他一直睡到了午后,这会儿正别别扭扭的坐在桌子边上吃过迟的午膳。 确实太迟了,再过会儿都快要吃晚膳了。 奈何他只早晨吃了包子,又折腾了半天睡了好几个时辰,实在饿的等不到天黑。 已经衣衫整齐的蓝慕瑾端坐旁边,看着他只用半边屁股坐凳子抿了抿唇。 多少有那么点愧疚。 “我去白先生那寻个好些的药膏过来。” 萧争默默从眼前的饭碗瞟过去一个眼神,没好气的嘟囔。 “还寻药,寻个二锅头。” 声音太小蓝慕瑾有些没听清,微微低头朝他认真询问。 “二什么头?” 萧争盯着眼前的饭碗莫名觉得有点不想吃了,想到自已的屁股,不想吃了。 心里想着暗十一啊小崽子,老子为了你可受了老罪了,嘴里无心应和着。 “二锅头啊,就是酒。” 酒?阿争想喝酒?蓝慕瑾微微摇头拒绝。 “身上还有伤,不能喝酒。” 不能喝酒不能喝酒,萧争那个脑子哪想喝酒了,全是不甘心的兀自委屈,在心里仍然无声叨叨着。 暗十一啊崽子,这罪不能让老子自已受! 傻了吧唧的啥也不知道,拿着本劣质小黄书也不知道瞧不瞧的懂,傻崽子。 再不行他可不教了,教不起教不起! 看着萧争心情不大好的把碗一推,趴在桌子上噘嘴,蓝慕瑾心生动摇了,想着若是喝一两口倒也不是不行。 夜里兴许也能睡的安稳些。 而后他便起身,朝殿外走去,已经决定去取一坛佳酿。 暗十一才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主子从寝殿里迈步走出来,吓得嗖一下躲到了角落。 胆战心惊的看着主子离开了主院,才贴着门板迅速闪进了院子,打定主意尽快窜进去找到暗九,把书还给他。 萧争趴在桌子上,门板砰砰响了一下就带进来一阵风。 他下意识有气无力朝外看,就看见暗十一鬼鬼祟祟的窜了进来。 眉梢一低心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还敢回来呢! 想起身过去拍他一巴掌,奈何腿有点酸了,就撑着在那龇牙咧嘴的没动。 “暗九,你怎么了?” 暗十一有点担心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已走之后,暗九挨打了? 当下他又忘了撇下书就跑的决定,凑过去紧张兮兮的盯着萧争看。 萧争恨恨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暗七抱走的吗难道出了院门又给你扔了?” 提起暗七抱自已,暗十一的脑子瞬间就被开心替代,完完全全忘了自已是来干嘛。 他咧着唇角乐的璀璨,小声告诉萧争。 “暗九。” “暗七抱我了。” “他也亲我了!” “还牵着我走……” 嫌弃瞪着他的萧争即刻眼神就变了,震惊的盯着笑的开心的崽子看。 见对方真是乐的都快找不着北,瞪着眼心里只冒出了俩字。 第295章 ……卧槽?! ……! 哎呀我去暗七开窍了!!真的假的??崽子是不是胡说呢!! “怎么亲的你?” 威逼利诱还是撒泼打滚,还是哭哭啼啼求来的? 萧争抻着脖子正满脸求知呢,去而复返的五皇子迈进殿门立在了隔扇处。 手里攥着一壶酒,看见暗十一的当刻。 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萧争:…… 暗十一:……w(Д)w。 吓坏了,暗十一被主子的眼刀冰的发木,怯怯的这才想起来自已是干嘛的,迅速从怀里掏出画本子。 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小声解释。 “……我来还,还书。” 见主子只是沉着脸并没有出声,暗十一缩回眼神瞄了一眼暗九。 正看见萧争虎视眈眈的瞪着蓝慕瑾,虽然没说话,但意思明显。 ……放崽子走。 “出去。” 暗十一如蒙大赦,片刻没耽误就朝外溜,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萧争,萧争歪着头给了他个口型。 “外头等我。” 第227章 只喝一口 开玩笑,好不容易暗七有松口的倾向,萧争这会儿还着急知道怎么回事呢! 怎么会甘心让暗十一就这么被轰走了。 暗十一迷迷瞪瞪奔出了寝殿,走出了院子又停下了,犹豫不定徘徊着。 心里纠结无比。 暗七说了呀,让自已快去快回别耽误着。 可是暗九刚才又说,让自已在外头等他一会儿。 这可怎么办,该听谁的? 他是来来回回在原地转了两个小圈,也还没能做出决定,想立刻跑到那边去找暗七,可是又怕一会儿暗九出来寻不到自已。 暗九还挨了打呢。 自已怎么能撇下他不理? 被误认为挨了打的萧争这会儿又在闹脾气了,与沉着脸的蓝慕瑾对视,不大高兴的嘟囔。 “说变脸就变脸,那是你的暗卫!又不是我的。” 他小声叨叨的视线落在蓝慕瑾手中攥着的酒壶上,又侧了侧身,歪着头有点不解。 “你手里拿的什么?” 看见他依然歪着坐椅子的动作,蓝慕瑾的郁气散没了,先前搂着他哼哼唧唧折腾了老半天,也不想再跟他怄气。 瞥了眼桌角放着的画本子,他没说什么将酒壶放在了桌上。 “你方才不是说想喝酒?” “只能喝一口。” 萧争懵逼的盯着桌子上那个好看的酒壶反应了会儿,自已什么时候说想喝酒来着? 不过蓝慕瑾都特意取了酒过来,他当然不能说自已没那么想。 即刻弯着眼角露出一脸的惊喜,开开心心不吝夸赞。 “你真好。” 只要他脸上朝自已漾出笑意,蓝慕瑾总能心绪柔软的一塌糊涂,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即刻松缓。 垂下眉目去取空杯都掩盖不住眼底的温和。 清冽的酒水从那个细细的壶嘴里汩汩流淌,浅浅的斟了一小杯,瞬时有浓郁的酒香窜进萧争的鼻腔。 是醇和带着些甘甜味儿的香气。 萧争伸着鼻子仔细嗅了嗅,这股子带着清芬甘润的酒气,让他不自觉感觉这酒是甜的。 有一种勾人口渴的香甜。 那个小酒杯缓缓被推至他眼前,蓝慕瑾修长的指节不疾不徐,没有将酒杯里的酒水洒出去丁点。 看着萧争满脸馋虫被勾出来的傻样,终于弯起唇角温柔的笑了,只是话语中依然带着不容置疑。 “只能喝一口。” 心里想的却是:万一实在太馋,那就两口。 让他一而再没底线宽容彻底的那个人低垂着眉眼,专注盯着酒杯里的液体看了几秒,又将鼻尖凑过去闻。 耸动的鼻子看起来就像小心辨别食物的猫儿。 确定是能吃的东西,是香的东西,才再次抬起视线看向给他投喂的人。 一双大眼里的灼灼光辉仿若月光映照的溪水,晕开了浅浅荡漾的涟漪。 看起来比美酒更醉人。 萧争眸色亮晶晶,裹挟着高兴和惊喜,抿着嘴脸上出现浅梨涡。 伸出食指和拇指将那个小酒杯捏起来,揣着满心好奇凑到嘴边含了一大口,一小杯酒立刻就见了底。 而后在蓝慕瑾温柔宠溺的注视下,眉心一拧,整张脸都开始扭曲。 睁大的眼睛也挤眯成了缝,好看的红唇抿成线而后下撇。 连小巧挺翘的鼻梁都皱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受了老罪了。 蓝慕瑾才快步走到近前紧张想要询问,萧争嘴里忍了半天的辛辣最终还是没咽的下去,努力了半天反倒越含着越呛喉。 一个忍不住就咳了出去。 涨红着脸,红着眼圈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将那口酒半数都不小心咳到了迎过来的蓝慕瑾衣衫下摆上。 浓烈的酒气在整个房间内四散,随着他捂着口鼻的咳嗽声倒真显得有点呛鼻。 他捂着鼻子是因为不小心呛到了鼻子里,本来就辛辣的口感更加放大,刺激的他辣疼辣疼,痛苦到说不出话。 唯有眼泪稀里哗啦的夺眶而出,止不住的流个不停。 这可把蓝慕瑾吓坏了,在这片刻的功夫他脑子里甚至闪过了无数可能。 酒搁置方法不对,坏了。 第296章 酒不够干净,不小心渗进了砂砾。 更有甚者居然还怀疑了酒里有毒……要不是萧争红着眼眶不停的咳嗽,他是不敢走,真的当刻就想冲出去叫大夫了。 “阿争你这是怎么了?” 可那个疑似中毒的人,一边咳嗽着眼泪婆娑着,还不停的伸手去捞他的衣衫下摆。 好似是试图尽快将上面沾染还未来得及渗进去的酒水擦掉。 ……? 眼看着萧争只是咳嗽了半天,而后逐渐平静了些,只是湿润的眼角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说出来的话明显也有点沙哑。 “……有点……有点辣。” 还他妈以为是有点甜的,哪能想到这古代的酒又苦!又辣!又呛鼻子!还辣嗓子! 直让他感觉至少有六七十度。 度数是他瞎猜的,因为萧争原本也并不擅长喝酒,最多也就喝点低度数的小白瓶。 他说完了接着伸手去划拉蓝慕瑾衣服上的酒渍,心说这才刚穿上的就又让自已吐了一身。 手指被攥住,蓝慕瑾望着他还难受着依然锲而不舍替自已擦拭,侧开身上的潮湿靠近过去,温柔开口。 “别擦了,稍后我换一身。” 而后看了看那壶酒,迟疑着带着不解,还是缓声安慰。 “或许是埋的时间过久,太浓了,你若想喝我再让人取一壶清酒。” 本是打算将珍藏着的酒水拿过来给阿争尝尝,也算是皇城里平常酒肆买不着的佳酿。 却没考虑到阿争作为一个暗卫,从不饮酒。 或许他从天上来之前,在他们那个地方,也并没有沾过这种东西。 萧争贴着他的侧腰缓了一小会儿,垂眸又看见已经完全渗透酒水的衣衫下摆,仍旧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夏季的衣裳料子纤薄,估计这会儿都渗透进了里衣上。 “你先去换换吧。” 见蓝慕瑾担心的捧着他的脸看,并没有去换的意思,萧争又开口催促。 “你先去换,我不想吃了想去院里待会儿,这膳食也叫人收了吧。” 寝殿里确实已经充斥着浓郁的酒气,若是不早些收拾恐怕到了夜里也要伴着酒味儿休息了。 蓝慕瑾拉着萧争起身,扫了一眼桌上倾倒的酒杯,轻声嘱咐。 “那你先在寝殿外等一会儿,我唤人收拾,去旁殿换身衣裳很快回来。” 第228章 主子赏的 蓝慕瑾唤过下人进来收拾,自已便去了旁殿更换衣衫。 盯着垂头依次进来手脚麻利收拾的下人,萧争略一琢磨,在下人的拾掇中伸手捞过了那壶酒。 攥在手中朝外走。 等他从院里走出来,果然看见暗十一还站在外头等他,虽然是看起来不太有耐心的来回摇晃着走来走去。 直至看见他闲庭信步的走出院门,暗十一的眼神即刻亮了,心想你可终于来了! 再晚来一会儿,我就得紧着去找暗七,不能让暗七着急。 “暗九,你又挨打了?” 他看见萧争眼圈还泛着红,鼻尖也有点红,好像是哭过。 难不成是主子看见自已又有怒气,冲暗九撒气了? 暗十一没头没尾奇奇怪怪的询问让萧争又开始犯懵,没听懂。 挨打? 又挨打? 啥时候的事? 算了不想跟小崽子揪扯一些没用的问题,萧争还是最想知道暗七果真是……同意了吗? 他朝暗十一眨了下眼,岔开直接询问。 “暗七怎么亲你的?” “怎么抱你的?” “怎么拉的手?” 一连串的问题居然没把暗十一给问懵,因为这事他实在真的很想分享给暗九啊,高兴的不行。 但是罕见的没有咋咋呼呼,反而有点含羞带臊的缩了缩肩膀。 凑近了一点,指着自已嘴唇小小声。 “就是轻轻贴贴,是甜的。” “拉手走了一段,暗七不嫌累,抱我回住处的。” 最后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又激动了乐弯了眼,受到奖赏一样显摆着。 “暗九,还摸摸头了!” 直给萧争听震惊了,显得有点反应慢,脑子里奇异的浮现这种甜掉牙的场面。 只能感叹出一句哎呀我去? 这特么是真的呀!居然是真的!!! 盛满诧异震惊的大眼朝暗十一美滋滋的脸盯了好一会儿,又从上到下整个扫视了一遍。 从对方乐不可支的嘴角,到不停轻轻拽着腰封的手指头,还有微微晃动明显能看出开心的动作。 最后盯着暗十一的双眼突然问了句。 “那本鸳鸯你看完了吗?” 暗十一反应了几秒,很诚实的摇摇头。 “没有,暗七不让我看,让我拿过来还给你。” 萧争歪着头笑了声,哎呦呵?暗七不让看?! 这么说暗七看了??!! 怪不得呀,怪不得都能又抱又亲的。 眼睁睁的看着暗九抿着嘴盯着自已笑的噗嗤噗嗤的,暗十一满脑子问号百思不得其解,压根理解不了他在笑什么。 “暗九,你在笑什么?” 他在笑什么,看着暗十一那副什么都不懂的傻样他更想笑了,吭哧吭哧压制着笑声回应。 “没什么,暗七不让你看你就不看,真听话。” 第297章 傻崽子。 萧争估摸着自已溜出来找暗十一时间不能太久,不然被蓝慕瑾换好衣服发现,少不了又翻了醋坛子。 随手就把手中提着的酒壶塞进了暗十一怀里,别有意味的又从上到下看了他一遍,看的暗十一心里都发毛。 “拿走吧,给你了。” 暗十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酒壶,略微蹙眉有点不明白。 “暗九,你为什么给我一壶酒?暗卫不准饮酒,让主子瞧见恐怕会打死我!” 而后他只见萧争毫无所谓的摆摆手,满脸的坦荡和理所当然。 “主子赏你的,放心拿着吧!” …… 不可能。 方才主子还是一副想立马掐死自已的神色,怎么可能突然赏自已东西,还是一壶酒。 暗十一卜楞了两下脑袋根本不信。 一看没唬住,萧争话锋一转信口胡诌。 “是赏暗七的,赏他及时出现把你带走,特意取了一壶难得的好酒。” “给暗七。” 暗十一“……真的吗?” 萧争“当然,这好东西外头买不着,告诉暗七不准浪费。” 停顿片刻,他又紧接着特意嘱咐。 “……别让暗十瞧见,那莽汉内伤严重,滴酒不能沾。” 手中提着壶酒的暗十一就那么懵懵登登的被萧争给轰走了,这次是真的轰走不盼着回来了。 自已又悠闲的走回了寝殿院子。 看到蓝慕瑾就立在寝殿门口,瞧见他从外头走回来的当刻,开口询问。 “你方才跟谁说话?” ……一时大意,都没感知到内力,萧争撇撇嘴心说原来你早听着呢,还问跟,谁,说,话! 狡黠的眼神眨了眨,他坦坦荡荡的说了半句实话。 “觉得那壶酒有点难喝,我骗暗十一好喝,顺便告诉他这两日别再过来了。” 蓝慕瑾盯着他没说话,就静静地听着他信口胡诌,淡淡牵起唇角,朝萧争伸出了手。 不管说什么。 “不来最好。” 满眼迷惑的暗十一攥着酒壶朝回奔,想着暗七等自已好半天肯定着急,他脑子里思索着主子为啥要赏一壶酒,注意力分散差点跟也放心不下寻他来的暗七撞一起。 被暗七扳着肩膀阻住脚步,见他没什么不妥的回来,才稍微放下心。 “怎么去这么久?” 说着扯着他来回看,生怕是惹了主子不快,受了罚。 暗十一被拉着手腕侧了侧身,扬起开心的笑容朝暗七解释。 “没被罚,主子还赏你了呢!” 暗七:…… ……? 在暗七疑惑的目光注视中,暗十一扬了扬手里的酒壶,揣着小聪明想让暗七高兴。 对暗九本来就编排出来的瞎话。 ……更夸大了其词。 “特意奖赏你的!主子专门取了一壶皇城里都买不着的好酒!” “说就只给你,都不给暗十。” 暗七:…… “也不给暗八,暗十二都不给,就只给你。” 暗七:……? 怎么这奖赏听着那么别扭? 再说暗七跟在五殿下身边多年,没有任何一次是赏赐酒水。 暗卫避免误事,也从来不饮酒。 大概是暗七的神色明显带着怀疑,暗十一生怕暗七不相信,凑到眼前郑重其事。 “花多少银子都买不着,只有主子这有。” 正经到暗七都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已太谨慎了? 眼前满脸欣喜的十一提着酒壶,捏着壶把上的雕花纹路小声嘱咐。 “不能浪费,太珍贵。” 暗七:……真的吗? 第229章 好喝 暗十一提着的酒壶没多会儿就到了暗七手里。 提着那沉甸甸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酒壶,暗七拧着眉心犯愁。 ……主子赏了一壶酒? ……还不准给别人分? ……不,不能浪费? 虽然现在整个皇子府都被铁骑围的水泄不通,无论是暗卫还是侍卫都不得进出。 但暗七还是觉得堂而皇之饮酒这事,异常的别扭。 就算不能不能出府不用担忧安危,那也不能带着一身酒气晃来晃去,成何体统。 何况自已若是将酒壶提回住处,就被几个人眼睁睁盯着,还不能分给别人……这像话吗? 他看向眼巴巴守在边上的暗十一,盯着对方看起来就不会撒谎的单纯眼神,再次开口确定了一遍。 “主子真是这么说的吗?” 暗十一眨巴了下眼,不假思索重重点头。 暗九说主子就是这么说的,所以主子肯定就是这么说的。 主子奖励暗七啦~ “但是……我总不能随便在路上便喝完了它。” 这岂不是与街上醉醺醺的糊涂汉子无异,万一真不胜酒力,随便倒在何处睡着算了? 他攥着酒壶的手被握住了手腕,犹豫的思绪也被打断,暗十一突然想到什么了似的拉着他朝前走。 “不用在路上!我知道个地方!” 而后暗七糊里糊涂的被他拉着到了个偏僻院子。 离主院有点远,离住处也有段距离,只是个闲置的空院子。 院里有两棵生长茂盛的大杨树,暗十一转眸眼角弯弯抬手指向树冠。 第298章 “那上面有个大鸟窝。” 里边可有七颗鸟蛋! 昨日他与暗九在这个院子待了好半晌呢,就挂在那两根树杈上,暗九说了,这个院子没人住。 如果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来这看鸟蛋,或许过几天鸟蛋就没了,变成小鸟儿了。 十一想让暗七也看看那几颗鸟蛋,尤其是叫“暗七”和“暗十一”的那两颗。 可是现在天色都有点暗了,就算飞上去也兴许看不清,还会惊飞了孵窝的大鸟。 环顾了一圈院子周围,确定这是个没人住的空院子,暗七也觉得天色有些晚。 不想再多做耽误,便抬步走到屋门外石阶坐下,看着手中酒壶犹豫。 身边即刻跟过来个影子,紧紧挨着他坐在了旁边,环着双膝盯着他看。 暗七微微侧过头看向对方,打开酒壶封口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在宽敞的院子里狭窄的壶嘴本来散不出多少酒气。 这下浓郁的酒味儿瞬时飘散在两人周围,光闻闻都知道是壶好酒。 酒味儿中夹杂着沁人心脾的甜香味儿。 暗十一眼巴巴的盯着酒壶满眼好奇,心想这指定是好东西,味道可真香。 他有点想喝的那个劲儿太明显。 就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壶嘴看,暗七瞧着突然就笑出了声。 怎么就那么像个馋猫呢。 再次环顾了一圈四周,又朝院外看了看,空无一人。 那壶酒就凑到了眼巴巴盯着的暗十一眼前,他抬起茫然的眼神看暗七,只听暗七温和询问。 “想尝尝?” 单纯的大眼即刻染上了欣喜,又有点怯懦的小声问。 “……这可以吗?” 没想到向来讲规矩说一不二的暗七也学着他,特意用低低的声量小声回应,就像是在说悄悄话。 “没事,又没人瞧见。” 俏皮的小白牙又展露到了暗七眼前,懵懂的少年眼角弯弯,咬着下唇还有点怯怯,跟做贼一样偷着乐。 从他手里接过酒壶,乐不可支的满足样让暗七觉得好玩又可爱。 仿佛只要自已不轰他,暗十一永远都是美滋滋的乐模样。 还有点担忧的十一被暗七肯定的眼神鼓励到,把壶嘴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裹挟着浓郁的香甜酒气入鼻,酒水入了口。 即刻就传来了一股子辛辣。 呛鼻子又有点苦,暗十一微微皱着眉头硬忍着没吐出去,在暗七温和的注视下,咕咚咽进了喉咙里。 火烧火燎的灼热感让他有点想咳嗽,但他生生忍住了,红着眼圈没说话。 暗七好笑的问“不好喝?” 暗十一便摇摇头否认了。 “……好喝。” 看他那个反应也不像是好喝,若是好喝早就蹦起来喊了。 暗七又将他手中的酒壶取过来,心觉十一从未沾过酒,或许只是不喜。 他兀自伴着即将黑下来的天色,就着敞开的盖子灌了一大口。 即刻冲鼻的酒气便充斥了喉头鼻腔,劲儿大的很,暗七略微皱了皱眉,觉得这酒未免太烈了。 难怪十一会那副表情。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一口一口连续灌了几口,倒也习惯了辛辣的味道。 或许是天黑了,慢慢的他觉得树影有些昏花,微微摆动的叶子都看不清了,连那个大鸟窝也是黑乎乎一片。 等夜色真的快要淹没院落,暗七攥着手里还剩少半数的酒壶,眼里犯着愁,有点不确定的询问旁边挨着他的暗十一。 “……主子真的说,不能,不能留到明日再喝吗?” 暗十一闻着他身上已经逐渐浓郁的酒气,有点懵。 ……好像没说,只是说不能浪费。 不能浪费就是不能扔掉,不能倒掉,不能随便送给别人,也没说必须今日一定要喝完吧? 茫然的眼睛里出现了难解的疑惑,眨巴着有些困扰。 看在暗七眼里就有那么点傻乎乎,反应不过来的劲儿,也自来总是带着无辜可怜样。 见过了那么多厮杀,身上染了无数的鲜血,却依然没染脏暗十一这双眼,仿佛那些痛苦的日子都不曾存在过。 他依然总是最单纯最专一的那个小少年。 “十一。” 暗十一听到暗七叫他又朝近前凑了凑,因为天黑了院子里没有挂灯盏,怕暗七看不清。 过近的距离暗七依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能捕捉到永远满眼是自已亮晶晶的眼睛。 就像此时天空上逐渐显现出来的星星,散发着熠熠光辉,却没有那么遥远。 暗七觉得自已有点头晕,四周围的虫鸣都显得聒噪了许多,甚至感觉自已依靠的连廊柱子在晃动。 “哥哥,你困了?” 他恍惚的眼神让暗十一感觉他好像很累,从没见过他这种松缓的神色,暗七一直都是蓄势待发随时清醒的。 暗十一回身看了看身后的屋门,伸手过去搂着暗七想抱他。 抱起来,要到屋里歇着。 但他抱过去刚贴上暗七的肩膀,暗七灼热的呼吸就凑到他耳朵边上,微凉的鼻尖贴着脸颊蹭了蹭。 呼吸间喷薄出浓重的酒气。 顺着领口朝里面钻,又痒又热。 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有点紧张的僵着没动。 第299章 揣着小心思想多抱一会儿,也贴着暗七的耳朵蹭蹭。 但暗七没再动了,他以为暗七睡着了,只能先压下自已的小雀跃,继续抱着暗七起身。 两人摇摇晃晃的趔趄了两步,暗七意识并没模糊,就随他搂着踢开了屋门。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摆设,但好在桌子凳子床榻都有。 暗十一不算费力的将暗七半抱半扶到床榻边上,想轻轻将他放下,可环在他背后的手没松开。 让他半趴着想起身时没起的来。 暗十一还想去调整一下暗七的姿势,因为脚上还穿着鞋,是垂在床沿外的。 可搂在身上的结实手臂那微微泛沉的重量让他有点舍不得拿开。 犹豫了几秒,他直接就着暗七的搂抱趴在了他身上。 还鼓秋鼓秋的朝上头挪了挪,贴着暗七温热的肩窝,听着他隐约咚咚咚的心跳声。 身子没动,脚丫挪到床外沿,将暗七的脚踝勾起。 带到了床上。 才美滋滋的蹭着暗七侧颈闻酒味儿。 没有别的味儿了,全是浓郁酒香味儿,散发着动人心弦的甘甜。 这酒好闻,但是味道不好喝。 可暗七好闻,暗七香,暗七也甜。 亲亲的时候甜,暗十一安静了会儿,略微抬起眼看向好像已经闭上眼睛的暗七。 再次偷偷朝上挪蹭着。 奋力尽量轻缓的移动到了暗七脸边上。 伸着下颌将嘴唇凑到了暗七酒气弥漫的唇边,缓缓触碰亲吻着。 那浓烈又涩又辛的酒水,在暗七的口唇上好像变了味道。 有种醉人的滋味。 让他不禁想再尝尝,再多尝尝。 第230章 不自知的猫 再辛辣苦涩的酒水,在暗七唇边也是甜的。 暗十一探着下颌,像含糖一样小心翼翼的舔舐。 仔仔细细感受着温热和柔软。 对方呼吸出来的酒味儿喷薄到他的鼻尖,让他混着方才硬咽下去的那口酒,感到有些自已也有些沉醉。 幸福到晕晕乎乎,还有点窃喜。 虽然很怕吵醒暗七,但他还是舍不得挪开,犹豫一会儿又亲,犹豫一会儿又亲亲。 亲亲脸,亲亲下巴,又去贴唇瓣。 浓烈的喜欢难以抑制,感觉暗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从发丝到耳垂,从指尖到臂膀,处处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往日自已总是要忍不住偷偷看,现在暗七睡着了,他那有些瑟缩的胆子涨起来不少,轻轻用指腹抚摸滑过暗七的脸,他的眉梢他的眼角,擦过鼻梁蹭过下颌。 好像在偷偷临摹一幅心中的画卷。 暗七压根没睡着,只是有些眩晕,头脑没有了平日里的清晰。 常日紧绷的精神让他从未体会过完全放松懈怠的感受,此时处在安静的环境中,身边只有挨着他寸步不离的暗十一。 他突然就想闭着眼睛任由酒气侵袭神智,真正的松下防备。 没说话,只是随着心思将暗十一也搂在了身上,圈着窄窄的腰身,安心无比。 暗七以为十一会老老实实的挨着他睡,结果崽子不老实的鼓秋鼓秋往上爬,略显闹腾的蠕动着。 他一时都以为自已是搂着个打滚的猫儿,拱来拱去安静不下去,让他觉得有点想笑。 但并没有管,就任由身上的人往上挪。 闭着眼虚无的视线中,仍然是晕眩摇晃着,飘飘荡荡像在水面上转圈。 脸颊边凑过来个脑袋,鼻子尖先是贴着蹭了蹭,撒娇一般讨喜。 暗七没说话,只是环在对方腰上的手稍稍往上移了移。 没想到暗十一还是没安静下来,反而继续拱蹭挪动。 隐约放缓的温热呼吸都吹到了他脸上。 而后就是暖暖的柔软触碰在唇角。 挨一下,挨一下,像是在尝酒味儿。 而后便开始含着他下唇舔舐,嘬一小口嘬一小口的。 跟个尝到荤腥的猫一样,舔来舔去又轻又痒,挠人至极。 而后还轻轻用手指在他脸上抚摸,微凉的指腹似有若无的从他眼睫鼻梁上滑过,在唇上轻轻触碰。 让暗七深吸了口气用力把人勒紧,蹭开了蜻蜓点水似的唇瓣。 捂着暗十一的后脖颈贴在自已脸边上,捆着不想再让他乱动。 正偷偷亲吻的十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激灵,做贼心虚似的贴着暗七肩窝,在昏暗中瞪着大眼不敢动了。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里更加安静。 暗十一仍然睁着眼精神的很,不能亲了,一点点沮丧。 但是他蜷在暗七臂弯里依旧雀跃,以前暗七总是轰自已,不让自已跟他一起睡。 今日终于可以贴在一块睡了,还抱着。 被激动充斥满心的人实在是没法安定下来,他也想抱着暗七。 又开始偷偷摸摸的把手伸出去,顺着暗七衣领想缓缓蹭到另一面。 停在胸口时感受到了强烈的心跳震动感。 强烈到隔着衣料都震动到他手心,砰砰砰的,好快。 暗七酒劲儿上头,浑身燥热,搂着暗十一都渗出了些微的薄汗,那个崽子又不老实了。 在他身上摸摸索索,停在他燥热发烫的胸口上,贴上一只略微泛凉的手心。 第300章 轻柔的捂了一会儿。 轻飘飘的重量略微加了力道,像是在仔细琢磨他的心跳声为什么这么快。 而后才移开了手心,搂着他的腰安静了不过几秒。 贴着暗七脖颈那个发丝垂落,毛茸茸的脑袋又开始蹭啊蹭,碎发从他喉结边上蹭过去,激起了一阵心头颤栗。 还在卯着劲儿挪,而后沉沉的脑袋瓜就枕在了他胸口,耳朵紧贴着去听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不过片刻,那个沉沉的重量又离开了,又换成了微凉的手心,隔着衣衫在暗七胸口轻柔的抚着。 暗七的心跳有点快,暗十一觉得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便小心翼翼的想帮他上下顺一顺。 还没划拉几下,暗七突然捉住了他的手指,攥着迅速侧翻了身,捏着他的手指紧紧攥了片刻。 松了手臂膀将暗十一圈进了怀里,温热的手心就按在他后脑勺上,迫使他只能侧脸贴着暗七的下颌。 捆的很紧。 贴在眉心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发出略显沙哑的低低嗓音。 “十一。” 别乱动。 但暗十一没能理解暗七没说的意思,只听见他唤了自已名字。 半晌都没听到下半句,微仰起脸去看暗七是不是睡着了。 抬起的眼眸便对上了暗七半垂的视线,在光线不清的昏暗中,仍旧能看出微微亮光。 他不确定的朝着像是没睡的暗七出声。 “哥哥?” 轻轻的,小声的,刻意压低的声线,在静谧只有两人的房间里显得好似耳边呓语。 轻而易举的撩动了思绪迷蒙的心弦。 暗七盯着那双近在眼前的晶亮眸子,凑过去就着十一略微仰着角度。 在他唇瓣上吻了吻。 就打算像方才那样打算轻轻的贴一贴,再感受感受馋猫舔舐的触感。 可触碰到柔软的瞬间,更加混乱了本就不清醒的神智,产生了犹豫和不舍。 醉意上头他放任了自已,想再留一会儿,再久一会儿。 两人近无可近,暗七紧紧搂着缩在怀里的人,从轻轻亲吻逐渐加深。 蕴含着克制的情意汲取了一些对方的味道。 却在暗十一脸颊绯红,温度也逐渐攀升的氛围下堪堪又将唇退开,躲开腾升出的旎漪别开脸。 紧紧环着不让怀里人乱动,匀着逐渐沉重的呼吸。 盼着自已能尽快冷静下来。 他不想伤害暗十一。 想着,就这样便好。 牵着手,偶尔抱一抱,经常对他笑一笑,就够了。 暗十一被勒的肩膀脊背都有点疼,但他并没出声,只紧张暗七为什么突然转开脸。 呼吸这么沉重,胸膛也大幅度起伏着。 好像在生气? 难道是因为自已刚才没反应过来傻傻的等着他亲,没有回应所以暗七生气了? 第231章 你愿意吗 是不是生气了? 可他只是没想到暗七会亲自已,只顾发愣了,并不是不喜欢。 他很喜欢。 暗十一生怕暗七是在生气,着急的挣了挣,从紧紧桎梏中抽离了一只手,奋力贴过去将暗七的脸转过来。 急急忙忙又将嘴唇凑上去。 唇瓣相贴去吸吮,还即刻就撬开齿缝。 异常主动又笨拙的补救。 才刚打着兀自平复还没几秒的暗七又被他捧着脸,无限加深了本就难以退躲的亲吻。 灵动的忙乱的搅动,将他粗重的气息大部分都取走。 只留下无限放大的感官,和攀上脖子的手臂。 将还未散尽的温度再次腾至灼热。 暗七头脑中也像是翻滚起汹涌巨浪,掀翻了仅有的丁点理智。 把贴在身边惹火的人环着腰往上一提。 从被动即刻占取了主动。 猛烈的吸吮,探索。 几乎裹挟了些许的霸道,让暗十一除了反应不及,还隐揣了点慌张。 方才还温温柔柔清清冷冷的暗七,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 显现出那么些凶狠劲儿,亲亲变成了大力缠卷。 甚至焦躁的连啃带咬,将暗十一本就不通畅的呼吸直接变成了即将窒息。 慌乱的抓着暗七的衣领扯拽,但却丝毫没有闪躲。 须臾的功夫,紧张缺氧让暗十一满脸通红,可怜兮兮的眼角也泛了微红。 汹涌的索取终于浅淡下来,柔情蜜意的缓缓饱含爱护与情愫。 微微发颤的音量再次沉沉传出,贴着暗十一鼻尖温和询问。 “十一,你愿意吗?” 刚从窒息中缓过神的少年懵然难懂,一时没有猜出对方问的是什么愿意。 但不论是什么,他根本都不会过多考虑。 只要暗七说的,暗十一什么都愿意。 暗七能清楚看见他动了动微肿的唇瓣,声音轻轻肯定的回应。 “我愿意。” 这三个字仿似是解开了什么心结与枷锁,暗七抛开了所有的担忧不舍得。 任由冲动裹挟着浓重的酒气翻过身。 什么都没搞懂的少年被压的严严实实,茫然感受着沉沉的重量。 转瞬又被贴过来的亲吻触碰替代。 柔软湿润的唇瓣。 从他脸颊上,耳垂上,脖子上接连掠过。 第301章 一路带起灼热温度。 凭空突如其来了浓烈的羞耻感,让十一脸蛋耳畔红了个透。 连脖颈都显现霞色,却全部掩盖在了降临的夜幕中。 连续亲吻轻咬的麻痒的感受。 让他紧张的想蜷起小腿,试图将那点异样掩饰在腿弯里。 可他的腿被压着,尝试了两下也动不了。 便放弃了不想让暗七发现,只能难安的蜷起了脚趾。 整个人羞怯想躲不敢躲。 直至宽厚的手心松开他的手腕,抻拽他紧束的腰封,他反应了几秒才猛然奇异的想起晨间看过的那个画本子。 记起纸上的画面。 第一张就是与现在相似,身靠身,腿压腿。 第二章 ……就……就是掏……? ……掏裤子? 念及此他本来就羞红的脸更臊得慌,暗七是也要掏自已裤子吗? ……就现在要掏裤子吗? 可是现在他有点不得劲,慌的下意识按住了暗七扯腰封的手,阻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暗七手上的动作顿住,不大清醒的疑惑看向他。 满心羞赧的少年迎着他的视线,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出拒绝的话,生怕自已万一有丁点抵触的表现,暗七便会立刻撇下自已。 “……我……我我自已来,别割伤你的手。” 暗七半撑着身子顺着他的手看向那束的窄窄的腰身,定定望着他在自已注视下手忙脚乱。 抻扯着腰封,瞬时就响起金属碰撞的叮咣声。 那捆的纤细严实的腰上,暗十一先后忙里忙叨取下了三四枚暗器。 而后迅速拆解,再次眼睁睁看着他又先后叮叮咣咣取下一枚又一枚,五枚六枚接二连三摸出来一大堆。 直到暗七的头脑都即将清醒,那一堆暗器才完全取的干干净净,腰封也终于被拆散,被抻拽着甩到一旁。 外衫垂散,里衣也松松散散。 暗十一甚至还老老实实将上衣朝上撩了撩,为了怕暗七找不着自已衣带在哪。 很善解人意的露出了裤带。 和在黑暗中显得莹白纤细的腰身。 晕眩视线中,暗七能清晰分辨白净单薄的细腰,指腹即刻落上去摩挲。 继而揉捏。 也再次俯身贴靠。 穿进里衣从脊背皮肤上掠过,细细滑过那些浅淡的旧伤疤痕。 游离不定的抚摸让暗十一从紧张到无力。 仰着犯软。 温热的唇瓣从肩窝停顿,再次蹭过脸颊亲吻。 带着灼热温度的掌心也从脊背抽回,在暗十一都完全忘记下意识防备的时刻。 顺利滑进了衣服里。 都让他还没来的及羞臊的闪躲,准确察觉到了他想藏匿起来的··。 脸上的温度再次飙升的更加灼热,传递到脑子里的触碰。 和温和抚摸简直让他怯到骨子里。 手心太温柔。 蜷着的指节太耐心。 细心安抚着他的过于紧张的情绪,让认知中的羞怯逐渐转换成接受。 只还带着点脸红。 原来那纸上画的……是这个意思吗?是要这样吗? 可是他还是不想让暗七替自已来,所以他软软的伸手去触碰暗七的手背,想自已也可以。 暗七抬眸看向他,没有执拗略微抬起身,将身上的衣衫褪了。 再暗十一眼睁睁通红的注视中,赤膊又屈身。 即刻伸手也将自已的衣衫连扯带蹬。 也褪了。 暗十一此刻突然变的光溜溜,抖着手指立刻想藏起来,虽然眼前坦然相对的是暗七。 是他最喜欢的暗七。 ……是暗七。 那瑟缩起来的小腿又缓缓放了回去,有点可怜兮兮的克制着自已的羞耻感。 再次拥抱变得不一样了。 是没有隔着衣料的距离十分清晰,让十一又想抱又不好意思抱。 他碰到的可是皮肤啊,前前后后都没有遮蔽的暗七。 是不一样的暗七。 “哥哥……我有点……” 他那小声哼唧的不好意思还没说出口,平伸着的脚丫被攥着推开,沉沉的重量压在心头。 突如其来的触感让他一激灵,慌张又想避。 第232章 他心中所愿 可暗十一跑不了一点,另一只宽厚的手掌就攥在了他的窄腰上。 他像个受惊的猫儿一样眼里显现了点惊疑,余下所有的不适全都被堵在了口唇中。 半晌都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受伤的呜咽。 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的眼里瞬时浮起泪意,眼角微红泛着湿润水光。 看在暗七眼中可怜万分,倍感怜爱。 无辜又难受。 仿佛并没有早就心里准备好。 暗七即刻产生了点后悔,开始怪自已冲动,怪自已怎么能这么快这么轻易去伤害他。 想法一出人也表现出了退却,颤着嘴角轻轻安抚。 “先……不,十一别怕。” 听出了对方难受后悔的情绪,暗十一紧着太阳穴眼眶涨红,硬忍着让眼泪不掉下去,伸手抓住了想后退的人。 声音颤抖,伸着双臂轻轻出声。 “别走,哥哥抱我。” 他不在乎什么伤痛什么难忍,只要是暗七所愿,那便是他心中也愿。 第302章 何况此时他无比强烈的感觉,今时今刻,就在这种感受中,暗七是真正属于他自已的。 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坦诚相待,可以融为一体的。 踏实温暖的怀抱给了他更多的安全感,对方略显沉重的呼吸就在身边,还有犹豫不定的停顿。 “可以。” “……我可以。” 虽然声音都抖了,委屈的不行,但语气坚定无比。 “我好喜欢你。” 少年仰起了下颌索要亲吻,暗七贴过去饱含着浓厚的爱意。 那积攒深厚的感情沉重而猛烈,随着少年紧绷的下颌线,努力隐忍的眼泪最终还是汹涌决堤。 随着轻微的颤音。 掩盖在漫长深邃的黑夜中。 夜晚总是能掩盖太多的心事与回忆,晚风微微泛着些许凉意,吹不散有情人身旁缱绻的温度。 院中树梢上那一窝鸟蛋依偎在温暖的巢穴中,在呵护备至之下。 也不知是否明日就能破壳而出了呢? 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洗的干干净净的萧争蹲坐在床沿边,被蓝慕瑾用绒毯裹成了一团。 里面也是光溜溜的一丝不挂。 他潮湿的发丝被细细擦拭着水分,爱护他如世间至宝的五皇子事无巨细的替他做着此般小事。 没有任何不耐,没有任何焦躁。 看他闲不住的晃晃荡荡,听他叨叨咕咕想起来什么有意思的事。 “昨个暗十一说……” “哎你先别那副脸色!我还没说完呢!” 蓝慕瑾默默运了口闷气,从昨日到今日,总能从他嘴里听见暗十一暗十一,说来说去都是暗十一的名字! 但他仍然没有打断萧争说话,就不大喜悦的听着。 萧争怎能不知道这人又在吃乱七八糟的醋,有点怀疑人生的开始琢磨。 暗十一看起来难道长了个会搞对象的脑子吗? 这小崽子搁谁眼里都不像个能让人吃醋的人儿吧! 连个小黄书都看不懂,单纯的掉渣,萧争抬眼盯着蓝慕瑾没什么表情的脸色,撇了撇嘴。 这人……也忒小气了。 但是自已也确实总拽着暗十一跑,都忽略了男朋友感受,确实有错! 他鼓秋挪动着被包在绒毯里的身子,跟个企鹅似的摇摇晃晃蹭到了立在床边的蓝慕瑾身前。 仰着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不是要提他,是要提你。” 伸手想去搂对方腰,一张开双臂那绒毯便从身上出溜了下去,立马赤条条的脊背暴露在空气中。 凉飕飕冒着小风让萧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慌忙又去捡棉毯。 蓝慕瑾屈身迅速抻过一旁的被子,将有点潮湿的毯子一扔,用被子又把他再次裹得严严实实。 这才挨着缩成一团的人坐在床边,伸手连被子带人圈进怀里。 “要说什么?” 被子裹上萧争早就不冷了,再说现在都夏天了哪也没那么凉,但他还是故意装蒜缩进蓝慕瑾怀里。 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娇气德行。 “爬树来着,看见一个大鸟窝。” “鸟窝里面有七个鸟蛋儿!” “暗十一说,是暗七,暗八,暗九,暗十,他自已,暗十二。” “……哈哈还有你!” 蓝慕瑾:…… 这种幼稚吧啦的鬼话也就这俩傻东西能说出来,蓝慕瑾抿唇不大想接这个茬。 谁想承认自已是个鸟蛋? 可萧争就像没察觉一般贴着他下巴重复。 “你听见没?你总想轰出去的那个电灯泡!在他心里可没落下你的位置!” “甚至在他心里,你和暗八暗十他们都是一样的。” 即使是每次见到都吓得缩肩膀的主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蓝慕瑾听了没在意,在他心里,自已与暗卫,与百姓,与活在这世上的所有人。 都并没有不同。 令他关注的却是另一个点,贴着萧争温热的额头用疑虑的语气询问。 “……电灯泡是什么?” 哈?萧争一个不注意又把新鲜玩意从嘴里扔出来了,他想了想,指着桌上扣着灯罩的烛火说。 “就跟那个差不多,照亮的。” 搂着他的人没有立刻回应,反而盯着桌上的灯盏沉思。 心想在阿争那个世界,连照亮的烛火都跟这里不一样。 也有很多不一样的,神秘的东西。 但萧争不提,他便也不问。 似是与他想到了一处去,萧争瞅着他看着桌子发呆,很是不解的唤他。 “蓝慕瑾。” 蓝慕瑾将视线收回落到萧争脸上,听萧争疑惑询问。 “都过去好几日了,你怎么从来都不问我是从哪来的?我是怎么来的?” “我来的地方是什么样?又有什么东西?” 这完全都跟别人的反应不一样,若是这个地方的任何人知晓萧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个从天而降的人。 不管是哪个皇子,哪个百姓,还是皇帝或是外头那个将军。 肯定会锲而不舍的立即想知道他这个“神秘人”的一切,甚至可能会将自已关起来,最起码也是要问很多问题的。 但蓝慕瑾却没有,他什么也没问。 萧争说自已是从天而降的,他就信了,一点也不追究好似也不好奇。 第303章 蓝慕瑾怎么会不好奇,他又怎么会不想知道关于阿争的一切。 他想了解阿争曾经经历的所有,想跟阿争有更多能讨论的话题。 可是,他不想问。 环着萧争的臂弯收紧,他额头上贴上来温柔的碰触,传来的话语也是温柔万分。 “若是问了,万一惹的你想家怎么是好?” 第233章 你的好玩 想家? 萧争歪着脑袋瞧对方那副认真的神色,心头升起浓厚的暖意。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在这一世遇上了蓝慕瑾。 遇到了一个将自已放在最重要位置,事无巨细做到细枝末节都记挂的人,哪怕是一些虚无缥缈不了解的事。 都可以做到完全信任,完全照顾着他的感受。 蓝慕瑾看萧争歪着头发愣,还以为真的是提起了他伤心处,此时真的想家了。 却没想到萧争突然牵起了个甜甜的笑容,跟个鹌鹑似的拱蹭缩到了他下巴底下,伸出光溜溜的胳膊环上后颈。 微微摇晃着昭示着开心。 “我不想家,我只想你。” 那个生活节奏枯燥又快速的时代又有什么让他想念的。 除了他本就融入不了的灯红酒绿,学不会的社交来往,永远都抚慰不了的彷徨。 还有那个空空荡荡也并不属于自已的房间。 他有什么可想念的。 萧争此刻万般庆幸自已糊里糊涂来到了这里,落到了蓝慕瑾的身边,不然他要去哪再寻找,去哪再遇到。 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已的爱人。 想你,这两字在蓝慕瑾内心激起了柔和荡漾的涟漪,又在萧争坦坦荡荡凑到他耳边说“也爱你”时。 晕开了无尽的甜蜜。 也弯起眼角显露出温柔动人的笑意。 自幼他就不常笑了,几乎也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让他开心了,但如今不同。 他每天都能被怀里的宝贝逗笑,让他越来越觉得喜欢的不得了。 即刻连包裹住的被子都嫌碍事了,蓝慕瑾伸手探进被子里,想把他的宝贝从里面剥出来。 萧争吓的连腿带胳膊都缩一块蜷了起来。 梗着脖子很委屈。 “你什么都不许干!” 大白天都磨人磨的腰酸腿疼,屁股也疼,这才过去没多久哪受得了还来。 瞧他那副紧张样,蓝慕瑾眼角更弯了,哪就那么像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自已哪舍得让他受伤呢。 手心在萧争光滑的脊背上抚了抚,还是执意将人从被子里褪出来,温和安抚着即将炸毛的猫。 “你不嫌太热了。” 然后圈着腿弯脊背将赤条条的人转身小心放在床上,取过一旁备好的里衣,耐心的帮着穿上。 “天气闷,你穿里衣睡便不盖被子。” 萧争便又恢复坦然的模样,一点不藏不躲的伸着脚丫去蹬他手上拿着的那条裤子。 泱朝五皇子,就像照顾孩童一样替他穿着。 即使指节蹭过莹白纤细的双腿皮肤,心头动摇的很,也将自已情绪暂时压下。 提到臀胯时,萧争就脚丫子蹬床把身子抬了起来,方便提上去。 惹的蓝慕瑾根本忍不住,探过指尖又弹了一下。 ……?!! “嘭”一声,萧争挺着的脊背缩回去接触到床榻上,俩腿一蜷。 自已迅速把裤子提上了,扭头瞪着大眼不服不忿嚷嚷开了。 “你——!你那手指头是不是闲的!” “有什么好玩的?!” “回回都手欠!你自已没有吗!!!” 他那个生气的模样一点都不像生气,更像耍赖,让蓝慕瑾发出了轻轻的一声笑音。 十分直白的说实话。 “你的好玩。” 跟人一样,很可爱。 萧争:…… 赌气的眼神剜过去,无话可说,手把自已的捂得严严实实翻了个身,留给对方个后背。 等蓝慕瑾起身将内殿烛火熄灭,返回侧躺在床榻上时,那个闹脾气的人却还是习惯性的一骨碌身,钻进了他怀里。 寻了个最安稳的姿势,缓缓放松精神,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蓝慕瑾垂下视线看向揪着自已领口的手,小心翼翼的掰开了对方的指节。 攥在手心递到唇边轻轻碰了碰,而后才顺着姿势自然放在萧争枕边。 翻过手腕,十指相扣。 将满腔的欢喜和情谊都贴着手心升温,有身边人的陪伴才能踏实安眠,愿往后都如此般。 夜色渐褪,天光破晓。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顺着昨夜没来得及关严实的门缝倾泻而入,落在了略显凌乱的床沿边。 床沿上零零散散还垂散着墨色衣衫,衣衫上还胡乱混杂着手心大小的暗器。 在床榻上的人轻微活动时,暗器随着衣衫一同即刻掉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与地面的磕碰声响。 “叮!” 瞬间就惊醒了思绪混沌的暗七,身子随着常年习惯性的戒备立时翻身而起,掺杂着微红的眼眶迸射出凛冽扫向声响传出的方向。 入目便是零散垂落至床脚地面的衣衫。 外衣,里衣,还有…… 混杂着阵阵头疼他视线从那一枚枚暗器上掠过,心里咯噔了一下,迅速转头看向床里侧。 第304章 撞入视线的景象让他脑子瞬间嗡鸣一片。 垂头看了看自已裸着的上身,再次呆滞茫然的看向光着脊背,缩成一团的暗十一。 未着遮挡只腰间搭着件里衣的少年,将半边脸颊埋在耳际凌乱的发丝里,脖颈肩背,身上偶能看见处处斑驳红痕。 最清晰的便是侧腰上被捏攥出来的泛青的印记。 无一不宣示着昨夜承受了多少压制和委屈。 就那么蜷着瑟缩着,莹白的双腿没有任何遮盖。 暗七懵然的反应了一会儿,眼里浮起从未有过的慌乱,伸手想去触碰还没醒过来的人。 到了近前满腔的愧疚让他犹豫了一瞬又缩回手,太阳穴紧绷甩手就给了自已一巴掌。 清晰的脆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明显,惊着了蜷缩的人。 瞬时哆嗦了一下。 闭着的双眼微微抬起,迷迷糊糊的盯着眼前看,暗七顾不上脸上的麻疼也顾不上心里后悔,立刻伸过指尖想去抱十一。 半睁着双眼的暗十一缓缓反应过来,有点懒懒的看向满眼心疼的暗七。 弯起嘴角笑了。 “哥哥。” 有气无力略显干涩的嗓音就像刀子割在暗七心头,眼眶瞬时冲上无尽酸意,屈身抖着声线轻轻唤他。 “十一。” 可暗十一没有昨日的跳脱,只还是懒懒的蜷缩着,仍然弯着嘴角回应。 “嗯。” 待暗七捞过散落的衣裳盖在他身上,想将他收进怀里时,入手却是一片滚烫。 第234章 暗七最好了 身上是烫的,暗十一抿了抿干燥的唇瓣,脸颊也是红扑扑的。 暗七捧着他的脸望着他提不上力气的模样,心里的难受顶到喉头。 慌张的用衣裳胡乱将人裹上,圈在怀里慌了阵脚。 “十一,你是不是很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脸颊滚烫思绪有点不清晰的暗十一拱在暗七胸口贴了贴,对方皮肤的微凉让他感到很舒适。 耳边一遍又一遍是暗七对他难受至极的说着对不起,暗十一想爬起来抱抱暗七,可又感觉自已没什么力气。 只好指腹贴着暗七胸口,微仰着侧脸接着笑。 “哥哥,我没事。” “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可能一会儿就好,暗七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发热,他捧着对方灼热的脸蛋亲了亲,急忙又将人放下。 这房间并没人住,所以没有提前准备被子。 只有本来就铺好的床铺,两人一整夜都是光着身上就这样睡着。 更别说昨夜喝了点酒办的那点糊涂事。 左右朝四周看了一圈暗七显得有些六神无主,最后才想起将衣衫尽快穿上,而后用外衫将暗十一尽量包裹。 将自已心乱如麻的情绪平复,轻轻哄着保证道。 “十一,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陪你。” 随后便心急火燎的跑出了屋门奔出院子,朝着暗卫住所方向飞掠。 在院中打水洗脸的暗八都没来得及反应,院门口就掠过风一样的身影,惊的他差点将手里的水盆撒了手。 定睛一看人都已经砰一声撞进了屋里。 他瞧着好像是暗七,但是……这么焦躁,除了暗十。 也只有暗十一能有这副行径。 他挪动脚步看了看手里端着的盆,想着放下先进屋里看看。 屋里刚起身的暗十和暗十二也全都没反应过来,暗七就刮了过去,带进来门外的凉风都吹到了暗十脸上。 暗十眼睁睁的看着暗七迅速将他昨日才收拾好,放起来的所有伤药又全拿了出来。 稀里哗啦倒在桌子上迅速寻找着。 准确快速的取了两瓶揣在怀里,又急急忙忙的都没来得及将剩下的收起来,就那么乱腾腾的一卷,弃在桌上转身又奔着床铺去了。 伸手抱走了一床被子。 “你你你干什么这么着急??抱被子去哪谁受伤了?!” “谁受伤了??” 难不成是暗十一受伤了? 惹祸了?挨罚了? 目瞪口呆看着暗七连桌上的茶壶都提走,没得到回应他也紧着穿鞋想跟着往外跑。 被默默盯着暗七又拿消炎药又抱被子的暗十二眼疾手快,跳过去一把薅住了。 “不是你拽我干什么?我跟着去看看是不是那臭崽子受伤了!” 暗七都急成这样了你倒是拦我做什么! 扯着他都差点按不住的十二瞟了一眼已经跑出去的人,被暗十气势汹汹的质问怼的哑口无言。 跟这莽夫说不清。 ……又有点拦不住。 院里的暗八只听见暗十嗷嗷嚎了两嗓子,刚进去还没一小会儿的暗七又快速从他眼前“飞”了过去。 在他满脑子疑惑的注视下,跑出去几步的暗七转身又跑了回来。 三步两步就窜到了他面前。 将怀里的薄被子卷了卷夹在胳膊底下,话都没说一声,伸手就把暗八手里端着的盆子给拿了过去。 暗八满脸茫然,眼睁睁的看着人跑没了影。 低头看向自已空空如也的手。 ……? 暗七带着外头微凉的风又回到了房间里,先放下东西把被子抖开盖在暗十一身上,而后又急急忙忙端着木盆去外头打水。 第305章 好在他们平时身上都会常备携带遮面巾帕,此时有了大用处。 浑身燥热半睡半醒的人轻轻嘟囔。 “……暗七。” 已经将巾帕浸湿拧干水分的暗七即刻应声。 “我在,十一,我在这呢。” 他又看见十一乐弯了眼角,即使眼睫还是垂落的,也仍然朝他笑着。 “我很喜欢你。” 冰凉的巾帕在红彤彤的脸颊上额头上擦拭着,也将身上曾有汗意的各处都细心温柔的擦拭干净。 湿润凉意给了发热体温片刻的舒适。 暗十一思绪混沌着,迷迷糊糊觉得自已被翻了个身。 身后传来让他下意识闪躲的触感,而后便是湿帕子轻缓拂过,减缓了些许的不适。 药瓶打开,空气中隐约传来熟悉的药味,冰冰凉凉的擦拭在伤处。 暗十一不是没生过病,多少日夜都是风里来雨里去,淋湿一身冰冷一夜都无可避免。 次次都是服些药物,尽量压制不适,更多的还是要自已慢慢熬过去。 可今日他却感到十分无力,灼烫的体温,脱力的四肢,还有酸疼的腰肢。 都让他无法再强撑起来。 但他身边有暗七,他这样想着,就已经被人再次收进怀里,干燥的唇瓣贴上湿润,事无巨细的喂水,喂药。 再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轻轻哄着。 “没事的,十一,很快便好了。” “等明日你好些了,咱们再去树上看鸟蛋,好不好?” 暗十一闭着眼几乎笑出了声,软声软气也藏不住心里的雀跃。 “好。” 他就知道暗七最好了。 晨光浓烈过后,很快便接近午时,在安稳的人心里过的像白驹过隙,在忐忑的人心里难熬至极。 二皇子府派出去的侍卫军成扩散形由近及远搜寻了将近一日,直至昨夜都没有带回始作俑者。 这出乎了南卫的意料,对方一个癫狂躁动神智都不清醒,另一个也在殿下手上受了伤。 明明不会跑出去太远,却那么多侍卫派出去都没有抓到人。 诡异至极。 他与北卫返回府内垂手立在皇子眼前,自认失职的禀报。 “殿下,没抓住。” 二皇子手中的匕首从桌面上的药方划过,眉目微垂看不出任何喜怒。 昨日大夫将那药粉分辨了许久,只分辨出了其中几种药物。 明显是还掺了什么别的。 不过这也仅仅是能令周围人暂时气力受限,显得虚浮的药粉而已。 那个跟疯子一样狂躁的暗卫,身上又带了什么邪门方子呢? 半晌都没等到主子回应,伫立一旁的北卫显出了点心焦,脚尖忍不住朝边上挪动了半分。 却被仿若在走神的皇子瞬时察觉,抬头看向他。 没说什么,盯着他看了阵,淡淡开口。 “下去吧。” 第235章 对不起 二皇子知道北卫心里记挂的是什么。 一天一夜过去了,重伤的西卫仍然人事不省,反而显得越来越虚弱,没有任何反应和苏醒迹象。 守在身旁的东卫到了此刻已经六神无主,不进食也不喝水,就执拗的半步不离盯着。 那可是一天一夜了。 别说西卫内伤难以医治,是否还有生还机会。 就任由东卫这般死心眼的熬下去,俩人都活不了! 得到主子命令的北卫连个停顿都没有,转身直直的朝后院奔,他早已经犯愁到忍不住唉声叹气。 平日里那俩人天生仇人似的互看不顺眼,到了生死关头,怎么说也是骨肉至亲。 他着急忙慌的跑回来,果然看见东卫还是那个姿势,颓然的守在床边盯着床上人看。 已经疲惫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盼望,盯着毫无血色的脸看一阵,又看松缓无力的指节。 就盼着自已能看到能捕捉到哪怕对方动一下。 哪怕是轻轻动一下手指,颤一下眼皮,都能让他心如死灰痛苦万分的难过减缓些许。 可一天过去了,一夜又过去了。 如今已经又快到了午时,他重伤昏迷的弟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期间他无数次抖着手腕去探对方的胸口,去碰颈动脉,生怕突然哪刻。 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没有了。 门口的身影背着光站立,默默看着他疲惫万分血丝满布的双眼。 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无力。 就算说什么都没用,北卫还是要说,还是要劝。 “太久了,你吃点东西。” 没有回应。 “万一他醒了,到时候你自已头脑晕眩四肢无力,还怎么及时反应?” 这话北卫已经说过好几遍,也次次都没得到过回应,东卫就像没听到一样只反复着急的反问。 “他还没醒?怎么办他怎么还不醒?” 这问题敲在北的心头,同样胸闷难平。 半晌,就在北卫觉得对方依然不会理自已时,东卫转回了视线,用那双蓄满心酸难过的眼睛看着他。 他说。 “是我对不起他。” “我是他哥哥,这么多年我对他不管不问百般嫌弃!他比我生的晚,他也并不能选择自已去留。” “你说,他明明没有犯过错,却让我推了那么多罪责在身上!” 第306章 他当时也只是个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失去所有的孩童啊。 东卫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顷刻涌上了喷薄不止的泪意,仿似积攒十几年的心事,在此刻终于决堤。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 忍不住的低吼牵扯出太多的伤痛,也牵扯出他不愿想起的那些冰冷回忆。 他多想自已是个毫无负担没有过去的人啊,可那些轻松装的再像,拖的再迟,仍旧像是桎梏住他命运的枷锁。 沉重不留情的捆扎在心头。 他不是个干干净净的人啊,血海深仇深埋岁月,怎么有办法说忘记便忘记了。 北卫逆着光抬步走到近前,扳着他的后颈扣在自已衣衫上,任由那些流淌不尽的眼泪渗透身上,温声安抚。 “能救他,一定能救过来。” “别担心,他没事。” 东卫的眼泪只有他见过,他的心事也只有他知道,所以就算兄弟两个关系没有任何缓和,北卫仍然觉得那就是隔着一层纸的情谊。 隔着的那层纸,上面描画着两个在七岁年纪不该承受的苦痛。 错综复杂深深浅浅,说也说不清。 北卫离开了,脚步犹豫着来到了主院门口。 盯着皇子寝殿紧闭的殿门默然伫立,命悬一线的一个暗卫,想挽回性命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名姓的暗卫,能指望的也只有自已的主子。 可就算自已跪在殿下跟前去求,又能求些什么呢? 医也医了,吊命的汤药一直未断,大夫频繁的来回查看诊脉,次次都说不出准确的答案。 能有什么准确的答案,大夫也只是留给他们一丝希望罢了。 蓄势一掌拍在后心,震损了肺腑心脉,没有即刻毙命拖到了此刻。 已经是有幸。 他立在院外没有了反应,只颓然无声不知去留。 紧闭的寝殿内,二皇子面朝殿门而立,绛紫蟒纹下摆静止垂坠,在光线遮挡中显的略有沉郁。 南卫守在殿门一侧,也伴着主子沉默了许久,垂手自责中,听见二殿下开了口。 “备马,进宫。” 南卫抬头懵了一瞬,立即应声。 “是。” 宫里太医十五名,太医院珍贵草药,番邦进贡奇珍无数,总还是有办法保住一人性命。 就算不能恢复如初。 不再是个身怀武艺的暗卫。 变成了个身体孱弱缠绵病榻的废人! 能将命留下就行。 二皇子府门外马蹄翻踏,金尊玉贵的皇子直奔皇宫方向,只留下府中侍卫军仍然在四周查探着。 四周远近的树梢枝头,丛灌角落,都已经被大致翻了遍。 依然没有寻到可疑之人的半个影子。 人人都知二皇子喜静,连府邸都坐落在皇城一侧,是唯一一座挨着天门湖的皇子府。 平日里皇子偶会泛舟湖上,瞧瞧皇城中蕴藏的天然水畔,仿似就像身在无拘无束的凡尘野外。 停靠岸旁的那艘船,便是二殿下命人打造。 也是萧争见到花魁的船舶,百姓只可远观,不得靠近。 天门湖东岸还有一些人影寥寥看看水景,另一侧便真的没有人来往。 兰情已经在水中泡了一夜,扎在砖缝里的匕首都攥到手心麻木。 而他身上还靠着个已经人事不知,气力全无的菊落。 即使他自已也已经受了伤,撑到此刻脸色发白,也全然不能轻易爬到岸上去。 带着没有行动能力的人,他没有把握能逃的无影无踪。 只盼着自已能撑的久一些,菊落能撑的久一些。 只要再等到今夜,查探松懈下去,他才能真正的有机会将菊落带回府,带到三殿下跟前。 等待殿下亲自医治。 人事不知气息微弱的菊落体温在冰冷的湖水中逐渐变凉,都快察觉不到有丁点热度。 兰情心头难受万分,生怕冷水阻碍气血。 等就算再回到府中,那麻木失去控制的四肢也不能完全能被治愈。 第236章 独归 兰情撑着用少许的内力温着菊落的心脉,并不敢散出太多,生怕被人察觉。 他们四人年少时便在一处了。 能被选做暗卫,必然是举目无亲的身世,唯有真正的无牵无挂,才能成为最忠心也让人捏不到把柄的利刃。 孤独让人变的冰冷,也会倍加珍视身边仅有的温暖。 当初几个同样命运多舛的少年,总能对彼此之间感同身受。 即使知道自已总有一日会死,真到了死别生离的这一刻,他也无法做到心无波澜。 “活着,熬下去。” 而人事不省的菊落并不能知晓,他们是在湖水淹没肩背,冰冷中藏躲了一夜又一日,也无从可知自已的癫狂究竟伤杀了几人,又被谁人所知。 皇城街头前后两人策马疾驰。 南卫紧紧跟随皇子身侧,谨慎提防着是否有未知危机。 二皇子不在乎,他的确没料到三皇子会堂而皇之派人靠近府外。 在这皇城之内,王土之上,私底下可以有用之不竭的卑劣手段,每个皇子却都知晓那一个底线。 划清界限,表面功夫。 皇子进宫无人阻拦,跟在身侧的暗卫却要接受搜身,不能携带兵刃暗器。 第307章 等将身上一切物什都被拦在宫门口,南卫赶忙追赶殿下的脚步。 脚步匆匆的二皇子一路绕过议事大殿,直接朝向太医院的方向。 太医院位于皇宫偏北,距离帝王寝殿不远不近,与之相较离后宫也不远。 平日里太医除了负责天子安康,也要定日到后宫为贵人请脉,帝王后宫嫔妃众多,身在高墙之内,郁郁寡欢之众何其多。 心郁出心结,心结成病症。 世上人的苦痛,有多少病因源于不通透。 还未进入太医院,只靠近便能闻到草药味道,二皇子掠过一路行礼跪拜的宫女太监,径直迈进苦味混杂的地方。 偌大的空间,需要登梯才能至顶的药柜。 空空荡荡,没有一人。 伫立在门内的二皇子下颌绷紧,眼里渐渐冰冷,平声开口。 “抓个人来问。” 南卫瞬时闪身消失,迅速去寻附近的宫人盘问。 即使不问,二皇子大概也能猜到答案,这皇城王土中的一切,又有什么是天子不知呢? 天子并不长居寝殿,反而久留天玑殿。 若这错综复杂的宫墙内是一望无垠的穹顶,天玑殿便是漫天星辰中独独被天子偏爱的那一颗。 仿似这殿中,也曾有过难以忘怀的某个影子。 既严肃,又随意。 “陛下,三殿下的暗卫看起来确实诡异,像是已经没有自控力。” 夙夜是皇帝的眼睛,他日日都徘徊在别人看不见的阴暗角落处,盯着他人自以为不被察觉的一切。 可他也并不敢对每个皇子的作风有任何不当转述。 尽量言简意赅,避重就轻。 “二殿下果然进宫去了太医院,并未朝着天玑殿这个方向来。” “二殿下手下的暗卫,应当是不好救了。” 这句话属实是他多言,一个暗卫而已,怎么就能轮到提到天子面前。 他逾矩了。 神色淡漠的皇帝瞥过视线看了他一眼,并未怪罪他多言。 夙夜也是暗卫。 暗卫对暗卫的生死也会牵扯更多共鸣,天子养了一把利刃,一个影子。 却并不觉得这个影子会因为忠心而丧失所有情感,丢弃血肉。 只要活在这世上的人,便无人能做到对何事都无动于衷。 不能太冷血,也不能太心软。 “太医呢?” 听得天子随意一句询问,夙夜动了动唇,如实回禀道。 “散至各宫诊脉,今日多位贵人身子有恙,太医院无人值守。” 天子依然没什么情绪,浅淡的声量也没有任何起伏。 “那便随他去吧,堂而皇之策马入宫,寻太医医治个暗卫。” “不成体统。” 在二皇子眼中,这世上最无用的,最惹人厌烦的东西。 便是体统。 生来便要讲规矩,便要顺尊卑长幼,不得随性而为,不得半分自由。 生长成幼苗之中参差不齐的那一个,得到的永远只有无尽排挤,和低看不起。 耳听南卫苍白讲述哪个太医去了哪个宫请脉,哪个主子又有何处不适,令他不禁发出一声笑。 笑容浅淡,微勾的唇角自嘲显露无疑。 十五名太医,无一人值守。 他竟不知何时后宫的请脉竟如此频繁,看来还是自已来的太巧了。 淡漠眸色盯着长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药物看了片刻,一言不发转身抬步离去。 垂坠的绛紫蟒纹衣摆被迅疾的步伐掀动飘摆,那个卓立挺拔的身影自始至终没有朝着天玑殿的方向多看一眼。 来时怀揣着的恳求心思,在此刻消失殆尽。 皇城中多数人都已经知晓,二皇子策马疾驰奔去了皇宫,不过须臾的功夫便返回府中。 而后即刻府内下人便奔往各个药房铺子,寻觅一切可能吊命的奇珍草药。 大小官员也只能在私底下嘀咕,怎么这二殿下进宫一趟,竟是没有顺便从宫中带些补药,反倒要从街头采买。 皇城中虽然贵人遍地,草药品质也不低。 但与宫里相比较,那肯定是望尘莫及的。 可更邪门的是当日所有药房的几类名贵草药都已经被购空。 稍一打听,原来是旧疾复发的三殿下身子愈加孱弱,只能日日都靠补品温养,可又孝心极佳。 不想入宫取药,生怕只因自已自小这副病弱身子拖累,将太医院的补药亏空。 哪日耽误了龙体康健。 便只好提前先将城中药房里品质最佳的先取走备着了。 今夜的温度格外的凉,天阴了,下了一场小雨。 沉郁潮湿中掺杂着寒冷,皇城街头的路上也积了些雨水,深夜里兰情便是踩着这些坑洼的水渍。 肩上背着四肢垂落的人,一步一步避开光线,走回了三皇子府。 等他立在府门外,麻木的双腿已经大幅度打着颤,手腕肩背也无意识哆嗦着。 浑身上下湿淋淋,发丝混杂着湖水雨水冰冷的贴在脸颊脖颈上。 抬眸时被还未停歇的濛濛细雨淋的睁不开眼。 第237章 三皇子隐疾 雨丝缕缕打在脸上,冰冰凉凉。 兰情抬眸朝着石阶上府门看,眼前已是模糊不清。 艰难的一步一挪迈上府门石阶,腿上似乎灌着铅,有无形中的千斤重,从里到外都透着麻木冰冷。 第308章 仿若从死水中漂浮过来的游魂,没有了常人的体温。 平日里无人值守的紧闭府门,突然缓缓开启。 里面探出一个下人,看见门外两人的当刻,便松开了门沿,转身快步消失在了夜幕中。 兰情便顺着那个不大的门缝,用仅存不多的气力顶开可容纳两人的宽度,继续一步一步朝里迈进。 府门主殿灯火逐渐更加趋于明亮,待他走至殿门前的当刻,灼灼的亮度顺着敞开的殿门打在他脸上。 明亮到让他睁不开眼。 那片如同神境一般的光亮中,出现了一抹温润的身影,柔和的话语就像是时常盼亲归家,有着让人心绪松缓的声线。 “回来晚了。” 三皇子身上只着单薄的浅色长衫,立在寝殿门口被渐深的雨夜微风一吹,轻轻咳嗽了几声。 而后便只好收回了想迈进潮湿地面的脚尖,看向刚刚出现的竹梅两人。 梅绛瞬时便疾步奔了过去,迅速将兰情肩上人事不省的菊落接下,竹锋反应了几秒,面对眼前形容狼狈的两人深深紧皱了眉头。 “殿下,外头风凉,您还是进殿中。” 见皇子执意等待梅绛将人带进殿门,才肯转身随着一身湿气的两人返回,竹锋转身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兰情。 触到的衣料是湿透的,温度也是彻骨的。 连脚步都是沉重的。 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发生了什么?” 兰情疲惫的转过视线,用没什么光彩的眼眸看向他,盯着竹锋茫然不解的疑惑神色,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内殿里有提前搁置好的床榻,几日前竹锋才从上面四肢无感。 如今却换了菊落躺在上头。 因着一日两夜都没等到两人回来的梅绛心中早就焦急万分,此时迅速将菊落身上湿透的衣衫换下,思绪里的紧张也没有影响他动作分毫。 他知道,殿下能救竹锋,便也能救菊落。 竹锋能从奄奄一息中生还,菊落也一定不会死。 不会。 失去意识的人已经回府,三皇子挽了挽长袖,转眸朝着同样明显受伤了的兰情轻轻开口。 “将湿透的衣衫换下,灶上温着温补的汤药,先去去寒。” 兰情苍白的脸上唇角动了动,应了声。 “谢殿下。” 皇子便温和谦煦的笑了,吩咐反应有些迟疑的竹锋。 “你与他一处去,照看着。” 竹锋便搀扶兰情去往旁殿休憩,眼见着两人出了主殿,迈进静谧的夜幕里,三皇子才转回身望向形同死人的菊落。 面上没有任何焦躁,让梅绛去取温着的汤药,纤细指节执起对方冰冷僵硬的手腕。 浅笑着对没有意识的人安抚着。 “不用怕,都会好。” 偏殿内静悄悄,只有皇子清朗的柔和声线,喃喃耐心的讲述。 “我已将皇城中最好的补药备下,全都给你进补。” “都能好。” 三殿下今日突然派人将皇城中进补草药寻回的做法,多少还是让竹锋有些吃惊的。 毕竟殿下需要用的药材可以称作用之不竭。 三皇子自小身子便不太好,一年中总有多半数缠绵病榻,在宫中时便总要太医经常守着医治。 可太医说三殿下是天生孱弱,生来便底子差。 只能温养,无法根治。 更曾有过一名太医略显耿直,对天子直言称三殿下的身体属于胎虐,身体状况只会每况愈下,越来越孱弱。 至多不能活过三十岁。 皇权当下,作为一个太医能说出此般如同诅咒的言语,正常情形下是要被斩首株连。 即使皇子真的可能活不过而立之年,又哪有人敢说出口。 可这太医三代在宫中行医,自开朝之前祖父便是随同行军打下江山的军医,属开朝功臣。 只是性子向来不会半真半假,天子当时也并未过多怪罪。 还将三皇子温养的差事交于他身上。 话不好听,人却是个周到的,从三皇子几岁至十几岁,都是这一人不辞辛劳早晚请脉。 调整进补的方子。 时间久了,人人都知晓三皇子是没有继位机会的。 因为他只是个不能活过三十岁的皇子。 注定与汤药一样命运辛苦,最终与世长辞。 就在传言最凶的时候,那个太医却入了狱。 原因便是长久伴在疾病缠身的三皇子身边,久而久之生出了厌烦,觉得被拖累前途,心中愁苦一时糊涂在皇子药中多加了一味。 使得病情加重,好早些撒手人寰,他便也能早些脱离这种没有尽头的桎梏。 斩首之前,那个太医大喊着冤枉,撕心裂肺痛心疾首的喊声充斥着皇宫四处。 使得人人自危,整个太医院都如坐针毡。 可自那个太医死后,缠绵病榻的三皇子便真的有了好转,随着时间推移反而愈加多了几分康健。 除了身形单薄,脸色依然泛着病态。 却是出入自由了。 这样一来所有人也全部都认定确实是那太医搞了鬼,或许当初年幼的三皇子并不是如他所说那般严重。 是什么胎里带来的病症,活不过三十岁。 只是他夸大奇谈医术不精,久而久之发现皇子并不会因此丧命,便一错再错起了歹心。 第309章 皇城里人人都可叹三殿下被荼毒多年,失了最佳恢复的机会,人人见了都会私下叹声气。 天子也因此给了更多照拂,倾尽太医院所有,将一切名贵补药尽数送到三皇子处。 兴许还能弥补几分。 名贵药材不断,身子也确实转好。 随着众皇子分府别住,记忆中寿命不过三十的谣言也渐渐淡化,久而久之随着三皇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光彩也开始展露人前。 何况三殿下对人从未有过贫富分化,权利高低全都一视同仁。 读书人开始向着他拥戴,许多虚职文官也朝着他靠拢。 最终以少积多,才形成了如今的能与其余皇子抗衡的地位。 竹锋将温着的汤药端到通身止不住发抖的兰情眼前,心中还是萦绕着殿下为何要集采那么多的补药。 宫中每月送来的上品,已经用之不尽。 “菊落是受了什么伤?” 温热的汤药裹挟着喉中的干涩,带着苦味拂去了少许的冰冷,让兰情有了一些回温,他对竹锋的询问有了少许停顿,继续将碗中的药咽下。 等放下了碗,竹锋还在灼灼看着自已,避无可避只能回应。 “大致是同你一般,精力耗损过多。” 第238章 快捂熟了 精力耗损过多? 同我一般? 竹锋想转身回主殿再去看看菊落的动作顿停,脚步犹豫着又走到了兰情近前。 看着他苍白的面色不解的询问。 “殿下说我是用药生燥,才容易精力失控。” “菊落不是内伤吗?怎么会同我一般?” 竹锋一年前受过一次创伤,当时内伤颇重已经形同死人,也是兰情将他带回,已经做好了亲手埋葬的准备。 是殿下不辞辛苦不愿放弃,拖着病躯医治于他,日夜坚守事无巨细的照看着。 各种方子试了一种又一种,才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从阎罗手中抢回了他这个无名无姓的野鬼。 奄奄一息的竹锋将养了两月,才渐渐恢复过来,但是汤药接连不断。 各种各样的药汁自他口中咽下,虽然身体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初,甚至连武功都没有遗落。 但由于引用的各种药方太多,脏腑燥火难祛,才导致他情绪时常失控。 每一失控就会造成一阵疯癫,而后身子便再次受损。 这一年中,殿下并未因为他脾性难料而疏远他,反而留他在身边时常规劝教导,让他学会慢慢控制自已的脾气,才能平安无恙的度过秋冬春夏。 竹锋腰间常带一柄折扇,上面是三殿下亲手书写的“戒燥”。 亲手赠与他,时时提醒他不要意气用事。 菊落只是受伤了。 他跟自已并不一样。 兰情默默避开竹锋投射过来的疑虑神色,无声叹着气,心头酸涩难言。 眼前这个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的人,也是他并肩多年的弟兄,他与菊落一样,与梅绛一样。 都是兰情不忍放任苦海的人。 可他始终记得自已是什么身份,自已存在的使用和意义,是皇子身边抵御危机护其周全的暗卫。 生死当前他是盾,安稳之时他是影。 关于对不利主子的任何话,他都只能狠狠憋进心里。 神色茫然的竹锋半晌也只看见兰情苍白的牵起笑容,整个人显得虚弱而孤独,唯有那疲惫的眼眶。 泛着微红。 “是我说错了,我是说他与你一样,也要麻烦殿下委身照看。” “真是拖累了殿下。” 本还有疑惑的竹锋闻听此言,略微松下眉梢的紧绷,温和的朝着兰情开口。 “你也受伤了,先休息一阵,天亮前我会将汤药熬好。” 而后便转身朝着一心记挂迈步离开,兰情无力的撑着冰冷的身躯,走神盯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 嘴唇微颤,轻声呢喃。 “竹锋,你已没有再多恢复可能了……” 他也只能苦涩的劝慰自已,兴许并不是竹锋先殒命在自已眼前,或许自已才是那个最先离开的人呢。 从微凉的雨夜中急匆匆赶回主殿的竹锋,先在外殿抖了抖身上的寒气,才放缓了步伐朝着那查看伤势的单薄身影走去。 梅绛已经在灶火旁守着准备好熬煮的汤药,室内此刻只有仿佛永远不会对人拿起架子,永远都是温和笑着的那个皇子。 轻微的两声咳嗽拉回了竹锋走神的思绪,他紧走了几步来到近前,担忧询问。 “殿下,今夜天凉,菊落我来守着,您还是早些歇息。” 他愈加看不得殿下不辞劳累,即使照顾的是菊落或是自已。 明明殿下自已也是疾病缠身,却依旧拖着病躯亲自照看自已的暗卫。 意料之中的摇头拒绝,就像是他曾也躺在这床榻上不能挪动的时日,无数次求着主子无需再管自已。 次次得到的回应跟此刻重叠。 温柔,耐心,平缓。 “竹锋很快能好。” “菊落很快能好。” 淅淅沥沥潮湿的雨丝湿透了皇城角落,也使得这个夜晚有些寒冷,有的人心里跟这雨夜一样凉,有的人满腔都是柔柔暖意。 五皇子府角落一个静谧的院子中,房间窗门都是紧闭。 第310章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有些昏暗的烛火。 烛火光线下,暗七不厌其烦的环着暗十一喂完了一碗温粥,又细心的给他擦拭了嘴角,将碗放到一旁没有急于收拾。 而是连片刻的空隙都放心不下般,守着身旁将烧的迷迷瞪瞪的人拢到怀里。 将本来就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又紧紧塞了塞。 直接将被热晕了的暗十一裹成了个粽子。 莹莹光线里十一脸色潮红,抿了抿比脸还嫣红的嘴唇,再次听话的没挣扎。 那碗粥他就不想喝,因为他感觉嘴里没有味道还有些腹胀。 但是暗七一勺一勺的喂到了他嘴边,他便只能一口一口的努力全咽了下去。 暗七就算喂他喝毒药,他也依然会张嘴。 此时已经夜晚,午后退下去的体温再次有了回升的趋势,他整个人被裹在被子里,又团成一团像个大鸟蛋一样被暗七抱着。 热的都头昏。 暗七摸了摸他的脸颊,看着他这副蔫蔫没精神的模样,有些着急。 怎么还不见好? 可该喝的药也喝了,该抹的药也抹了两遍,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十一,你哪里难受?” 不好意思推却对方好意的少年难受的动了动,最终还是委委屈屈的小声嘟囔。 “……哥哥,我觉得有点……热。” 我快被捂熟了。 快成蒸鸟蛋了哥哥。 他生无可恋的难熬眼神终于把头次笨手笨脚的暗七惊醒,愣了一瞬迅速将被子松开,抻散了半截把委屈哀怨的崽子从里边释放了出来。 果然身上都更烫了,甚至都热红了。 一点汗都没有闷出来,暗七又自责又疑惑,不是说发热要闷一闷,出了汗就能好? 这怎么不出汗呢? 看暗七还想再次试图尝试的眼神,暗十一嘴角忍不住撇了撇,我要被热死。 大概是委屈可怜劲儿根本掩藏不住,暗七心疼的又把被子朝下扒了扒,攥着他的手腕轻轻的搓着。 “那我给你搓一搓,看看能不能将火气散下去。” 他搓的力道不轻不重,非常均匀,手心搓过的地方逐渐变得麻麻的,变得灼热。 又去轻轻搓着手心,细细捏攥着暗十一酸胀的手指。 第239章 修改图纸 暗十一整个人都被圈在臂弯里,懒懒的依靠在他肩膀,借着昏暗只能照亮一小片的光线微仰起头。 对方认真的眉眼就在他整个视线里。 他瞪着一双痴迷的大眼,抿着嘴偷着乐出了声。 被这短促笑声吸引回视线的暗七盯着他看时,他又赶紧消了声,盯着他的目光却没有移开。 暗七轻缓的揉着他的手心,盯着那张因为热的发红,跟个苹果似的脸蛋也跟着笑出了声。 鼻梁贴过去时也感受到一片灼热,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显的格外温暖又动人。 唇瓣轻轻碰触,带走了些许的温度。 老老实实被他裹着听话了一天的人早就等这会儿了。 他还以为自已发热了不能亲暗七,还刻意躲着眼巴巴的看着。 这会儿对方主动的亲吻像是给了最大的允许,他片刻没等蹭过去回亲了回去。 就像个够高处荤腥却蹦不起来的狗崽,一拱一拱的追着暗七跑,直至暗七不忍心让他过多费力,才终于够到了唇瓣。 又急又烫的气息呼吸到暗七脸上,让他也随之升温。 但他也只能任由十一闹腾了一小会儿,便再次将人捆紧不让乱动,温柔哄劝着。 “发热呢,要多休息。” 这一刻,也只剩了安心和踏实,还有那个单纯的人满腔的心满意足。 暗十一缩在他肩膀上逐渐歪了头,半醒半困瞧着他舍不得闭上眼。 他只好随意说着话来分散注意力,好叫他慢慢精神放松下去。 “以后,别去找暗九看那种画本子。” 不管那画本是不是主子给买的,总归往后主院还是要少去。 迷迷糊糊听着的十一反应了一会儿,才小声叨叨回应着。 “我不看了哥哥,我才看了两页。” 暗七:……! 两页!! 才刚平复下去的愧疚瞬时又在惊诧中腾腾上升,暗七紧紧抱着开始犯迷糊的人,听着外面渐大的雨声,只有心疼。 落雨的夜里更适合安寝,可萧争今夜也不知道是扭了哪根筋。 非要坐门槛外头听哗啦声,蓝慕瑾拗不过他,只好拿了个薄毯子给他披上。 在外殿的桌上点灯执笔,陪他一同耗着。 两个人一个托腮坐在门口,一个端坐桌边好似忙碌。 倒也显出了别样的和谐。 萧争托着腮帮子在门口坐了良久,盯着外头根本看不清晰的雨水掉落,只是想起了一些如今已经属于他的过去。 他儿时住在皇宫最偏僻的弃宫里,离着北离王有着不可企及的距离。 中间隔着的有数不清的嫔妃贵人,还有个个或看他不起,或冷眼旁观的同父兄弟。 也就是在这样的雨天中,是他既难捱又唯一可以有喘息机会的日子。 难捱是因为弃宫荒废,无人照看,没有软软的被褥没有热汤和点心果腹,空空荡荡里外陈旧的屋里只有他和母亲的孤独。 第311章 只有那样恶劣寒冷的天气,整个皇宫都会显得异常安静。 常欺负侮辱他的皇子不会冒着雨水过来寻他的麻烦,而本就不愿搭理他的下人也会因为路滑不好走。 便故意撑着借口也不过来送吃食。 他又要饿一夜了。 也不知道如今这个时候,泱朝皇城下雨了,北离又是什么时候下的雨。 下雨的时候没有他在宫里,他的母亲还好吗,是否还有许许多多天冷无衣,饥饱无人问津的日子。 萧争晃着神,已经好久都没有发出动静。 蓝慕瑾起身走到他身旁,也无谓门槛上是否有灰尘,席地坐在了他身边。 揽过肩膀随着萧争视线看向黑乎乎什么都看不清的院子,饶有兴致的询问。 “你看着什么了?” 萧争立时回神,心事重重的神色即刻就换上了甜甜的笑容,十分坦诚的回答。 “真黑啊。” 说的是夜晚真黑呀,也是曾经存在的记忆中的一张张脸,真黑啊。 转而他又反过来询问,看向蓝慕瑾手中捏着的纸张。 “你刚才在忙什么?手里拿的什么?” 伸手就去捞,一点不要脸过于自信的感叹。 “哎我看看是不是给我写的情书!是情书吧!” 手中的纸张被抽走,蓝慕瑾望着他兴致冲冲的打开观看,眸中显出若有所思。 阿争想听情话,想看情书。 嘴里叨叨着情书的萧争也并不是真的认为大半夜的,蓝慕瑾坐在桌旁描画了许久是在写什么劳什子情书。 但既然是拿过来了,必然就是拿来给他看的。 等他将对折的纸张展开观看,上头均匀的线条入目眼前,是他熟悉此刻又不太熟悉的东西。 熟悉是因为原稿是他画的。 不熟悉是因为这比他画的那横一道竖一道的可精细多了。 比他闹着玩一样的简单设计更增添弥补了太多的不足,甚至打眼一看就像个名师设计。 盯着纸上的腕驽看了一阵,萧争瞪着眼蹦出句由心夸赞,比看到情书都激动。 “我去!蓝慕瑾你也太厉害了!这你这怎么想出来的!” 其实有了最初的雏形,一些精巧对熟识弓箭的人来说不算很难,难就难在这弓弩被缩小成了腕驽。 萧争也只是有那么个想法,毕竟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精细的金属锻造方式。 他想着若是能在手腕上绑个暗器,起码能在强弩之末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有最后的保命机会。 可也仅仅是个想法而已。 却没想到蓝慕瑾听了他的想法,有了更多的深思熟虑。 “既要绑在腕上,便不能轻易牵动机关,避免稍有不慎中伤自身。” “且能绑在腕上的东西尺寸太小,没办法容纳更多的袖箭,若是要能多发几枚。” “只能换成长针。” 听他细细解释,萧争把图纸凑到眼前仔细看着,数了数上头标着的孔隙,能装六枚针。 这已经是手腕粗细的物件里,既要隔开又无需重装的情形下。 所能容纳的最多的数量了。 再多,尺寸便要加宽,这样对行动不便,并且极其容易在正面交锋时被对方察觉忌惮。 很难做到出其不意。 萧争本来就激动的眼神里更加亮晶晶,扭回头跃跃欲试的询问。 “什么时候能打造?” 蓝慕瑾温柔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 “很快。” 第240章 喜乐无忧,平安顺遂 每个皇子都有独立工匠,用于锻造暗卫使用的暗器,以及亲身侍卫兵携带的弓箭短刃。 图纸再三推敲后便由工匠拿去分开赶制,几日间萧争没有再去寻暗十一,反而再次拾起了被藏起来的弯刀。 开始不停的练刀。 他身上还有刚刚还没愈合完全的伤痕,但蓝慕瑾虽然不放心,也并没再过多阻止。 比较于担忧身上的外伤,蓝慕瑾更知道萧争心里有搁置不下的心事。 与其拦着他,不停的护着他,不如由着他。 陪着他。 支持阿争随真正的想法,去强大自已。 而好几日没见到萧争的暗十一此时正趴在那棵树上,兴致冲冲的盯着大鸟窝里已经不足七个的鸟蛋。 因为有两个已经破壳了,连毛都没长的雏鸟半眯着眼,抻着脖子呜咽着寻庇护。 滑稽的模样让他感觉好笑的很,眼角弯弯朝着对面端坐枝头的暗七感叹。 “怎么这么秃,真丑啊!” 暗七:…… 俩人午前在枝头挂了一会儿,等到日头都开始浓烈炎热起来,暗七才开口道。 “好了,我们在这鸟都不敢飞回来,这小秃鸟要饿死了。” 从暗七口中说出“小秃鸟”这仨字,怎么就让暗十一觉得那么好玩,哈哈哈的了一阵,眉眼弯弯嗤嗤的笑。 俩人从树梢飞落,将东西收拾了一番,打算即刻便返回住所。 暗十一发热了两天,后来也有些被烧的四肢无力,缓了缓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劲儿。 好几天了,住处那仨人这几日虽然偶能见到暗七回来,但一直都没见到过暗十一。 怕也是心有担忧的。 两人一前一后朝熟悉的方向走,那个本来就活泛的少年仿似比原先还要更跳脱了些。 第312章 沿路喋喋不休看见什么都说个没完没了,花儿朵儿好看,那叶儿上有个虫子。 什么那个杈子是暗九蹬坏的,另一个杈是他自已常待的。 反正他就是总有很多话要说,好像这世间的一切,大大小小都值得跟身边的人分享一番。 也不再担忧对方会烦,会生气会躲着自已了。 又耐着性子喝了几天汤药的暗十,今个也终于被按都按不住,提着水桶非要上院里打水。 打水他不打水,他打了水提一圈还倒回井里。 说什么膀子疼他抻抻懒筋。 旁边是默不作声盯着他来来回回在院里转圈的暗八,还有用匕首削着什么的暗十二。 暗十一跟个兔子一样窜进院门的时候,暗十稳稳提在手里的水桶扑通掉进了井里。 吓他一跳,还以为是暗九来逮人了。 那白先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萧争三天来两次,回回来了劈头盖脸就把暗十怼一顿。 憋的他那火爆脾气每次都硬压着,不得不听。 并不是暗十嚎不过萧争,而是他自已也知道暗九给他的关怀,默然就听了。 这会儿看见暗十一活蹦乱跳没心没肺的德行,憋了好几天的气倒直接扔了出去。 “你还知道回来了?!” “你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跑丢了!” 一蹦一窜的暗十一被他大嗓门吼的一激灵,嗖嗖就躲到了抱着被子走进来的暗七身后。 半藏着探出个脑袋,瞅了眼暗十手里攥着的打水的绳子。 伏低做小的姿态拿捏的一绝,不管谁错先小声认错。 “哥,你能别打我吗?” 暗十:……又是这句!!! 就算暗十眼瞪的再大,院里几个人都没有当回事,暗八走过去将暗七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转身放回了屋里。 暗十二捏着手里的匕首,笑意盈盈的朝暗十一招手。 “过来!” 那人果然非常听从召唤,嗖嗖一阵风的似的掠到了眼前,蹲在跟前盯着暗十二手里的东西看。 “你鼓捣什么呢?” 暗十二取过他放在身旁的一个已经雕好的物件,伸手递到了暗十一的眼前。 暗十一接过来放在手心观看,是挺小的的一块小木牌,表面已经被打磨的十分平整光滑,上头精细的刻着两个字。 “喜乐”。 他又翻了个过看另一面,也有两个字。 “无忧”。 半个指头大小的木牌还被留了个小孔,暗十一当刻便猜出来这是要做个坠子,他笑嘻嘻的询问暗十二。 “给我吗?” 暗七已经走到近前停伫,只见暗十二再次拾起还未打磨完的另一块,乐呵呵的回应。 “寻了块桃木,常说身上携带桃木可以逃难避灾。” “将将也只能做出两块,一块给你吧,另一块给阿九。” 给你们两个年岁最小的,穿线做个坠子,挂在脖子上贴身带着。 一听说自已和暗九每人一个,十一美滋滋的攥着手里的小木牌朝着暗十二手里那块看。 上头同样也是两字。 “平安。” 居然是不一样的字,他更好奇了,歪着脑袋朝另一面瞧,都快把脸贴到了地上。 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字,暗十二都被他逗笑了,抬眸朝着静静立在面前的暗七对视,才将木牌翻了面展示给他看。 “顺遂”。 他雕第一块的时候,心里便想着能让暗九往后都可以无忧无虑,既能遇得良人。 十二最盼望的,便是他能往后都是坦途,一生喜乐无忧。 但他将最后一个“忧”字刻完,蓦然又想起了他揣着同样想法护佑着的妹妹。 他一直盼望无忧的那个人,最终却早早的长辞于世间。 转而他便又改了主意,将另一块刻上了他的衷心所愿。 愿阿九,平安顺遂。 那还是让暗十一能喜乐无忧,别再成天追不到暗七撇嘴了吧。 攥着木坠的暗十一早就开心的不行,窜起来托在手心放暗七眼前让他看。 “快看,我有吊坠了!” 桃木吊坠! 可他捏着木牌想着尽快挂个绳子时,却即刻还是想到暗七都没有桃木牌,盯着上头雕着的平安。 他更想让暗七平安。 也想让他们每个人都平安。 如果没有那么多刺杀就好了,如果主子能安好稳妥,不再危机重重就好了。 可作为暗卫,又哪有那么多的安稳日子呢,心里仅仅所求。 也只不过是个平安罢了。 第241章 传谣 皇城暂时安定了几日,太子府和五皇子府的铁骑依然严密。 三皇子府与二皇子府之间也平静异常,再没有任何冲突,好似是在各自休养生息。 毕竟两府各重伤暗卫一人,谁都没讨到好处。 被震损心脉的西卫已经昏迷五六日,期间没有过任何苏醒迹象,反而有一再二无意识呕了两次淤血。 直叫本来就紧绷好几日的东卫濒临崩溃。 有什么比让人眼睁睁看着自已至亲生死一线,每况愈下却没有丝毫办法。 更难过至极。 北卫无力的规劝了几次,最终也只能守在门外默默看着东卫兀自痛苦。 第313章 除了一碗一碗喂不进去撒出去半数的汤药。 实难再有别的办法。 他也只能几次踟蹰于这里与主院之间,来来回回漫无目的出现又离开。 殿下已经进过宫,没有带回太医。 身为主子,二殿下已经仁至义尽,给了天大的恩情。 煎熬难过的日子捱过去了一日又一日,在暗潮涌动的深仇旧恨里,皇城等来了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将整个面上平静的皇城掀的蠢蠢欲动,人心各异。 数日前才离宫出城的番国公主,在临近百里路途中被胆大妄为的匪徒洗劫,虽有番国武土护驾,还有泱朝派出的御林军随送。 却还是被将近百众的盗匪胡乱冲突了个两败俱伤。 番国车驾并未有什么损失,盗匪最终也落败奔逃,可金贵娇柔的一国公主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整日惶惶难安以泪洗面,说什么都不肯再朝关外的方向继续赶路。 为以防久留再有什么闪失,只原地休整了不到一日,便再次返回皇城方向请天子定夺。 而事发之地也牵动了附近官府严查,因着那些盗匪是四散奔逃混迹于百姓其中,至今为止都没有抓到主谋。 距离对太子和五皇子府拘府半月的期限,也仅仅只剩下三四日,却因番国车驾再次返回皇城,而不得不提前做出赦免。 五皇子府门外的铁骑撤下的当刻,蓝慕瑾迈出府门,立在府门外的石阶上。 朝着在府外监管多日的不徇大将军微微颔首,不远不近的道了声。 “将军辛苦。” 大将军身上的盔甲散发着肃杀雾色,多日来的冷面寒霜的脸上绷了绷,最终还是略有缓和。 沉默了一瞬似是已经考量了许久,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五皇子近前。 还是压低声量将堵在心头的话给说了出来。 “五殿下还是严管府中没规矩的下人,莫要轻易传播某些不堪入目之物。” “此般行径实在过于粗俗,恐是对殿下声名有损。” 他说完提了口气脸色再次绷紧,也没等回应转身又利落的翻身上马。 带着众兵土朝皇宫方向离去。 隐匿在府墙内的暗七在铁骑军远去的当刻,瞬时闪身到了五皇子身侧,低声请示。 “主子,是否清理流言。” 虽然不徇将军已经极力下了封口令,尽可能的保全皇家颜面。 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何况有四周不定有多少好事的人一直在盯着五皇子府呢。 哪怕半句风声都会令那些杂草迎风而动。 这事令暗七有些焦急,毕竟他们府门已经紧闭多日,此时传言或许已经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 抹黑了殿下声誉,恐怕实在不利。 可蓝慕瑾半晌都没应声,反而盯着铁骑离去的方向,看着马蹄翻腾最终消失在街尾。 才漠然垂眸淡淡开口。 “番国公主去而复返,怕不只是要个惊吓的交代。” 接下来的话让暗七清明的眼眸瞬时染上了惊疑,懵了半晌都没缓过来。 蓝慕瑾转身只留下一句。 “宣扬出去,本殿好男色。” 暗七:……?! ……!!!!??? 诡异至极的命令让暗七实在难以理解,整个人都跟点了穴一样,反应好半天才追过去再次确认。 “殿下……” “照做。” 更是不光暗七没法理解,萧争得知这个决定眼眶都瞪大了一圈,深吸了一大口气就要嚷嚷,最后还是平复下去半截。 放低声量用还算温和的语气询问,却越说越激动。 “蓝慕瑾,你让人散消息说你是断袖!!你疯了是不是!” “你?你就无心皇位也不能那么干呢!这不等于直接放弃机会直接任人鱼肉!!” “你那好爹还不现在就把你给剐了!” 眼见着萧争气的都要跳脚,好像看见了什么绝世没救的恋爱脑,手里的刀都快压不住了。 蓝慕瑾只是温柔的朝他笑,笑的对面人脸色都气铁青。 才生怕把他的阿争给气坏了,扯过闹气的人毫无所谓的反问道。 “谣言而已,谁有证据?” 萧争:…… 不是,这话他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想了有会儿萧争才记起来,这一大堆的麻烦事儿还不都是一道轻飘飘的吩咐“本殿不行了”。 才引出来三皇子竹林邀约,二皇子湖上泛舟。 …… 当时面前这个狗东西也气死人不偿命的扔出句。 “谣言而已,谁有证据。” 可这终究还是不同,万一皇帝与他那几个各怀心思的兄弟逮着这把柄死刨到底。 谣言做实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到时候蓝慕瑾这个被皇帝选定的靶子没了作用,恐怕就会被提前当做一枚弃子。 他犯愁的叹了口气,满眼的担忧让蓝慕瑾泛起了酸,拉过他的手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舍得让你生闷气。” ……? 正闷气?生什么闷气? 而蓝慕瑾却直接转开了话题,好似是不想提前让萧争知道一些不开心的事。 他换了郑重的神色认真嘱咐。 “府禁结束,如今宫里,太子府都盯的紧,你还是先不要出府。” 第314章 他也不想将阿争关在府中不得自由,但相比之下,还是安危更重要。 萧争自然知晓如今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太子要捉拿,皇宫要刺探。 默然看向手中攥着的弯刀,他嬉皮笑脸的没什么所谓。 “正好精进精进我这一身绝世武功。” “再有个十天半月,我没准能成绝世高手!” ……嗯,排得上号。 第242章 去看看他醒没醒 府禁解足当日,铁骑齐刷刷的回了皇宫。 皇城街头再次恢复平静,与往常无异,仿佛近几日那些冷面寒霜的铁骑军并未出现过。 太子府也并未在这风口浪尖寻五皇子府任何麻烦。 番国车驾回城在即,各个皇子府表面安稳非常,仍然散发着难以企及的肃穆气息。 去城外探听的南卫带着仆仆风尘归来,尽职尽责的禀告。 “殿下,番国公主大概还有不到两日的功夫便能进城。” 二皇子眼神淡漠的望着外头的天色,现在还不过正午,那便是明日夜间了。 前些时日进贡车驾不过留在城内几日而已,私下里有意无意的还是朝着蓝慕瑾使绊子,这也无可厚非。 无论是皇城中还是王土之外,人人都认定五皇子才是泱朝将来真正的继位君主。 必然针对的是那个最有胜算的,何况极有可能是里应外合打压蓝慕瑾。 番国公主虽然与太子交涉最多。 但二皇子还是觉得,并不像与太子府真有什么联系。 毕竟以太子那谨慎的性子。 若是真与番国有联,必然会先择清楚自已,提前装成个事不关已的表象。 主殿里皇子静谧沉默间,北卫悄无声息的立在了殿门内,望向心事重重的主子,抿了抿唇没出声。 可方才还好似思绪游离的皇子收回目光,准确将视线落到刚出现的人身上。 盯着北默不作声伫立在门边,即刻便开口询问。 “西卫如何?” 北卫此刻出现在主殿里就是想与主子禀告此事,但如今番国车驾即将回城,二殿下有更多麻烦需要忌惮和劳神。 他便没多嘴。 这会儿被殿下主动问及,他顿了一瞬斟酌回应。 “殿下,西卫不太好。” 都已经伤了五六日未苏醒,从昨日起更是连脉搏都更微弱了,再这样等下去。 最终怕是也出现不了好消息。 垂手听命的南卫下意识朝北看了一眼,又迅速回神偷偷看了一眼殿下。 心中五味杂陈。 难不成殿下舍去一枚丹药,也仍旧不能将人保住吗? 二皇子沉默了半晌,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知是在想什么。 许久,就在北卫心头都感到惆怅难言时,靠坐在主位的皇子自嘲的叹了口气。 情绪不明的弹了弹修长的指尖,垂眸缓缓开口。 “你曾说过,五皇子府暗卫与之交锋,当时也受了重伤。” 北卫紧张的将目光望过去,也只敢把视线落到蟒袍鸦青缎面下摆上,不自觉攥紧了手心,听到的却是一句平淡的询问。 “如今那个暗卫醒了吗?” 北卫茫然的抬眸与皇子对视到一处,视线中那双墨瞳淡漠无波。 “属下……不知。” “只知他回府时是昏迷。” 他确实到现在都不知暗十有没有苏醒,内伤又是不是同西卫一样严重到不治,还有没有好好活着。 最近几日北卫眼看着西卫一日比一日虚弱,既心痛,也隐含担忧。 虽然他很想知道暗十如今的状况,但府中多事之秋,五皇子府也被看守。 并不是个合适时机。 若是平日里能看看也就算了,这个当口他还是分的清轻重,也时刻谨记自已该对谁忠心。 “殿下……” “你去探听。” 猛然被二皇子没什么所谓的命令打断,北卫当刻愣了几秒,眼神里全是懵然。 而对面的主子依旧还是淡漠无波的模样,只平声又确认了一遍。 “去看看,他醒没醒。” 二皇子说完没有得到即刻回应,盯着愣神的北卫审视半晌,最后沉了语气吐出俩字。 “尽快。” 沉郁的神色这才把北卫惊醒,赶紧正色应下。 “是。” 街头巷尾都可能有各府暗卫踪迹,在暗潮汹涌面上祥和的皇城里,也仅仅是各司其职避免在风口浪尖产生明面冲突。 毕竟五个皇子府有三府都受了罚。 谁也不想在这当口再朝天子怒火上撞。 这是北卫受主命,头次名正言顺前来到了五皇子府附近,以往都是他与东卫在一处,今日却只有孤身一人。 高耸的府墙拦住了他的视线,府门外严密的守卫也阻隔了消息。 瞧着府墙内只能看到些许的树冠,他也只能四处寻觅一番,想着若是能遇到五皇子府其他暗卫也可。 至少,当初自已也算是帮着救了暗九一把。 若是那个十二,或是暗八,遇到一处应当也不会对自已大打出手吧? ……应当不会吧? 暗八确实受主命守在府外,因他们几个中属暗八隐匿功夫最佳,所以一般暗八都是默不作声被派出去查探四周动向,有没有别府探子靠近。 第315章 暗十二和暗十一此时已经出城,同样盯着即将回城的番国车队。 如今还在城中的还有暗七,主隐晦散布本就有风声的五皇子断袖谣言。 全部各司其职,唯有被盯紧的萧争和内伤还未痊愈的暗十留在府里,一个练刀。 另一个趁终于没人看着了,开始抻自已那身筋骨。 从受伤昏迷到如今憋了十几日的暗十可终于逮着了机会,也不过短短十几日而已,都快把他给难受坏了。 温补的汤药暗十已经连续喝了十几日,他觉得自已从里到外都热的发燥,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待的下去。 他本想寻些合适的东西绑个临时靶子,凿凿拳脚。 可不发出动静的东西不好找不说,不定哪会儿外头看守的暗八就会回来瞅他一眼。 靶子不好捆绑也根本来不及短时间拆解,到时候绝对被逮个正着。 暗八不爱说话,但是性子有点轴,到时候不定半天给他憋出两句什么话。 犯愁了又老半天,最后他把手里攥着的绳子一扔,视线看向一直放在桌上没有动过的重铁护腕。 两副护腕大约加起来有四五十斤,对于习武之人不算很重的重量。 但若是带在身上再施展功夫,那与身姿轻盈可是天差地别,久而久之肯定能有效用。 但是。 这东西他是打算要还的。 非亲非故不过两面之缘,往后还极有可能是敌对方,暗十不能平白受他人哪怕丁点的恩惠。 第243章 你有病! 叽里咣啷一片金属碰撞响动,那副看起来已经被打磨光滑的铁疙瘩就到了他手里。 即使暗十是个不惧伤痛的武痴,手心茧子都比别人明显几分,那冰凉的触感依然即刻就透过皮肤传递渗透。 如今不过是夏季而已。 若是常年佩戴在身上,冬日里寒凉彻骨。 整日风餐露宿的暗卫本就在瑟瑟寒风,冰冻三尺中不动如钟,手脚腕上再加一副厚重冰冷的金属。 不止练了筋骨。 这个北,他的心性忍耐力也绝非常人。 攥着护腕的人离开了房内,不须片刻外头便响起了挂带着风声的拳脚声响,响彻在这并不宽敞的院落,却并没有惊动府内其他地方。 当然也不会被身在府外的暗八察觉。 暗八整个人就像是没有呼吸般沉寂,偶尔会随着入夏季节里鲜有刮起的小风而动。 就顺着风流刮走的方向,悄无声息的从墙角到屋檐,又从屋檐落到树梢。 在墙角时他是砌在墙面的砖层,到屋檐他是鳞次栉比其中一片瓦,落进树梢他便是随风摇摆的某片叶。 即使身怀内力的人侧耳倾听,也不能清晰捕捉到踪迹。 附近蛰伏的别府探子在暗处,暗八永远处于比对方更暗处。 不过他即使察觉到了有心之人的踪迹,也不会现身阻挠对方打探,只要对方没有太过靠近威胁皇子府安危的打算。 暗八便只盯着,以免打草惊蛇。 直至他灵敏的感觉到有人迅速府外查探,视线中闪过熟悉的身形装扮当刻,平静的脸上才出现了些许的波澜。 北卫是特意没有隐藏踪迹,他围着五皇子外转圈,也明摆着就是打算让府中的人能尽快发现自已。 最好追出来跟他来个面对面。 挂在树梢上的暗八就眸色不善的盯着他。 就默默看这个人大摇大摆的在府墙外头转悠。 既没有打算翻越府墙,也没有制造其他乱子。 那么明目张胆的,青天白日穿着一身墨色暗卫服,坦坦荡荡站在日头底下。 明显在等谁。 ……他在等谁? 暗八:…… ……难道在等暗十? 不可能!! 自从这人莫名奇妙送了暗十护腕,暗八心里就总别扭至极,更别说上次在太子府,还专门追过来询问暗十的伤势。 对方可是二皇子府暗卫,莫非真是有所图谋?! 但若说暗十会跟他有什么交集,暗八是万万不能信的,说不准是瞧着暗十性子耿直好欺骗。 想骗取信任,而后再图谋其他。 念及此暗八脸色更加冷了下去,他不能放任此人一而再的来招惹。 生怕万一等暗十内伤恢复,独自出府遇上这人,直脾气难以分辨对方意图。 已经在午后的太阳底下观望了半晌的北卫显出了点焦躁,他今日身上并没有负重铁。 以他的轻功若是找机会翻墙而入也并不困难。 不过那就也代表他真成了个贼,完全会被视为刺客,到时候还没找到暗十在哪,就被五皇子府侍卫军给围上了。 又默然的来来回回的查看了一遍,他立在离府墙不远的地方,盯着墙头琢磨。 莫名有了点翘首以盼的劲头。 来个人哎。 暗八? 暗十二? 那个受伤的小九? 又不能真扬声大喊叫人,北卫在心里琢磨了阵轻轻叹了口气,垂头朝四周看了看。 最后走投无路,很没节操的在边上拾了两块石头捏在手里。 在暗八眉头紧皱没法理解的注视下,甩手就顺着府墙朝里溜了进去。 石头裹挟着内力划出个很远的抛物线,嗖一下就跩进了府里,发出了咚的一声坠地动静。 第316章 暗八:……???! ……你有病!!! 就在里面没有了其他响动,好似也根本没人察觉的时候,北卫甩膀子正要扔出手里剩下的那块。 身后扑簌簌落下个身影,没好声气的低低呵斥。 “你要做什么!” 这压着怒火明显脾气不大好的低吼,把专心瞄准的北卫给吓一激灵,下意识闪躲。 一步蹦出去一米半。 习惯性的危机感让他差点做出防守攻击,好在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已的目的,在认出来眼前人是暗八的即刻。 直接忽略了对方眼里想掐死他的沉郁眸色,转而眼角弯弯开心的笑出了声。 “是你啊小八?” 暗八:…… 对面这个行径奇怪,脑子不正常的人乐的十分欠揍,反正暗八瞧着是非常欠揍,尤其对方异常熟络的态度和口气。 让他怒气更升起了一大截。 也不等对方再说话,蓄势像阵迅风一般袭去,毫不留情发起攻击,凛冽的内力风流都传出了清晰的破空声。 两人距离并不远,北卫没想到暗八连话都不说攻击自已。 等他反应过来内力风刀都快到了眼前,激的他眼眸下意识眯起,好在轻功出挑才堪堪将这一掌安稳躲过。 也只差丁点就要拍他左肩上,他一边迅速躲开暗八即将拍过来的第二掌,口中语无伦次的叫停。 “小八!你先等等!” “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 “——嗡!” “你先听我说句话成不成?!哎你怎么……哎哎哎??” 北卫发誓他真的从未这么狼狈过,以他常年负重的轻盈,躲开攻击一时也并不困难,但是他又不能转身就走。 他还有事儿要问呢! “……暗八!好歹我也算帮着救过暗九!” 带着火气的攻击堪堪拍到了距离北卫胸口不过三公分,已经扑啦啦吹动了黑衫布料。 可北卫这次没躲,他赌了一把。 就没什么把握的赌暗八并不是真想要自已命,也赌对方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 攻势果然在触碰到身躯上之前急急收手,他都已经感受到自已胸口的气血被内力掀动混乱了一阵。 明显压制怒意的暗八眸色不善,收回手掌时指节被他捏的咔咔作响,冷冷的从牙缝中挤出句。 “你的理由最好说服我。” 已经浑身神经绷紧准备受伤的北卫缓缓松下口气,朝着嘴硬心软的暗八再次笑了。 暗八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那张见过几次的青蓝麒麟面。 但依然能从对方蒙住的下颌线条变化中,清晰分辨出是在笑,也即刻传出笑意盈盈的和缓询问。 “小十好些了吗?” 暗八刚压下的去的火气立即复燃,腾一下子燎的更旺,捏紧拳头打算直接打死对方。 小十!! 让你小十!!! 第244章 你是不是恩将仇报 我让你张口闭口小十!!! 暗八这次可真是下了狠劲,越看越看着对面嬉皮笑脸的不像个好人! 这才松下口气,也才来得及只问了一句的北卫都没反应过来。 立马就被再次拍过来的凛冽内力给吓得惊慌躲避,俩人距离太近根本没法完全躲的开。 巴掌就追着他堪堪后仰的角度,差一点没扇脸上。 脸是躲过去了,仰着的下颌还是被手指沾到。 蒙住口鼻的黑巾就被巴掌波及,虽然没掉,但也略显出点摇摇欲坠。 避过对方掌风的北卫被暗八这股子要打死自已的气势那给吓得。 一连嗖嗖嗖窜出去了老远,连话都说不连贯。 又被揣着不死不休的劲头猛追猛赶。 多少跑出了点落荒而逃的既视感。 他是一个劲儿的想转头跟对方好好商量商量。 可身后追着他的那个倔脾气就丁点机会都没给。 每次想张嘴都被毫不留情的攻击给怼回来,努力了老半天,最后光咽了几口灌喉风。 真,费,老劲了! 这火上的,让他这个自认轻功出挑的人都觉出了那么点气喘吁吁。 没比现在更丢脸更狼狈的时候了,眼看着从府邸侧面都快被追到了后门。 他干脆也不跑了。 直接一把扯掉了脸上本就碍事的黑巾,匀了两口气指着暗八质问,带着不能置信的气愤劲头。 “你还真要打死我?!” 若是往常东卫跟着都得被惊的瞠目结舌,东卫那个炮仗脾气与北卫相处了好几年,都从来没把人惹急过。 北卫就像是个天生没脾气的人,永远都嬉皮笑脸。 今个,就被一言不发的暗八轻易便堵成了这副憋屈德行。 但对面的暗八向来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能不开口绝不会搭理对方。 不管对面人想说什么,他也根本不回应。 冷眼盯着对面北卫裸露出来的莹润下颌,和嫣红薄唇上下一碰,发出理直气壮夺命三连问。 “你是不是恩将仇报?救暗十我在没在!救暗九是不是好歹我也算帮了你一把?” “到如今咱们之间还没起过冲突也没有过深仇大恨吧!” “……就问一句!怎的就惹着你了!” 暗八沉着脸色依然不应声,只用不大友好的眼神瞪着他。 第317章 对相距三步外那个确实支过援手的暗卫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依然是,越看越不顺眼。 刚长出点底气的北卫只感受到对面毫无感情剜过来的眼刀,和对方收紧指节动作下发出清晰的骨节清脆声响。 ……。 阵阵隐约传来的打斗声隔着不太远的距离传到了墙内,一时之间并没有被将拳脚甩的呼呼挂风的暗十察觉。 乍然将手脚箍上重铁,活动时金属和皮肤的摩擦略让他不适。 才一会儿的功夫手腕脚腕都显出了泛红,也传来丝丝拉拉的摩擦疼痛。 虽然这点痛感对于身经百战经常受外伤的暗十来说,顶多算个毛毛雨,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但是长此以往只会将手腕脚腕擦破,属于没必要的损伤。 额角渗出薄汗,暗十才将挥舞的动作停止,静下来考虑怎么才能将这种损伤减少一些。 他这一安静下来,才瞬时察觉附近好像有内力涌动。 因为自已才刚折腾了一番功夫,他怕是自已听错了,刻意将自已紊乱的心跳平复了些许。 才起身朝着墙角方向走了几步,立在墙根底下侧耳仔细分辨。 暗卫居所的墙角并不是府外,与街头还隔着个院落,所以他并不能在第一时间辨别出是发生了什么。 可也仅仅是隔着一个院子而已,即便他此刻并没有尝试散出内力感受,也还是从动静中听出的确是有人在打斗。 已经在府里憋了十几日的暗十哪受的了这,若是府内外都安稳,他自然还能忍得住听大夫嘱咐好生注意着。 此时这是什么状况!府禁才刚解,便有人迫不及待来上门找麻烦!! 即便暗十目前内伤还没恢复太好,他忍了好久的那个暴脾气,蹭蹭上涨嗡嗡冲的头顶发热。 根本就不多想,也顾不得萧争再三警告不准动用内力,整个人就跟个炮仗似的直接翻墙飞过去了。 脚步生风半跑半飞就跃上了高耸的府墙,攀上墙头之前感到内力翻涌,胸腔内腾起阵阵闷疼。 府墙略高他用了大半的内力,焦急之下恐是直接牵动了脏腑内伤。 那他也卯劲没放弃,在下坠之前堪堪手臂挂在了墙头上。 靠着长期锻炼的结实臂力硬撑了一把,半身趴在府墙上缓缓平复涌起的难受。 暗十并没有来得及翻墙跳下去,但他是双臂攀着墙头挂在墙上的。 半个身子都露在墙头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府外发生的情形,他才刚提了口气将心头那点难受压下去。 就看见府墙外不远,两个人影激烈的打斗在一处,定睛仔细辨认了一番。 在那两个人卓群的轻功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中,最先看到了平日里以保守攻击的暗八。 此刻竟然裹挟着一股子置之死地的气势,单方面碾压对方打出了一种同归于尽的既视感。 这让暗十当刻腾腾上升的冲劲儿,出现了片刻愣神。 他想过去帮忙,又觉得如此般势头自已内伤未痊愈可能反而会添乱。 并且他分明看得出,与暗八缠斗的这个黑衣人根本就没有对敌的心思,反而招数半接半躲。 跟一直被追着打似的,快被追的躲都躲不开才正面接上几招。 转而瞅着机会又跑了。 暗八还追。 他还跑。 都给暗十看懵了。 就在他满脑子疑惑思绪揪扯成了一团乱麻,努力想着这倒霉蛋究竟是谁的时候。 那个倒霉蛋也真是被追着揍急没了法子,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我就是问问小十好没好!” 就问一句!至于非你死我活不行吗?! 暗十:……? 懵然无知的暗十终于被这一嗓子给惊醒,府外两人的攻势也出现了短暂的休止,他这才看清对面人的装扮。 通身黑衫,面罩麒麟,在午后树影绰绰的晃照下。 闪现着隐约的青蓝金属色。 第245章 你可终于来了 暗八被对方一点不含蓄的一声声小十喊的气头更盛,向来不善言辞的他也是气急了。 怒气冲冲沉声警告。 “你最好把嘴管严!” 跟谁小十小十!这人到底要不要点脸?? 牵动那俩人矛盾的暗十整个就是懵成了雕塑,瞪着大眼眉头都要拧到一块去,根本没想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 稍一愣神他扒在墙头上的胳膊不小心卸了力,出溜朝下滑了一截。 惊的他赶紧伸手又往上攀,抓着瓦片发出的清脆动静也即刻便吸引了外面人的注意。 两道视线齐刷刷的仰头望向了府墙。 与再次稳住身形趴在府墙上的暗十瞧了个正对眼。 三个人,六目相对。 暗十在府中养伤已经十多日没有戴面具,方才焦急本来竟是也将这茬给忘了。 此时挂在墙头上满眼疑惑不解。 让刚抬头看见他的北卫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望着那个挺淘气突然出现在墙头上的少年没出声。 看看他,又看看对面的暗八。 又转回去再次看府墙上的人。 对方微微蹙起了眉心就跟被什么难题难住似的,英气的眉眼略带着点冷硬,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硬骨头性子。 但是对方没出声,北卫脑子里只窜出一个疑问。 第318章 ……这又是暗几? “你怎么跑过来你疯了!还想再躺多少天!” 短暂愣住的暗八一声低吼扔出去,把正满脑子问号连篇的北卫又惊退了半步,反应过来猛一转头又看向墙头。 盯着那个也被暗八吼的下意识缩了下的少年看了几秒。 在只一瞬间,他惊讶中迅速转换成了另一种态度,眼巴巴的看着暗十发出了跟告状似的抱怨。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还在昏迷着!” “再不来!再不来我要被你这一根筋的大哥给打死了!” 暗八面具下的眉梢低了低,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个死皮赖脸委屈巴巴的人,反将一军先糊里糊涂给他告了一状?! 而后便跟换脸似的,牵起唇角朝着暗十笑,温柔的询问道。 “小十,你好些了?” 暗十:……? 暗八:……! 这话给暗八气的!快气疯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哪有暗卫会明目张胆的上别家府门没事找事?!若是单一的找麻烦也就算了,五皇子府遇到最多的就是麻烦和算计。 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上门就来探望伤势的?!非追着问好了没有好了没有!还有这委屈巴巴的告状是什么意思! 跟谁诉苦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暗八的拳头挥过去之前先就朝着懵逼的暗十大喊了一句。 “你不准搭理他!他有病!!” 早就防备着他突然袭击的北卫跟个滑溜的泥鳅一样,异常轻松的躲了,嘴上不依不饶的指正。 “哎小八你怎么说话的?说谁有病……” “不准叫小八!!” “……哎哎哎行行行暗八暗八,你不小!行了吧?” “更不准叫小十!!” “……那那不行。” 被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来回挂在嘴边的暗十,瞪着茫然的大眼望着那俩迅速追出去了一大截,而后被鬼精的北卫将方向又重新给带了回来。 他大眼里瞳孔就随着追杀逃窜的身影左右移动着。 半张着嘴,这辈子都没这么懵过。 卡在墙头上太久,手腕上箍着的重铁将在体重的压力下已经将手腕卡到充血,让暗十感到了阵阵麻木。 视线落在金属护腕上,他懵然的目光才清明了些许,找回了丢失的半截理智。 翻身上墙,再次运用两分轻功缓缓落到了地上。 外头动静闹的太大,过不了多久定然会惊动府内守卫,主子也会知晓。 暗十不能让这种无理取闹的行径被主子瞧见。 那暗八恐怕会被罚。 所以他在北卫再次特意将方向引到他眼前时,毫不犹豫挡在了两人中间,面对暗八袭来的攻势不闪不避,也没拦挡。 当然他也没有多大几率抵抗,不是跟暗八互相伤到就是被牵动内伤。 已经捕捉到他身影的暗八及时收回了攻击,略显气愤的朝暗十询问。 “你护着他?” 本就皱眉的暗十眉头拧的更深了,他扯着暗八根本想不出来,平日里都说不上三句话的人今日怎么气性这般大。 “别再闹了,叫主子瞧见不成体统!” 而后才将视线转到了笑意盈盈的北卫脸上,盯着对方面具都遮不住的弯弯眼角顿了阵。 半晌才开口道了句谢。 “你救了我,我该谢谢你。” 没等北卫回应,他郑重着神色将界限划分的一清二楚,迎着对面人灼热中显出冷却趋势的目光。 平声提醒。 “但你我本是两府人,不定哪日就成了敌对,还是别走太近的好。” “你的恩情,我找机会再报。” 眼见着北卫翘着的唇角轻微落下去了些许,眼里也显出了落寞的情绪,暗十别开视线,抬起了手。 开始拆解双臂上的重铁护腕。 “这两副护腕是你的东西,既然你今日前来,正好还给你。” 他迅速的将左手腕上的厚重金属取下,在北卫不知所措的反应和注视下,露出了腕上被方才磨伤泛红的皮肤。 他伸手将之递过去想再次拆解右腕上的。 对面的北卫却没有接过去,反而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让他冷不丁又懵了,下意识臭脾气的吼了声。 “干什么!” 甚至肌肉记忆都牵引着他即刻扬起了手打算拍对方一巴掌。 可他的巴掌挥到了半截,堪堪刹停在距离北卫面门不过十公分的距离。 轻功卓绝连暗八都奈何不了的那个人,他垂眸没有任何反应,不躲不闪的立在原地,甚至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固执的抻着暗十的手腕,轻轻摩挲了下那片摩擦的红色,又牵起淡淡的微笑。 “有点笨,怎么能直接捆在腕上?皮肤和金属之间,要隔开缠两层布料。” “这样才不会有过度擦磨。” 他又在教暗十练功的方式了,暗十的注意力全部被引到手腕上的红痕上。 心里想着,原来是这样,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对方还拉着自已手。 他身边的暗八可憋不住了,气的敷敷的,立马闪过去将暗十的手臂拉了回来。 万分嫌弃的沉声警告。 “把你的手拿开不准动手动脚!” 第319章 这人! 有大病!还实在不要个脸! 第246章 你没事就好 暗八越是生气的怒吼,北卫那个委屈劲儿越明显,老实巴交的瞅着对面俩人。 “小十手腕红了,我就看一眼。” 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让本就不善言辞的暗八直接无言以对。 只能在对方再次伸手过来的时候扯着暗十的胳膊连续退了两步。 “他有病!离他远点!” 但暗十懵圈归懵圈,他手里还攥着刚解下来的护腕呢,也必然是要尽快还给对方的。 不能一直在府外头没完没了的纠缠个不清。 他转回身朝着暗八安抚了一声,再次将手中的护腕递了过去。 “你快拿了东西赶紧走,看在你救我的份上,只当你没来过!” “快点拿着!” 就在暗十气性都快拱上来,想若是对方不伸手接就直接扔地上的时候,北卫伸了手。 伸了两只手。 左手将暗十递过来的护腕接了过来,右手同时也凑了过去。 握住了暗十空空的手心。 暗十愣了片刻,对方手心的温度即刻替代了金属的冰冷,拉着他的手指攥了攥。 最后指腹还在他指节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 短暂的空白安静后,没等暗八爆发,一直耐着性子好好讲道理的暗十终于绷不住了。 那个暴脾气轰轰就冲上了头顶,甩膀子毫不留情的挥过去凛冽的掌风。 暗十右手腕上的重铁还未解下,呼呼挂带着猛烈风流袭击过来,这狠命拍过来的巴掌北卫可没有把握能接的住。 只好迅速撒开了手,矮下身一点不要面子的躲了。 没打着,暗十哪肯饶。 目眦欲裂捏的骨节咔咔作响,情绪比刚才恨不得打死对方的暗八还汹涌。 红着眼眶气够呛,觉得对方就是在有意戏耍自已,整个人都没了理智。 连犹豫都没有撒腿开始追。 他非要!把对面那脑子有病的人膀子卸下来不行! 拉手! 让你他娘的拉手! 憋了半个多月不死不休的熟悉气势回来了,暗八眼睁睁反应了老半天,才记挂起暗十身上还有内伤没痊愈。 可万不能因为一时气愤真跟对方打起来。 到时候损了刚恢复不多的伤势,再加重落下毛病! 想着便赶紧急着追,暗十倒是没忘不能轻易动用内力攻击,他这身伤可是白老先生费了很大精力才调理回来。 日日早晚各一碗汤药温养过来的!再怎么,也不能辜负先生一番好心! 所以暗十的巴掌看似狠厉非常,其实也仅仅是用了一身的蛮力。 不带内力的攻击对于北卫来说抵挡还算轻易,就趁着身后暗八还没追上来的当刻,转身顿住了脚步。 冷不丁的反应还把暗十给惊了一下,动作也有了点犹豫。 这一犹豫,拍过去的巴掌就被稳稳接住了。 对面人依然挂着温柔似水的笑意,攥着他右手的金属护腕,轻轻唤了他一声。 “小十。” “你没事就好。” 而后也没收回手,一歪头就着暗十抬手的姿势把自已脸凑了上去。 麒麟面具连带着没遮住的半截侧脸,在暗十微蜷的手心来回蹭了蹭,并不算冰凉的金属质感和对方脸颊平滑的触感,使得暗十居然忘了怎么反应。 这辈子头回有人把脸贴他手心上蹭。 暗十:……???!!!!??? 暗十那满腔的怒火,都在胸腹中拧成了麻花,异常别扭的拐了十八道弯,拧巴成了令他窒息的感觉。 屏着呼吸,被吓着了似的打了个哆嗦。 在他反应过来要发怒之前,那个臭不要脸的人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腕,迅速将手中的另一个护腕塞回了暗十的怀里。 转身撒腿就跑了。 跟个低飞的燕子一样溜的飞快,远远还抛回来句话。 “改天再来看你!” …… 呆愣的暗十身边再次窜过去了一道迅疾的身影,是气冒烟的暗八脚步未停的直接追杀而去。 两道影子就那么转瞬间,消失在了暗十的视线里。 脑子空白了好半晌,他才慢慢将眉头都拧成了川字,低头看了看手中又被塞回来的护腕。 手一松,金属护腕哐当掉落在了地上。 暗十赶紧把手心在衣服上蹭了又蹭,完全就陷入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状态,别扭的浑身揪扯,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真有病。 ……他真有病!!! 如今被他认为有病的那个人已经脚步生风的逃离,使出了浑身解数将轻功也不同凡等的暗八终于落下。 雄鹰俯冲般奔回了来时的方向。 停下脚步的暗八并不打算追多远,毕竟五皇子与二皇子明面上还没有过冲突,不能因为一时意气,给主子惹下麻烦。 番国人回城在即,一切都要以安稳防备为主。 片刻不停奔回府的北卫甚至没有将挂在脖子上的黑布重新蒙上。 并不是没想起来,而是他可舍不得这会儿把那布料遮脸上,将本就残留不多的手心触感给抹掉。 不光下颌裸露着,连右手手指都是轻攥着拳的,一路上什么东西都没触碰。 第320章 就为了将对方手心那点几不可察的温度留下。 他也并未耽误,直接入府就奔着主院去了,也不在意二殿下若是看见他露着半张脸会不会苛责。 第247章 殿下,他醒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过了正午,日光也不再浓烈,些微残留的闷热也随着倾斜的光线渐渐散去。 二皇子端坐在桌案旁,眼前是被大夫来来回回确认过多遍的药方。 这药方是根据那日残留在衣物上的粉末,仔细辨认了多遍修改又推敲,才有了大概准确的猜测。 刚进门不久的南卫是又去看过一遍的,在垂眸的皇子抬起视线看向他的当刻。 略带无奈的半低着头回应。 “殿下,西卫又溢血了,脸色看起来已经……” 这几日能喂进去的汤药愈发的少了,反倒都没有嘴角流出的血多,像这种状况恐怕脏腑已经受损严重。 再无其他办法的话,恐怕是撑不过两三日了。 南卫不想将自已的猜测说出来,他更想是自已分辨不清。 但他即使不说,漠然不语的二皇子也清楚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墨色护腕缓缓掠过桌沿,指尖轻轻捻动着已经被反复观看过的药方,主殿里陷入沉闷的静谧。 他身边的四个暗卫,均是他出宫立府之时便被派到了身边。 每个皇子身边也都有天子赐予的四名暗卫,这样看来是不偏不向,公平至极。 这些暗卫是被层层选拔,从无尽的折磨锻炼中脱颖而出的。 在入皇子府之前都还在暗无天日的残酷中,来到每个皇子身边的暗卫,在此之前也并未见过自已的主子。 能成功成为暗卫,都是在这世上已经了无牵挂无亲无故之人。 他曾以为,日复一日的杀戮必然已经让这些人心性大改,磨灭了最初的本性。 可当初立在他眼前的四个身影,每个眼里都不同他想象中的那样麻木,反而卸下了诸多倔强,好似是身处于一个全新的环境中。 再次对活着有了新的期盼。 即使那也是几双染了血的谨慎眼瞳,有着无法抹去的复杂。 那也比他自小在深宫中见过的那些满怀恶意的眼神,要强上太多了。 当他发现其中竟有兄弟二人,还是一对双生子,心中竟然莫名也为对方觉得庆幸。 失了父母亲人,却还能在这世上依然有着至亲血缘。 虽然兄弟二人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但能同时在严格的选拔中活下来,已经是上天给的最大恩惠。 东卫是个平易的性子,就像刚刚初升的骄阳,明亮热情似火。 西卫表面冷淡如霜,却没办法将自已内心的柔软完好掩饰,就像是日落于地平线的那刻,有着缓缓冷却的灼灼,却残留着黄昏独有的浓厚温度。 皇家亲情淡薄,骨血相连的兄弟,总要为了那些权势地位冷情冷血,心里存着滔天的厌恶与恨意。 自已生于皇家,没有机会做出任何选择。 只能随着裹挟血腥刀刃的命运,不得不卷入夺位洪流中,可二皇子不想让黄昏真的变成日落。 至少在他真的败笔之前,他不想见到。 沉寂中门口发出轻响,已经出府探听的北卫略显气息紊乱的出现在了主殿内。 由于没有遮住黑巾,呼吸显得尤为清晰。 南卫抬眸看见他浑不在意的匀了两口气,眉头都跟着蹙起。 殿下跟前,也没法开口提醒。 他哪知道北卫根本就不是忘了,而是特意没舍得将脸遮上,进门立时就跪地回禀,直接略过了自已的不守规矩。 他知道,殿下随性并不会过于在意此般小事。 “殿下,他醒了。” 并不用过多去解释是谁,这个消息无疑是给了重伤不治的西卫丁点的生机。 北卫开口时没有刻意去掩盖自已的欣喜,是因为暗十没事,也是因为他猜着西卫可能还有救。 哪怕只是可能,那也是希望。 “他不仅醒了,而且恢复很好,可以翻墙,可以追着我跑……” 意识到自已一高兴给漏多了,北卫赶紧拐了个大弯将注意力引开。 “虽然明显是因为内伤没动用内力,但身体看起来还算康健,五皇子府……应是有法子医治。” 或是有人医术高超,或是有什么救命的方子。 定然是有办法的。 听得有办法医治,南卫差点就脱口想直接询问,堪堪将满腔的焦急给憋了回去,不能逾矩。 小心翼翼的望向主位的皇子,一时并未得到回应。 殿内依然静谧,二殿下盯了北卫片刻,垂眸沉思情绪不明。 南卫突然又意识到,自已可能冲动之下想的过少,事情哪就有那般好办了? 殿下与五皇子虽然并没有过正面冲突,可每个皇子府之间,也是明摆着的互相敌对。 即使知晓了五皇子府可能会有办法,可又如何能轻易便解决? 难不成要用什么东西交换? 辖地?势力?还是什么对于殿下来说至关重要的秘密。 他刚刚升起希冀的心情,猛然就掉落到了谷底。 南卫深知,就算殿下宽宏,他们也只不过是暗卫,也只能是暗卫而已。 不能因为区区自已一条贱命,再连累主子付出良多。 第321章 “殿下……兴许是五皇子府暗卫受伤较轻……” 淡漠无波的声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备马车。” 第248章 他叫这么个名? 南卫出现了瞬间的怔愣,他本是想劝诫殿下不要因为此事,而去放弃来之不易的所有。 可他的主子仿若根本没有过多考虑,直接就给了准确的回应。 见南卫没有挪动,只在原地愣神。 二皇子视线淡淡扫向他,加重语气吩咐。 “备车。” 却还是跪地的北卫最先反应过来,替南卫应了声起身便闪身出了主殿,南卫这才从讶异中回神。 思虑了一瞬一跪到地,还是大着胆子忠心谏言。 “殿下恩情,属下等此生难报,可是殿下……莫要为我等。” “损了多年谋划。” 跟在主子身边几年,二殿下能到了如今这般撼不可摧的根基,既无厚宠又无母家势力。 是何其艰难走过来的。 也到了现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了哪边都可能造成功亏一篑。 被其余几个权力更盛的皇子蚕食吞噬,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二皇子自然不是意气用事的蠢材。 但他仍然没办法无动于衷,骨子里的脾性还是让他没办法完全冷心冷血。 “本殿晓得。” 清冷的声量没有过多犹豫,起身朝着殿外走去,绛紫云纹缎面迎着已经偏西的日头,挡去了大部分光线。 在南卫的眼前落下转瞬即逝的一道卓立影子。 若是蓝慕瑾当真愿意救,提出的要求不过分,他便也舍下。 若是不行,便也就当是了去这出生入死几年最后的情谊吧。 莫名其妙与北卫打了个照面的暗八和暗十没敢隐瞒,回府之后还是先去了主院回禀。 萧争本来满心想责怪暗十不听话又跑出去打架,听了个乱七八糟的来龙去脉,也有点没法理解这是怎么个事。 也没等蓝慕瑾说话,挺感兴趣趴桌子上朝俩人的询问。 “他干嘛来了?啥也没干就走了?” 之所以显得有点乱七八糟,是俩人讲述时都没提对方一个劲儿“小十小十”的喊,还臭不要脸拉暗十手的事儿。 这事没法说。 实在没法说。 总不能说,二皇子府暗卫是个有病的。 暗十拧着眉头酝酿了老半晌,也没法指望本来就不爱说话的暗八能编出什么顺理成章的理由。 只能他自已结结巴巴的挤出句。 “就……就好像看看内伤好了没有?” 他也搞不明白啊!为啥突然出现在府外,堂而皇之的朝府里扔石头,大摇大摆围着四周围转悠。 就为了问问内伤好了没有?! 从头到尾都是萧争在巴巴的左一句右一句好奇询问,甚至还抓了把桌上的吃食,一边吃一边咯咯乐。 惹的暗十想立马给他一脚,越发的欠揍了! 但他此时是立在主子面前,心里再气也不敢放肆,只得硬压着怒火瞪那个讨人嫌的崽子。 在暗十逐渐不善的眼神怒瞪下,萧争才收敛了笑声朝着身边不发一语的蓝慕瑾询问。 “你说他是来干啥的?” 蓝慕瑾已经默然沉吟了半晌,面色平静心里却也有些疑惑。 二皇子的性子不同于他人,是个极其不屑于装模作样,过于冷淡之人。 甚至坦荡到令人感到嚣张。 与太子装出温善纯良的作风截然相反,早在宫中便是独立一方。 不与人过多接触,常理来说这种连踪迹都不隐藏过来捣乱的行径。 并不像是他的作风。 尤其如今还是多事之秋,番国公主即将回城,大概率也会惹出些争端和麻烦。 难不成是过来探听什么关于此事的消息? 至今为止,蓝慕瑾并没有真正疑心过与番国私下合谋的人会是二皇子。 他并没有当着暗八和暗十的面回应什么,只示意两人先回去。 待主院里再次只剩下了蓝慕瑾和萧争,萧争脸上的玩笑神色便褪下了,认认真真的又温声询问。 “二皇子不会是与这番国人有什么联系吧?” 蓝慕瑾转眸看向萧争那双灵动的大眼,清亮的墨瞳满含谨慎,他缓缓摇头,毫不避讳的给了回应。 “蓝长忆,容不下这种勾当。” 萧争反应了半晌,也不知是不是没听懂,歪着头老半天才发出一声。 “……啥?” ……??? 蓝慕瑾还以为他是捕捉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哪知道萧争满脑子不可置信,感觉自已受到了强烈的反差重击。 那个讨人嫌性子难接触,说翻脸就翻脸说打人就打人的二皇子! “他?他叫……这么个名?” 然而并未等他诧异纠葛过长时间,没多久便有下人急匆匆的跑到主院门口,气喘吁吁的禀告。 “殿下……” “二殿下登门。” 第249章 二皇子登门 五皇子府门外停着一辆棕黑云锦缎面的马车。 静静停驻在府门一旁,连顶前那匹毛发油亮的高头骏马,都安静的没有来回踢踏。 二皇子下了马车,就沉默伫立在了正门外,未发一语。 也没有抬步迈上一级石阶。 第322章 只面朝府门,背对街道,黑玉般的眼睛蕴含着浓浓心事,西斜的日光倾泻在整条街道,那道卓立身影被光线拉的更加颀长。 他静立不动时,就像一潭平静的湖水。 唯有靛蓝色武服领口和紧束的护腕上镶嵌的银丝云纹滚边,多了让人望而生畏的疏离金贵。 其实作为于对方年长的皇兄,他可直接入府到厅内暂等,不必立在门外待小厮通报。 但他此时是有求而来。 在此之前,也并未踏足过五皇子府一次。 没有多久,匆匆忙忙跑进去通报的小厮又疾步跑了回来,到了府门外恭恭敬敬的弯身行礼。 “请殿下移步正厅。” 那个静立如雪松一般沉寂的人,才抬步迈上了府门第一级石阶,腰间垂坠的白玉轻微晃动。 面色平淡的进了府门。 蓝慕瑾并不打算跟聪明人拿什么架子,毕竟对方不过也是个坦然不拐弯的性子。 至于到底是来做什么,见面便能知晓。 厅内有暗卫随行。 是暗七。 暗七一向沉稳内敛,不会主动现身,只隐匿在暗处也能随时及时应变。 二皇子既然主动登门,自然不可能亲自带着什么阴谋而来。 但蓝慕瑾还是嘱咐萧争不准露面,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必须多加防备着。 万一被捕捉到蛛丝马迹,都有可能将之置身于危险境地。 介于自已在太子府已经惹出了麻烦颇多,萧争悻悻的躲了个清净,但他左想右想,还是有点闲不住。 既不想惹麻烦,又着急想知道二皇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亲自登门。 于是他在后院与前院之间来回踟蹰了两趟,最后还是撒腿朝着正厅跑了。 到近前直接离地飞身上了瓦顶。 打算在房顶上趴一会儿,反正就算被二皇子发现房顶上有人,也不会引起对方过多注意。 府里会有暗卫趴房顶,那还不是实属正常。 但萧争可没想到屋顶本来就有人,他在二皇子还未从前院走近之前,匆匆噼里啪啦的踩着瓦片闹出了点动静。 盯着匍匐在房顶上的暗十一愣了阵,张了张嘴还是当下没来得及问。 就瞧见在小厮引着二皇子走入视线时,迅速反应极快的矮身趴在了瓦片上。 而后胳膊撑着,爬着朝暗十一靠近,一挪一挪的挨到了也非常意外的崽子边上。 正厅里下人刚将茶盏准备好,蓝慕瑾闭了闭眼,听着头顶上传来的明显动静,朝房顶扫了一眼。 万分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萧争就学着电视剧里那样,用手指头抠瓦片,想翻开屋顶的瓦片看看屋里。 结果他扒了一片又一片,啥也看不见! 莫名其妙的操作都给旁边暗十一给看懵了,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小声询问。 “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突然掀瓦片?! 不停又扒了好几块的萧争皱眉解释,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看看里头!” 暗十一:……? 哥这是皇子府,不是茅草屋。 谁家屋顶是只用几个瓦片遮着的,那但凡来个狂风暴雨啥的,不得满屋子都成了鱼塘。 瓦片底下,不得还有顶子还有梁吗?? …… 萧争无奈了,有点扫兴的停了手上动作,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小孩的。 他托着腮帮子默然望着对面皇子徐徐走近正厅。 二皇子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进的脸色,银冠束发,墨发如瀑。 步伐沉稳脚步不羁,修长身姿挺得笔直,整个人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金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不可沾染。 直至人已经消失在视线入了正厅,他才未发声音用口型朝暗十一嘟囔了句。 “白来。” 隔着房顶,还不能用内力。 看不见!也听不见!啥也不知道! 现在好了,来不及走了,再噼里啪啦的跑下去,准保引得里头人盯着房顶子看。 趴着吧。 而后萧争就像一条咸鱼一样,懒懒散散生无可恋的趴在了瓦片上。 暗十一在身侧看着他,张了张嘴有什么话想说又闭上了。 欲言又止。 最后也跟他一样,趴在了旁边等待里头主子议事。 二皇子踏进正厅时,蓝慕瑾已经在主位坐定,看起来是得到下人通报之后便提早过来等他。 并没有想象中刻意为难,故意迟上个一时半刻的行径。 虽然也并未特意装作熟络在来人进门时起身相迎,但也仍旧朝对方撑起了些许的浅淡的笑意。 谦恭有礼的称了声。 “二皇兄。” 正厅里装饰严谨,并没有过多花哨的摆设,二皇子眼眸随意的朝四周掠过,殿内也并未留伺候的下人。 这让对环境极为严苛的他并未生出过多的反感,言简意赅的回应。 “突然登门,打搅五弟。” 说话时二皇子的神色依旧冷淡,与往常无异。 他本不想多做停留,只打算直接将来意挑明,懒得绕来绕去耽误时辰。 至于蓝慕瑾决不决定施以援手,还是想提出什么交换条件,那也便无需藏着掖着,全当直说。 但蓝慕瑾却扫了候在门外的下人一眼,下人似是被特意吩咐过,垂头进门快步跑到了对面客座前。 第323章 用手里攥着早已准备好的帕子,将座椅迅速仔细的擦拭了一遍。 而后弯身行了个礼,十分有眼色的又离开了主殿。 全程都未发出半点声响。 这意料之外的特意举动让二皇子出现了短暂的愣神,盯着那本来就干净无尘的红檀座椅深深看了一眼。 蓝慕瑾不亲不疏的浅淡声量传来。 “想是皇兄不喜下人在侧,臣弟府中没诸多规矩,只能叫皇兄将就一二。” 听得这话,二皇子也没作回应,抬步走过去撩开衣摆正襟端坐。 侧头看了眼早已经备好搁置在桌上的茶盏,是特意选的晴底白玉,同样洁净柔润光可鉴人。 但他依旧没有打算在此饮茶,而是直入主题没有半分拉扯。 “五弟府中,是否有岐黄高深的医者。” 第250章 屋顶俩人 岐黄高深的医者。 这话一出,五皇子虽然面上并未出现任何异样,心中却开始考量是否白先生已经被有心之人盯上。 并不尽然,白先生不是与暗七同时回城。 到府中时也已经天色不早,只由管家带着先暂留府中。 蓝慕瑾当时正与萧争因细作之事烦恼不穷,并没有及时面见先生。 时至今日算上十多日的府禁,白先生自入了府门就再没出过府,应当是无人注意到才是。 “皇兄何出此言?” “皇兄若是身体不适,应当早些让宫中太医诊治,那是他们分内之事。” 二皇子几日前匆匆入宫之事很多人都知晓,只是铁骑军今日才刚撤下,蓝慕瑾还并未来得及将外头势力的消息收进府。 此时反问确实带上了茫然不解。 见蓝慕瑾略显诧异,二皇子直接略过了无用的解释与试探。 将自已的来意全盘托出。 “五弟府中若不是有岐黄高深的医者,又或者有对内伤有奇效的药方。” “今日来过府一趟,我便没想虚伪藏着掖着,是听闻前些时日五弟府中暗卫被重伤昏迷,如今却也已经康复神速。” 蓝慕瑾缓缓垂下眼睑,面上没有过多情绪。 原来先前过来捣乱的暗卫,还真是奔着暗十来的,果真是为了探听伤势。 他默然没有回应,听着二皇子突然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你府中暗卫是他的人所伤。” “来人状似疯癫,甚至武功能胜过几人同时抵挡。” 二皇子说的他是谁,蓝慕瑾当然知道。 暗十是被三皇子的竹锋所伤,对方本有意多次靠近府邸,只是不知何故会突然心性大改好似野兽。 若是知道对方会有此般变化,绝不可能让暗十独自守在府外抵挡。 对于癫狂失智的暗卫,蓝慕瑾也早有猜测。 但也并不能确定三皇子的暗卫中是否有人天生就是此般心性癫狂,武艺超群。 此刻再听二皇子突然提起,沉默了一瞬,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抬眸看向对面眼神沉郁的人,与之对视便已经完全懂了对方真正的来意。 “皇兄府中有人被重伤?” 二皇子没否认,而内伤不治的缘由也不用再过多解释,他知道蓝慕瑾本就比常人聪慧,根本不用将来龙去脉挂在嘴边,寥寥两句便已经算作提醒。 “伤我府中暗卫之人,并非之前那人。” “他能派一个便能一而再,五弟早做打算,防不胜防。” 二皇子与蓝慕瑾本也是对立面,但相比之下,他更厌烦那个虚伪至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两句提醒,他不是当做条件来交换的,而是话随心走说出去并不后悔。 之后他也不想再多说,神色中也少了几分平日的眼高于顶。 “若是五弟愿舍药救命,有何条件今日可摆在当前,能给的自当奉上。” 他的言语依旧淡漠,也好似并未掺杂过多的情感在里面,但这番话已经超出了蓝慕瑾的预料之外。 几个皇子出宫立府之后,至今还未有一人成婚迎娶皇子妃,身边没有任何一个能舍不下的至亲之人。 即便是有人受伤,也左不过是身边的暗卫。 今日他这眼高于顶最厌与人接触的二皇兄,亲自登门竟然是为了医治一个暗卫。 两人之间的氛围在思虑中变得一阵沉寂,二皇子默然等待对方提出条件,蓝慕瑾却不得不重新审视坐在他对面的人。 可平静的氛围很快被打破,屋顶突然传出两声轻响。 倒不是因为动静太大,而是两人都缄默无言并未交谈,而也都有深厚的内力在身,时刻谨慎探知着四周。 二皇子是因为孤身入五皇子府,想得知府中四周围着多少名侍卫暗卫。 而蓝慕瑾仅仅是因为猜到萧争在屋顶上,时刻提防着他那个顽皮性子鼓捣出什么乱子。 一时间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望向了房梁。 并下意识多探出两分内力闻听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便听到有人小声说话。 大概是屋内交谈的时间太长,让萧争从日头西斜眼看着都快将近黄昏。 入夏的温度也随着阳光逐渐暗淡,慢慢散去。 他趴在瓦片上只身着纤薄的里衣,时间久了便觉得有些着凉。 忍了半天还是决定爬起来,才不会因为怕暴露就熬到肚子难受。 第324章 爬起来的时候手肘有些麻了,不小心碰倒了他翻开摞成一截的瓦片。 虽然被暗十一眼疾手快的扶住,还是闹出了点动静。 看着暗十一满脸紧张的模样,萧争摆摆手毫无所谓。 “怕什么,自家府里房顶上还不能有人了?” 暗十一瞪着大眼略一思索,也是啊!现在是在府里不是在外头,怕什么。 而后在萧争缓缓将膝盖蜷起缓解发麻的双腿时,终于憋不住开口。 “暗九。” 萧争茫然的看向他,一边搓着手心上的尘土一边回应。 “干哈?我好几天都没见着你的影子你上哪躲着去了!” 他确实有好几日都没见到暗十一,连跑到住所去教育暗十,两次都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他的。 每次询问都被暗十二没个正形的打岔过去,这府禁也解了,要不是今日飞房顶上想偷听,还遇不着他呢! 他问完了半晌没得到回应,感到十分奇怪,不解的看向对方。 只看见暗十一瞪着的大眼里闪过了点欣喜,但是脖子又明显缩了缩,声音小到他都快听不清的嘟囔。 “暗九,我在下面睡的。” 萧争:……? 这没头没尾的回答萧争压根都没听懂,什么下面睡的?哪个下面睡的? 见他没听懂,暗十一又换了一种话术。 “……我是躺着睡的。” 萧争“……” 暗十一“……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发热了所以没什么力气,我才好了没多久。” 萧争“……!” ……!!!!!! 俩人就在屋顶大眼瞪大眼,在萧争震惊到反应不过来的反应中又出现了片刻的驴唇不对马嘴。 以至于沉寂的主殿内,两个皇子神色怪异的听着两道声音你一句我一句。 什么下面睡,什么躺着睡。 最后二皇子听到一句明显失口蹦出的“卧槽!” 将视线收回时,看向蓝慕瑾拧着眉头满眼都是难解的疑惑。 第251章 混淆 他无意于纠结为何五皇子府的暗卫没规矩。 只不过这未免显得也太跳脱了些。 “卧槽我七哥???” “…...怂崽子你真没出息。” …… 迎着二皇子诡异的视线,蓝慕瑾脸上没有显出任何异样,可拳头早已经在心里捏的咔咔作响。 屋顶上惊世骇俗的交谈还未停歇,他兀自牵起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朝着对面拧眉的二皇子开口。 “人可救,确实也有个条件。” 隐匿在主殿角落的暗七连呼吸都不易察觉,他能猜到暗十一可能就在屋顶,但他没有散出内力暴露自已。 所以并没听清上面那俩人说的什么。 只专注将主子讲出的条件谨记,在二皇子脸色阴沉的离开主殿时,默不作声闪身跟了上去。 随后当日隐藏在街头巷尾盯着五皇子府的探子,全部都知晓二皇子黄昏前进了府。 没有半个时辰便脸色奇差的离开了,离开之前在府门外停伫了脚步。 眼眸里迸发出滔天的怒意,怒不可遏甩手将府门外的镇门兽拍的七零八落。 继而守在府外的暗卫又与五皇子府的暗卫冲突到了一处。 直至被五皇子府内的侍卫军团团围拢,才晦暗不明的扬长而去。 也不知是与五皇子交涉了何事,又是因什么一言不合不欢而散。 猜测的人众说纷纭,但五个皇子间本就关系冷淡,仇恨也不是一两日生出的。 二皇子淡漠,五皇子寡情。 最扯不上好关系的,怕就是这两方。 夜幕将近之时,蓝慕瑾郑重朝着白老先生深深一拜,分感愧疚的告罪。 “此次辛苦先生,未提前知会便置先生于危险境地,实属慕瑾不该。” 这话让白先生深感惶恐,面前的是当朝五皇子,不论在他自已心中是否在意贫富尊卑,对方能卸去皇子身份,只以晚辈身份以名字自称。 都让老者深感动容。 “殿下不必将此事挂怀,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无论对方是何人在何地,既然能有缘与老朽相遇。” “老朽定然也不能见死不救。” 但蓝慕瑾的愧疚并不能因为白先生大义而削减,反而愈加惭愧,能做的也至多是尽力保证先生安危。 守在门外的暗七,暗八和暗十二已经待命多时,只等主子一道命令。 当天深夜。 黄昏前才起了冲突的两个皇子再次闹出了动静。 被二皇子一气之下损坏门庭,大概五皇子也并不能轻易咽的下。 夜里便有暗卫前去寻了麻烦。 声东击西的在二皇子府周围搅了个乱七八糟。 以至于宫门都在天光破晓提前开启,再次出动了铁骑军巡视皇城,才悄无声息平复不了了之。 暗七和暗十二先后回了府邸。 善于隐匿身形的暗八却与趁乱混淆的白先生一同留在了二皇子府。 白先生受累也并未耽误,直接便要查看伤者。 暗八虽然从进府就满眼愤怒,尤其是看见了那个臭不要脸朝他笑的北卫时,恨不得即刻就冲上去给对方手扭断。 但仍旧冷着脸色将气愤生生压了下去,奉主命尽职尽责的看顾白先生安危寸步不离。 第325章 南卫敏锐的察觉到了五皇子府这个暗卫的敌意,看向北时甚至都明显带上了隐约的杀气。 这让他十分疑惑又担忧,低声朝着好似没察觉危机的北卫不解询问。 “这暗卫好像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北卫瞬时将视线从恨不得剜他两刀的暗八身上收回,毫不在意过于自信的否认了。 “没仇,我们熟识的很。” 第252章 施针除瘀 北卫说他们二人熟识的时候,根本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 反而显得过于坦坦荡荡。 这让本就散着内力谨慎观察四周的暗八给听了个真真切切,迎着对面两个旁若无人交谈的暗卫,嘎巴嘎巴手指头捏的脆响。 熟识。 找机会打不死你。 二皇子府的暗卫住所并不像五皇子府那般,处于角落无人知晓。 而府内“东南西北”四暗卫,也是坦然能随时现身眼前,有着可指挥守卫下人的权利。 因着二殿下平日里厌烦下人伺候,向来都是独处。 南卫必须保证他们几人随时有人能尽快赶到主院外听命,住处就在距离皇子寝殿并不太远的偏院。 白先生随之过去,也只有片刻的功夫。 而往常绝不会踏入别人住处的二殿下,却也停留在了住处院内。 这是白先生第一次见到泱朝二皇子,礼数周全的屈身见了礼。 但他这一拜并未来得及落下,手腕就被一股凭空而来的风流推回,迫使重新收回了手。 白先生诧异的抬眼望去,入目是金贵的绛紫蟒纹武服下摆,和服帖的银丝滚边腰封。 对面的皇子眉目微垂,剑眉星目没有任何表情。 通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也在白先生抬眸对视上的当刻,充斥于近前的威压感陡然散去,冷面寒霜的皇子也开了口。 声量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平静非常。 “辛苦。” 说完便缓缓挪步在旁,给白老让出了足够宽敞的距离。 诧异一阵的白先生才恍然回神,十分谦恭的收回了视线,牵起和蔼的笑容,淡淡应声。 “老朽尽力。” 等白先生随着领路查看伤患,二皇子虽然并未靠近房门,身影却依然静静伫立于庭院中。 暗八职责是护卫白先生安危,但略考虑了一番还是避嫌般停步在了房门外。 里头重伤之人与自已素未谋面,与五皇子府也毫无干系。 他只做好自已分内之事,目光冰冷的守在了房门外一侧,黑衣鬼面,未发一语转眼连呼吸好似都与周围生机瞬间融为了一体。 南卫惊疑五皇子府暗卫竟然隐匿功夫如此出神入化,若不是自已将人带进来的。 此时身在房内都无法立即察觉门外站着个人。 连知情的南卫都这样觉得,已经心神不定恍惚多日的东卫更加察觉不到。 根本没有发觉门外立着谁。 就连白先生已经到了近前,才猛然惊醒发现竟然是医者前来治伤。 当刻本就发红的眼眶更显通红,仿佛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嗓音沙哑不清艰难才能将话说完全。 “先生,先生可否有办法救我弟弟性命?” 白先生大略看了一眼床上面色已经极差的人,脸上依旧挂上了和煦的微笑,耐心安抚着。 “待老朽看看。” 执手把脉,房间内陷入令人神经紧绷的寂静。 东卫攥着拳,万分紧张而急迫的等待,虽然心里焦躁的不行,但半声声响都不敢发出,更不敢询问。 生怕会打断医者诊治。 就连方才还对着暗八调侃的北卫,也早已敛了神色认真的等待着。 暗十没事,西卫应当还有救。 把脉的时间显的略长,南卫不由的转眸看向依旧伫立院中出神的二殿下。 所有人都在等这一份判决。 白先生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任何愁容,这是他成为一个医者之前,师父教他的第一课。 即便你知晓伤患病情已经无力回天,也不能提前给予病人及其眷属任何绝望审判。 但凡还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提前将痛苦强加于人心。 白先生收回手,并未开口说什么,而是率先打开了身上携带的布包。 眼神已经恍惚的东卫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定心丸,眼睁睁看着老先生将那平平无奇布料粗糙的布袋打开。 里面却内有乾坤复杂无比。 繁复到外表看起来并不算臃肿的体积,里面竟然无论前后左右都可以翻开,一层压着一层让人眼花缭乱。 各种各样容易携带的伤药,扎带,甚至还有医治外伤的利刃,针线。 最后终于从复杂的分布中准确寻到了其中一层。 从中取出了几根手指长短的银针。 银针执在手中,白先生这才看向紧张无比的东卫,对他谨慎开口道。 “他内伤不轻,又耽误过久,胸腹脏腑中都淤堵着大量积血。” “若想治伤,必先除淤。” 见东卫没有反应,好像并没听懂,白先生将手中的银针在他眼前靠近让他观瞧,又与身后的两人解释。 “老朽现在要先刺针,看看能否将大部分淤血排除。” 还是北卫最先反应过来,这哪还用得着什么考虑,自然是神医说怎么医治便怎么医治。 第326章 “先生请。” 得到回应白先生不再耽误,此时昏迷的西卫已经脉搏微弱,只能尽力而为。 他朝早就恍惚到没了主心骨的东卫示意,让他将西卫身上的里衣解开。 老先生已经年近古稀,瘦削粗糙的手指在裸露的胸膛附近穴位按压,那饱经风霜的手背上,刻记着几十年的苦心研习和坚韧初心。 也虽然已经年近古稀,但仍旧精神矍铄,面色红润。 莫名东卫几日来惶惶不安几近崩溃的情绪,也被老先生沉稳准确的动作渐渐安抚,将颤抖的手腕用力按压在床边沿。 屋内几人目不转睛的随着白先生的指尖视线跟随,看着快速毫不犹豫施针,熟练的轻捻动作。 西卫面色苍白,上身皮肤却隐隐泛着淡淡青紫。 这让不乏会受伤的几人都认为是被雄厚的内力掌风波及,直至第四针的针头被捻深了几分,床上一直不省人事的人突然紧绷出现了轻微的抽搐。 “按住他。” 只反应了一瞬,三人便迅速围拢过去,将床上的人颤动的四肢按住。 东卫的手指尖比他弟弟还要抖的明显,眼看着并未苏醒的人嘴角溢出少许的血迹,喉头发出难受的闷响。 他急的几乎想撒了手去将西卫扶起来。 “先生!先生这怎么办!” 第253章 施针化瘀 “先生!” 急到声音都变了的人并没有影响到施针的医者,没有当刻应声。 而是片刻不停的刺入了第五针。 就在第六针刺破皮肤,被再次捻动加深的当刻。 昏迷的西卫胸腹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痉挛,白先生敏锐察觉应当是起了作用,立即移开指尖拂开桎梏住肩臂的北卫南卫。 两人不知什么情形只下意识听从闪躲了。 几乎是瞬时西卫躬身半起,白先生眼疾手快的将人托住后颈,避免了脱力再次摔落回去。 也在动作出现当时,西卫猛烈呕出大口淤血。 泛黑的血液径直呛了白先生一身,将他朴素干净的长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污,而先生自始至终半步未躲。 托着病患的右手稳如松枝,抖都没有抖一下。 口唇被血液浸染的西卫脸色更加惨白如纸,如一头强弩之末的困兽一般,意识不清只剩了身体反应。 口鼻还在淌着血,仿佛要将身体内所蕴含的所有血液全都呕干。 这种怖人的场面使得东卫泪意直冲眼眶,泪水即刻奔涌不停,模糊了他的双眼。 拉着西卫手腕试图将人唤醒,只有惊慌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先生!求先生救他!” 同样被这种骇人反应震慑的北卫眉头紧锁,但还是顺势迈步靠近打算去接替老先生托举西卫后颈。 没有意识的人,重量并不轻松。 白先生这才得空安抚东卫无需着急,并朝着南卫开口。 “叫人准备些热水,给他擦洗一番。” 方才还反应剧烈的人此时已经渐渐动静消退,除了嘴角还有些许溢出的血迹,呼吸也不似刚刚那样急促。 白先生快速将他身上的银针取下,探了下侧颈脉搏。 “心脉淤堵,就算喂再多汤药,也没有半分作用。” 而后他先将银针放在一旁,又从布包里取出个手心大小的瓷瓶,倒出两粒乌黑小巧的药丸交到了东卫手里。 “这是川穹,冰片一类草药熬制,你先给他放在口中。” “老朽这便开张方子,让人即刻去抓药煎药。” 寥寥两句肯定的解释无疑让几人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下,老先生都这么说,这就是有救了。 脚步还未挪动的南卫这才安心,立即转身去命外头下人端来热水,他则是像阵风一样奔出了房门。 着急到都到了二皇子近前险险脚步差点没刹得住,脸上带着由心而发无法掩盖的喜悦。 “殿下,还有救!他还有救!” 与几个终于在困境中寻到缺口的暗卫不同,二皇子面色还是淡漠疏离,即使是方才屋内闹出惊呼和动静,也没有挪动脚步眼神里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望了屋门一眼,淡淡应了一声。 得到主子的回应,南卫也没再多做犹豫,急忙解释。 “老先生被染了身血,我去命人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 南卫又像阵风一样跑了,二皇子定定的又看了屋门一瞬,没有再从中听出其他不妥。 才打算离开血腥弥漫的院落。 转过身脚步平稳的落在地面,冷面寒霜的面容上出现些许的消融,唇角弯起了个微小的弧度。 转瞬即逝,好似看错。 默然望着二皇子身影离去的暗八再次将视线转回,望向略显乱腾的屋内。 他只静静地立在门的一侧,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白先生的脊背,和从始至终都处在情绪崩离边缘的东卫。 仿佛是多日不曾安心,也不曾梳洗。 东卫此刻已经异常憔悴,脸色差的都恍惚让人觉得他才是那个重病的伤者,还冒出了些许的胡茬。 真显得有点邋遢。 不光邋遢,还红着眼眶哭的一塌糊涂。 见人吐血哭,到这会儿确定人还有救,还是哭。 捂着脸,哭个不停。 第327章 暗八默不作声静静看着那流也流不完的眼泪,也并不是觉得此人有多丢人。 反而对能表达于人前的真性情。 有那么丁点的羡慕。 人人都应该有喜怒哀乐,这是活在世上的每个人都应有的情绪。 悲伤离别哭,久别重逢笑。 这些,暗八早就没有了,也不配有了。 多数时候他就像个心无波澜的提线木偶,不想说话,也没有喜乐。 挥散自已或许是因为被这情形牵扯出的情绪,暗八又盯着那个哭的人看了一眼。 他觉得自已并没有与这个暗卫交过手,可却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熟悉。 仿佛见过。 东卫确实早已经没有了别的心思,他在胞弟床畔边日夜守护,好几日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上几口。 生怕因为自已离开了一小会儿,就出现什么让他抱憾终身的场面。 努力将迸发不尽的情绪压下,此时北卫已经与白先生将人再次暂时安置,白先生满身血污脏浊不堪。 散发着难闻的浓重血腥味。 也依旧尽心尽力的将一切安排妥帖。 北卫忙接替了老先生手头要做的事,言语中满是愧疚。 “实在叫先生受累,染了一身。” 谢绝北卫想将外衫帮自已褪下的举动,白先生仍然带着温和笑意,对自已身上干净与否没有过多在意。 “不碍事,医者本分。” 第254章 一个人情 医者大义,将救死扶伤当做自身本分。 也并不能抹去他施与万念俱灰之人的涌泉之恩。 只听耳边“噗通”一声。 白先生转眸便看见东卫已经双膝跪地,朝着他重重叩头在地,结结实实与地面磕碰发出清晰闷响。 惊的他赶紧避开身上血迹,伸手将对方从地上拉起。 “孩子你这是要作何?老朽可当不起这等礼数!” 但他并不能扯的动执意拜谢的东卫。 诊脉下针都毫不犹豫的白老先生,此刻只能急忙朝着北卫开口道。 “你快些将他拉起来,莫要再折煞老朽!” 这话门外的暗八不是第一次听见,他垂着视线看着地上执拗将头磕在地上的人。 十几日前他自已也曾这样做。 那时暗十也是重伤不醒,好在当时殿下正宴请白先生。 内伤得到了及时的医治,暗十当日情况便被稳定下来,暗八当时也作出了磕头致谢的举动,只是情形并没有此刻屋里那般糟糕。 他也被白先生及时拦住,与方才说的话一般无二。 “莫要折煞老朽。” 他的目光转向床畔,大部分的视线都被挡住,并不能看见那个重伤的暗卫。 能得白先生相救,是大造化。 恍神间有下人送来了干净的衣物和热水,北卫致谢了白先生要看护伤者的想法,执意将老先生送至客房将脏衣换下。 “先生夜半而来实在是受累了,还是先休息几个时辰,这边时刻有人看着呢。” 暗八自然也是跟随片刻不离,留在了客房外。 他盯着事无巨细再三告谢的北卫。 ……这会儿倒是像个人了。 好死不死北卫离开前特意停在了暗八眼前,在暗八与他眼瞪眼想趁无人一巴掌拍过去的时候,后退了一步。 只留了一句话。 “那是他弟弟,他平时不这样。” 而后转瞬人影就消失在了视线里,奔着刚才来的方向返回了,让暗八觉得莫名其妙。 谁弟弟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又没笑话他哭!!! 但冷静下来他又意识到“弟弟”并不寻常,至少于皇子府,于一个暗卫来说不寻常。 能成为暗卫的人每个都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在这世上根本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与自已血脉相连的人。 作为一个暗卫,竟然还有弟弟。 且兄弟二人都成了皇子府暗卫,这到底是不幸还是万幸。 夜幕已经被破晓渐渐替代,天边的启明星散发着遥远又耀眼的光辉。 是否还能为这世上命运多舛的人指明一丁点方向。 房门外黑衫鬼面的暗卫再次与窗边的微风融为一体,静止不动的衣摆宣示着他的身姿稳如泰山,仿佛是寄生于世间相反的另一面。 从阴暗神秘从未见过的地底攀爬而上,成为了声息全无,真正的恶面修罗。 唯有面具遮挡不住的深邃眼眸,在最后一丝夜色中折射了天际仅有的璀璨光亮。 二皇子府也随着消逝的夜色恢复了平静,除了灶房过早的尽快准备着热水,送去偏院,也送去主院。 紧闭的寝殿门内,平日里便无法忍受污浊的皇子并未安寝。 盯着下人匆忙准备完全的热水,二皇子目光放空未落实处,思绪已经随着袅袅升腾的白雾飘摇。 心中再次想起在五皇子府正厅,与蓝慕瑾正面对视,对方爽快答应了可以救人。 “人可救,确实也有个条件。” 他本以为蓝慕瑾会趁机要他放弃某处重要辖地,或者坦白与朝中重臣是否多有牵扯。 或是直接以此捏上个不好甩下的把柄,以作为时刻能要挟自已的底牌。 毕竟,蓝长忆自小到大,见的这种人实在太多了。 第328章 可蓝慕瑾却只提了个根本算不得要求的要求。 “还望二皇兄,往后多多憎恶臣弟。” 偏生这句话他还说的异常认真,令他沉默半晌才懂了对方话中蕴藏的深意。 可如此不做任何交换,平白得了对方恩惠才叫蓝长忆更加心中难安稳。 他从来不欠别人的。 今日又不得不欠下。 正厅随着他的思虑再次陷入沉寂,也再次能听到屋顶上的谈话声,那个说话的声音让他觉得有些耳熟。 片刻他就想起了那个在天门湖,把一众花魁都迷的团团转的“侍卫”。 也是被太子府盯上,一定要抓住的“刺客”。 如今不仅兴师动众被救回,还依旧那么不讲规矩。 抬眼见蓝慕瑾仿若早对此习以为常,并不打算理会的反应。 他淡淡应下。 “那便,算我先欠五弟个人情。” 第255章 你打我! 而二皇子离府之后,蓝慕瑾迈出正厅门,什么都没做。 先就直接腾身而上飞落瓦顶。 云白衣摆缓缓摆动仿若谪仙,墨发飘散丝丝缕缕,清冷的眉目中隐带着一点气恼。 凭空给这突然降临的仙人,添了点凡尘气息。 鞋尖踏在瓦片之上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听在两个盘腿坐房顶上的人耳中,每步都好似响起了惊天闷雷。 卓立潇洒的身姿也仿佛是一座巍峨山峦,“轰”一下子压在了嘀嘀咕咕半天俩人的脑瓜顶上。 也不管暗十一跑不跑,反正萧争当下一轱辘身蹦起来撒丫子就跑。 看蓝慕瑾这架势,方才自已俩人在这谈论的那些虎狼之词,早就被屋里人一字不落听了个完全。 萧争可不想在房顶上被逮着。 跟个逃窜的野兔子一样噼里啪啦踩着瓦片就朝后院蹦。 看的压根没来得及反应的暗十一都傻眼了。 目瞪口呆的瞅着他跟逃命似的嗖嗖嗖猛窜,恍神间耳际刮动凛冽的风流。 刚才还不动如山的五皇子裹挟着浓厚的内力,移形换影般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堪堪在萧争都蹬在房檐边要往下跳的当刻。 潇洒的广袖一挥。 十分准确的将已经双脚离地的人从半空捞了回来,萧争当时郁闷到差点吐出来一口老血。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狗东西怎么踏马跑这么快!! 他心里是憋屈的哐哐上撞,现实反应却是老老实实的缩了缩脖子,分外乖巧的朝心情不大好的醋坛子贴了贴。 笑的跟个狗腿子似的,挺没骨气小声打着商量。 “回去关上门再教训成吗?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蓝慕瑾本身并没有打算教训他,只是气他不仅没听话好好藏起来,跑过来专门趴房顶上偷听不说。 还跟暗十一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嘀咕个没完没了! 这俩人难不成上辈子是并蒂莲吗?! 才几日没见,就又分不开了?! 谈论的都是什么东西! 什么下面睡?什么躺着趴着睡! 这是能与外人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话? 虽然视线扫过去,那个被惊懵了还在屋顶上坐着的……傻愣愣看起来也不像个能听懂的。 ……那也不准说。 被半圈半提着的萧争是一个劲儿的叨咕求求了求求了,可怜巴巴的重复别让他在哥们弟兄面前丢脸。 要不以后可就没法见人了。 这话不说还好,只听他这么叨咕很怕当众挨打的臭德行,让蓝慕瑾即刻便改了主意。 半圈半提瞬间变成了被拦腰提起,萧争扑棱着膀子悬在半空哎呀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反抗,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拍在了他屁股上。 ……? 萧争懵了,他瞪着大眼,乱刨的手脚也不划拉了,反应了好几秒才半张着嘴不可置信。 猛的扭头看向一旁同样眼瞪溜圆的暗十一,跟对面崽子惊恐的大眼对视了几秒,这才唰的红了脸。 !!! 红着脸又被打了两下,萧争当下个震惊到都快疯了。 他挺大个子一个大老爷们!被当着别人面!在房顶上!在房顶上! 啊啊啊啊在房顶上老子还要脸!!从头到脚的烧灼感使得萧争气急败坏,拽着蓝慕瑾衣衫下摆气的磨牙。 最后恨不过还扭头张嘴咬了一口。 啊啊啊啊啊气死老子!!! 你个狗东西!!! 暗十一感觉自已的魂儿都快被吓飞了,全程半点声响都没敢出,连半张着的嘴都没敢闭上。 直至气势逼人的主子带着脸红脖子粗的暗九飞下屋檐,朝着主院方向离去。 他才怕怕吓吓的抿了抿唇,“咕咚”咽下口水,脑子里嗡嗡的。 ……怎么还打人屁股呢? 他倒也没忘了把萧争扒拉开的瓦片重新摆回去,而后才慌慌张张的也跑了。 得回去,等暗七回来。 问问他刑罚什么时候添了……他不禁摸了摸自已屁股,多丢人啊。 …… 要说萧争平日里咬蓝慕瑾,那也是从来舍不得用大劲儿的,每次看着模样挺狠其实也只是留个红红的牙印。 过不了三两个时辰就没了什么痕迹。 这回他撒气似的咬着蓝慕瑾肋下,隔着衣服咬的腮帮子生硬,生怕有衣裳挡着对方感觉不到疼。 第329章 一路上就以一个半攀半离地的姿势,跟个狗崽子一样死咬着,直至进了寝殿都没撒嘴。 导致蓝慕瑾想将他扔床上都没办法扔,倒不是怕给自已咬坏,而是怕给这傻东西牙扯疼。 立在床榻边上,他低头看着自已身上发脾气,还呼哧呼哧气到喘气的人。 抬手又拍了他屁股一下让他撒嘴。 他还打!! 本来就气够呛的萧争这下可不干了,松口是松口了,连踢带踹连刨带蹬,整个蹦下去躲出去老远。 就站在窗前的桌子边上满脸的气愤,嘴角下撇脾气很大的朝蓝慕瑾吼了一嗓子。 “你打我?!” 其实也只不过没多大力道的拍了两下而已,蓝慕瑾也是含了让他丢点脸的心思,想叫萧争长长记性少跟暗十一什么话都吐露。 结果就让对面人扯着嗓门这声质问,竟然觉出了点内疚。 尤其萧争那嘴角往下一撇,外头还没落下的黄昏都显得又暗淡了几分。 即刻都像阴云密布立马要下雨似的。 蓝慕瑾抿了抿唇,平声试图跟萧争讲道理,可脱口出来的话都显得没多少底气。 “我们说好了,你也答应了要好好留在主院……” 都没等他说完,萧争梗了梗脖子气势冲冲又朝他吼,声音比刚才还高了一截。 “你打我!!” 蓝慕瑾“……” 明明是对方的错,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好像变成是他自已十恶不赦? 沉默了几秒蓝慕瑾也根本没想清楚,究竟萧争这又是使了什么招式,是怎么无形之间将气焰直冲云霄,理直气壮到蓝慕瑾自已都认为确实是自已的错。 但自小精明强干,人人称颂谋略无双的五皇子,怎么会被两句反问误导思路。 就算怔愣了片刻,他还是清楚知道孰是孰非。 可是对面那个气呼呼的傻东西实在太理直气壮了,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散发着冤屈。 让蓝慕瑾不由得再次将语气温和了几分。 “阿争,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留在这等我。” 第256章 你打我2 若是换个别人,能得五皇子如此一而再软声软语,早就感恩戴德顺势给个台阶下,而后再兴高采烈的撒撒娇。 偏生萧争就是个惹不得的破性子,压根就不听对面说的什么。 捏着由头根本不撒手。 捏着拳头,乍着手腕,气的肩背生硬活像个突然下凡的云长大人。 “你打我!!你还当着那个崽子的面打我!!” “我那么老大岁数一老爷们儿!你怎么想的居然在房顶上当着那个崽子的面,打我屁股?!” “我不要脸吗???” “啊啊啊啊啊脸都丢尽了往后还怎么在那傻崽子面前抬头!!!啊啊啊啊暗十一指定回去还管不住嘴!!什么东西都得告诉暗七啊啊啊啊啊啊!!” 萧争好像疯了,连攥拳带跺脚,怒气腾腾连喊带哀嚎。 根本不在乎他自已话里说的他是挺大岁数一老爷们儿,把撒泼打滚恃宠而骄发挥的淋漓尽致。 把都见惯人性多样的五皇子看的一愣一愣的。 好在主院内外都没有留下人,这耸人听闻的动静并没有隔着窗框传出去太远,蓝慕瑾无奈无声叹了口气。 这两巴掌打的,代价未免有点大。 萧争兀自委屈巴巴的话轱辘个不停,颇有点让蓝慕瑾恍惚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天。 还是那个满口脏话骂了一个多时辰都不重样的气人德行,或许是蓝慕瑾半晌都没想到对付这小无赖的应对办法。 让独自越说越气的萧争更难受了。 自已在这崩溃不停,他连理都不理自已!!! 立在桌边气冲冲的人转头就跑了,蓝慕瑾反应迅速立刻拦在寝殿隔扇处,生怕他一气之下疯跑没了影。 现在府禁解了,谁知道会不会跑着跑着,翻墙上街了? 脾气上头的人脑子可并不笨,仿佛早就料到了蓝慕瑾会拦,只是虚晃个动作扭头蹭蹭就跃上了桌子。 啪啪两脚在上等红檀桌面上留下了两个大鞋印子。 伸手“砰”将窗户给推开了,长腿一跨,半个身子都已经处在了窗户外头。 只需收回蹬在窗台上的那条腿,轻轻一跃他就能跳到院里拔腿就跑。 接连不停让人根本反应不及骚操作真让蓝慕瑾没了脾气,只能迅速冲过去攥住了他脚腕子,微微蹙眉好生劝告。 “阿争!不许乱跑过来好好说话。” 萧争扯了扯自已被攥住的脚腕,蓝慕瑾的指节坚固的跟铁钳一样,他扒着窗框坐在木头框边上。 只穿着轻薄的里衣也没个垫的玩意,感觉硌的屁股有点疼。 两人僵持不下,萧争又不想老老实实缩回去挨教育,只能死性不改的接着叨叨。 “我没法见人了!” “暗十一看见你打我!他看见你打我屁股!往后让我还怎么搁他面前当大哥??” “啊啊啊整个府里就这么一个崽子好忽悠,毁了毁了全毁了蓝慕瑾!” “你赔我!” 叨叨了一小会儿还是觉得屁股被硌的很疼,萧争只能把手心垫在了窗框底下,半虚半实的挨着木框。 即使并没有将身躯重量全部压上,木框四方四正的棱角还是转瞬就把他的手背硌的发红,不停的挪动着受力点。 第330章 蓝慕瑾这才发现自已因为攥着他脚腕,让他根本腿使不上力,只能坐在窗户框上。 手上力道松了松更加心疼了,伸手过去要将人从窗户上接下来。 “你先下来说话。” 萧争“你打我。” 蓝慕瑾“……” 眼睁睁的看着较劲的傻东西宁愿在窗框上硌着,也执意不缩回另一条腿,他只好做了老大退步。 甚至还带了点引诱。 “我让你打回来。” 他看见本来委屈巴巴蔫了吧唧的萧争迅速直起了身,猛一转头盯着他沉默了几秒,非常怀疑的询问。 “真的?” 明显过于期盼的眼神暴露了萧争已经动摇了,或许说是对能打回去更感兴趣。 明目张胆的想法毫不遮掩,让蓝慕瑾感觉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缓缓眨了下眼痛快答应。 “当真。” 生怕是对方在忽悠自已,萧争满脸不信怀疑至极。 “你在骗我!你说话不算数!” 蓝慕瑾肯定是想先把他骗下去,然后按住再反悔,反正已经逮着了他还没吃亏! “算数。” 但蓝慕瑾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朝他保证,肯定不食言,萧争犹豫了一小会儿。 最后还是因为屁股实在硌的疼,半信半疑的将腿收了回来。 就着蓝慕瑾伸过来的双臂朝他扑过去。 被稳稳接住,另将已经硌麻的那条腿也拢起来一起抱着。 走到床边也没放到床上,而是习惯性的搂着坐他腿上,继而非常熟稔的帮他揉着被硌疼的一侧屁股。 萧争也没闲着,先是拍了拍对方衣摆上刚才被自已蹬出来的土。 随后就开始扯蓝慕瑾的衣领,眼睛凑到被扯松的领口朝里看,可这身衣衫穿的十分妥帖,哪就因为他随便抻扯两下就能扯散。 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他只好暂时放弃了查看,直接将手伸了进去。 摸摸索索在蓝慕瑾肋下左右划拉,寻找着他方才咬出来的痕迹。 生气下狠劲儿了,可别咬坏了啊。 根本还没寻到咬到了哪,温热的呼吸就带着轻笑声凑到了他耳边,没放过他下意识的瑟缩直接含住了耳垂。 轻柔的搅动令萧争立刻打了个激灵,迅速收回了手。 反应过来他托着对方下颌离远了些,一字一顿的质问。 “你刚才说了!让我打回来!” “是不是又想不算数!” 对方只是轻微侧过脸,就将他的手给躲过了,搂着他的肩臂收紧,鼻尖传递过来微凉的碰触和温暖的呼吸。 裹挟着熟悉的暖香味,温柔含舐住他的唇瓣。 传递了片刻的湿甜,声音低低的给了他回应。 “算数。” 说是算数,可萧争整个人都被捆在怀里动弹不得,根本没机会伸手去报仇。 反倒被攥着手臂从脸上蹭到脖子上,自喉结掠过鼻尖就蹭撩着他本就松散的里衣领口,从上到下占尽了便宜。 “蓝慕瑾!明天我不穿里衣了!” 第257章 可以打回来 就这些时日他每天都穿着身里衣来回晃荡,每次被占便宜都不用费劲。 现在倒是手都不用动,习以为常用鼻尖就能蹭开了。 “明个我肯定不穿里衣了!” 贴着他胸口的蓝慕瑾被逗的笑出了声,沉沉回应了句。 “哦,不穿你想光着也行,反正天热了。” ??? “狗屁光着!你要气死我谁要光着!我要穿衣服!我要穿暗卫服!!!” 外伤已经养了十多日,该结痂的都已经结痂了,身上早就不怕衣裳剐蹭,也只是他闲散惯了懒得换而已。 这倒好,回回都等不到天黑随手就给扒了,这还习惯了! “你起来我要去找白先生诊脉!” “白先生过会儿要出府,你外伤已经无碍不用日日都诊脉。” “我那刀还在门槛外头放着呢!我要拿回来!” “我已经给你收起来了。” 刚才还气势冲冲耍赖的萧争这会儿突然变怂了,不停找着借口想翻身起来,奈何早已经被顺势扔在床上压了个严实。 三下两下就给上衣扒了。 他只能奋力把腿给蜷了起来,紧紧护住了自已仅剩的一条裤子。 就那纤薄垂坠的缎面里裤,护半天也是白费劲,蓝慕瑾垂下视线看了看他这形同虚设的抬腿动作。 护前护不住后。 好似也觉得打两下上了瘾,随手又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萧争:……??? 不是!明明刚才说让报仇来着!怎么莫名其妙又是他被打?! 又怂又气性大,他瞪着大眼恨不得将朝他牵着嘴角浅笑的人给瞪穿。 偏生对方长的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挂着温柔无害的宠溺。 朝他半呵斥半嗔怪的来了句。 “你太顽皮了,该打。” 外衫被甩落床脚,窗幔抻扯落下。 而他自认为还能算得上防御的抬腿动作,仿若突然之间变成了提前准备好的架势。 并不大费力的扯开了他抱着腿的双手,蓝慕瑾剑眉下的黑色眼眸像滩浓的化不开的墨,随着深情晕染,悄然用腰间错开了没有支撑的膝头。 这个姿势让萧争实在怂到家了,用手肘开始在床板上撑着后退,像划桨一样一下子一下的朝后躲。 第331章 “天还亮呢我还没吃饭呢。” 可他退一下撑在上方的人就跟着挪一下,最后还伸手挡在了他头顶提醒道。 “别挪了,磕到会疼。” 天色还早,晚膳晚点吃也不是不行。 终于在对方都压的他动弹不得时,萧争忍不住不服不忿的做出最后的言语挣扎。 “你都说让我打回去!你又骗我!蓝慕瑾你骗我!” …… 片刻之后萧争不出声了,因为两人此刻坦然相对,那些阻隔的碍事的所有萧争能抓住的借口。 都被抛扔出去干干净净。 唯有切切实实的皮肤触碰让他感觉自已就像个煮熟的大虾米。 想躬身不能躬身,想躺平还不能躺平。 偏生那块温热还就贴着。 没有任何空隙,就只贴着。 他甚至能感受到紧绷和轻微的血管跳动。 萧争视线移动,看了看蓝慕瑾赤裸上身的紧实胸膛,还有已经绷紧的腰线,半句话没说。 对方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亲,很是善解人意的提醒,声音有着平日里外人绝对看不见的温柔似水。 “现在我们都没穿,很公平,你可伸手报仇了。” “过一个时辰我让人将膳食端到寝殿,再给你备两盘点心。” …… 萧争看了看就在自已身前的腰臀曲线,他也不是够不着,距离简直不要太近。 只是蓝慕瑾可提醒他了。 “你若打我,不能怪我朝前躲。” 打一下,躲一下。 萧争:…… 都到这个份上了,箭在弦上枪都上了保险,跑肯定是跑不了。 今个就算是两败俱伤,他也得先把仇给报了,想着后槽牙一咬,扬起巴掌毫不留情的拍了过去。 同时他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 “哎呀卧槽!” 骂了半声他把后边的全咽了回去,不认输般非得把打屁股的仇给双倍报回来。 虽然他这仇报的实在有点憋屈,但对方好歹也是个皇子。 能打回来。 值了。 寝殿里一时动静有点诡异,巴掌声实在是越来越小,骂街声此起彼伏。 “啊你狗……!” “我靠你,你真不当个人!哪有这种不公平……嗯,你吃什么长大的!” “为什么要长这么大……个子!!” “你别动了我够不着了……我得,得再打两巴掌,停停停…...” 不久后时不时蹦出来的脏话也消匿无踪,只有轻微的摇晃动静,那价值万金用料扎实,做工繁复的雕花床。 也偶有了木料移动声响,其中还随之溢出一声又半声压制不住的哼声。 夜幕缓缓落下,月上梧桐梢头。 都已经过了平日里晚膳的时辰,主院里才再次灯火通明。 来往下人脚步匆匆,除了膳食,还送上了今日才研制出来香甜点心,还有一碗软糯的温粥。 萧争满腹怨气的搅动着那碗粥,抬眼望向对面精力充沛没有半分疲累的人。 忍了半天还是转开了话题。 “都晚上了!你倒是告诉我二皇子是来做什么!” 第258章 二皇子身世 萧争偷着趴房顶上,本来也是因为想知道二皇子突然过府有什么目的。 毕竟前有暗卫捣乱,才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主子又亲自登门。 不可能没有至关重要的事。 见识过太子府的手段,萧争如今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无数次在睡梦中都会梦见那一夜。 刀光剑影的拼杀就在眼前晃荡,血雾一次又一次弥漫,哀嚎哭喊就像一直响彻在耳边。 每每他惊惶心悸中感受到身上彻骨冰凉,触手一摸,满手都是黏腻浓稠的鲜血。 萧争怕了。 他怕出现在蓝慕瑾四周的所有人,每个都可能是无恶不作的凶徒。 会不计一切手段伤害他,要挟他。 陷害他放弃争夺,设计他万劫不复。 以前萧争不知道,他也意识不到,但现在他已经是蓝慕瑾的枕边人,也有了对过去的全部记忆。 他也很想听话,乖乖躲在一旁清闲,可无法按捺下的心中忐忑,担忧,迫使着他纵着冲动总想早些时刻知晓。 万一二皇子也是个深藏不露心狠的人,揣了什么毒辣的心思呢? 可能只要早一分,早一会儿,哪怕什么忙也帮不上。 但是处在离蓝慕瑾最近的地方,总是能踏实些许。 待蓝慕瑾亲手布了菜到餐盘中,递到萧争眼前时,却发现方才还兴致冲冲急着询问缘由的那个人。 异常安静,心不在焉已经走神了。 手中的筷子也松松哒哒的一根翘着,一根戳在了粥碗里,随着愣神的人指尖松懈,从手指间滑落。 噼啪一声掉了,戳在碗里的筷子翻出了碗,甩了萧争一脸粥粒。 这才把他惊醒,慌忙撇下手中剩下的那根筷子,拧着眉查看有没有甩到身上。 迷迷瞪瞪眼前伸过来巾帕,蓝慕瑾仔细替他将脸擦拭干净,也没询问他方才在想什么,而是直接给了回应。 “没什么大事,他府中的暗卫受了重伤,来求医的。” 这个答案让萧争非常不解,异常不解,根本不理解。l 二皇子求医怎么会求到他这来?他们看着就像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第332章 一个不爱搭理人,一个给人甩脸子。 关键二皇子那个性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相与的,跟块千年寒冰似的,搁那儿一站五步之内无人敢傍前。 “不是,他上你这来求医?他是个皇子!” 萧争瞪着眼重复了一遍。 “他是皇子!就算没有府医,他不会上宫里寻太医吗?” 用晚膳前蓝慕瑾去了外院,天黑后刚好才拢回这些时日皇城内外的消息,也着重得知了关于二皇子府被袭,蓝长忆骑马匆匆入宫的事。 略一思索,他并不打算给萧争讲太多皇宫里的腌臜过去,只想让阿争永远都能少些烦恼。 但还是寥寥解释了缘由。 “二皇兄与父皇之间,关系并不大好,可以说是生疏至极。” 反正在蓝慕瑾的记忆中,早在他们还在宫里居住,也只是十多岁的孩童时。 蓝慕瑾是个没有母妃庇佑的皇子。 蓝长忆不过大他两岁,也很早就已经成为了独身一人。 但蓝慕瑾因为过于聪慧,不论是作为靶子也好,引人注目也罢。 被帝王选中多加重视,无论是学业还是吃穿用度,都还算是受了优待。 但蓝长忆不同。 二皇子与三皇子生于同年,上有皇长子顶着多数荣宠,下有三皇子体弱多病,被整日以泪洗面的婉妃护着,分去了余下的关注。 蓝长忆的母亲愉嫔是江湖女子,学不会也不屑于后宫里争不完的风头。 也终是被圈在冰冷的宫墙之内,失去本该有的自由,郁郁寡欢早年离世。 至死也只是个嫔位。 没了母妃照拂的皇子本来地位就不高,性子还不讨喜,让后宫里那些嫔妃口中提起来,就是外头野女子养出来的野性子。 一点都没有其他皇子遵规守礼的谦谦模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无人能完全介怀想将他养在膝下,蓝长忆也不稀罕,大概是巴不得无人到跟前恶心他。 于是一个只有十岁年纪的皇子,自小就独自居住一宫,甚至没有很多伺候的下人。 就在离帝王寝殿最远,一个偏僻冷清的角落里。 悄无声息让人几乎遗忘。 记起宫里那些翻也翻不完让人心闷的往事,蓝慕瑾也恍似又回到了那种暗无天日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让等着他下文的萧争都等半天了。 “奥,你那心眼子多的老爹也不待见他。” 说完了萧争就拍了拍嘴,他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宫里那位,这么多年明里暗里被引过来的矛头,不定蓝慕瑾心里究竟那算不算个爹。 但那也说不准,皇家么。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亲情浅薄。 蓝慕瑾就知道他又刻意藏心事,也并没有丝毫在意对方的口吻,无论在萧争嘴里捣腾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在蓝慕瑾这里,都会给他兜严实了。 “些许小事父皇不会挂心,此事估计是不想让他为了个暗卫如此兴师动众。” “但如果并不能从宫里带出太医,他也是决然不会踏入天玑殿,哪怕低个眉头。” 这回萧争可算是听懂了,感情不光皇帝不待见老二,说翻脸就翻脸的二皇子连自已老子都敢看不上。 我去,骨气真硬啊! 萧争本来对二皇子没什么好印象,那家伙心狠脸臭眼高于顶,他都觉得这世上哪有人能跟这种人来往的上。 此时居然感到舒心了几分,不管地位高低什么老子儿子,一视同仁全都不入眼。 挺好。 忽而他猛地意识过来,有点着急的追问。 “你答应了?” “你不会把白老头给交出去了吧!这可不成不留神给老头这么大岁数再给吓着了!” “再说万一治不好你二哥翻脸怎么办?!再给老头杀了!!” 说着说着萧争就急了,着急忙慌把眼前的吃食推开,叽里咣啷从椅子上出溜了下去,趿拉着鞋就要往外跑。 白神医可是救了自已命的人!这十多天每日都过来给他把脉,天天都能见着早都处出感情了! 有没有感情也不成啊!哪能说送过去就送过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第259章 扑过来的影子 他才跑了半步就被抱着腿放回了椅子上,蓝慕瑾拉着他的手耐心劝慰。 “我会让暗七暗十二将视线引开,再让暗八留在先生身边寸步不离。” “就算无法救活,蓝长忆,不会恩将仇报。” 在萧争眼里蓝慕瑾对二皇子的判断过于笃定,但他通过记忆也能了解个大概,几个皇子出宫立府好几年。 这期间五皇子府受到了数不胜数的暗箭明枪,但能争到剑拔弩张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牵涉最多的就是与锋芒最盛的储君太子,四皇子与太子明面一派,如今也知晓那就是个披着猫皮的野狼。 三皇子最显仁善无害,却也用上了不少绊子。 只有二皇子自始至终性子与那表象一般无二,所有的招数都过于坦荡,显得与蓝慕瑾暂时没有过多扯不清的纠葛。 勉强能算的上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让萧争去理解的话,那就是二皇子手中有对蓝慕瑾重要的东西或势力,所以才不得不以此去交换。 “他答应了你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蓝慕瑾只朝他浅浅笑了笑,将萧争的手指攥在手心轻轻捏着,摇头平淡否认。 第333章 “没有。” 夜色渐深时,暗七暗八暗十二都离了府。 皇城内出现了明显而转瞬即逝的动荡,四方眼线都朝着是二皇子有求五皇子,却被向来与人不亲不疏不讲情面的五皇子直截了当的拒绝。 或者还添了几分奚落在里头。 还算平静没有过多纠葛的两府至今终于也翻了脸,在被皇宫察觉之前闹出了动静。 宫门开启后就平静下来,不了了之。 先前有五皇子与太子府争端,后又与二皇子府剑拔弩张,介于番国皇室即将进城。 天子大致也不会在这个当口处罚二人,避免丢了皇家颜面。 当晚动静渐渐消匿,暗七和暗十二带着身凛冽的风尘回了府。 暗十一都没在住处等,就坐在外院房檐上托腮等了半宿。 从暗七匆匆回府又受命趁夜出府,连脚步都没停下也没来得及同暗十一说几句话,只交代他好好留在府中照看。 若不是暗十一前几日发了热,总还觉得有那么点提不上力气,他肯定不能答应被留在府里。 看不见暗七了,心慌。 想跟着一起去。 暗十还重伤着,府里总归还是要留人,暗十一就算再不乐意也得顾全大局。 终于都过了子时,两道身影先后翻进了府墙,被坐在房顶上死盯了大半宿的暗十一准确捕捉到。 嗖嗖嗖的的飞下去往对面迎,过于激动之下他都忘了自已已经固定姿势待了将近两个时辰,腿早麻了。 扑棱飞下去根本稳不住身形,连扑带踉跄跑出去几步就要摔。 还是被对面匆匆回府的人迅速提了两步给拽了起来,脚步未停从外头带回来的凉风扑了暗十一满脸。 夹带了点熟悉的味道。 这让他还没来得及抬头朝前望就忍不住开始笑。 “哥哥。” 暗七身旁的暗十二歪头看着他,嘴里酸的不行。 “啧,你要不看看我行吗?我也是你哥哥。” 同样都是从外头风尘仆仆赶回来,怎么有的哥哥能有人等着,有的哥哥就连个念想都没有呢? 他说完了可不想看暗七瞪过来的眼神,故意撇开视线接着酸。 “感情哥哥还分亲疏远近,这才不过三两个时辰没看见,到底谁养大的跟谁分不开。” 暗十一这两天都被他给酸怕了,尤其暗十二嘴上逮着逗他,到底还是将那个小吊坠细细磨好了孔。 穿了个编绳挂在了他脖子上。 这让暗十一多少感觉有点愧疚,但是哥哥还是不能叫。 “十……” “哎暗十肯定也没睡,我看看暗十能不能想着哥哥。” 暗十二说完就跑了,说讨人嫌也讨人嫌,说走倒是走的比谁都快,哪能真留这让人别扭。 扭头盯着暗十二融入夜幕,十一被捧着脸转回了视线。 黑暗中暗七的视线散发着隐隐闪动的光亮,特意安抚着他有些愧疚的情绪。 “别听他瞎说,他要真怪你,就不是这副气人德行了。” 虽然能想到暗十一会等自已,但当暗七回府落脚当刻,立即就能看见朝自已扑过来的影子。 心里总归还是有了与当初不同的满足感。 完全不同了。 在府里他会时时刻刻四处捕捉这个身影,哪怕有一小会儿看不见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出了府冲进交锋中,心里也还是会忍不住想起眼前这双殷殷期盼的喜悦眸子。 不自觉便更加谨慎,少了不惧生死不畏伤痕的想法。 暗七想尽量不受伤,尽量不带着血腥味回府。 这样他看见的肯定是一双挂满喜悦的眼睛,而不是满脸担忧,撇着嘴心疼不行的场景。 高悬的明月已经偏西,昏暗的光线下暗十一能看见暗七在朝着自已笑。 笑的他立刻将刚才犯愁的情绪抛没了影,也跟着一块笑。 眼角弯弯嘴角也弯弯,眯起的笑眼睛里蕴含了暗七能看见的所有意义。 他都能猜到是从自已一出府,十一就坐在刚才飞落下来的那个房檐等着了,他离开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要不然怎么会连腿都硌麻,叫他觉得又心疼,又喜欢。 暗十一外衫上的温度都有点泛凉,定是在屋顶上吹风吹的太久,他微微矮身直接将人给抱了起来。 暗十一搂着暗七脖子双腿顺势就攀在了对方腰上。 像个挂件一样挂在身上被带着走,暗七托着他屁股朝上颠了颠,还顺手拍了一下问道。 “哪边硌麻了?” 其实暗十一也只不过麻了一小会儿,那他也假装发麻挂在身上不下来,被拍了屁股一下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似的手朝后捂。 撒了手出溜一下子滑下去了一大截。 惊的暗七停下脚步才把他接住,看着他捂屁股的动作十分不解。 “这边疼?” 但对方眼神比他还疑惑,懵懵登登突然来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哥哥,就偷着打行吗,千万别当着别人面打。” 暗七:……??? 什么? 第260章 哥哥,我想你 什么偷着打?什么又当着面打? 暗七停步在夜色包裹中,茫然瞧着眼前这张百思不得其解的脸,暗十一澄澈懵然的与他对视。 第334章 眼眸里闪烁着惑人的光亮,让他就那么看着,有点看不够。 泛着微光的眼睛朝跟前凑了凑,鼻尖贴过来微凉的唇瓣在他脸上嘬了下,蹭着蹭着就凑到了嘴边,吐着温热的气息小声告诉他。 “哥哥,我想你。” 耳边呓语一样的声音就像一颗渺小到没有重量的石子,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投下,晕开大片大片的涟漪。 悠悠荡进四肢百骸,晃晕了本就沉醉的思绪。 暗七揽在十一身后的手臂紧了紧,侧着下颌主动去捕捉似近若离的柔软,同时也感觉到挂在脖颈上的力道变的更紧实。 同样在迎合着他的主动,但并不像当初那样笨拙的索取。 而是温顺而乖巧的等着他掠入。 顺而就着他迫不及待的探索。 俏皮的跟随着。 他卷取,他便轻轻附和着。 即使满腔的呼吸已经逐渐因为忘情变的不顺畅,也还是黏黏糊糊的搂着被掠夺,窒息也不躲。 每每对方变成这种乖巧顺从的样子,暗七便会有些失控,平日里谦谦如玉的人好像变了个性子。 总有那么一阵冲动难抑,像捆绑一样把人梏在自已怀里。 用力抱着捆着,好似是想把对方揉进自已身体中。 常年习武的力量十分霸道,暗十一感觉到被勒的身上生疼。 虽然他一声不想吭,还是忍不住溢出了那么丁点难捱的哼声。 待暗七察觉到些微松了松力道,他才微微错开深深喘了几口。 缓解已经晕眩的状态。 但即刻对方的吻就落到了脸颊,耳边,顺着脖子一直舔舐到领口,灼热的呼吸顺着领口渗入胸口。 有那么点烫,也有那么点痒。 直至暗七埋在他领口兀自匀着气,托在臀上的手指却控制不住的动了动。 就这样紧绷的并不柔软的触感,也觉得欲罢不能。 最后还是忍不住真的捏了一把。 力道有点大了,暗十一吃痛,下意识做出了躲闪。 双腿本来就盘在对方腰上挂着。 这突然一躲,绷着胯朝前使劲儿拱了暗七一下。 不光拱的暗七愣了神,暗十一反应过来不受控制的想起两人之前的情形。 立马羞臊的把脸埋在了他肩膀上。 红着脸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 本来暗七还觉得有点尴尬。 因为他刚才已经意乱情迷不光捏了,还差点就往后伸了。 要不是暗十一突然的动作,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已该停手。 埋在肩膀认错的暗十一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暗七回应,只能感受到两人贴着的胸口心跳声,隔着衣料都能清晰无比感到撞击过来的猛烈。 最近他总是能听到暗七心跳加速,每次都像撞击胸骨一般呼之欲出。 好似下一秒就会从胸腔中蹦出,跳动到他眼前。 暗十一将藏着的口鼻露出来,侧头贴着对方耳边小心翼翼的唤道。 “哥哥?” 然后托着他的手心忽然松了松,导致他又往下出溜了一截,惊的赶紧又紧紧环上暗七的后颈。 以一个快掉下去的姿势堪堪半挂着。 他刚想询问暗七是不是生气了想扔了自已,而后就感觉到了自已双腿紧紧盘着的地方动了动。 就在大腿根那块,出现了明显异样。 暗十一茫然的低头朝自已身下看。 方才他已经从暗七腰上出溜到了胯上,紧紧的盘着生怕自已掉下去,连腿带屁股毫无间隙的紧贴着对方的暗卫服下摆。 过会儿终于明白了什么,仰起脸朝着暗七看,显出了点怂样。 但暗七只是牵着嘴角温和朝他笑了笑,就以这种让他动也不不敢动弹的姿势站了一小会儿。 在暗十一绷直了腰都有那么点疲惫的时候,暗七再次将他朝上托了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朝前走。 走了没有五六步,半晌没有出声的十一再次轻轻贴到了他耳边,声音细若蚊蝇。 “哥哥,我可以。” 声量虽然小,但是由于是贴在耳边说的,暗七听的非常清楚,但他也只是脚步出现了瞬间的顿停,仍然朝着后院的方向走。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所有的下人仆从都已经陷入安眠。 整个五皇子府唯有府墙外看守的侍卫军,还有偶尔巡视的守卫。 通往主院和后院的小径都显得昏暗又幽静,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走动间的枝叶擦碰声。 在脑子里来来回回下定决心的人还以为是自已说话暗七没听清楚,兀自羞恼了阵又重复了一遍。 “我可以,现在就可以。” 第261章 我也很喜欢你 他刚才都清楚的感觉到了暗七身上的反应,他分外清楚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只要想起来就立马感觉有点疼,但只要是暗七想,暗七喜欢,这点疼也不是受不了。 刀光剑影多重的伤都过来了,这又算什么疼。 挂在暗七身上人开始变得不老实,这让他本来就紊乱的心思更加难耐,稳如泰山的脚步也凌乱了几分。 他只能懊恼的再次停下脚步,喉结来回滚动了两下刻意避开了吹拂在耳边的气息,平声回应。 “你在房檐上守了半宿手都凉了,快回去休息。” 第335章 话题是故意岔开的,暗七觉得自已自控力越来越弱了。 每次看到暗十一脑海里都会浮现他光着身子,老老实实缩起来的模样。 会想起来裹在被子里热的红扑扑的脸蛋儿,得到自已准确回应才敢从里朝外钻的乖顺。 听话的伸出来纤细的肩膀和手臂,还有两条光洁的腿,和暴露出来都显得无处安放的脚丫。 想着想着暗七就会产生反应,让他在此时都懊恼到想再次给自已个巴掌。 自始至终他都心存着愧疚和后悔,怪自已只不过喝了半壶酒,就纵着冲动伤害了十一。 虽然十一说。 “我愿意。” “我可以。” “我喜欢哥哥。” 但暗七知道这是因为十一太依赖自已,揣着不顾一切的喜欢可以去妥协一切。 甚至明明难忍又痛苦,却只是硬忍着不想哼出声。 生怕被自已听见。 偶尔会有一声溢出来,颤巍巍的声音里全部都是委屈。 明明在他这受点委屈那么爱哭的人,即使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也不断地吞咽回去只憋红了眼眶。 最让暗七难受的,是对方什么都不懂,他根本什么都还不知道。 就那么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的,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自已纵着醉意痛苦的承受了一回。 甚至扯出了伤口,渗出了血迹。 十一当时肯定是怕的,他肯定很疼。 刚才暗七也是故意松了松力道,让十一察觉到自已的异样,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也意料之中的即刻就捕捉到了对方掩饰不住的瑟缩。 明明他怕,却仍然还主动贴过来告诉自已,他可以,他愿意。 他知道只要自已表现出哪怕丁点的需要,这个没相处过太多人的小孩,就会不顾一切的来迁就自已。 他的话好似是在拒绝,暗十一转瞬就挣脱开从他身上滑落下去,眼神里蕴藏着难安。 反应过来的暗七一把攥住了他探向衣摆的手腕,不自然的朝后挪了小半步。 又在对方显出难过神色的当刻,赶紧伸手抱过去,温声细语的哄着。 “伤口还没好,会更疼。” 没待对方否认不疼,他又紧接着补了一句。 “我也很想你。” 还急着证明自已不疼的十一立刻就没了声,愣了几秒心头涌上来无与伦比的激动。 刚才他听到了什么?这是暗七第一次说想他! 暗七说也想他! 压也压不下去的嘴角宣示着他有多高兴,乐的暗七都跟着他一起乐,盯着对方眸中明媚的笑意发出短促的笑声,继而又真挚温柔的送出句。 “时时刻刻都很想你,十一,我也很喜欢你。” 夜幕无法掩盖住暗十一兴奋不止的笑容,一口小白牙在暗色中能让人明显捕捉到,在暗七的注视下雀跃不止,都开始无意识想上蹿下跳了。 暗七牵过他攥着衣襟的手,轻轻从指缝中穿过,十指相扣牵着他继续缓慢步行。 就算视线并不清晰,没有白日里阳光映射下的花团锦簇,两人携手也依然仿似成了世间美景。 前院到暗卫居所的距离不算近,因为中间还隔着主院。 若是刻意绕过主院往偏处走,除非直接翻墙,不然七拐八拐还是略有些错综复杂的。 暗卫服是柔软料子,这样在走动飞掠间并不容易发出声响被察觉,两人脚步也同样悄无声息。 好似蛰伏在幕布下的夜鹰,在岔路时暗七停下了脚步,默然朝着主院方向观望。 只看见有微弱的顶点光线,昏暗极了。 平日里主子休憩外殿也是留一盏灯的,所以他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到主院里看一眼。 确定一下殿下是不是还在因为等消息并未安寝。 可自从暗九住在主院,不只是暗七,几个暗卫几乎都避免守在主院外。 正在踌躇之际,被他牵着的暗十一顺着他视线朝主院也望了一阵,沉默好一会儿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半夜的四周连个人都没有,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显得鬼鬼祟祟的。 “哥哥,暗九今日挨打了。” 第262章 不取标题了行吗 这轻轻的一句话仿似在暗七脑子里扔了个闷雷。 本就犹豫不定的心里咯噔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声好像在朝他告状的人。 眉心渐渐拧起,不能确定的追问。 “十一,你说什么?” 暗十一与他对视满目的认真,瞪着大眼依然偷偷的回应。 好像怕隔那么老远,还能被主院里的人听见似的。 “主子今日打了暗九……” 他说完前半句瞬时就感觉到攥着自已手的力道猛然紧张起来,茫然的看向暗七,感受到对方声音都有点不安。 “……为什么打他?打什么样了?” 这是暗七近日来鲜有的感到担忧,先前还未知晓暗九与四皇子府有牵扯之前,他早就看出暗九或许早晚都会成为主子的身边人。 也生怕暗九会成了个随时被厌弃的无用之人。 可主子明明为了暗九都能不顾一切,围了太子府刀兵相向,不惜与太子将冲突拔至顶峰不死不休。 这番情意才让暗七觉得这或许对于暗九来说算是个好归宿。 第336章 不管将来是否能有真正的名分。 主子总归是会善待于他,会真正的将他放在心上好好护着。 这才几日?怎么就又舍得打了? 兴许也是他自已终于正视了与暗十一之间的感情,才显得尤其冲动,当刻便下意识拉着暗十一朝主院方向走。 不管如何,他今日必须得去主院看上一眼。 若是主院安安静静已经安寝,再离开也不迟。 万一暗九受了委屈呢? 万一他没睡着万一他躲在哪难过或是还在院里受罚呢? 急匆匆的脚步拽的暗十一只能跟着朝前奔走,满脸懵圈的反应了一阵才突然意识过来,在靠近到主院院门都不足十几步时猛的刹停脚步。 扯着暗七的手不让他再往前走。 暗七转回身看着他,此时两人已经处于主院门上悬挂的灯盏能照射的范围。 微弱的光线下暗十一的脸庞泛着暖黄,执拗抻扯着他蹦出句警告。 “不能去!” 暗七当然知道最好不去,但他还担忧着没法安心,便想着只进院子里看看,若是没发现异样再退回来。 若是被主子察觉,便当是来回禀今夜行动结果。 此时被暗十一拦住,只能压低声音询问。 “为何不能去?” 扯着他手腕不让他进主院的人还是执意将他往后拽,别别扭扭难以理解的说道。 “惹主子生气,万一被揪过去打……被打屁股怎么办?” 暗七:……? …… ????? 沉默。 暗七“……你在说什么?” 暗十一“……你不能去,要不然,要不然我我我去吧?” 暗七“……我为什么不能去?” 暗十一“……我不想你跟暗九一样被打,被打屁股。” 就算自已被打,暗七也也也不能。 暗七“……” 腾起的满腔担忧瞬间化成了莫名的尴尬,他还以为是怎么个挨打……就这种挨打? 方才一个劲儿想朝主院奔的冲动顷刻荡然无存,暗七立马拽着暗十一朝反方向走,速度比来时还快,简直连跑带逃。 决定转变快的让暗十一压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糊里糊涂就听见暗七郑重其事的嘱咐他。 “这事往后不许当着别人提。” “……” “你记住了吗?” “……哦奥嗯嗯。” 两个身影牵着手奔着住处而去,暗卫住所房内依旧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暗十正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暗十二犯愁。 暗十二还是头回被他这种直愣愣走神的眼神给盯毛了,再次开口肯定的安抚道。 “安你的心,暗八这会儿安然无恙好好的护送白先生进了二皇子府,犯不着你担心!” 这话说了不仅没宽慰到暗十,反而显得比刚才还犯愁了,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愁容不解的朝外头夜色中看了一眼,无语至极。 半晌才甩出句让暗十二都没头没尾的话。 “我担心的是他进不了二皇子府吗?我担心的就是他进了二皇子府!” 午后跟二皇子府那个北卫打的不可开交,就暗八不言不语的冷淡性子,心里这会儿不定存着多大仇呢! 进了府再一言不合打起来,就他自已岂不是吃了亏??! 暗八倒没有暗十想象中那么沉不住气,毕竟在几人中除了暗七,就属暗八是个最为沉稳的性子。 听命话少,雷厉风行。 但这一夜他算是彻底无法松懈绷紧的精神,万分谨慎片刻不离的守在白先生身边。 年事已高的白先生也不过休息了片刻,尽心尽责的趁天不亮再次查看了西卫的状况。 好在西卫除了脉搏微弱面色惨白,嘴角渗了些许残留的血迹。 倒是没再出现什么过于骇人的反应。 这让依旧浑浑噩噩守在边上,好几日都没怎么休息的东卫终于缓缓松了些心绪,怀揣着万分感激多次朝着白先生告谢。 “先生受累,多谢先生救命。” 立在门外的暗八无声朝着屋内瞟了一眼,默默看着明显疲惫到顶峰的东卫第无数次朝着白先生鞠躬。 等收回目光,视线就对上了同样站在门外,正朝他笑的北卫。 “小八,小十今年多大年岁?” 暗八悄无声息与环境融合的气息即刻变得紊乱。 过于明显的掺杂着暴怒,眼神冰冷好似立马想将对面那个欠揍的东西千刀万剐。 深深提了口气,指节渐渐收紧。 发出了明显的关节活动声响。 第263章 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天色只微微泛着不大明显的光亮,暗八清脆的指节轻响在破晓前最后一丝静谧夜色中。 显得尤为明显。 此时是身在二皇子府,本着不主动招惹的心思,暗八已经刻意尽量去将对面人忽略。 奈何对面那个人根本不要个脸! 问一句没回应不甘心,接二连三问个没完没了! 偏生对面的北卫也不知是看不懂暗八跟刀子一样的仇视,还是压根就不在乎对方想扭断他的脖子。 北卫早将蒙住口鼻的布料扯了,白日里在五皇子府外暗八也早就看见了,他懒得再避讳。 好一阵又没听到对方回应,他唇角的笑容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热络,很没眼色的追问。 第337章 “小十今年过双十了吗?” 那个不拿自已当外人的劲儿给暗八气的,扫了一眼屋内又迅速扫视了一圈四周。 南卫此时应当是在皇子主院,这院里是几个暗卫居住的地方,除了面前的北卫,站着的就只有屋里心不在焉的东卫和白先生了。 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下人。 又过了阵,北卫依然没有等到对面人回应,甚至除了方才活动手腕时有了些微的动作。 几乎一动不动,下颌弧度也没有任何变化,能看到的只有恶鬼面具后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 这让向来善于琢磨人心的北卫真有点犯了愁,往日无论遇上什么性子的人,只需随性询问几句话,他就有把握能猜出对方想法。 偏偏遇上这好像没长嘴的小八,从头到尾连半个字都不言语。 自始至终也是一张冷脸,连其余的眼神变化都没有。 压根看不懂对方在琢磨什么。 ……还是小十性格好,说发脾气就发脾气,好猜的很。 对方既然不愿意告知关于暗十的事,他兀自思虑了半晌便想换个策略。 打算绕个大圈谈论些别的,尝试看看能不能曲线奠定点信任基础,结果他不换话题还好。 只逮着一个问暗八还能忍,就当对面那明显是别有用心的人张嘴突然来了句。 “那小九呢?小九是不是比小十更小……” 半句话没说完,暗八猛然以一种惊人的势头移形换影般欺身到了北卫近前,紧攥的拳头挥过去直凿对方面门。 通身裹挟迸发出好似猛兽呼啸的内力波动,激的北卫头皮发麻。 即使是轻功不凡的他,因为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发出这么要命的攻击,也显得躲避的极为慌乱。 连连后退下意识同样以内力抵挡,也依旧被不死不休的内力气势波及,踉跄半飞后退身形不稳。 还没站稳脚步对面的攻击已经再次即将落到身上,他几乎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凛冽感和皮肤泛疼。 只能慌乱的硬接了几招,好半晌都没想通自已是怎么惹了这铁面鬼门神的逆鳞。 他是一时无法看出暗八内心的真正想法,但是也对这个不爱说话人性子早有大致猜测。 通过白日里在五皇子府外的交锋就能瞧懂,暗八至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只不过是面冷心热不善于表达罢了,绝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也不会随意激起矛盾和争斗。 可此刻? 这种非要宰了自已的劲头是怎么回事?! “哎哎小八?我不问了不问了成吗!你你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但暗八迅疾的攻击根本就不给他再多说话的机会,看起来像是真有非要拍死他不行的目的。 北卫也只能忙乱的硬接了几招,不得不与对方攻势撞击到一块小臂手肘瞬时感到阵阵发麻。 但他更担忧的是住处距离皇子寝殿很近,如果闹出什么乱子二殿下肯定会被惊动。 现在劝不住暗八,被殿下瞧见在府中产生冲突,到时候根本解释不清。 “暗八!你先停下!” 正在怒气头上的暗八怎么会停下,他方才早就观察确定了只有此刻院中最清净。 二皇子在主院,那个暗卫统领也跟随过去了。 房间内除了昏迷的一人,也唯有看顾了伤者好几日几乎不眠不休的另一个,看那眼圈泛红眼下乌青的状态。 不是强劲对手。 宵小之徒! 又问暗十!又问暗九! 满嘴没个正经,毛手毛脚不干不净心里竟是些腌臜事! 所以他早在心中笃定,一定要在半炷香内迅速给这宵小之徒打伤。 超过半炷香便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到时候会引来其他人,所以就算北卫急切的劝告,暗八也像闻听不见,只顾忌着时辰反倒招数更加猛烈。 让北卫在不想与之产生正面冲突的想法下,只能仓惶躲闪,最后干脆退开就跑。 叫暗八追不上他也就算了。 但也早就被暗八预料到,毕竟之前他就是连躲带跑逗着人玩儿,才刚错开脚步朝着边上躲了不到两步。 一枚暗器“嗖”一声甩出了一道寒光,堪堪在北卫勒停脚步,险之又险擦着眼前飞了过去。 不留余地的堵截让他直接惊出了身冷汗。 这人!还真照脸来的! 虽然北卫已经刻意规避了正面交锋,更多以躲闪退步为主,但也没办法做到悄无声息。 两人打斗闹出的动静最先被屋里的东卫和白先生察觉,东卫听到院里北卫的低喊警告,没有片刻犹豫就冲出了房门。 第264章 又来一个不要脸 东卫心思都只在重伤不醒的弟弟身上,这几日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甚至有时候连时辰都分不清。 他也压根没有察觉门外有个隐匿极佳的暗卫,此时跨出房门。 入目就是北正毫无办法的被对面黑衫鬼面的暗卫追着打。 北卫的轻功已经是他们四人中最出挑的,但凡碰上任何一个对手,都还有躲闪的余地和一战之力。 但对面的暗卫却另有独特的追截拦堵方式。 好似每次攻击的方位都是提前计划好的一般,每次在北卫闪躲开后,好似移形换影般身形极快。 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另一个方向继续下一次的攻击,快到让站在局外的东卫都感到眼花缭乱。 第338章 但他也只愣了瞬间,盯着那熟悉迅速的身影当刻就看出了这是谁。 十几日之前在五皇子府附近,东卫跟随北卫救了被竹锋重伤的暗十,抵挡发疯癫狂的竹锋尤为艰难。 是后来赶至的暗八拖住了对方。 也是像此刻这样无法捕捉的隐匿功夫,扰乱竹锋注意力还有效的重伤了对方。 最后耗的对方脱力才算罢休。 随后跟着一同迈出房门的白先生也看到了两人打斗,焦急询问。 “这,这是怎么回事?” 说好是来救人,怎么当场还打起来了! 若是这般争来争去,岂不是又要多两个受伤的人? 东卫回神立刻安抚。 “先生别急,我这就去拦住他们。” 之后便也不做耽误,直接从屋门石阶处疾步直接飞掠而下,直直的冲奔两人近前,余下白先生长衫衣摆被内力波及轻微摆动着。 心意已决的暗八此刻正拼尽全力,抢着在短暂的时辰内非要给北卫留点教训不可。 卸那双不知分寸的手腕不成,便一直朝着对方下颌抓取。 两次都只能险险躲过的北卫终于猜到了他是想做什么,稍一愣神就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视线中暗八伸爪成沟已经快到眼前,若是非要避开受伤,那北卫只能蕴出内力硬挡。 这样一来很可能会两败俱伤,不是伤了手指,就是伤了手腕。 要真到了这种地步,恐怕就得真结仇了。 那他还怎么有机会找暗十? 想着北卫最终还是没躲,打着就让对方卸了自已下颌的心思,大不了就是受点伤。 也大不了自已再接回去,至多也只是两日不能好生吃饭罢了。 到时候气也能消了吧? 本来还滑的跟泥鳅似的人突然就没了动作,不闪不避直接闭上了眼。 甚至将整个面门都暴露在了暗八攻势下,下颌没有任何遮挡,唯有面上覆着的麒麟纹金属散发着隐晦的青蓝雾色。 这种直接放弃抵抗的反应却让暗八产生了丁点的犹豫,毕竟他也只是想给对方个教训。 对方越躲他越气,越觉得这个北卫心思深重讨厌至极。 压根都没想过他会不躲。 稍一迟疑,眼前一花就又出现了个人,直接挡在了北卫身前,隔在了两人中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暗八没办法将已经到近前的攻击收回,只能避开对方脖颈要害将抓握的指尖变为掌风。 不轻不重“砰”一声拍在了东卫胸口以上。 这一掌及时收了力道,只让东卫感到一阵闷疼。 但他生怕对面暗八不罢休,连口气都没来得及缓便直接开口想说话。 “小……咳咳……” 过于急切加上胸口遭了一掌,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咳声打断。 又怕对方突然再有动作,便直接攥住了暗八犹疑不定的手。 在暗八震惊愕然难以理解的反应中,又咳了两声,带着鼻音再次开口。 “……小八。” ……??! 暗八懵圈的盯着对面东卫泛红的眼眶,好似早就熟识一样的眼神,又看向自已被对方攥住的手。 这才反应过来猛的将手抽回,眸光里怒意迸发,比刚才还要生气。 拳手收紧指甲都用力嵌入了掌心,恨不得现在就将面前俩人全打死! 一个臭不要脸的还没收拾! 就又来了一个跟他一样不要脸! 怎么二皇子府的暗卫都心术不正,个个都是这种老少不忌男女通吃的登徒子行径?! 亏得还冒着风险带白先生来救人,岂不是也救回个祸害! 压根不知道自已已经被划分到厚脸皮行列的东卫,此刻满眼茫然,因为他不仅从暗八眼里看见了怒火,甚至还感觉到了杀气。 为了证明自已并不是想与他冲突,他还试探性的询问道。 “小八?” “你不记得?我们前些时日见过。” 暗八眉梢低了低,眼神不善的在东卫明显疲惫的面容上扫过,盯着对方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胡茬看了一瞬,落在那双看似饱含善意,却仍然叫他怀疑别有用心的眼睛上。 十分笃定的挤出句。 “我跟你没有瓜葛。” 第265章 他脾气真挺好 以前没有瓜葛!往后更不会有瓜葛! 若不是看在对方明显不眠不休极差的状态,暗八绝对不会像此刻将怒意压下。 只留下个冰冷的眼神。 他直接转身赶回了被惊吓到的白先生身边,平声宽慰。 “先生不必担忧,我心中有数不惹祸事。” 暗八冲动了,又没冲动。 他的冲动和决定都在再三思虑之内,算好了是半炷香,不管有没有抓住机会给对方留下伤,他都会及时收手。 见好就收。 果不其然在暗八回到原本位置伫立静谧下来没有多久,院门外就传出了守卫前来的动静。 察觉异样的南卫也已经赶到了院门处,迅速朝四周查看一圈,看见暗八面无表情的立在房门外,稳的好似一尊镇山石雕。 最终目光就落到了处在院中的东卫北卫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 若说什么都没发生他绝对不能相信,这里距离主子寝殿只隔着两道院墙,何况他身在主院看守却并不放心。 第339章 自始至终都散着几分内力留意动静。 方才明明是有打斗声,此刻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暗八眼神淡漠毫无所谓的目视前方,并没有将视线落到院中几人身上。 好似事不关已。 他也并不怕北卫两人会照实说,既然没有真的伤到谁,那便不算能掀起风浪的麻烦。 也到不了让两府反目的地步。 大不了,回去再与主子领几十棍子认个失职之罪。 片刻的停顿,北卫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语气中也浑不在意。 “我的错,是我非想知道五皇子府暗卫功夫有多了得,主动招惹的。” 见南卫完全不能理解的拧了眉头,他又小声告饶。 “……就别告知殿下了吧……不然我这顿罚免不了。” 他故意装的惧罚来岔开注意力南卫怎么会看不出来,就听他说个想试探武功的劳什子理由,根本就不能相信。 不说北卫平时并不是个不知轻重的性子。 这是什么时候? 好不容易才从五皇子府请来神医医治西卫,他不可能有心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何况西卫还昏迷着,东卫这几日几乎寸步不离,这会儿竟然也跟着杵在院里凑热闹? 未免太牵强了些。 南卫探究的视线看向东卫,开口询问道。 “你也有心切磋武功?” 他有心就怪了! 看这一身从头到脚没有半分妥帖,除了衣衫还算齐整,整个人都被熬的颓然疲惫,发丝都显得凌乱。 确实疲惫万分的东卫,方才又不轻不重的挨了一掌。 此时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发白了,他定了定神状似无意瞟了一眼伫立门旁的暗八,突然附和了句让北卫差点笑出声的话。 “我来劝架的。” “……嗯,他脾气真挺好,一劝立马就回去了。” 南卫:……? 暗八:…… 白先生:…… 既然俩人都不说什么正经话,南卫看了也确实没有闹出什么乱子,便没再追问,直疾步到了白先生近前拱手行礼。 “夜半叫先生不得安眠,真是辛苦先生。” 不管如何,老先生是不辞辛苦来救了西卫一命,只要西卫能被救回来,其他的都可以当做没发生。 免得伤了两府暂时的和气。 继而南卫略查看了西卫的状况,又规矩告辞回了主院复命。 不过片刻的闹腾就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东卫看着守在屋门外的暗八,若不是此时已经看见人就在那处站着。 都根本不会在不经意间察觉对方呼吸。 暗八的隐匿功夫,简直出神入化了。 他有些懊恼竟然没有察觉门外有人,到了此刻天都快亮了,才发现护送老先生来的竟然是暗八。 恍神间北卫推了他一把,他转回头就听见了带着点嫌弃的提醒。 “西卫会安然无事,你也该清醒清醒了吧?还不快把你那胡茬剃剃。” “……脏兮兮的。” 说完就擦着肩膀走过去了,东卫不禁抬手摸了摸脸和下巴,果然摸到了明显胡茬。 当下心里更别扭了,自已就是用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站在这,还大言不惭的跟暗八说他们之前见过! 就这种脏不拉几不修边幅的德行,比平时起码得沧桑了好几岁。 ……大概还不如扣着面具顺眼。 当下他快步朝着房间走去,走至门口与暗八不远不近的擦肩时停顿了一瞬,还是没有直接走进去。 就还挂着满脸的别扭和沧桑不死心的补了一句。 “小八,我们真见过,救暗十的那次。” 没得到暗八的回应,才迈进屋门去查看西卫的状况。 经他这么一提,暗八当然记起来了,原来这人就是当日在府外莫名其妙帮忙的另一个。 ……就算帮了忙。 也休想因为此事混淆这俩人不要脸的事实!! 第266章 我去送 天亮前,白先生再次为西卫施了一次针。 将余下不多的淤血疏通,再观察几个时辰,只要情况稳定下来不再恶化,余下的也只能慢慢将养了。 天光破晓,黑暗终将褪去。 初晨第一缕阳光洒在暗八脸上时,也给寂静蛰伏于暗处的人身上渗进白昼的温度。 让那隐匿无踪诡异渗人的鬼面,也镀上了一层暖光。 西卫虽然一直都未苏醒,脉搏也十分微弱,但得白先生诊断也算给了莫大的安心。 也让多日提心吊胆的东卫终于松下了口气,喂下半碗汤药将西卫安置妥帖。 北卫在一旁替老先生铺好了纸张笔墨,待过几日情形若是转好,就得换个药方继续温养。 现在首要的是救命,太补的药却不能长期服用。 白先生执笔书写,北卫瞟了一眼这会儿该休息的东卫,却看见他莫名其妙零零碎碎摆了一桌。 “他没事了你也该安心了吧?都熬了多久了还不休息片刻!” 天都亮了,按时辰来说今日天黑前番国的车驾会到达皇城,到时候若是自已与南卫出府,府里还需要他来看顾。 不趁此先恢复精神,还摆弄!摆弄什么东西?! 平日里跟个炮竹桶子一样火气大的东卫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被北训斥连吭都没吭一声。 第340章 甚至还好声好气的解释。 “我待会儿再休息。” ……被西卫伤重给吓转性子了? 但很快他就无语至极的知晓了对方要做什么。 只见东卫将东西搁在桌上先是转身找出身干净衣裳,也不避讳白先生还在一旁书写,就只避开敞开的屋门视线范围。 那么快速将外衣扒了,重新穿戴妥帖。 确定自已身上处处服帖干净,而后才坐到桌边,一手执铜镜,另一手攥着把锐利的刀片。 ……开始剃好几日都没来得及顾得上的胡茬。 看的北卫无语至极,说了句让他剃须,他还真就半会儿都等不了。 还显得十分着急,急到都不小心在脸上划了个小口子,毛躁笨蛋样瞅的北卫都直翻白眼。 待白先生将两副药方都写好,抬头看见北卫正扭头对着东卫看不上的那个劲儿,一时都被逗笑了。 年纪轻轻,性子活泛是好事。 笑声才把两人注意力拉回,听着白先生指着其中一张药方交代。 “过三两日若是有了好转,便换这张方子。” 而后又指向另一张。 “换了方子若是感到燥热不适,再换这份。” 最后一份药方是最保守温和的,白先生可以保证就算没有自已在旁看顾,用这方子也绝对不会出问题。 又仔细交代了一些该注意的,白先生便起了身。 北卫道了感激,正打算送先生回客房休息。 毕竟是夜半来的,这一夜都没能休息多大会儿,像白先生这个年岁,果真是太受累了。 白先生刚迈到房门口,要随之出门的北卫突然就被东卫拦住了。 他疑惑非常的看着对方,只见东卫小声跟他商量。 “我去送。” 北卫:……??? 懵了几秒,他本来是满脑子问号的,直至瞟见白先生迈出门槛时,被好似不存在一般的暗八伸手扶了一把。 搀扶着朝石阶下头走。 东卫赶忙拍了他一下,急匆匆的追了出去,他才好像仿佛有那么点猜出来这是什么小心思。 盯着三人先后的背影,北卫搓着额角笑出了声。 ……德行。 暗八是知道东卫跟着的,但他半分眼神都没稀得给对方。 若这不是在对方府里,白先生即使救人也只能算客,他早就将之拦住阻挡对方跟随。 离得越远越好。 他忍到回了客院,将白先生送进客房休息,最后将门关上想着在门外缓神。 今夜之前他便可回府,只不过一日一夜不休息,也无所谓。 却没想到迈出房门才发现随行过来的东卫居然没走,还在外头站着。 见他转身,还没说话就先朝他扬起了个粲然的笑容,被初升刚刚高挂起来的阳光洒在脸上,好似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暖阳热度。 眼里依然夹杂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但却奇异的闪烁着微光。 那光亮中好像是欣喜,也好像挂着殷殷期盼,是暗八鲜少能见到的情绪。 而这情绪,并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暗卫的眼中。 至少,暗八是这样觉得。 所以他恍似并未看见,只冰冷的扫了对方一眼,直接忽略装作看不懂东卫想跟他说话的意图。 挪步拉开了距离,在两步之外的窗外尽职尽责站的如一棵风霜不惧的雪松。 白先生在房间内休息,暗八不想跟对方有任何的交流,也不屑于交流。 但令他讶然的是他都已经表明态度,对方竟然并不知趣,没有任何要走的打算。 甚至愣了会儿还朝着这边挪动脚步,这让暗八不禁蹙眉,十分嫌弃的朝东卫甩了个警告的眼刀。 东卫虽然被瞪的下意识缩了迈出的脚尖,却还是立在原地不走,就站在那用直白的目光看着暗八。 “小八。” 被对方跟做贼一样低唤了一声,暗八怒意直窜头顶,手指立刻紧握成拳发出关节活动声。 但他也只是存着满腔的怒气,只攥着拳脸色阴沉,并未搭理东卫。 第267章 小你个头 白先生回房刚刚歇下,暗八不想吵醒先生。 兀自匀气没有再发出动静,依旧仿佛一尊雕像般巍峨不动,只是与周围环境融合的呼吸出现了些微的紊乱。 没得到回应的东卫今日脾气变得异常温和,在沉默中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见对方错开眼神不想搭理自已,犹豫片刻还是厚着脸皮又朝前凑了凑。 毫无意外又被暗八射过来的凛冽目光警告,冷漠到好似立刻想掐住他的脖子。 腰间出府时特意携带的一柄黑鞘短刃都仿佛呼之欲出,整个人气势冰寒要让人血溅当场一般。 东卫只好不再靠近,就立在距离暗八一步之外开口,依旧压低了声线。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暗八没应声,心里早就恨不得将他扔出院子。 偏生东卫根本就不像他预料的那样碰钉子就走,反锲而不舍的接着询问。 “我是东啊,上次,上次与那个癫狂的暗卫交手,我们见过的。” 暗八“……” “就是……就是在五皇子府南巷那次,我与北还送你与暗十回府的。” 就不提北卫还好,一提起来暗八那个火气更旺了,周而复始的想起北卫臭不要脸拉暗十的手,更臭不要脸还把脸凑上去蹭! 第341章 再大的援手也根本掩盖不了心思不纯的事实! 更显得一而再的帮助事出有因,这就是带着目的刻意为之! 念及此暗八的气息更加紊乱了些,收紧的拇指不停的按压骨节,而暗八的沉默让期盼他能想起自已的东卫很是疑惑。 明明不过十几日的时间而已,怎么小八就像是根本不记得自已了呢? 或者说……他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已的脸,蓦然想起自已当时是戴着面具的,如今在府中一直都并未做遮挡。 一张素未谋面的脸,小八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不知对方脑子有什么想法的暗八余光瞟见他跟刚睡醒似的,茫然走神不停蹭自已脸。 默不作声简直无语至极。 ……这人他有病吧? 猝不及防刚才还走神的人突然迈到了跟前,导致暗八下意识将短刃抽出,差不点就削向对方脖子了。 也正是刃锋的金属摩擦声过于凛冽,暗八攥柄的手堪堪停住,默默感受了一番屋内有无动静。 又将刃锋缓缓收回了鞘中,声音冰冷只挤出两个字。 “闭嘴!” 他不想吵到白先生,先生救了暗十性命,也尽心尽力医治了暗九,更是一心钻研祛除暗九身上的奇毒。 于他们几人来说,如同再造父母之恩。 若不然,哪还容得下面前这人没完没了,早一言不合打的不可开交。 第二个原因也因是东卫担忧胞弟已经几日不得休息,暗八能看出来他此时精神已经极度疲惫。 并不想在此时趁人之危。 而差点就被暗八刀刃相向的东卫就仿似没看到他攥柄的手一般,锲而不舍接着跟他解释。 “我上次戴着面具,你可能认不出。” “我也是看见你移步身法才认出来的。” “小八,你轻功真好,都不在北卫之下。” “北卫轻功还没遇到对手,碰上你也有吃亏的时候。” “你在院里守了好几个时辰,我都没发现……” 眼前这个人喋喋不休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还半句有重点的都没有,就跟个鸽子似的在窗户外头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嘀咕个不停! 直把暗八气的终于是忍不住,也不知有没有将房里的白先生吵醒,迅速伸手一把就薅住了东卫的后衣襟。 运气内力扯拽直奔院外飞掠,东卫后半句哽回喉咙里,就那么满脸懵圈被他连提带拽,半跑半飞扯出了院子。 他也压根没想过要还手,立到院外止住脚步还是反应不及的状态,踉跄两步差点扑暗八身上。 被暗八毫不留情的避开了,语气的冰冷的警告。 “现在离开。” 再不走!就别想安然无恙的走! 事实上暗八此刻就想把他多话的那张嘴给卸脱臼,不知道这个话痨是怎么当上的暗卫! 可他终究心存善心,至少对方还有个重伤不醒的弟弟,添上点伤不好照拂。 甩出去刀子一样的眼神就像扎进了稻草堆里,无论他怎么严词警告。 东卫自始至终都用那种“暖和至极”的眼神看着他,半点都没受影响。 “小八。” …… “小……” 暗八:……小你个头!! 唰啦一声隐忍半晌的短刃迅疾脱鞘而出,顺着晨间明亮的光照晃出一道凛冽刺眼的光芒。 准确而狠厉的抹向东卫的颈项,钝面贴着暗八的侧面手腕,吹毛利刃的锋尖毫不留情剐向皮肤。 第268章 能不能滚 警告吓不退,那就用攻势逼退! 然而暗八再次预料错了,杀气腾腾的的攻势没有让东卫做出任何反应,就连刃锋已经贴近要害,他甚至连躲都没躲。 让本就无意取对方性命的暗八只能尽力止住力道,但过近的距离惯性太强烈,堪堪还是在东卫的脖颈皮肤上留下一小条浅浅的触碰。 渗出了丁点的血迹。 反倒让先动手的暗八惊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缓下错愕气不打一处的朝对面人怒吼。 “你有什么毛病?!脑袋傻了!” 怕不真是个傻子!连躲都不知道躲在这愣呆呆的等着掉脑袋! 现在身处二皇子府!他犯得着还真要杀个人不成! 已经划破的皮肤仿佛并没有任何疼痛,暗八气到失态的骂声反倒有了效果。 只见东卫看着暗八气急败坏的收回短刃,冰冷的眼神里怒气冲冲。 他那半晌都没转变的柔和目光终于发生了变化,弯起眼角又扬起了个开心的笑容,眼里的热度更加明显。 仿若冬去春来被微风吹动,最后一层冰凉不见,处处都显现融融暖意。 看在暗八眼里,别扭异常。 作为暗夜中长期蛰伏,不见日光没有身份脸面的暗卫,他不过也是只配有代号的其中一人。 刀光剑影中以身为盾,阴谋诡计中身先土卒。 也无论是成为暗卫,还是成为暗卫之前,暗八早就对这种希冀久未见到,恍如隔世。 他再次在心中默念,这不是一个暗卫该有的神色。 “你能不能滚。” 意外的是此次东卫几乎是立马给了回应,他说。 “这就滚。” 然后又笑意不减的看了暗八一瞬,才不做耽误离开,走了几步又转头低低喊了句。 第342章 “别生气,我滚的很快。” 才迅速真的消失在了暗八视线中。 暗八:…………。 直至午后,昏迷的西卫依旧没有苏醒,白先生休息了三四个时辰,最后又探了一次脉搏。 再三确定不会再有大碍,又尽心嘱咐了两张药方交代好了一切。 番国公主回城的消息是在天黑前传来的,这个时辰城门都已经快要上锁,却不得不因此耽误了关闭的时辰。 本该静谧肃穆的几个皇子府也早早的灯火通明,做好了一切私下或明面的准备。 番国是附属国,且环境贫瘠国土范围狭小,只是已经在恶劣环境下饮风嚼沙的惯了。 才能安稳的处于泱朝边界,靠着年年进贡臣服得一方安稳。 按地位来说,番国顶多算个臣,那公主也只能在名头上称个公主,真要严谨来算。 相比是个大臣之女而已。 但附属国毕竟在名声上还是个国,番王也始终是王。 即使地位天差地别,多少还是要给几分脸面。 何况此次国土内外恐怕都已经知晓,公主在泱朝内被盗匪堵截,险险身死魂消。 若泱朝皇室再不管不顾,败坏大国盛名。 在车驾处于皇城外时,各皇子府才迟迟有了动静,各府侍卫军从各个方向整齐划一,五位皇子先后御马赶往城门方向。 五皇子府距离城门最远,也是拖到最后的。 夜幕都已经黑下来,蓝慕瑾还搂着萧争不撒手,没个急事一样抱着他在寝殿里走来走去。 跟哄孩子似的来回溜达。 反倒是萧争一直不停催促,对他这种反常又合理的举动满脑子的不理解。 “你怎么还不走?天黑了!” 蓝慕瑾凑近贴着他脸边亲了亲,又去捕捉他微微皱起的眉心。 “啧,你干嘛呀外头都没动静了!你几个皇兄早在城门等着了!” 他嚷嚷半天就跟对牛弹琴似的,蓝慕瑾还是忽略了萧争推拒的手心,捆抱着不让他从身上逃脱,锲而不舍没羞没臊的在萧争肩窝拱蹭。 萧争身上的伤痕已经结痂,早已经不用再涂抹伤药。 何况这两日总被他缠着从床上下来就洗澡,洗完澡没多久又捆到床上去腻腻歪歪。 反反复复不知道洗了多少遍澡。 此时身上满是干净的味道和衣衫上的皂角味儿,就像是山涧中常被阳光照耀的枝叶,处处都散发着娇俏盎然。 让蓝慕瑾深吸了一口又一口,欲休不能止。 惹的萧争跟被吸了阳气似的炸毛了,气呼呼的拍了他两巴掌,扯着嗓门大喊。 “快走!那番公主!进城了就差你自已没去!” 咋咋呼呼翻脸的德行把蓝慕瑾逗的笑出了声,终于正儿八经给了个浑不在意的回应。 “她着急就进城,等我做什么?” “进城了正好,我便不去了。” 萧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拘府拘了十来日,蓝慕瑾变了。 整个就跟原来沉稳有度的模样大相径庭,整日也不去书房待着,就从早到晚追着他跑,盯的忒紧好像不定哪会儿他就没了似的! 最过分的是一天里有半日都在寝殿待着! 都在床上待着! 这让萧争怨气颇深,有点怀念那个脾气差脸色冷又讨人嫌的主子,但这不是主要。 重要的是这个当口,所有皇子都在城内相迎,蓝慕瑾怎么能去做那个特例? 这还不让满朝文武有了弹劾的由头,让皇帝再降罚! “你快去!你不去暗八和白老头怎么安稳回来!” 都说好了今夜趁所有眼线都去盯着城门处和番国人,再制造些混乱才能让暗八不容易留下痕迹。 要是不去了,岂不是将眼线全都引到府外了? 蓝慕瑾也只不过是逗逗他,无声叹了口气这才松手将他放下来,门外早已经备好马匹。 侍卫军也按部就班等在府墙外。 只不过一会儿不能瞧见阿争而已,他怎么就觉得不舍至极。 随意的捏了捏萧争的耳垂,他临走之前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遍。 “好好在府中等我,不准跑出去看热闹。” 萧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轰他。 “我知道!” 第269章 赞丽公主 现在府禁全解,太子府估计也会派人在暗处盯着。 最起码的利弊萧争还是知道的。 蓝慕瑾赶在最后一丝夜色深沉彻底,才披星戴月的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侍卫军朝着城门方向赶。 本应快要熄灯安寝的时辰,皇城街头巷尾看热闹的百姓却还三两扎堆。 借着皇城正街寥寥悬挂的灯盏,好奇的交头接耳。 在众多百姓和各方视线眼中,五皇子就是那么抻扯着缰绳,不疾不徐行走在正街街头。 莹白蟒袍缎面被烛火返照着璀璨光辉,举手投足皆是处处贵气,高不可攀。 侍卫军护卫身后,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清脆响彻,也并不显得杂乱。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黑衣暗卫蛰伏跟随,融入夜幕悄无声息。 城门处已经聚集了众多挎刀侍卫,四府守卫看似汇聚,其实各自站立两旁有着无形的划分,面无表情身姿挺拔的听候命令。 第343章 以太子为首,明黄储君蟒袍裹挟着无形威压,与谦和的面色却并未显得违和。 身形魁梧的四皇子紧随而至,沉着的脸色自来隐带杀气,与太子说话时态度明显缓和了几分。 “皇兄,蓝慕瑾还没到,他是打算不来了不成?” 太子没应声,淡漠的瞟向不远处,三皇子的马车就停驻在城门旁。 面色看起来明显孱弱,大病初愈一般的三皇子依旧一身朴素长衫,对上太子望过来的视线即刻带上了和煦的笑意。 谦谦如玉叫人挑不出毛病。 太子自然也善于撑着这明面上的和气,也只似有若无的淡笑,顺而将视线看向另一边。 刚到不久的二皇子神色冰冷,牵动着还未止步的马匹,淡漠的瞟了对面几位一眼,自始至终都没下马。 以那极为厌烦与人接触的习惯,连城门中央靠近的心思都没有。 明晃晃的走过场,一点都不想掩饰。 番国车驾行至城外片刻,与不久前离开皇城的情形完全完全不同。 想当初番国公主离城时,婢女伴随左右,更有二三十名身形壮硕的大汉护卫周围,严谨得当好不威风。 如今不仅人数减半,更是连侍女都少了好几个,清晰明了的能看出来确实是遭了盗匪。 这不加掩饰不护脸面的做法,让几个皇子都神色平淡只当瞧不出来。 怕不是想闹得人尽皆知。 身形娇弱,扶风弱柳的公主被搀扶下了马车,太子才示意城门左右的守卫放行。 也只是象征性的朝前迈了两步,只当相迎了。 在马车上休憩的三皇子就着下人摆好的车凳下了马车,缓步走过去立在太子身侧,苍白的面容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有一种白瓷易碎之感。 这倒显得下车就好似倍受惊吓的公主失了些颜色,唯有神色中的楚楚可怜倒是让人怜悯。 人已经进了城门,太子柔和的声量响起。 “公主赶路辛苦。” “入夜才至,想是已经十分疲乏,城东客栈还算宽敞,今夜便暂且将就一二吧。” 城东客栈是皇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平日里食客住客不断,来往络绎不绝。 今日却因为要迎住番国公主,太子已经吩咐将客栈逐个清扫一空,可谓妥帖周到。 这时候宫门已经落锁,泱朝天子也绝不会在此时接见外臣,这番安排公主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只还是满目惊疑不定的神色,面纱上唯一能看到的一双眼睛逐渐泛起湿意,眼圈微红朝着太子与其余皇子温柔道谢。 唯有在不大想接触人的二皇子那边碰了碰钉子,最后却并未在几个身影当中寻到五皇子。 迟疑了片刻,她不禁装作随意的询问太子。 “五皇子殿下……” 问了半句欲言又止,这话是冲动了,也并未有圣旨命所有皇子都出现在城门,而以太子为首前来迎接的举动,也仅仅是顺势维系两国之间的脸面。 即便有皇子不到场,她也没有任何立场问询。 刻意提及,多少显得有点唐突。 但太子并没有让对方难堪,很自然的将话带过。 “五弟想是有事耽搁了。” 气势跟个门神一样的四皇子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插话,心想蓝慕瑾怕不就是故意不来。 没来,还得别人给他找借口。 得此解释虽然冠冕堂皇,倒也在情理之中,番国公主顺而低下眉睫,微微颔首礼仪周到,莞尔动听的声线口音纯正。 “赞丽惶恐,天黑才至给几位殿下添了麻烦。” 若不是那双深邃的大眼睛过于标志性,无论怎么低眉顺眼都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坦率。 光听说话根本听不出任何疆土外的别扭感。 也因为这公主恐怕是自小荣宠不断,养成了好似天生的高傲,也让太子准确捕捉到了她尽力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失望。 当下太子微微勾了勾嘴角,依旧温和回应。 “何须见外,泱朝何时都欢迎赞丽公主。” 第270章 臣弟空闲的很 吩咐两旁侍卫军迎下车马,太子温煦转身礼让赞丽公主回城。 侍卫军还未将番国余留的部下接管妥当,正街街尾传来了阵清脆整齐的马蹄声。 闻听马蹄数量仅仅只有八九人,再仔细分辨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动静。 众人目光都望向街尾,街灯晃照下从转角暗处出现了缓缓前行的马匹,与猜测的一般数量。 八名侍卫军八匹马护卫左右两侧,中央一匹黑鬃高头骏马恍如隐入暗夜,唯有油亮的毛发如上等锦缎一般泛着光华。 马背上的人一身莹白,冠玉般的面庞就如身上的白缎般莹润清秀,只是神情过于疏离,眉梢眼角都散发着寡淡。 随着马匹不疾不徐的走动,墨发顶上的嵌翡银冠闪烁着光辉熠熠。 更显得整个人好似被凭空托举,仿若步下凡尘的寂立仙人。 即便已经与早就等在城门处的众人远远相望,手中的缰绳仍然不紧不慢的攥在手中,身后还脚步齐整的跟着二十来名侍卫军。 正是姗姗来迟的五皇子。 明明各皇子都带了府中二三十人,可也全是御马而来,自城中府邸到城门骑马也不会超过一炷香的距离。 第344章 单单蓝慕瑾不仅最迟,身后的侍卫军更是徒步跟随。 沉重踏在城街的脚步声远远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被这阵势惊诧到的四皇子率先开口忍不住发出了阴阳怪气的嘲弄。 “太阳都落山了!他还在这练兵呢!” 说完见太子眸色不善的瞪了他一眼,立即又住了嘴不再说话,也是阴阳习惯了,一时都忘了这会儿那番国公主还在场。 不察丢了点身份。 太子不久前才与蓝慕瑾产生了不死不休的冲突,照说不仅不会给对方好脸色,更应揪着对方错处落井下石打压一番。 但太子可不是个蠢的,眼光永远都没有那么短浅。 目光从缓缓靠近的马蹄声收回,转眸看向方才还特意提及五皇子的番国公主身上。 意料之中的从这女人眼中看见了喜色,当下唇角微牵,笑意柔和却不达眼底。 公主赞丽此时确实没刻意掩饰,满腔心思都送至了姗姗来迟的身影那边,深邃的眼瞳少了些精明,显出了些许痴迷。 对面那人御马前来,肩背挺拔。 一举一动,宛如画中仙,淡然飘逸浑然天成。 淡然冰冷的目光半分都不舍得落在自已身上,却依然流泻如水如月华。 到了近前六七步之外便止步不前,身后跟随的侍卫军脚步也戛然而止,使得整个街道出奇的寂静。 还是温煦无言许久的三皇子率先开了口,言语柔和。 “五弟此刻才来,恐是被要事给耽搁了?” 这话说的不失关怀,叫任何人听着都要赞一声谦和,过错提及的不痛不痒。 憋了半晌不得撒气的四皇子见有人先开了头,便按捺不住性子紧接着阴阳怪气。 “那可不就是!五弟可是繁忙的紧,这点功夫恐怕都是百忙之中舍出来的。” 他也不记得每次都在蓝慕瑾这碰软钉子,反正看见他就有气至极,尤其心里现在急的跟着火似的。 上次在太子府将楚忆萧救出来,子卫说是当面扔给五皇子府暗卫了。 拘府十日四皇子简直是担忧的日日不得安寝,生怕以蓝慕瑾的心思缜密,会怀疑上楚忆萧。 方才他一再在太子跟前询问蓝慕瑾,也是着急从对方神色中求证。 但被他夹枪带棒的挤兑了句,蓝慕瑾没有显出任何异样,连怒气都不见反而淡淡牵起了唇角。 对两人的针对没察觉一般,态度十分缓和,尤其对四皇子显出了反常的热络。 “四皇兄说笑,臣弟空闲的很。” 还特意微侧头朝身后瞟了一眼,用让四皇子心生别扭的谦恭语气解释道。 “手下人脚步太慢,还是近来懈怠了,不如皇兄身边随从得力。” 诡异,太诡异。 四皇子突然被这意料之外的回应堵了个语塞,猜不出蓝慕瑾这是又想出了什么计谋。 不仅没在话语中阴回来,还状似给自已扣了个高帽。 ……虽然听起来也不像好话。 说话间蓝慕瑾都没下马,听了两句不痛不痒闲话的太子淡淡看了四皇子一眼,眸光掠过从蓝慕瑾出现便视线不移的赞丽公主。 竟没有发出半句指责,而是和缓着神色接过话,好像两府十日前刀光剑影从未发生。 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兄友弟恭。 “五弟迟来也罢,倒叫赞丽公主好等。” 被提及的番国公主这才回了神,对上五皇子无意间瞟过来的视线内心出现了点慌乱,面上罕见的泛了红。 好在脸颊耳际都覆着面纱,又是夜里根本瞧不清。 第271章 目标 番国处于关外,地广人稀土壤贫瘠气候偏寒,地理环境造成的差异导致民风大有不同。 泱朝民风严谨,向来都是女子处于院墙之内,鲜少抛头露面。 就连勤于书卷的公子,也性子谦和温润有礼。 而关外的百姓更趋于洒脱随性,无论男女皆向往自由。 赞丽虽是公主,但自小也并不似泱朝皇族被圈养于宫墙之内。 而是进出随意与民众打成一片,民间称赞丽公主为造物主赐予盛放的美丽。 她与男子接触并不稀少,所以从没有显现过拘泥,如今见了泱朝五皇子,只被对方随意瞟了一眼,就鲜少的感到了羞涩。 但蓝慕瑾却只是象征性的扫了一瞬,目光片刻都没有停留,转而与太子对视当面。 神色比方才还淡漠了几分,半点都没有想要假装的意思。 “既是久等,何必多等,公主赶路疲乏还是早些回客栈休息。” 说着便直接提拽缰绳让开了道路,身后的侍卫军也齐刷刷的闪到两旁,顺势引路一般将主路让了个干干净净。 至终也没有要下马的意图。 太子倒是想借此斥责,但心中还有更稳妥的打算,不能叫这一时上风蒙蔽。 便叫他蓝慕瑾再嚣张两日。 四皇子也被太子用眼神示意,将要脱口的怒斥硬咽回了嗓子眼里。 他身侧只挑起争端之后便一言不发的三皇子唇角微勾。 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柔和有礼的模样,目光淡然的看着蓝慕瑾马匹让至对面,笑意又深了几分。 反倒是从头至尾连话都没说一句的二皇子,目光冷淡的看着蓝慕瑾提拽缰绳闪至他身侧几步外。 第345章 不屑的看了步行而来的五皇子侍卫军一眼,清晰无比的冷哼出了声。 “装腔作势。” 也就是在皇城之中,城门当前,极为嫌恶看不上的态度仿似都叫人觉得若不是在今日。 若不是番国人还在场,便能当场翻脸打起来。 凭空被他讽刺了的五皇子稳重非常,也只是漠然朝他看了一眼,眼尾下落将情绪掩盖在了眉睫之下。 什么都没说只状似随意的轻甩了几下缰绳,脸色又冷了几分。 情形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必要再在城门处耽搁,夜色渐晚再多留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太子命人彻底将番国车马接替,领着一群人朝城东行去。 蓝慕瑾也不着急,只等人率先离去一段,才御马不远不近的尾随在后。 比平时厌烦人接近身旁的二皇子还要远了一截,几个皇子除了顶前头温润如玉的太子,各个都显得有些反常。 四皇子是心烦没试探出蓝慕瑾究竟有没有疑心楚忆萧,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 三皇子身子孱弱,只能坐马车。 倒是回城坐马车的番国公主,此时迎下了太子派人牵过的马匹,略显坦率的骑马与众皇子同行。 她本意是想借此能距五皇子近一些,或许能借机搭上话。 结果五皇子压根就是有意落后,根本就不给她能找到的机会,半晌都已经到了皇城正中,距城东客栈并不远了。 她才放弃缓下速度特意等待的举动,不大死心的与默然看出一切的太子并驾同行。 太子府迈进的女人多不胜数,即使太子只是将之拘禁,从未给任何一个荣宠。 那周而复返的攀附上来的女人心思也让太子再清楚不过。 哪个女人有心思,心思有多沉,他只需看上一眼便知道。 等一心扑在蓝慕瑾身上的女人终于放弃回神,太子才状似无意的温声搭话。 “若说贤能才干,五弟当属麟角。” 感受到赞丽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回来,太子接连不吝夸奖,仿佛真有了些自愧不如的谦逊。 “五弟自小聪慧,文韬武略皆不在话下,深得父皇器重。” 但太子也并未将话说的太多,这世上谁人又不知皇家本无真心,说的多了只会让人觉得是有意为之。 寥寥两句意图也明显,但无所谓。 只要目的是一致,各自寻求利益罢了,谁又会在乎究竟有没有人特意指引呢。 “将来能得五弟深情之人,福分天赐。” 赞丽不是蠢笨之人,太子这话的意思是要帮自已争得五皇子妃的位置,而她此行目的本身就是奔着蓝慕瑾而来。 此时能多一方帮衬,对她来说有益无害。 太子抛了橄榄枝,她自然不会拒绝,管对方是为了给蓝慕瑾使绊子让他无缘龙椅。 那都不是赞丽此刻在乎的事。 反正,真正与她合谋一气的人,只要结果,不看过程。 一切将会出现的岔子和状况,那人都会谋划的清晰明了。 除去一切绊脚之石。 第272章 敌对 天色昏暗,正街街头悬挂着灯盏。 皇城总归是皇城,白日里车水马龙,晚上远看仍旧灯火通明,昏黄的光亮呼应天际,堂皇神秘。 几个皇子骑马随行,身后又有黑压压的侍卫军护送,叫处于街角看热闹的百姓看来。 公主赞丽仿若被众星捧月一般。 虽然只有太子与之并骑,四皇子不远不近的在旁跟着,后边两个皇子就像无事闲逛那般浑不在意。 跟前面人拉的老远,中间隔了得有三匹马的距离。 冷面寒霜的二皇子一身玄青武服,在昏暗夜色下衬着拒人千里的脸色,显得更加让人惧于直视。 与之相比,五皇子眉目看似柔和许多。 但浑身的威压气势也让百姓只敢处于街角,偷偷望上几眼也得下意识朝黑暗处躲躲。 城中百姓谁不知道,五皇子是个冷血的,偏生了张清秀出尘脸,发狠起来连太子府都敢围。 堂而皇之因着颇受天子偏爱,一点都不把储君长兄放在眼里。 那更别说平民百姓,哪会儿若是碍眼惹得不高兴。 杀剐不也是一句话的事。 人们揣着这种想法暗自琢磨,尤其看见二皇子冷淡的将视线落到五皇子方向时,五皇子更是不加掩饰的漠视了回去。 深邃眸色虽仿佛没带任何情绪,但凭空就让人生出无限胆寒。 百姓只觉得威压沉重,却并不能看出更多,唯有各府隐匿在暗处跟随的影子能分辨。 那是明晃晃的杀意。 五皇子居然对二皇子动了杀意,且毫不掩饰的显现在明面上。 难道,五皇子此刻已经动了想铲除其余势力的心思。 敢围太子府,二皇子定然也更不被他放在眼中。 直至到了城东客栈外,充斥在两人周遭的明显敌意才散去了几分,错开视线默然见太子将赞丽公主扶下马。 手下人也逐步将行李妥善安置。 客栈里灯火通明,门外悬挂着火红的灯笼,映的上等黄花梨厅门有种金碧辉煌之感。 完全可以想象白日里是如何的日进斗金,门庭若市。 自客栈门外朝里看去。 目所能及都是窗明几净,环境怡人,繁复华丽却不失雅致。 第346章 想来门外端正有礼的那个掌柜,也并不是单单是个只有铜臭不负诗书的生意人。 掌柜不过三十来岁,早就在外头等候多时。 虽然也谦恭有礼一直微微欠身,却没显出丁点的市侩。 毕竟是能在皇城中立住脚跟的商贾,气质明显比远地方来的富户还要贵气几分。 直到此时,今日相迎的也算给足了面子。 暂时入了客栈,几位皇子的过场也算是走完了。 可待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善,客栈掌柜也礼迎之后,公主赞丽还是没有迈步进入客栈的意思。 而是一一再次谢过众皇子,纤细腰肢盈盈虚礼,颇有不足一握之感。 这份纤柔媚象,让向来混迹在练武场的四皇子都默然提了口气,为对方发愁似的皱了眉。 倒不是他不欣赏。 这公主光看这柔韧的身段,还有那媚色含情的眼神。 谁看见能不多看几眼。 但欣赏是欣赏,四皇子生母乃是北离长公主,自小长在长公主膝下,性子多少也沾了些彪悍不羁的劲头。 像眼前这种弱柳扶风的身子骨。 只叫他觉得有点牙酸。 ……看着一巴掌都能给腰捏断。 就在四皇子神色别扭的与对方还算彬彬有礼的推诿了两句。 赞丽公主最后还是将视线投向了后方,满含期待的望向沉默不言的五皇子方向。 自城门处回城,五皇子与二皇子的之间仿似已经升起无形硝烟,一路针锋相对没有半分好脸色。 至到此时,两人仿佛也跟商量好了一般,兀自无声较着劲。 一人一边谁也不下马。 连人带马,巍峨不动。 揣着期待满眼温柔的公主半晌也只得到五皇子一个颇为冷淡,疏离至极的眼神。 甚至哪怕是句冠冕堂皇的话,半个字都没惜的给。 若是皇城中哪家朝臣家的姑娘,当面被折了脸面,早就臊红了脸不知所措了。 但赞丽到底是关外的公主,性子与中原人大相径庭,没有半分伤怀,反而目光更加直白。 见对方不理会,她干脆直接抬步朝着对方靠近了过去。 就站在毛发油亮的黑鬃骏马头前,仰头看向直到此刻都不想搭话的蓝慕瑾。 大大方方撑起柔美的笑意主动开口,婉转好听的嗓音里略带着些娇怯。 “五殿下,今日赞丽回城天色已晚,若是明日未得泱皇召见,赞丽想……” “赞丽能否过府拜访?” 第273章 不恕 这番国公主的主动叫周围人难掩讶然,果真是民风自在。 这意思只要不是个傻的,都能看的出来。 可马背上谪仙一样的皇子面容上没有出现任何情绪波动。 既不诧异,也没有立刻回应。 只轻牵马绳安抚着躁动踢踏的马匹,莹白生辉的蟒袍下摆垂顺铺散,金贵到连褶皱都没有半分,给人一种只能远观之感。 一时间周围氛围寂静无声,每个人都等着五皇子是何种态度,又会如何应对。 旁侧漠然观望的二皇子将冷漠的视线收回,不再看马前那个过于直率的番国公主。 转眸盯着蓝慕瑾,神色显出了点嘲弄玩味。 像是饶有兴致的想看对方犯难。 赞丽公主也殷殷期盼的望过去,见蓝慕瑾眼神冷漠,没有丁点情绪波动。 早前她早就领教过五皇子冷血绝情的做派,以自已身份原因,对方不欢迎也是意料之中。 但她不在意,番国虽是小国,好歹也是不容小觑的国土。 她有办法让五皇子既娶自已为妃,仍能继续争得龙椅。 此刻的问题不过是暂时而已,念及此她不死心的再次朝对方询问,言语温柔裹挟着坦然深情。 赞丽“殿下可否,恕赞丽唐突……” 蓝慕瑾“不恕。” 二皇子“……” 蓝慕瑾毫不留情的拒绝打断了赞丽还未说完的话。 令她头次当众明晃晃的丢了脸面,终于难掩窘迫。 也让旁侧漠然正瞧热闹的二皇子下颌一紧,被他这种回应给惊了个猝不及防,眼神怪异的扫了他一眼。 默默收回了目光。 完全没想到会被对方拒绝的如此不留情面,饶是一向不拘小节的赞丽公主,脸色上也终是显出有些挂不住。 偏生蓝慕瑾冷漠就算了,旁侧离得最近的二皇子比他还冷漠。 就那么看戏般看了半晌,见等不到什么热闹嗤笑了声。 干脆将视线都错开,半句都没给解围的意思。 这让自小锦衣玉食被子民爱戴,被番王捧在心尖宠爱的赞丽十分受不住,面纱遮住的脸色极差,唇角都忍不住微微下撇。 好在还是太子给解了围,吩咐掌柜定然要好生招待,一番周折算是游刃有余的将这茬头给揭了过去。 并很是善解人意的朝着赞丽温和一笑,开口安抚。 “五弟性情寡淡,从小就如此。” 虽然知晓太子是夹带着目的劝解,也叫赞丽暂时将心中苦闷驱散了几分。 身份在这,只要是揣着夺权心思的皇子,都不可能会接受外邦公主的示好。 毕竟娶了别国公主,大致就已经意味着在夺位中占了下风。 何况对方还是深谋远虑,机会最大的五皇子。 第347章 不着急,今时不行还有明日,总有一天她能找到机会。 没有再揣着别个放不下的心思,也就识趣的与众皇子再行了一礼,不作耽误转身进了客栈。 蓝慕瑾只等番国人身影大致全部没入客栈中,片刻不留提拽缰绳掉头就走。 面上功夫也不做,与周围人连个招呼也不打,冷漠离去。 同样自回城就沉默不言的三皇子看着他离去,牵着唇角无声淡笑,也让人牵回马车与太子告了退。 二皇子向来就不是个能与人搭话的性子,更是走的决绝,脸色倒是没蓝慕瑾那么臭。 片刻功夫客栈外的侍卫就走了大半,直叫半晌瞪着眼满脑子气愤的四皇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给谁甩脸子来了!” 太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最后视线朝客栈内停留了一瞬,打道回府。 五皇子府在皇城北面,与太子府不是同路,与二皇子也只顺行了一小段。 所以二皇子回府还能远远捕捉见蓝慕瑾回赶的背影,眸光幽深无声笑的不知情绪。 麻烦是奔你来的,岂是一句拒绝就能挡掉? 倒看你如何应对这糟心诡计。 因着来时蓝慕瑾手下的侍卫军有半数都是步行,回府又不如出府时那般不疾不徐。 所以顶头皇子御马前行,后面跟随的侍卫军只能小跑跟随,整齐沉重的步伐在夜里响彻街道当中。 震的边上枝杈草叶都晃动了似的。 远远瞧完热闹各自回家的百姓只见到奔驰的骏马一晃而过,马背上的皇子衣袂翻飞,裹挟着暖和的风流冷着脸朝府邸方向奔。 似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 确实显得十分急切,一路绷着脸回到了府门处,将手中马绳一扔,大跨步就朝着后院奔。 然而方才还脸色不大好的皇子,拐进主院门被寝殿内的灯盏晃照到。 又瞧见大敞的殿门内坐着个托腮走神的少年时,绷着的脸色即刻冰川消融,身上摄人的气势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朝着见到他立马从走神中直起身的少年张开了双臂。 第274章 有味儿 蓝慕瑾真的没想到萧争如此听了话。 不仅留在主院不离开也不捣乱,好似还特意要证明自已言而有信。 专门搬了个凳子坐着等。 老老实实坐在了门槛内。 真真正正宣示着他果然是连殿门都没出。 直到从一直盯着的院门处看见他回来,才冷不丁就将脊背挺的笔直。 从凳子上直接窜出了门槛,连蹦带跃的朝他迎了一段,瞪着大眼不可置信。 “怎么这么快!” 这才多大会儿? 他还没来得及犯困呢怎么就又回来了?满脑子疑问的萧争没得到回应,反而是被蓝慕瑾从府门一路快步带过来的风扑了一脸。 也被抱了满怀。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捆上了,连抱带提双脚糊里糊涂就离了地。 等错愕完,他早已经挂在了蓝慕瑾身上,手臂圈着对方肩膀贴上了泛凉的鼻尖。 这还没半个时辰的功夫,蓝慕瑾就跟两日没见了一样从头到脚都想念,望着阿争懵然不解的大眼,喜欢的恨不得捆在身上带着。 “你很乖。” 乖这个字还是萧争故意逗他时带出来的,如今他倒是学以致用了。 这措手不及的热情让萧争皱了眉头,跟看神经病似的盯着他观察了半晌。 最后还在蓝慕瑾疑惑对方眼里为何有怀疑时。 埋头在他身上吸气。 深吸一口,换个地方又深吸一口。 跟个觅食的狗崽儿一样嗅来嗅去,也不知道在闻什么东西。 “阿争,你在闻什么?” 平时萧争也喜欢贴着他身上闻,但都不像这会儿这样左闻闻右闻闻的,反应了会儿蓝慕瑾突然升起了股子紧张。 但仔细一想,他可自始至终都没下马,连那番国公主的五步之内都没靠近。 身上绝不可能沾染什么脂粉气。 待到萧争嗅了半天,才歪过头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想法都有了自我怀疑。 有那么丁点的没底气。 被盯的发毛了,喉结还吞咽了一次。 “我没……” 他都忍不住想保证自已绝对没有沾染谁,被萧争瘪嘴打断。 “你臭了。” 蓝慕瑾:……? “你身上臭了。” 蓝慕瑾:……! “有一股子马味儿。” …… 他竟然忘了萧争嘴里永远都会蹦出不让人失望的话茬。 直让他方才还提心吊胆生怕对方耍赖生气的心思,瞬间垮塌一空。 懵了一瞬咬牙切齿的轻斥。 “胡说。” 什么身上有马味儿,府里的马匹日日都清洗的干干净净,那毛发油亮的比云锦缎子都顺滑。 哪来的味儿?! 很快他就意会过来萧争在逗他,盯着对方恶趣味顽皮的gie gie乐,兀自匀了一大口气。 恨不得咬这傻东西一口。 可想了半天总归是想,他气势冲冲的将口唇凑到萧争脸蛋边,最后就变成啵了一口。 萧争歪着脸躲了躲,挂在他身上笑抖成了筛子。 就那么被蓝慕瑾连捆带挂带回了寝殿,没多久就传出了萧争气愤的喊声。 第348章 “干什么你!!” 蓝慕瑾把挣扎的人捆在身上不让他动弹,正儿八经的开口。 “你再闻闻,到底什么味儿?” 萧争半贴半躺,揪着他衣领认了怂。 “香味儿,好闻的味儿,迷人的味儿。” 一点不要脸面的怂样毫无意外又给蓝慕瑾逗笑了,最后还是舍不得再折腾他,反而吩咐下人在旁殿备了热水。 真的重新洗了一遍。 等他再回到寝殿时,萧争已经翘着腿半趴在床榻上昏昏欲睡。 臂弯里还搂着个枕头。 他小心翼翼的将占了大半个床的人往里挪了挪,才轻手轻脚的在萧争身旁躺下。 盯着对方已经垂下的眼睫看了一会儿,声量低低呓语般。 “阿争,辛苦你在府里几日。” “待番国公主这套把戏过去,我再想办法解决太子府的麻烦。” 也不止太子府的麻烦,还有皇宫的麻烦。 天玑殿里那位早已经留意阿争,若不想个长久之计,怕是永远都不得安生。 无声叹了口气,蓝慕瑾转而语气中带上了无限宠溺,朝好像已经睡着的人笑意浅浅。 “不叫你烦闷着,给你寻了个伴儿。” 方才还已经昏昏沉沉的萧争就像是听到了,顺嘴接了句梦话。 “什么伴儿?” 但他也只接了三两个字,而后抿了抿唇又没了意识,糊涂样儿显得又精又笨。 让蓝慕瑾差点忍不住笑出声,顺手将人往自已怀里捞了捞,而没舍得过多吵醒他。 只将耳畔的发丝替他撩开,在额头上浅浅印上一吻。 “你想见的人。” 第275章 要穿暗卫服 萧争此时早已经到睡梦中见周公了,没听见蓝慕瑾后来说的话。 这一夜安眠,等他再睁开眼外头天色已经大亮,蓝慕瑾也已经不在旁边。 只有他自已胳膊腿伸出去几乎占了整张床,胸口还塞着一团被子。 盯着空旷无人的寝殿发了会儿愣,他才跟满血复活似的翻起来下了床,叮叮咣咣的四处翻找。 直至蓝慕瑾迈进殿门,从外殿就能瞧见他坐在床沿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醒了?” 转而就要唤院外下人端洗漱用水,被萧争一个问题问住了。 “我衣服呢?” 衣服? 蓝慕瑾看向他身上松垮垂坠的里衣,又被萧争紧接着一句追问。 “府禁都解了!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我不能再穿着里衣进进出出!” 说起来萧争自受伤以后,为了避免剐蹭伤口一直都穿里衣,后来伤口结痂却也成了习惯。 早把什么穿衣冠发忘的一干二净,恍似过上了现代那样随意的日子。 还是宅家的那种。 确实也不能一直如此,府门开了,蓝慕瑾也生怕哪会儿萧争这副模样让外人瞧见,笑意温和的应和。 “我叫人给你准备。” 其实他早已经吩咐管家按身量给萧争准备了衣裳,但因为府禁不得进出,他便一直没有提及。 就让阿争穿着那身薄的像没有似的里衣,每次捞过来时都像个扑腾的泥鳅。 不好逮,但逮到了好占便宜。 但萧争又好似猜到了似的,连连重复。 “我要暗卫服!给我拿暗卫服!” 这让蓝慕瑾顿了一瞬,在他心里萧争早就不是个暗卫,往后他也没有打算再让阿争以一个暗卫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即使现在还不能给他个可以昭告天下的身份,但他不想他是个暗卫。 蓝慕瑾本以为萧争也是这么想,至少自此可以在府内处在光明下,哪怕是以一个公子的身份。 但阿争现在跟他说,要穿暗卫服。 还是那样通身漆黑的作为一个影子。 仿佛时时提醒着,他是从阴霾幽暗处活下来的,永远也见不得光。 可,蓝慕瑾此刻竟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对萧争来说,也只有还是个不得已面示人的暗卫,将身份容颜都隐藏在恶鬼轮廓之下的暗卫。 才是最正确的做选择。 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不会被所有人都紧盯不放,不会将算计都引到身上。 “好。” 见蓝慕瑾如此轻易的答应,萧争反而感到了些意外,他其实是心里早就有了琢磨。 对往后也有了一点算不上成熟的打算。 但他又生怕因为自已,会给蓝慕瑾惹上更多本不该承受的麻烦。 这会儿看着蓝慕瑾朝他露出温柔的笑,笑意中总瞧着像是有那么点牵强。 萧争知道他又多想了。 心头一酸,就把本来打算隐藏在心底的心思忍不住朝对方坦白了。 “我得穿暗卫服!还有用!” 他看见蓝慕瑾蕴含难过的双眼里浮现疑惑,走过去双臂紧紧圈上了对方的腰。 “蓝慕瑾,我又要给你添负累了。” 五皇子寝殿里安静了将近半个时辰,晨光逐渐浓烈时,伺候的下人才得到吩咐进进出出。 萧争净面之后换上了熟悉的软布墨色武服。 坐在铜镜前顺其自然的让蓝慕瑾帮他冠发。 与通身漆黑的暗卫服一样,他的发丝也仅仅被一根黑绳简易的扎起,没有任何累赘的装饰。 第349章 等收拾妥当,他起身抻了抻衣衫下摆,甩了甩活泛的马尾。 原地蹦了两下,轻盈跳脱。 就是那身平平无奇的装束,是蓝慕瑾几年间日日都会得见的装束。 就只因衬上了一张令他时刻欢喜,面如冠玉的脸庞,脸上清秀的眉梢微微弯了弯,一双灵动的大眼也随之笑意盈盈。 那个少年再次变成了潇洒不羁的模样,服帖的领口窄窄的腰身,挂着狡黠的神色。 笑起来像一株盛放在黑夜中的白玉兰。 就在此刻,在对面少年俊朗不凡的跳脱下,百姓心中高不可攀的五殿下,竟然生出了些配之不及的幸运感。 幸好。 幸好阿争被上天送到了他身边。 已经盛夏的季节日头总是挂的早,不一会儿就显出了些炎热,萧争身上轻盈利落,本来想抽了双刀去院里耍上阵。 没想到才刚出了寝殿门槛,就望见白先生出现在了院门口。 朴素长衫还带着晨间花枝间沾染的露水,苍苍半白的头发就像落了一层霜雪。 身后还跟着肩挂药箱的薛不苦。 薛不苦心里有些心疼师父,因为白先生是昨夜趁所有皇子带人出府迎番国公主,各方眼线也紧盯城门的机会。 被府中几个身手极快的暗卫混淆视线,趁乱护送回的府。 师父都已经这把年纪,怎么总经得起这么折腾呢。 但即便两日内来回奔波了两府,白先生还是于今晨早早就起了身,一心记挂着这两日还没给萧公子诊脉。 这让萧争也非常意外,脚比脑子快,就干脆利落的就从连廊扶手处单手窜了过去。 紧跑几步迎上白先生,到跟前乐乐呵呵的唤了声。 “神医大叔!” 这十多日已经听习惯了这个称呼,白先生笑的慈祥。 他已年过花甲,而萧争还没过双十。 按年岁来算,对方就算称他一声爷爷也是够的,但萧争早说了。 “神医大叔不老,身板看着正当年,除了头发白了点,胡子多了点,手指瘦了点。” 跟走路生风的管家大叔一样,很年轻,只能叫大叔。 白先生很喜欢萧争。 这个公子总是将真挚挂在脸上,时时刻刻眼里也不吝善意。 说起话来顽劣中却也从不失礼数。 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神医大叔!你什么时辰回来的!是不是还没用早膳?” 说完就转身朝回望,白先生赶紧拉住了他,连连摇头温声阻止。 “萧公子别忙,老朽两日不在府中,还是先探探毒性有没有改善。” 第276章 牵手 若是不及时拦住萧争,恐怕他又会像之前一样咋咋呼呼的去给自已要肉包子吃。 院里的说话声蓝慕瑾早就听见了,他昨夜沐浴之后便得暗七禀报,已经将白先生安全带回。 此时不过清晨,早前都是傍晚请脉的先生早早就过来。 这让蓝慕瑾不禁也感到十分感动和愧对,迈出殿门迎了一段,言语满是真诚。 “此番真是劳累先生。” 院外下人又搬了桌椅在院中,躲着升起的阳光搁置在了茂盛的梧桐下,萧争与白先生坐在正当面。 轻轻按在手腕上的手消瘦,苍老。 却有着温热令人心安的温度,过了会儿才给了回应。 “脉像目前没有任何问题,但汤药还要坚持,切不可懈怠。” 而后白先生就侧身看向立在身后的薛不苦,示意他也探脉诊断一番。 薛不苦有点犹豫,毕竟五殿下就在旁坐着,虽然眸色并不冰冷,可主子的威压哪是他一小小府医能轻易忽略的。 这一犹豫倒让萧争意会过来,顺而还将护腕又往上抻了抻,手伸了过去。 “小薛大夫可不能想着偷懒,将来难不成总让师父累着,你也不想着分担分担?” 给薛不苦说愣了瞬,偷偷扫了眼一眼未发的五殿下。 五殿下压根好像没在意,看向萧公子时嘴角还牵了牵。 薛不苦又见师父也朝自已笑,这才松下了紧张心绪,小心翼翼的虚心求教。 白先生师徒没多留,再次谢绝了萧争想讨点心招待的好意,摆摆手离去了。 萧争与蓝慕瑾送了几步,突然转身说道。 “白先生说不要点心那是客套!你让人给送药园子去吧?” 得到蓝慕瑾准确的答复,才急急忙忙去取了方才放在连廊处的弯刀,想着趁日头还不算太烈,赶紧耍上一阵。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盛夏阳光的毒辣,还没一小会儿他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脑瓜顶也被阳光晒的灼烫,无可奈何只好跑回寝殿去乘凉。 这就盛夏了,但皇子寝殿里却总是明显比外头清凉。 他仰着下颌朝屋顶望,也不知蓝慕瑾这寝殿是做了什么房屋改良,苦苦琢磨为啥寝殿里温度要凉爽一些。 管家从院门进来,就看见他抬着脸不知道在找什么,鬼灵精怪。 怪讨喜的。 以至于到了寝殿门外走廊处,都没先给皇子请安,而是熟络的询问萧争。 “萧公子看什么呢?” 萧争被管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回应道。 “哟管家大叔!你脚步不仅快!还轻!走过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是不是江湖上退隐的高手?” 第350章 一套胡说八道直给管家逗笑了,拍了拍他手臂打断。 “老头子要是高手,还能只管个杂物房?” 想起那堆满了东西的库房,萧争不置可否,那倒是。 “我就想看看这屋顶有多厚。” 管家还想再跟他搭话,余光扫见五殿下已经站到了萧争身后,这才想起来赶紧禀告。 “殿下,出城的人回来了,此刻就在前院。” 侧着视线盯着萧争傻样,蓝慕瑾温和的笑笑回应。 “嗯。” 直让管家都感到一阵欣喜,有萧公子在主院陪着,殿下最近好似越来越爱笑了。 继而又匆匆告了退,说是去准备客房。 萧争云里雾里,转回头询问道。 “什么出城的人?” 昨个不才解了府禁?怎么就有人出城了? 蓝慕瑾眼里温柔一片,牵起他的手迈出了殿门,学着萧争曾经说过的词汇回应道。 “给你个惊喜。” 两人出了主院,循着小径走在青石路上,两旁环绕着修剪整齐的绿植,枝叶紧蹙中还点缀着半开的骨朵。 虽并没有从主路过去,但毕竟晨间劳碌。 即便是没什么人久待的园子里,也不免不时有来往下人经过,萧争动了动被蓝慕瑾攥着的手指。 有点紧张的四处张望。 可蓝慕瑾察觉到他想挣脱又攥紧了几分,手心的温热将他有些泛凉的指尖重重包裹。 有着令他心安的温度。 “你是不是忘了,这不是在主院?” 轻攥的力道让萧争眷恋,可他更担忧。 两人这些日子再怎么亲密的拥抱,亲吻,那也仅仅是因为处在主院那无人的四方墙。 不会被别人看见,也不会被别人知晓传扬。 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这样,毫不避讳的牵着手,在府中四处明目张胆的晃来晃去。 万一被哪个嘴快的下人瞧见私下嚼舌根,那可怎么办? 但他抬眸对上蓝慕瑾望回来的视线,被对方眼里坦荡的笑意温柔到,即刻碰乱了心弦。 直至快到了前院,萧争终还是担惊受怕的将手抽了回来,还藏在了身后。 就算蓝慕瑾不在乎,他不能也跟着不在乎。 往后还有重重危机和困难等着蓝慕瑾,萧争不想再此时为了那么丁点的满足,就提前让他因为名声处于下风。 平白让他受到更多的挤兑绊子。 好在离前院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了,蓝慕瑾也没再执拗的去拉他的手,反而停在原地不再朝前走了。 他对萧争说。 “你去吧。” 在萧争懵然没理解的注视下,眼神里是无尽包容和温柔。 “是在等你。” 萧争反应了好半晌,才望着蓝慕瑾朝前继续走,他走的每一步都带着犹疑和猜测。 也自始至终都看着蓝慕瑾,直到他已经从蓝慕瑾身边擦身过去,已经走出去好几步。 还犹犹豫豫的回头回头看。 十几步他走的有点久,最后迈进前院拱门处时心里的那点疑惑和期待忽然就变成了害怕。 他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很久,除了蓝慕瑾,除了身边的几个兄弟。 能让他想起的其他任何事,全都是痛苦的,难熬的,崩溃的。 又有什么人,揣着思念能在等他呢。 就那么怀揣忐忑朝前走,前面忽然传来了清脆的笑声。 笑一阵停一阵,还连带着柔柔的说话声。 “爷爷,你摸摸它软不软?它可干净了!” 那声音活泼灵动,天真又甜美,听在萧争耳中仿似莞尔动听的天籁。 却也犹如凭空栓在心头的一截细线,分外清晰的牵扯出了久积在胸腔内的闷疼。 第277章 重逢 顺着声音抬眸望去,庭院里站着个个头不高的小姑娘。 还是萧争记忆中那张圆圆的小脸蛋,细软的发丝依旧在头顶捆成了两个团揪揪。 只是身上本来快洗褪色的衣裤被换成了新的。 是件跟清水河一样湛蓝清澈的小裙子。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肥肥的大兔子,此时正费力的举起来给管家看个仔细,嘴里叨叨着。 “可太沉啦!” 管家想接过去替她抱一会儿,却被她执拗的躲开了,还非常认真的解释。 “爷爷,你年纪大了,可抱不动,还是小丫抱着吧!” 懵懂孝顺的模样好似早就成了习惯,也或许这种话,她曾经与自已的爷爷说过无数遍。 这让本就说不出话的萧争几乎红了眼眶。 又在对面小孩察觉望过来的时候,生生忍了回去。 略显忙乱的朝前走了几步。 看见萧争的小姑娘愣了老半天,因为她并没有见过萧争本来的长相。 她朝萧争身上的衣服看了看,又无比认真的盯着萧争的眼睛看。 过了会儿。 最后终于提着兔子一跑一颠的奔了过去,咧着嘴眼睛又乐眯成了一条缝。 那兔子不是当初萧争给她的那只,因为这是只白兔。 “哥哥?” 幼小而稚嫩的小童音里掩藏不住欢喜,到了萧争面前的时候小圆脸蛋儿都笑出了坑。 “是你吗哥哥?” 萧争赶紧屈身蹲在地上,替她把都要撒手的兔子托住,也欣喜开心的回答。 第351章 “是我呀!” 小姑娘笑的更开心了,扯着萧争的衣服下摆把兔子放在了他膝头,咯咯咯的乐。 “你的面具呢?你不戴面具我都不能认出你!” “哥哥我不嫌你面具难看啦!我不会再被吓哭了。” 她说她不会再被吓哭了,可萧争分明看见小孩儿眼圈还泛着肿,说话也有那么点鼻音,像是不久前才哭过。 转而他就看到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小姑娘瘪了瘪嘴,虽然没哭但还是委屈的不得了。 指着兔子有了那么点难过内疚。 “这不是小灰毛了哥哥,我不小心把它给丢了。” 小姑娘真的没哭,但眼泪已经在眼圈里蓄成了一汪即将蔓延的清泉,已经溢至边沿堪堪没有下落。 小灰毛早就丢了。 早在那天睡梦中被惊醒,在突如其来的黑影窜动中,混乱砍杀中。 她就找不到了。 周围蔓延着让她害怕的血腥味,还有喊叫声,可她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眼睛被人给遮住了,她的怀里空空的,兔子跑了。 但她没办法去找,等她哭着再去找时,就再也找不到了。 爷爷也找不到了。 领头叔叔说,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再受累了,往后都不用再搬那些沉沉的木头,可以去好地方享福了。 爷爷不带着她,是因为她年岁还小呢。 要去看够了外头没见过的花儿,朵儿,穿跟花朵一样好看的衣裳。 等她的头发也白了,也像爷爷那样没力气了,才能跟着去。 那是小丫第一次忍着眼泪没哭,她也想再听话一点,这样爷爷看不见她哭,就能放心享福了。 积攒的眼泪却怎么忍也忍不住,就像清水河的河水一样,总也流不完。 不被人看见,藏在深夜里。 爷爷说了,女孩可以哭。 “那这个兔子是哪来的?” 萧争的指尖一片冰凉,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紧张,碰触到兔子的毛发时温温热热柔软一片,听见小孩儿带着鼻音的解释。 “这个是带我回来的哥哥送给我的,是在集市上买来的。” “你看,它的毛毛有多白多干净?” 这只兔子肥的过分,柔软的绒毛雪白雪白,嵌着一对儿红眼睛。 一看就是家养的,萧争揉搓着兔子顺其自然的劝慰。 “小灰毛是野地里的,它也得跑回草丛里生活。” “这大肥兔子才是能养的,你看它毛那么白,就不能再叫小灰毛了。” 姑娘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兔子,头上扎的小秋秋松松散散,又抬起脸满怀期待的问萧争。 “那给它叫什么呢哥哥?” 萧争“叫什么?” 小孩儿“是呀叫什么呢?” 萧争“小雪花。” 反正总不能叫小白毛吧,那兔子多倒霉啊。 这个萧争信手拈来自已都觉得俗气至极的名字,可叫小孩儿高兴坏了,激动到都拍巴掌。 “小雪花好听!以后他还会长大吗哥哥?” 看了眼膝头肥的死沉活沉的大兔子,萧争违心的撒了个谎。 “应该能。” 再长大,再大下锅够仨人吃。 一直在旁瞧热闹的管家都被俩人乐眯了眼,看见五殿下已经立在了拱门处,才紧着跟小姑娘商量。 “丫啊,爷爷叫人给你收拾了个小院子,往后你就在院里给兔子搭个窝。” 小丫开心的蹲着蹦,萧争反而心里咯噔一下子,看向管家动了动嘴唇。 “她住哪?” 管家乐呵呵的回应。 “就在外院西边,偏点,但是跑跑跳跳的方便。” 这莫名其妙的安排让萧争更慌了,朝扯兔子往回捞的小孩儿询问。 “你是……暗十三,还是暗十四?” 都给小孩儿问懵了,用弯月笑眼睛茫然的回应。 “我是小丫啊哥哥。” 就在萧争有点不确定这小孩儿捡回来是会被当暗卫培养的时候,蓝慕瑾已经站在他身后说了话。 “她往后就住在府里,我会请个先生教她识字。” “给她温饱,随她所愿,想点香剪枝,想琴棋书画,或是想习武练功。” “她可以自已选。” 萧争抬起下颌,眼圈泛红的望着自已身旁这个难掩贵气的皇子,他肩背结实,他气质翩然。 他是会将自已随口言语放在心上,会将自已心思猜透拆解,是不想给自已留哪怕一丁点遗憾的人。 也是萧争心中,最顶天立地的依靠。 “你什么时候派人去接她的?” 拘禁都过了十多日,那些工匠就算依旧留下造桥,这么久也该散了吧。 蓝慕瑾又是如何费劲千辛万苦将人给寻回来的呢? 但蓝慕瑾只是温柔的看着他,在这种深情展露无余的目光中。 府门处遥遥传来了一声激动大吼。 “大侠——!!” 惊的萧争猛然转回头朝外看去,领头汉子憨厚的笑容映入视线中。 带着那个淘气的驴蛋小子。 第278章 留在皇城 驴蛋小子挣开他爹的手,甩着短胳膊就朝里奔。 跟个撒丫子尥蹶子的小毛驴似的,边跑边提裤子,也亏得皇子府洒扫的干净铺的青石板。 第352章 不然萧争都怀疑他屁股后头能带起一溜烟。 连蹦带窜转眼就奔到了前头,仰着头盯着萧争的脸,张着嘴歪着脑袋发傻。 就在萧争都快被他这种眼神洞穿时,小孩儿才皱着眉头问。 “大侠!你是大侠吗?”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挠头发,刚才远远的看见就很像,因为还是那身黑衣服,也还是记忆里那个身形。 可真跑到了近前,看见对方脸的时候他又有点怀疑自已认错了。 以前的大侠戴着个吓人的面具,虽然乍一看就像个鬼,但大侠就应该是那个样! 哎威风凛凛,看见就能让人害怕。 然而眼前这个人,长得白白净净,眉眼清秀的就像个大姑娘,连嘴唇都像点了红似的。 虽然盯着自已的那双眼让他觉得有点熟悉,但还是太不像了。 直到萧争被他这十几秒盯的发毛了,又见他那个脏手想去扯小姑娘干干净净的裙子,气不打一处来的呵斥了句。 “驴蛋,你想挨揍吗?” 受了威胁的小孩儿这才又乐开了,咧着嘴嬉皮嬉皮的乐。 再次露出了滑稽的两颗豁豁牙。 “真是你啊大侠!我还以为你行走江湖劫富济贫去了呢!没想到你回家啦!” “你家里这么富裕!!能住这老大屋子……唔……” 口无遮拦扯着嗓门的喊声消了半截,小孩儿被他爹一把捞过去捂住了嘴。 胳膊腿连挥舞带扑腾,手指着四周那一排排的屋子呜呜呜。 领头汉子脸色尴尬,惊慌夹着自已儿子呵斥他住嘴。 小孩儿踢腾着腿去掰捂在嘴上的手,状似还有好多说不完的话想往外倒腾。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小孩儿不懂事,我这就教训他!” 可能是生怕被贵人怪罪,领头汉子一个劲儿的与对面皇子告罪,连视线都不敢往对面人身上递,也不懂怎么行礼。 只好低着头一直弯腰道歉。 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进过皇子府。 皇子府规矩多,都怪他提前没将孩子管好,他们这没见过世面的穷百姓,连孩子都跟着见识短浅。 蓝慕瑾静静的伫立在萧争身旁,没有说话。 自从他知道,阿争不属于这个地方,曾经生活的地方也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与阿争在一起的这些时日,不管是暗十一没眼色惹了他烦闷。 还是哪个下人失了规矩,蓝慕瑾都装作不知,也几乎没再怪罪过谁。 此时更是直接保持了缄默,像以往一样无言循着萧争做出的反应,从对方掩盖不住的神色和动作中。 默默了解阿争内心真正的想法。 也正如他预料的那般,萧争的脸上几不可查的显出了些难受,手指抬的犹犹豫豫。 好似犹豫究竟要说什么话,才能抹去领头汉子由心而发的仓惶和自卑。 萧争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心里想着是像当初一样,与这爱笑的汉子打趣逗笑无话不谈。 可对方眼里的胆怯实在显露的过于明显。 当初在清水河旁即使都没见过自已面目,也并不显得疏离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最后也只浅淡温和的说了句。 “领头大哥,你给他放下吧。” 得到赦免令的驴蛋小子挣扎的更厉害了,不停呜呜呜还开始晃脑袋,却依然挣脱不开他爹的桎梏。 领头汉子整天风来雨去的辛劳着,胳膊都比一般人粗一圈,勒着他儿子跟提个小鸡崽子似的。 听到萧争朝自已说话,他拘禁的笑了笑,一口白牙显得皮肤更加黝黑了。 手上力道只松了松,却没敢真的撒了手,怕他儿子嚷嚷的烦再真惹了祸,指不定就会掉了脑袋呢。 偷偷观瞧五皇子确实没怪罪,才拘禁无措的又看向萧争。 对面公子生的清秀俊朗,风姿不凡。 身上穿的还是一身墨色武服,与当初他看见的一模一样,可他实在没想到那个恐怖渗人的鬼面之下。 竟是这么柔和的眉目。 尤其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含了情,浅浅笑着时流淌着明艳动人的善意。 还那么年轻,根本猜不出是个武功高强的神秘人,但他听说话就能认出来,这就是当初跟自已说话的公子。 语调,声线。 有着别人朝他开口时没有的熟络。 此时能再次见到萧争,领头汉子还没开口就先红了眼眶,那眼底的酸意让萧争不知从何而起。 面前这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突然就失了成熟稳重,抖了抖嘴唇开口朝萧争说出了第一句话。 “桥完工了。” 寥寥四个字,让萧争脸上的懵然不再,即刻浮起了灿然的笑意。 领头汉子真的以为这闷在心头的话,再也无法给个交代,会成为永远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教他造桥的公子了。 汉子作为所有工匠的领头人,即使在那么混乱的场面那种骇人的危险下,也要尽可能的保全所有人。 所以他的注意力不停的分散在砍杀中,也是亲眼看见萧争将人引开了大半,眼睁睁的看着无数黑衣人追着萧争离开的那个方向而去。 层出不穷,全都消失在了黑夜里。 当时他真的认为,这个曾与自已促膝长谈的善良公子,恐怕是活不成了。 第353章 “公子,你没事,太好了。” 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也是心里真正的期盼。 或许也是不想让自已的情绪感染萧争,领头汉子脸上又撑起了憨憨的笑容,乐的眼角都挤出了些许皱纹。 显得比他的年岁要老态了些,那也是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皮肤都成了古铜色。 但如今不同了,他憨笑着眼藏不住腼腆,解释道。 “公子,往后我就留在皇城了。” “殿下收留了我们所有人,从今往后我们,我们都是五皇子府的工匠。” 他说着说着眼圈比刚才还红了几分,嗫嚅着半晌发不出声音,最后激动到拉拽着他儿子噗通跪在了地上。 朝着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五皇子磕头。 第279章 卿欢 从今往后,他们这十几个人,就全是五皇子府的工匠了。 十几个拖家带口零零散散的人,是他舍不得忍不下撇下的人。 也是个个都是没了安稳的养家来源,只为了一餐温饱年节添件新衣的人。 更是领头汉子在曾经到过的每一个地方,带走的最苦难的人。 年长的顶头已生白发,年幼的个头还没他肩膀高。 数量十几个,却要用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该做的事,说不好听的,就是一群让别人看不上眼的累赘而已。 何德何能才能得了天大的照拂,被五皇子府收留。 他不知道从何种感激的话来开口,只能一个头一个头的磕在地上,转瞬的功夫反应不及就砰砰砰磕了好几个。 惊的萧争一把将他给薅了起来,知道他身板结实,还特意散了功夫。 慌乱中浑厚的内力不经收敛,轰起了青石板缝隙中几乎看不见的土尘,好在人也顺利的被他一下子抻了起来,还顺手提了一把脚步踉跄的小男孩。 “桥修好了我该感谢你!你这是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境况让萧争有些气恼,转而汉子又腼腆的笑了,他说。 “殿下为我们安排了住处,现在他们都在城边上。” 皇子府的侍卫军其实是带着这些人直接到了准备的住处,但他心里总是搁置不下,所以连院门都没进。 直接就奔了五皇子府。 在旁的管家一看赶紧出声宽慰着。 “年轻人不用着急,你且先回去安排住处,若是哪些不方便的地方跟我说。” “往后府里你是要常来常往的,且得听候差遣。” 这话让领头汉子心里安稳了些许,他往后都是五皇子府的下人,这天大的恩情,能还的时日还长呢。 也不便以现在风尘仆仆的模样再扰了主子清净,他听从管家的安排随着来时带路的侍卫返回。 离开前,笑的依旧腼腆,朝蓝慕瑾和萧争又行了一礼。 “小人路行川,此生都为殿下差遣。” 待两人已经出了府门,乖乖巧巧等待的小姑娘才仰头看着萧争说道。 “哥哥,大川伯伯是个顶好的人!” 萧争当然知道,从他看见这个汉子的第一眼,看见他对所有人都照拂不停的时候。 早就知道了。 捏了捏小丫的脸蛋,萧争一手提起了那只大兔子,另一手拉着小姑娘的手,顺而看向了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蓝慕瑾。 “一起去搭兔子窝么。” 谁家皇子能去搭兔子窝。 蓝慕瑾当然不想回应这种荒唐至极的邀请。 但他又没有办法。 因为阿争望过来的眼神有着比以往更加浓厚的温柔,浓稠到将那些顽劣,乖张,跳脱都被覆盖消失。 瞳色中只映射着他一个人的影子。 脚步也就不受控制的随着兴高采烈的人走了,虽然并没有答应会帮着搭兔子窝。 这可把老管家给忙坏了,眼看着萧公子领着丫头朝西院走,连殿下都在旁不疾不徐的跟着。 他只好将腿脚都施展开,急急匆匆的赶在几人前面,带着几个下人撒开丫子朝西院跑。 哪还真能让主子去搭兔子窝?!成何体统! 前院很大,除了必经主院那个拱门,两面都坐落着房屋,从外观看都长得一模一样。 东边有个略大一些的院子,是下人的住处。 西边隔的略远,来往忙活显得有些不大方便,尤其早期建府时为了美观,在前院栽种了团簇的绿植。 如今已经到了夏季,更显得郁郁葱葱。 茂盛的枝叶中有错综复杂的石子路,中间还嵌着个很小的水池子。 水中探出了娇艳欲滴的重瓣莲,是令小姑娘惊喜的白粉色,洁白无暇的花瓣嫩生生的,边沿泛着淡淡的粉。 探过头去闻,香味儿中夹杂着泥土味儿。 过了荷花池,已经能看见管家说的小院子,萧争领着小丫悠闲朝前走,小孩儿美的跑跑跳跳。 倒显得蓝慕瑾步伐慢了些,萧争心想让蓝慕瑾牵着孩子走的事情不大可能发生。 这种事情他也不会去为难他。 察觉到萧争不时往后看,蓝慕瑾开口解释道。 “那些工匠我安排在城外的庄子里,都是一群男人,这小女孩跟他们在一起不太方便,就留在府里。” 萧争转回头乐眯了眼,反而打趣着。 “看来养在庄子里的花魁,你还真送走了。” 第354章 蓝慕瑾:……。 脚步还被女孩儿抻着朝前走,萧争不再回头,只有手背过去朝后伸,手指还一摆一摆召唤着。 果不然没一会儿,不断活动的纤细指节就被攥住,宽厚掌心温热一片。 萧争牵着小孩儿,蓝慕瑾牵着萧争。 待三人走走停停到了小院门前,里头已经被管家带着几个下人着急忙慌的摆弄了一遍,叽里咣啷都到了尾声。 石阶洒扫的干干净净,墙角不知被用什么东西简易围了个小圈,连周围冒出来稀疏的草都被拔了个干净。 堆成一团也没扔。 管家回身抹了把汗,笑的十分慈祥。 “丫头啊,吃食都给兔子备好了。” 兔子有了窝,小丫有了家。 小姑娘好奇的围着自已往后住的院子四处瞧个不停,门也好看,窗也好看,树也高,砖也牢。 蹦蹦跳跳来回撒欢,将整个院子都溢满了欢喜。 “哥哥!小丫往后都住这儿了!” 都快跑出汗的人儿最终还是扑到萧争眼前,亲昵的牵上了萧争的手,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这是给她家的人。 掩不住笑的笑小声重复。 “哥哥,小丫有家啦!” 是有家了,萧争跟着她一起笑,潋滟的眼眸沉寂了许久,此刻有了对过往心结的释怀,他朝小姑娘突然询问。 “小丫,你姓什么?” “我姓许,姓许。” 小姑娘很自豪的说了两遍,很想让哥哥夸夸她聪明,记得牢。 以前爷爷就总夸她聪明,都会写自已名字。 却见萧争屈身蹲在了她面前,拉着她的手问她。 “哥哥给你取个名字吧。” 蓝慕瑾默默望向萧争,看着对方侧脸眸中一片柔和,眼前小姑娘高兴的连连点头,耳边萧争的声线清冽温柔。 “叫卿欢吧。” “许卿欢。” 忘却那些不美好的纠葛,余生都能欢欢喜喜。 你的欢喜,我许你。 在小孩儿咯咯咯乐成一片的笑声中,萧争起了身,转眸望向身后注视自已的人,牵着唇角笑出浅浅的梨涡。 也许你。 卿欢很应景,是我想给你的,也是你想予我的。 小院里温馨的喧闹被院外跑来的下人打断,虽然下人觉得这会儿插嘴很没眼力。 可外头那个也不好惹。 “殿下……四殿下登门。” 第280章 找个哥哥跟你玩儿 下人可是一路着急忙慌的跑过来的,到了西院累的呼哧带喘。连话都说不连贯。 “殿下……四殿下……奔着正厅去了……拦不住。” 众所周知所有皇子中,属四皇子不讲规矩。 什么等待通传根本就不是他能考虑的事,到了府门前跳下马径直就朝府里闯。 门外的守卫只有想挡的心,压根也拦不住。 对方可是皇子,连自家殿下都不得不称他一声皇兄,当下府里守卫只能尾随着大跨步朝里走的四皇子,府里下人撒腿就奔了这儿了。 下人匆匆解释完,战战兢兢的生怕殿下生了怒气。 可这事儿他们这些下人也根本没有办法。 拦不住啊,根本拦不住。 心怀忐忑的下人满脑袋热汗,等了片刻也没见到五殿下有什么愠怒的反应。 反而好似已经预料到了般没有任何意外,只柔和浅淡的看向了蹲在地上的黑衣公子。 萧争与蓝慕瑾对视了一瞬,忽然抿着嘴发出了一声笑。 像是随风而来的轻笑声,那笑声中透露着一股子狡黠玩味,顺而还抛出一句。 “他来的可够快的。” 随后便起身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灰尘,好像要见什么重要的人似的,还细细的正了正本来就紧束的腰封和护腕。 四皇子会找上门本就在萧争的意料之中,此事在清晨他寻暗卫服时便已经跟蓝慕瑾做出了猜测。 只是却没想到对方还是这种按捺不住的德行,会来的这么快。 “我先去,你再晾他一会儿。” 云里雾里的话都给院外的下人听懵了,什么先去后去再晾一会儿? 可即刻萧争就给了他赦免,笑呵呵毫无所谓的一摆手。 “你别回去了,让他自个儿在那儿待着吧。” 下人有点懵逼,也不知道这黑衣公子说话能不能顶用,再偷摸朝皇子望了两眼,发现五殿下神色依旧淡淡。 好像是默认了。 萧争想着立即回去取面具,可又想起来自已身旁还站着个小姑娘呢。 小丫头歪着头正望着他,从言语中听出他要走,很是乖巧的说道。 “哥哥,我可以自已跟兔子玩儿。” 虽然说这话显得有那么点舍不得,但还是弯着眼角笑着重复。 “你快去吧哥哥。” 懂事的模样倒让萧争感到有那么点愧疚了,他略微想了想,顿了一瞬突然朝小孩儿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再给你找个哥哥,跟你玩儿。” 暗八守在府外,暗七盯着太子府动向。 暗十二也一大早就奔了城东客栈,按主子预料中宫中今日不会有传召番国公主的消息。 但赞丽去而复返,必然是带着目的回来的,半分也不能松懈。 第355章 暗十一就是那么懵里懵圈的被萧争给薅过去的,他本来是被暗七特意留在府中,跟随主子以备不时之需。 万没想到被萧争一个友情召唤就从树上叫了下来,半句话没说拽着就往院里推。 “去去去给我哄会儿孩子哥有点事儿!” 不光把他一脸懵逼的推进去了,走之前还顺手把他脸上的面具摘了。 “先借我使使吧,我懒得回去拿耽误功夫。” 然后暗十一就那么茫然无措的踉跄了几步扑进了院子,顶着一双反应不过来的眼睛。 跟对面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暗九走了,主子也随之离开,就连刚才还满院子追兔子的老管家也把兔子往他手上一塞。 “哎那几个没眼色的也不知上没上茶,这可不能被四殿下逮着由头再撒气!” 忙里忙叨的往外奔。 四皇子早已经进了正厅,嘴里嚷嚷叫人去禀告蓝慕瑾,嗓门大的整个前院都能听得见。 大跨步的在空荡的正厅里晃悠了一圈,转而又返回殿门外叉着腰东张西望。 见外面的下人偷偷在边上看他,眼一瞪嗓门震的对面人一哆嗦。 “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喊完了也不打算正儿八经的回正厅等着,干脆走回去从里头提了把椅子出来,哐当一声放在了殿外石台上。 没什么形象的往椅子上一坐一靠,翘着二郎腿眼神阴郁的扫视四周。 他今日冒着被太子猜忌的危险,大早晨就奔着蓝慕瑾这来了,还不是因为这些时日总也放不下心的事。 十多日了,楚忆萧到底是死是活。 是重伤不治一命呜呼了,还是早被蓝慕瑾察觉吊着命严刑逼供。 昨日在城外没探到蓝慕瑾的虚实,今日他是如何也压不住焦躁,一定得亲自过来求证一番。 若是楚忆萧重伤死了也就算了,至多是枉费了几年的筹划,实无办法只能再想别的法子! 可若这败事有余的东西已经被蓝慕瑾拘禁。 那也只能杀了作罢,怪不得他心狠。 第281章 四皇子往事 等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蓝慕瑾都没出现。 这也在四皇子的意料之中,而他冒着风险来这一趟,也并不是想寻蓝慕瑾的麻烦。 只想看看四周隐匿在府中的暗卫,其中有没有他要找的人。 可也仅仅只有半盏茶,正院厅前没有任何人前来,他虚张声势的嚷嚷了一遍又一遍。 除了躲他八丈远的下人,周遭六七米范围内,仅有他孤家寡人一个自言自语。 喊的喉咙都冒烟了。 直接被气的火冒三丈,跟个怒目金刚似的朝远处的下人呵斥。 “你们长眼都是用来出气的?!连盏茶都不端过来!” 恰好被料中此事的脚步生风跑回来的管家给听见了,远远就应了声。 “四殿下莫急,茶来了!” 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风风火火的下人,一个端着托盘上头搁置着一杯茶水,像是怕这一路抖的把茶水撒了,另一人提着个茶壶。 到了近前没地方放,又从厅里提了把凳子搁置在了旁边。 四皇子看着这潦草又周到的招待,皱着眉一时还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夸。 最后朝着老管家大声询问。 “蓝慕瑾呢?” 管家可不像别的洒扫下人那么容易被吓着,跟耳背似的好像压根听不出来对方找茬。 依旧笑意莹莹的回应。 “殿下在沐浴,烦请四殿下稍候片刻。” “沐浴??!”四皇子简直就是一个大无语,满脸不能理解都快被气笑了。 “大早晨的刚睡醒他洗哪门子澡!想搪塞我连个借口都不会找了?” 管家“晨间练功发了汗。” 四皇子“好生矫情!一个大男人要那么香有什么用!” 老管家心说这可不是我想说,这是萧公子让这么说的,当下规矩的笑笑随便附和了几句没用的。 随便扔出这么个奇葩理由的正主这会儿早就在树上了,正挂在枝头盯着那大老粗口无遮拦的震惊呢。 为啥非要说在洗澡呢? 因为萧争觉得四皇子就算再没规矩。 也不可能在别人洗澡的时候追过去找。 说起四皇子这种大老粗属性,萧争从记忆中还算了解。 泱朝众位皇子不论脾性,个个都是彬彬有礼,衣角不沾半分尘。 偏就四皇子那整个成了个截然相反,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散发着一股子关外莽夫气。 整日不是摸爬滚打在练武场发汗,就是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手下人出城狩猎。 久而久之落了个彪悍皇子的名头,既粗俗又野蛮,加上长的身形魁梧脾气也差劲,走到哪都像个人型推土机。 连人带尘都能撩飞。 有四皇子在的地方,周围十米之内根本没有百姓敢靠前。 再谈泱朝皇子中哪位的继位几率最小,四皇子就得被摆在最前头。 无论在百官朝臣眼中,还是街头百姓的心里,四皇子甚至比单薄孱弱的三皇子还要不如。 传言里都说了,从古至今,帝王都是博古通今学识不浅。 绝不可能是这种野蛮性子。 四皇子为此也曾烦恼至极,大巴掌一拍还非要把自已传出去的赖名声给掰过来不可。 第356章 当下那价值不菲的楠木桌子,就被拍出了个缝子。 毁了。 自那日他开始学着文人墨客附庸风雅,攥弓的手就改成了攥书。 闲来无事不论什么地方都拿起来看一看,哎还专门挑人多的地方。 有人盯着,他就看书。 没人了,他就找有人的地方接着装模作样看书。 结果那本书都被他手心焦躁出来的汗浸湿了,封皮也褶皱成了一道一道的。 压根也没显出半点孜孜不倦的影子。 书完全被团成了乱八七糟一扎,又被人嘀咕猜测好像随街攥着一把擦屁股纸。 气的他火冒三丈把书也扔了,扭头又带着人凶狠恶煞满大街寻造谣的人。 至终,书连第二页都没看的完。 看书不适合他,他转头又换了别的方式。 哎不看书了去听书,听书总行了吧! 而后皇城里几日间那两个最热闹的茶馆就乱套了,讲书的先生在前头面色愁苦。 四皇子在人群中央翘腿坐着,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嫌不精彩。 说书先生讲聊斋。 “从前有个书生,勤学苦读赶考,途遇一只修行精怪!这精怪可了不得,哎那可是修炼几百年的狐妖一只!这狐妖便想偷去书生的书……” 四皇子紧接着脾气就上来了。 “什么玩意就偷书!狐狸精偷书??!” “谁家狐狸精闲的没事偷书!” ‘那书有什么好看的?!偷它干什么???’ ……大厅里一片寂静,也没人敢反驳。 先生愁苦的脸色更苦了,当下就给把倒背如流的词儿忘了个底掉。 闹了两天,本来人来人往拥挤到小二都得侧身送水的茶馆,仅剩了四皇子一人。 最后说书先生实在待不下去,寻了个生病的由头连夜就离开了皇城。 改行去当了测吉避凶一路流浪的神棍。 第282章 表哥来啦? 时至今日,四皇子还是那个当街提靴子说撒气就撒气的四皇子。 眼看着那人等的越来越焦躁,都被升的老高的浓烈日头晒的活像个下凡张飞,萧争想着也差不多了。 再晒就真绷不住了。 这才伸了个懒腰打算露面。 提前被他知会过的管家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在四皇子再次想要发火时很有眼色的急忙告退。 “四殿下莫急,我这便去寻殿下,不能再叫您久等。” 而后带着两个下人匆匆奔着主院方向去了,四皇子满脸懵圈的朝四周看了一圈。 感情直接把他自个儿给晾这儿了! 这肯定是蓝慕瑾故意搞的把戏!叫这些该死的下人来戏耍他! 立马憋不住满肚子气性,腾一下站起身,鼓着太阳穴一把捞起了旁边的茶盏。 刚要甩手摔下去,对面树上就突然落下了黑衣人。 恶鬼遮面悄无声息。 吓了他一跳。 手里的茶盏也没撒了手,晃晃悠悠反而泼了一身茶水。 他竟一时忘了这茬,院里没有下人,可还有暗卫! 难不成也是蓝慕瑾授意过来看他出丑? 对面黑衣人施展轻功转瞬靠近到了三步外,四皇子动作干脆的扔掉茶盏从腰间短鞘中抽出了一把长匕首。 打算先将目的不明的暗卫解决掉。 挫挫蓝慕瑾目中无人的嚣张锐气! 猝不及防对面暗卫在他出手之前突然伸手将脸上的面具给摘了。 露出了一张温和俊俏笑意莹莹的脸。 看清这张脸,四皇子刚挥过去的匕首急急停在了半空。 不可置信的盯着萧争半晌没反应过来。 楚忆萧! 四皇子来这趟本来就是找楚忆萧,却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没死,还好似已经伤愈。 就那么身形迅速的直接出现在了眼前。 “你……” 还没待四皇子反应,萧争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仿佛老友相见般热络的扔出一句。 “表哥来啦!” ……? 给四皇子叫的脑子反应迟钝了好几秒,瞪着眼琢磨回了味儿,片刻眉头紧蹙都快皱巴到了一块去,怒气冲冲的呵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已声音太大了,惊的慌里慌张朝四周看,看树梢,看丛灌,更是仰着下颌散出内力探查屋顶。 生怕方才那两句话被第三个人听见,给萧争逗的差点乐出声,赶紧信誓旦旦的安抚。 “表哥不用担心,这院里只有我一人守着。” “其他暗卫都不在,下人也走远了。” 四皇子犹疑的看着他琢磨了阵,见他也确实没什么所谓的站在殿门前,还把脸上的面具都摘了。 紧绷的心绪这才松了松,转而又被萧争毫不避讳的称呼后知后觉给气着了。 压低声音冷着脸色警告。 “管住你自已的嘴!谁谁是你表哥!” “若是将身份泄露出去你别想有好结果!你别忘了!还有人等着你回去接她!” 从对方嘴里提到萧侍姬,萧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眼底瞬时腾升起翻江倒海的恨意。 只是被他快速转开视线错开了,装作观望四周动静兀自将心中怒火往下压了压。 再回头又变回了毫无芥蒂的热络模样。 第357章 “放心吧表哥,在这皇城忆萧孤身一人只与你沾亲带故,就算死了也不会出卖你。” 他说的无比诚挚,一双明媚大眼里仿佛没掺杂任何沉重心思,让四皇子出现了难解的茫然。 自三年前他从城外接到楚忆萧,也只匆匆的接触了片刻。 当时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浑身伤痕看着都快断气了,后来成功又被带回五皇子府,当成暗卫培养。 近一年多他也只见过楚忆萧两面,还是并不靠近的接触。 所以除了对方的面容,四皇子对他的性子也并不了解。 毕竟四皇子虽母族是北离皇室,却自小就生活在泱朝。 而楚忆萧可是地地道道从北离皇宫里出来的人。 这个原因让四皇子更加疑惑,他深知对方虽然是北离皇室血脉,却自小并不受宠,何况来时那遍体鳞伤的模样。 定然是自小受了不少苦头的。 一个从百般苛待中活下来的人,他怎么会是这种温纯无害的性子呢? 难道性子随娘? 但此时并不是四皇子能反复琢磨的时候,这是五皇子府,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别人。 被别人看见楚忆萧与自已面对面,那还了得。 所以他撇下其他,也没有心思再计较萧争一口一个表哥的称呼,谨慎问道。 “你从太子府被救回,蓝慕瑾难道就没有怀疑你?” 萧争微皱着眉头看着四皇子,指着自已的脸无语至极。 “表哥你能不能看看我这张脸。” 四皇子下意识随着萧争的指尖看向他的脸。 视线里的面容莹白如玉,舒眉一笑间烟波盈盈,微红的薄唇微微翘起了个好看的小弧度。 让他乍一看真有那么点惊艳,恍神间便又听得萧争扔出句。 “我是男扮女装混进太子府,才被太子记恨。” “还不是因为听命蓝慕瑾。” 第283章 表哥你真是个好人 话是那么说,四皇子拧着眉头沉吟了会儿。 他早前就猜测蓝慕瑾只不过是扯着个由头针对太子,不管他的暗卫是不是被太子府给扣了,这面子总归还是要讨回来。 可问题是,楚忆萧最后并不是被五皇子府暗卫救的! 而是被子卫给从地牢带出去的! 当时还恰好被五皇子府的暗卫堵了正当面,为了不被太子府的侍卫察觉不得已将人扔下了。 直接!扔给对方了! 在所有人眼中他现在都是跟太子一派,为太子瞻前马后指东不打西,他派人从太子府带人出去本身就实在惹人怀疑。 这从哪方面说都极其不合理! “楚忆萧,你难道不知?你是被谁从牢里给带出去的!” “五皇子府暗卫可是亲眼见到了子卫要带你出府!蓝慕瑾知晓后怎可能对你不疑心!” 就算两年挡刀挡枪的垫下了再多的信任。 照蓝慕瑾的性子,也不可能连个审问都没有。 四皇子怒目相向的质问压根就没震的住对面人,萧争依旧用完全信任的眼神望着他。 反应了几秒眨了下眼。 眼角一弯竟然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四皇子:……? 萧争“表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 四皇子“……” 萧争“原来是子卫大哥带我出去的,我当时疼的半死,只知道是你手下人根本都没看清是谁!” 四皇子“……” 萧争“表哥,你真是个好人!” 四皇子“……你能不能说正事!!!” 被对方稀里糊涂带了个跑偏,四皇子的焦躁简直直冲天灵盖,撞的脑瓜顶一阵闷疼。 想发火,又被对面那双充斥着感激的大眼……给瞪没了词儿。 他竟然不知道! 北离千挑万选才送过来的个细作!他会是个这种不长心眼的德行!! 四皇子心头方才还因为看见楚忆萧活着而升起的希望,顿时扑灭了大半。 他盯着对面真跟看见亲人似的那种热烈的眼神,堵了一肚子气。 就这种容易相信人的笨蛋,他要是能把事办成,除非蓝慕瑾眼瞎! 眼看四皇子兀自被自已气的不行,萧争只好适可而止,再玩指不定这憨大个子一狠心就得把自已给弃了,随口他就胡诌了个瞎话搪塞。 “这事啊,表哥你压根用不着担心。” 满心焦躁的四皇子眉头都拧成了川字,盯着萧争询问。 “为何不用担心?” 随后他只见萧争乐的没心没肺,朝四周观望了一遍才压低声音解释。 “表哥难道不知?蓝慕瑾手底下的暗卫都不是当初宫里的。” 这事四皇子当然知道,光这几年太子给蓝慕瑾使的绊子就多不胜数,好几次蓝慕瑾这边都是死伤惨重。 绝不可能还是当初宫里出来的四名暗卫。 也不知道蓝慕瑾什么时候会出现,他一直跟个细作总在这大庭广众的地方戳着,实在感到难安至极。 “你说快点!” 萧争也不想逗他了,声音低低跟街头妇女倒腾闲话似的念叨。 “他后来培养的这些暗卫,可实在跟宫里的不一样,完全不能相比。” “无论是功夫上还是忠心程度上,都不能细计较。” 第358章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身边危机重重,暗卫护卫都只能死一茬顶一茬。” “就子卫大哥带我出去时遇上的那个,嘿表哥你可不知道!那那就是个最偷奸耍滑的主!” 四皇子“……什么玩意??” 萧争立马气不打一处来的那个劲儿,撸胳膊挽袖子十分气愤。 “同样都是暗卫!就他惯会偷懒!正事半点不好干,冒顶功劳他可真有一套!” 四皇子“……” 话匣子一打开,萧争是越说越气,梗着脖子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叨叨的没了完。 “那不那天也是正好碰上!单单就让他给碰上了!直接!就让他给捡了个大便宜!” 四皇子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艾玛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比说书的还抑扬顿挫。 “……偷懒?正事不干?” 萧争气呼呼的满脸的嫌弃,外加满脸的憋屈给眼圈都气红了。 “对啊!那兔崽子回了府压根都没提他是半路接回来的人!你猜他怎么说的?!” 瞟了一眼见四皇子颇为紧张的等着下文,萧争那个嘴一撇直咬牙。 “他说他自已经过千难万阻!救的我!” “要不是当时我还有点意识,知道是被你府里的人带出去的,老子还他妈真以为他转了性子了!” “我是真看不惯那兔崽子往身上揽功劳的臭德行!尤其现在逮着这个事总踩我一头!” “说什么是我救命恩人!!” 整个滔滔不绝又气愤又憋屈的叨叨都给四皇子说懵了。 怎么的蓝慕瑾府里的暗卫是这种德行? 第284章 给的讯号 转而他盯着萧争气的直磨牙脸红脖子粗的样,莫名其妙真给信了。 倒不是因为他信任萧争,而是他突然想起前些时日与太子府刺探暗卫那次。 因着当日蓝慕瑾与蓝长忆都在湖边上,整个就混乱的打斗到了一处,他也确实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个人。 太子府里朱雀亲口说的,说有个明目张胆违背主命偷懒的。 …… 叫什么剪子刀子什么玩意也不知道,反正确实还真有那么个人。 看来蓝慕瑾手底下的人,德行可也不怎么地啊! 思虑了片刻,四皇子眉头的川字缓缓松缓了些许,又听萧争还在翻着白眼嘟囔,顺而还来扯他袖子。 “白让小兔崽子得了奖赏!两块金子!!表哥!!” “要不是为了不被怀疑!这便宜说什么我都不能让他占!” “俩金子!那可是俩金子!凭什么他就能得俩金子!!气的我当下差点忍不住揭发他!” 萧争越说嗓门越大,不能服气的声量大的惊人,吓的四皇子甩开他想扯拽的手,惊惶朝四周来回看了又看。 差不点就想堵上他那个破嘴。 “闭嘴!快闭嘴!!我给你俩金子!!你给我好生藏着!敢惹祸将人招来看我不宰了你!” 萧争巴巴不停的小嘴立马跟点了穴似的闭了个严实。 眼巴巴的瞅着四皇子,半抿着嘴不清不楚的扔出句。 “好嘞表哥。” 四皇子“……” 内院拱门处传来了下人跑动的脚步声,四皇子心头一惊,刚要警告萧争。 才转头的功夫眼前人影一晃,一小阵风扑到了脸上。 顺风飘来小声一句“表哥记得下次给我带金子”。 人已经上了房檐,院里再次剩下了他自已。 四皇子“……” ……人不算聪明,功夫还真算出挑。 回神看见两个下人小跑进了院子,蓝慕瑾一身靛蓝蟒袍,脸色冷淡不疾不徐的从拱门处出现。 四皇子迅速调整了一番心绪,装作烦躁般的掸了掸被淋湿的武服下摆。 余光瞟见了方才被他摔碎在地的茶盏,甩手将凳子上的茶壶也拍到了地上。 发出了“砰”的碎裂声,混杂着茶叶的水渍迸溅了大片。 “蓝慕瑾!你府里下人是不是成心找茬!” 已经在内院等了许久的蓝慕瑾只漠然扫了眼摔碎的茶盏,看向装腔作势胡乱撒气的四皇子时,脸上却牵起了淡淡的笑意。 他可是等着阿争的讯号才“刚好”出现的。 想起来他便十分的想笑。 笑他的阿争实在有趣至极,给他个商量好的出现契机……居然是“俩金子”。 天知道他听到前院里传出这三个字也差点就绷不住。 忍了又忍才将脸色撂下去,没做耽误顺着萧争的计策迈进了前院。 此时他心里思绪早就飘到了萧争藏身的瓦顶上。 但脚步却沉稳依旧,没显出任何异样。 就那么情绪不明的朝着前厅方向迈近,对扯着由头找茬的四皇子并未在意,也没有丝毫怒气。 半笑不笑的神情让虚张声势捣乱的四皇子又懵了,连脾气都忘了继续撒,满腔的疑惑。 就在他认为蓝慕瑾肯定是又憋着什么招子,或许是打着到了近前再阴阳怪气时,诡异的场面再次发生了。 迈步到近前的五皇子淡淡扫视了一圈地上的狼藉,即刻显出了几分不悦。 沉着脸看向了身侧随行的两个下人。 “四皇兄登门,你们就是这般伺候?” 等候吩咐的下人立即吓得扑通扑通双双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请罪告饶。 第359章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小的知错了!” 四皇子哪回从五皇子府见过这种情形,每次他来,蓝慕瑾都好似看这院里奴才都比他金贵似的! 今儿个怎么还给他立公道来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愣神间蓝慕瑾已经抬步迈上石阶,越过满地的茶渍瓷片,淡漠无情的再次开口。 “在本殿这讨饶没有用处,求情去向四殿下求。” 两个下人立马就将方向一转,跪着朝半晌反应不过来的四皇子继续请罪。 “四殿下饶命!小的知错了怠慢主子小的有罪……求殿下饶命啊……” 场面整的好像是他要这俩人血溅当场。 懵了半天他都没能说的出话,只抬手伸出个指头,指着面前的俩人看向蓝慕瑾。 想说你又要搞什么把戏。 结果蓝慕瑾盯着他伸出去的手指仿佛会错了意,视线一转哼了声朝两个下人说道。 “皇兄宽宏大量饶恕你们两个,还不再去重新奉茶!” 方才还痛哭流涕的两个下人如蒙大赦,十分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朝两个皇子连连行礼撒丫子就往回跑。 那速度快的……跟也身负轻功似的。 四皇子:……? 第285章 小孩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前院的下人都被提前知会离开,仅剩的被五皇子带进来的两个下人也跑没了影。 最后又只剩下了四皇子与蓝慕瑾两人正对面,瞧着对方脸上异常柔和的笑容,简直像是见了鬼。 除两人之外,仅能知晓院中动静的也只有趴在屋顶上的萧争了。 萧争听着院里不时传来的交谈声,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 听着听着都给他听烦了,眼神默默转开看向了西院的方向。 ……也不知道暗十一那个小崽子到底会不会哄孩子,可别再把小孩给吓哭了。 暗十一这会儿比小孩儿都不知所措。 自刚才他被暗九二话不说糊里糊涂推进了这院里,就与对面那个小姑娘对视了有老半天。 这小姑娘他见过,就在辖地看管造桥时,是工匠中同行的孩子。 那时候只有暗九会露面常跟两个小孩儿相处。 暗十一至多就是挂在树上听着,但当时他的注意力却没在俩小孩儿身上。 只光顾着看暗七了。 愣愣的站在原地反应了阵,他盯着小姑娘猛然记起来,暗七喜欢小孩儿! 暗七喜欢小孩!! 当时暗七就是看这个小孩儿看笑的! 念及此他也顾不上自已会不会哄孩子了,半天咧着嘴角朝小女孩露出个还算和善的笑容。 女孩同样观察了半晌面前这个陌生人,对方虽然长得很像个好人,白白净净还怪好看的。 但她瞧着对面这人好似也并不想搭理自已,让小姑娘有点不敢主动跟对方搭话。 直到暗十一跟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朝着她笑,小丫头才跟着乐眯了眼。 将方才那点生分立马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转头就将脚边的大兔子提了起来,十分费力的想举起来给暗十一看。 奈何兔子实在太肥她实在举着困难,踉跄了半步还不大服气的跟暗十一强行解释。 “哥哥,不是我力气小!我力气不小是兔子太胖啦!” “你看!它是不是太胖啦?” 说完了几乎就要撒了手,兔子懵逼的差点头朝地,好在被暗十一条件反射性接了个利索。 有惊无险保住了一条兔命。 被自已失手吓得心跳加速的女孩瞬时红了眼眶,又立马将要涌上来的泪意憋回了眼圈里,浅浅撇了撇嘴。 “……太胖了,哥哥,是它太胖了。” 单手薅着兔子的暗十一要验证她说的话似的,顺时掂了掂重量。 一脸认真的给了回应。 “胖,能够三个人吃。” 小姑娘瞪着眼不可置信瞅着他反应了几秒,刚努力憋回去的眼泪唰一下就涌了出来。 “啊啊啊啊……” 暗十一:……!!!!!! 说错什么了??说错什么了!!! 小孩儿的哭声在暗十一耳边炸开,简直比腹背受敌还吓人,敌人他能下死手。 跟个小孩他还能怎么办! 他简直怂极了,慌里慌张的朝着院外看,生怕离开不久的主子突然回来看见他把小孩儿气哭了。 又怕哭声会引来别人,只好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劝。 劝的笨嘴笨舌。 “别哭呀?我跟你说我烤的兔子可好吃了!烤熟了全给你吃!” 不劝还好,劝起来就像火上浇油,给小孩儿哭的整张脸都憋红了,拉着长音起了老高的声调。 那高调一直冗长向上绵延不绝,肺活量整个都给暗十一震惊的瞠目结舌。 好在终于在他词不达意的来回惊悚询问下。 才理解了小孩儿这兔子根本不能吃,是用来养着玩儿的。 最后憋憋屈屈的俩人蹲在了一块,攥着野草喂兔子,这几乎掀翻他天灵盖的哭声才算结束。 方才还哭的生无可恋崩溃至极的姑娘转瞬又变了个模样。 乐的跟弯月牙似的眼角还挂着泪珠,鼻音浓重的朝他开心嚷嚷。 “哥哥!你别跟它叫兔子!它叫小雪花!” 第360章 暗十一:……(\#-_-)\ 就那么跟小孩儿百无聊赖的盯了兔子半晌,暗十一整个就是一个生无可恋。 小孩儿简直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了。 ……但是暗七喜欢小孩。 所以暗十一虽然实在不善于跟小孩儿交流,也还是不死心的没话找话。 “小丫?你是叫小丫吧?” 他记得在辖地时,领头的那个汉子就一直跟她喊小丫,埋头逗兔子的小姑娘扬起小脸,兴高采烈眼里亮晶晶的。 “我叫卿欢!哥哥我叫卿欢!” 卿欢?哎改名了? ……又没话了。 不停在心里寻摸话题的暗十一不停的朝兔子嘴边塞草叶子,他已经蹲在这儿跟小孩儿喂了老半天的兔子了。 腿都快被蹲麻了,眼看周围那些杂七杂八草叶子都快被拾掇干净。 暗十一想着先起身舒展舒展腿脚,膀子才抻到一半就响起了小孩儿的惊叫。 “兔子!兔子怎么了!” 他歪头朝着兔子看去,发现刚才还好好的兔子,居然开始拉稀了! 下意识他就伸了手,立马将兔子给捞到了一边,避免沾脏了毛。 结果兔子换了个地方还接着拉,肚子起起伏伏呼哧个不停,没一会儿就看着有点蔫儿了。 “啊啊啊啊啊啊……兔子!啊啊啊啊啊啊小雪花要死了……” 静谧安稳的院落再次响起了震彻枝头的哭声,哭的暗十一木着脸。 霎时跟被淋头浇了盆子冷水似的。 从头到脚。 冰凉。 第286章 救星 暗十一整个人再次被四周充斥的哭声震慑住,瞪着惊恐的眼神看着嚎啕大哭的小孩。 又看向突然犯病的兔子。 感到后脊背汗毛都竖了起来,顺着毛孔往里渗凉气。 立在原地,压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脑子里跟炸雷似的哭声不断。 “哥哥……啊啊啊啊小雪花……小雪花它要死啦……啊啊啊啊……” 哭着哭着喊着喊着又演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状况,小丫头抽抽噎噎指着兔子伤心彻底。 “我的兔子…嗝…它死了……我的兔子……怎么办……嗝……” ……劝不动。 ……根本劝不动。 眼看着小孩儿都快哭抽过去了,暗十一脑袋瓜子都嗡嗡的,手忙脚乱去检查那个兔子,结果那个兔子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怎么回事。 蔫的浑身哆嗦,连毛都抖个不停,被暗十一攥起来更是连眼都眯了起来。 变成了半死不活的德行。 !!!!! 真的要死!! 兔子是真的要死!!!! 明明半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个兔子,怎么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这让哄孩子本来就胆战心惊的暗十一更跟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似的。 仿佛这兔子就是被他给整死了一样。 身旁还有个抽抽搭搭哭的一直打嗝的小孩儿,本来就肿的眼圈这会儿都被眼泪迷成了一条缝。 每一声哭嚎都跟问罪似的,一下子一下子凿在暗十一脑子里。 他手里托着蔫蔫哒哒的兔子根本不知所措,只能嘴里没有底气的来回小声劝。 “没死……它还没死呢……你看它它它还哆嗦呢没死……” 声音越来越小,倒比兔子显得还蔫了几分,最后干脆没了声。 整个小院里,一个生死难料的兔子。 一个眼泪没有闸门嚎啕不断的小姑娘。 还有个嘴角下撇,可怜巴巴犯怂的黑衣少年。 哭声在平日静谧庄重的皇子府里确实突兀又清晰,顺着层层围墙都完全遮挡不住的传出去老远。 暗七晨间受命盯着太子府动向,不久前发现太子派人出了府,他便一路尾随就到了客栈。 与客栈外的暗十二碰了头。 两人互换了眼神,便留暗十二依然在客栈外看守,暗七回府将太子给赞丽公主送东西的事禀告给主子。 待到回府,发现殿下与四皇子在正厅交谈。 暗七为避免节外生枝,暂时没有靠近。 可他也并未在外院附近找到本应该跟随主子的暗十一,只恰好看见了管家在墙另一头等待。 好像是在等待正厅有什么吩咐。 可若是等待吩咐,也不应该藏在院外,离这么远看起来很不通常理。 暗七很快猜到是主子特意给了交代,那暗十一可能也得了命令不在此处。 他便趁正厅此时还不能靠近,迅速围着府中寻找一番。 本想先回住处看看暗十还在不在,扑簌簌衣角翻飞到了半途,便隐约听到西边传来阵阵孩童哭声。 府里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这让向来谨慎到周全了解府中一切的暗七愣了一瞬,未多迟疑朝着西面赶去直接看个究竟。 循着哭声找过来的暗七站在院门处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好笑的场面。 一大一小面对面,盯着个兔子正在犯愁。 那个小姑娘暗七认得,就是在辖地时抱着野兔子跑的那个。 此时正仰着脸冲着暗十一满脸泪痕哭的断断续续。 对面立着的暗十一撇着嘴,跟吓掉魂儿似的没了反应,分外可怜兮兮。 暗十一可不就是快被吓掉了魂儿,脑袋里嗡嗡的。 第361章 根本没注意到院里进了人。 直到身旁投下了抹挺拔的影子,都愣神半晌没反应过来,随后暗七屈身蹲在了“俩小孩儿”身侧。 伸手从暗十一手中接过了兔子。 压在暗十一手上分外沉重的重量顷刻一松,手心攥出的汗被微风一吹,冰冰凉凉。 拂去了他心里难解的焦躁。 继而耳边就响起了一道温柔声音,令他感到十分安心和踏实。 “小白兔生病了?” 对面啼哭的姑娘立马抽抽搭搭跟见了救星一样,转移目标继续朝着暗七诉苦。 “哥哥……兔子病了呜呜呜……” 同样见到了救星的暗十一默默转过头,在看见暗七的当刻。 也都差点快跟着一块哭出来,满眼全是委屈。 像是感受到了他注视过来的目光,暗七抬眸望着他,微微牵起唇角笑的无声。 面对俩人失控的情绪,暗七没有显出半点慌乱。 就像每次都打头领先扛起一切责任那样,有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沉稳。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和煦朝着女孩耐心开口。 “兔子生病了不怕,人也会生病,带它看大夫就能好。” 啼哭的小姑娘盯着眼前温温柔柔的人,半晌止不住的抽噎出现了顿停,反应了会儿眼泪憋回去了一半。 瞅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暗七,看着对方脸上温和近人的笑意,莫名就感到分外踏实。 好像只要这个人出现了,就什么困难都没有了。 瞬时连连点头着急的说道。 “是呀哥哥,我要带小雪花看大夫,吃了药它就能好了!” 都给暗十一看呆了,暗七只不过说了寥寥两句话而已,甚至都没对小孩儿解释自已是谁。 就那么神奇的,把个哭起来没完的小孩儿给劝好了。 …… 第287章 你也还是个小孩 暗十一突然更感觉自已笨了,跟暗七比,他简直就是个笨蛋。 笨嘴笨舌,也不大聪明。 每次惹祸都需要暗七给他开脱,每次遇到危险也要暗七记挂着给他挡。 而且他也总在暗七面前掉眼泪。 就像这个爱哭的小女孩一样,总是哭个没完没了,次次都盼着暗七来劝来妥协。 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以前暗七总躲着自已,定然是有些嫌自已又烦人又没出息。 想着想着,他见到暗七下意识刚扬起来的唇角,缓缓又落了下去。 感到有那么点难过了。 兀自瑟缩着没敢出声,但等他偷偷抬眼望过去时,发现暗七也正看着自已。 没有半分责怪,眼神里蕴含着隐藏不住的笑意,只察觉到他唇角撇动了一下,手就已经朝他伸了过来。 随意又满含爱意的落在了他头顶。 温热的手心贴着他的发丝,像哄小孩那样轻缓的揉了揉。 暗十一有点忍不住了,眼泪不知不觉已经蓄上眼眶。 每次他并不想哭时,见到暗七就像凭空多了更多的委屈。 此时他忽然就懂了。 大概是因为,暗七给了他比别人更多的包容。 暗七也给了他太多别人给不了的好脾气。 在暗十一的心里,只要自已显得不那么开心,就总有那么个人一定能看的到。 随时都能看的到。 虽然确实明显看出暗十一根本不会带孩子,暗七此时也不能在小院中久留,他得尽快返回前院盯着四皇子什么时候离开。 好尽快将太子动向禀报给主子,好早做提防。 可又担心自已若是直接离开,小女孩还会因为兔子病了哭,他视线落在暗十一委屈巴巴的脸上。 怕是到时候,十一也得跟着一起哭。 犹豫了片刻,他从身上取出一块备用的黑巾,转眸四望寻了个阳光不大浓烈的树荫底下。 把不知状况的白兔安置在了树底下,转而对女孩耐心安抚。 “兔子病了不能折腾,就让它在这歇歇,哥哥过会儿去寻大夫,看看能不能给它带药回来喂。” “在此之前,你要照顾小兔子,好不好?” 就在暗十一眼睁睁的注视下,暗七再次用寥寥两句就安抚住了小孩儿,甚至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照看好兔子。 见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什么啼哭不止的状况,暗七这才打算转身离去。 只是对上暗十一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时,还是忍不住去牵住了他的手。 抻着他一起到了院门处,也不避讳院里小孩儿会不会好奇看过来,攥着十一的手轻轻捏了捏。 “主子命你在这看孩子?” 暗十一沉默点了点头,没有即刻诉说委屈的模样让暗七有点心疼。 “我先去复命,若是等会儿空闲就叨扰白先生问问,看有没有止泻的药粉。” 似是怕无法让暗十一感到安心,他还再次保证了一遍。 “放心吧,我肯定回来救兔子。” 向来不苟言笑的人刻意诙谐起来,让暗十一想笑又想哭。 笑是因为暗七为了逗他开心特意半开了玩笑,想哭也是因为暗七居然为了安慰自已,特意开了玩笑。 这让他喜悦中掺杂着丝丝愧疚难受,开口却只发出句小声的认错。 “……是我有点笨,我不会哄小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第362章 攥着他手的指节紧了紧,暗七的拇指指腹从他手背上来回轻轻摩挲,最后攥到眼前用唇瓣贴了贴。 轻轻亲吻,一触即离。 在暗十一懵然瞪着双眼注视下,笑的无比温和。 “你也还是个小孩。” “小孩自然不会哄小孩,你只要跟她玩就好了。” 直至暗七已经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府墙遮挡下,半晌没有反应的人眼中的沮丧才一扫而空。 低下头腼腆乐的欢喜。 从西院匆匆赶回前院,发现四皇子还并未离开,暗七顺而飞身挂在了墙外的梧桐树上。 借着茂密的深绿朝前厅方向望去,正看见本来等在院外的管家此时正立在主子身侧,好像在听从什么交代。 四皇子本不想久留,既然已经确定楚忆萧还没死,也还并未被怀疑。 他只想尽快寻个由头离开,不然总面对蓝慕瑾这张看似温和无害,与平时总显得有点不对劲的态度。 感觉后脊背都冒凉风。 可四皇子随口胡诌的三个要走的由头都被蓝慕瑾给挡下了,反而继续饶有兴致的攀谈。 完完全全就每次都准确阻挠住了他想告辞的借口。 说了半晌无关痛痒的废话,此时更是把在练武场拉弓射箭的技巧都搬了出来。 这叫四皇子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明明知道可能会有诈,今日万不可在此久留,但他那雷厉风行的脚尖硬是半步都没挪动。 像黏在石台上了一样,满脸纠结的听着蓝慕瑾慢悠悠的说着话。 第288章 全部 实在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实在想知道蓝慕瑾究竟是用何种方法百发百中的。 准确来说不是百发百中,是后发制人仍然能争得先机。 自那日练武场中在蓝慕瑾手下丢了人,说四皇子不上火那真是假的,他怎么会不在意! 自小勤学苦练挂在马肚子上,这之中他摔过多少跤,又吃过多少苦! 怎么就能被蓝慕瑾轻易比下去! 但四皇子内心里对此还是服气的,虽然他十分看不上蓝慕瑾这个人,也十分自大自已的骑术箭术。 自大不等于眼瞎,习武之人总会对更精湛的技艺信服,随之而来的就是抓心挠肝的向往。 方才还都已经起了身,屁股都离开了椅子,一听蓝慕瑾突然提起骑术。 鬼使神差的他就又稳稳当当坐回了椅子上。 蓝慕瑾自然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淡淡牵着唇角装作不解的询问。 “是这椅子太硬?叫皇兄觉得疲累了?” 四皇子憋憋屈屈的瞟了他一眼,顺着话茬张嘴就挑了一大堆毛病。 “好歹你这也是个皇子府!这都什么破椅子雕花不是雕花扶手不像扶手的!上马背上坐一天也没在这待的受罪!” 漠然听着四皇子故意找茬,蓝慕瑾过了阵才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就将话直接引向了对方最在意的点上。 “论骑术射箭,四皇兄已是翘楚,这练准头的法子……” 意料之中,对方的注意力果然全部归拢,过于安静的等着他说下半句。 他反倒停顿了好半天,吊足了对方的胃口,最终都显出几分烦躁时才终于将话说完。 “当然是在兵器上做做功夫。” 听了个云里雾里的四皇子眉头都皱巴到了一块,满眼怀疑的又沉默了片刻,就在想极力反驳时又被蓝慕瑾打断。 “上次练武场赠与皇兄的长弓,皇兄可还留着?” 乍然提起这事四皇子又被怼没了声。 这不仅是个丢人的事,并且他还确实没将那把长弓给扔了! 只因他清楚的知道,那真的是件宝家伙! 也不知道蓝慕瑾究竟真是满不在乎,还是对弓箭兴致缺缺,竟然将一把价值连城的长弓随手说抛下就抛下了! 半点没显出心疼。 这会儿又提那把弓,四皇子还以为他终于要狐狸尾巴露出来,开始借着兵器由头找麻烦! 当下眼神就显出了些戒备。 万万没想到蓝慕瑾不仅没再多提,反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接着自告罪了一句。 “瞧我这记性,当下光是将弓赠下,竟是忘了将箭筒一同留给皇兄了。” 四皇子:?? 恰好此时默不作声不知何时候在一旁的老管家走近,很有眼色的上前更换茶水。 “殿下,茶凉了。” 蓝慕瑾淡淡将管家挥退,顺而吩咐管家。 “你别忙了,去内院将书房架边那箭筒取来,趁今日叫四皇兄随之带回去吧。” 四皇子晨间匆匆闯进五皇子府,愣是被留到将近午时才迟迟出了府。 甚至还诡异客套的问他,要不要留在府中用午膳。 那肯定是不能留的。 蓝慕瑾不给他下毒都是意外。 直到四皇子已经立在了府门外,站在马匹边上都根本没反应过来今日这是什么鬼事情。 又在他低头看向手中提着的墨色箭筒时,满腔的疑惑已经到达了顶峰。 箭筒的材质明显与他手上那把长弓一般无二,连里头插着的羽箭都是通柄漆黑,末梢的翎羽也特意被晕染成了暗色,还泛着栩栩如生的光泽。 为什么平白无故的送他东西? 第363章 ……蓝慕瑾疯了?! 但他即使没有思虑出个来龙去脉,也决然不能在五皇子府外发愣,只得暂时压下疑惑翻身上马。 提拽缰绳朝着城中方向奔踏而去。 而他认为疯了的五皇子此时已经飞身掠上了屋檐,稳步走向屋顶一角。 毫不在意的与躲在树荫底下乘凉的人席地坐在了身侧。 扯了扯萧争蒙着眼好似正在假寐的衣摆。 装作吃味又绷不住笑的揶揄。 “你表哥,走了。” 萧争这才将遮住视线的手腕挪了挪,只露出一只眼斜睨了他一眼。 撇了撇嘴理直气壮。 “表亲表亲,砸断了骨头还连着筋,那表哥能白叫吗?再回来得给我带俩金子!” 提起这“俩金子”,蓝慕瑾只觉得颇为无奈。 阿争如今怎么也算不愁吃穿了,却好似还是对银钱仍然难以割舍。 可转瞬间他觉得好玩的情绪就缓缓消散。 蓦然想起萧争曾有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过去。 虽然对于阿争来说,那并不是亲身经历。 但也拥有楚忆萧的全部记忆。 那些发生过的,屈辱的,难忍的,难捱的,将尊严碾成碎片的一切。 萧争都是感同身受的。 这些于自已来说微不足道的银钱,于阿争来说可能都是曾望尘莫及的救命稻草。 蓝慕瑾默然觉得难受了,随后竟然随着萧争不拘小节一样的仰躺在了瓦片上。 也不在乎身上金贵的蟒袍缎面是否沾染了脏污。 顺手将萧争纤细的腕子握在了手心里,望着顶头扑簌簌被风吹动得叶片。 感受着透过叶片洒下的日光,光线中飘扬着渺小的尘埃。 就像残存在角落难以让人察觉的金碎。 “阿争。” “往后我有的一切,全都是你的。” 第289章 拜托薛不苦 我能有的一切,都属于你。 这是蓝慕瑾自记忆以来,第一次如此坦然松懈的沐浴在暖风中。 那些藏存在他记忆里,愈积愈深的不甘,漫无目的活于世上内心里的苍白。 在此刻恍似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过眼云烟。 而萧争漂流两世如浮萍般的寂寥,也奇异般的靠了岸,浓烈的日光不再焦灼,空旷无云的天空也不再刺眼。 “蓝慕瑾,你有很多银子吗?” 他透过那些飘荡无依的尘埃捕捉到了其中渺小的一颗,语调也如尘埃般轻缓。 “有数不清也用不完的银子吗?” 萧争当然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他此时却没有那么浓烈的惊喜了,因为蓝慕瑾给他的惊喜已经数都数不完。 处处用心去爱护他所有的微不足道,这让萧争永远都相信。 即使有一天蓝慕瑾变的穷困潦倒,他仍然也不会吃到哪怕丁点的苦头。 因为蓝慕瑾会将那些贫苦全部都变成爱意,哪怕只有一个馒头,萧争也毫不怀疑他一定会顺手剥开冷硬的外皮。 将里头最干净最柔软的那一部分留给自已。 想着想着他居然有点想哭了,可情绪溢在脸上却变成了满足的笑意。 若是萧争不打算起身,蓝慕瑾便会一直在屋顶陪着他。 陪他看尽温度散尽,甘心虚度这并无多少意思的光阴。 这让迈进正厅附近的暗七有点难以抉择,他清清楚楚看到主子上了屋顶,仰躺在了瓦片上。 那暗九一定就在屋顶上。 虽然他并不想去打断两人的温馨安稳,但消息总归还是要及时禀报的,再作耽误可能牵一发动全身。 念及此暗七硬着头皮不再犹豫,施展轻功在院中青石砖上轻点了几步,如鸿毛般轻盈的掠上了屋檐。 即使以他的功夫并不会有多大动静,但暗七还是特意选了个离两人远一些的地方落地,并故意发出了点声音。 只一心想做出提醒,给两人片刻的反应时间。 可暗七的担忧略显得有些多余。 早在他出现在前厅附近时蓝慕瑾早就察觉到了,只是随着心意想陪着阿争安静多一会儿。 那些防备也防备不完的阴谋,计划不完的坎坷路途,都不如此刻重要。 直至暗七已经落在瓦片上,最先做出反应的竟然反倒是萧争。 他几乎是腾一下直起了身。 见到是暗七的当刻才拍了拍因为过于着急,而显得眩晕的脑袋,顿时将方才的心绪一扫而空。 像往日那般没什么形象的爬了起来,又扭头去抻蓝慕瑾的手臂。 “哎快起来,暗七有事要说!” 暗七一直站在屋顶的另一面,即使两人已经起身也没靠近过去,就那么隔着十来步远将太子府派人去客栈的事情提及。 蓝慕瑾拉开想替他拂开身上灰尘的萧争,先是随口安抚。 “稍后去更换一件。” 而后才神色淡淡的看向暗七,像是对太子私下联系赞丽的行径并不在意,转而给了另一个任务。 “不必盯着太子府的人,四皇兄刚离开不久,跟着他。” 暗七也只是有少许的疑惑,但并未迟疑再次消失在了眼前。 离府之前他又记挂着那生病的兔子一事。 有些犹豫若是此时去寻白先生可能会耽误要事,但他已经答应过十一,说好肯定会回去救兔子。 第364章 也只在他惆怅的踟蹰的片刻间,余光瞟见一身着青衫的人影从前院朝着后院走。 那是上街刚回府的薛不苦。 为了避免白先生进出会遭人盯上,师父的日常所需都是他代为去买。 此时手中除了提着该采买的东西,他还特意买了城街有名的卤肉来孝敬师父。 师父孤身一人那么久了,他做徒弟总该多用心才是。 这时候他兴致冲冲的奔着后院走,提着手中的纸包在眼前瞧了又瞧,连将师父会推拒的说辞都想好了。 一走神冷不丁眼前就出现了个人。 黑衣裳,恶鬼面。 吓得薛不苦手一哆嗦把那包卤肉都抖了出去,好在被刚止步的暗七稳稳接住了。 暗七略感歉意的告了声罪,然后将纸包交还给了对方。 “薛大夫,能否烦劳问问您,若是兔子腹泻,可有药能医?” 薛不苦瞪着暗七懵了好半晌,木讷的嘟囔。 “兔子?” “腹泻?” 又见暗七点头确认。 “有个小孩儿在西院养了只白兔,也不因何缘由看起来不大好,薛大夫若能有空,可否烦劳您?” 其实暗七本以为对方会委婉拒绝,或者其实也并不会医治兔子。 毕竟薛大夫好歹是个府医,学的是医人的医术。 让人一正当医者去治疗一只兔子,多少显得有点强人所难。 没想到薛不苦反应过来后丁点都没显出犹豫,十分痛快就答应了。 “这我倒还是知晓一些,过会儿拿些止泻的药粉送过去。” 得到准确回应暗七牵起笑容,再次朝着对方道谢,森寒怖人的恶鬼面具都被唇角笑意带的和缓了许多。 “那就多谢薛大夫,因着我还有要事要即刻出府,便也只能麻烦您。” 薛不苦脸上扬起憨厚的笑容。 “你去忙,我过会儿去看看。” 待暗七离开,他才继续朝着后院走,想着将东西放回去先寻着可能用到的药粉。 去瞧瞧那兔子是病的什么缘由。 师父说过。 行医在世,该公平看待世间所有生灵。 行医医的是病,救世救的是命,也是自已的初心。 自四皇子离府之后,前院再次恢复了以往的静谧,唯有寥寥几个下人按部就班的做着手头的活计。 下人大多都待在前院,只有经管家安排过的几个下人会守在主院外。 以防主子会有吩咐。 五皇子府处在皇城中并不算偏僻的位置,却也并不是在繁华正街上。 当初天子本意是要将正街那座最大的宅院赐给五皇子,面积与繁华程度都与太子府相差无几。 偏袒的做法让天下人都将目光停留在了蓝慕瑾身上。 但蓝慕瑾却以“喜静厌闹”的脾性为由,婉拒了这份偏爱,反而选了与太子相距较远的后街。 即便并未顶着这份殊荣,那些嫉妒与眼红却依旧点滴不落的。 变成诡计针对到了他身上。 第290章 出门看黄历 五皇子府就算处于一个并不显眼的位置,也还自始至终都处于风口浪尖。 在每个人都揉不得容不下的地方。 所有皇子府邸,大大小小的官员眼线,还有宫中无人能察觉的影子,都像恶犬般紧咬着蓝慕瑾不放。 夙夜听从主命,自昨日府禁解除便已经悄无声息的守在了五皇子府外。 他的身影完全隐匿在无人察觉的地方,可以昼夜不分也不会挪动分毫,身体上的麻木不会让他皱哪怕一丝眉头。 他的双眼仿佛是一汪沉寂的黑潭,可以一眨不眨盯着进出的所有人,眼角的微红不能让他显出半分疲惫。 依旧如山鹰般锐利机警。 不过一夜一日而已,府内外进出的人并不是很多。 只昨夜五皇子在天色都已经擦黑时出了府,带着少数侍卫军迟迟赶去城门处。 迟迎番国赞丽公主。 此后便是几个黑衣暗卫悄身尾随,在夙夜看来,都不失为功夫极佳的高手。 若不是他是特意寻了高处谨慎观望,或许也会遗漏其中的哪个。 而他默然守在此处一日一夜未挪动分毫的主要目的,是听从天子旨意,要寻得那个画桥梁图纸的暗卫。 进出频繁的暗卫他靠细微动作已经分辨出了三个,也并不是没有怀疑过。 或许其中的某一个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但那也仅仅是一点点猜测而已,照五殿下向来谨慎防备的心思,必然不会让这个人在近日内轻易出了府邸。 所以夙夜便仔细观察了几个从视线中出现过的暗卫,细细的分辨。 将每个人几不可查的一些身法特点牢牢记住。 以便日后好准确辨认出真正该找,却还没出现过的那个人。 与往常一样,与其他皇子府相比,五皇子府依旧是最安静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动向。 若说有什么异常不同,便是四皇子近日晨间驾马而至,气势冲冲的闯进了府门。 并且出乎意料的没有撒了通脾气很快离开,反而十分反常的久待到了快午时。 迈出府门的时候手中还提着一筒上等羽箭,仿似爱不释手般在眼前看了又看,才挂在马鞍上匆匆离去。 这让一心留在府外打算紧盯的夙夜产生了些许的怀疑,甚至生出了撇下暂时还不能得到答案的任务。 第365章 有了几分想尾随四皇子去看清缘由的冲动。 若是四皇子与五皇子有了什么不该有的牵绊,或是达成了什么暂时私下结盟,这对于陛下来说可能会脱离计划好的掌控。 眼观这反常行径的并不只有夙夜,还有其余各府的眼线。 除了二皇子府依旧分毫未动,其他的简直是倾巢而动,各自撤下一半紧盯四皇子,返回主子跟前禀报此事。 当下被盯的严严实实的五皇子霎时变的无比松懈。 那些紧盯的眼睛一时间只剩了寥寥无几。 形成了自出宫建府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太子府象征性派去客栈问候番国公主的手下还未复命,反倒是一直没什么动向回禀的眼线先回了府。 皇城依旧似往常那般平静,也并未因为番国车驾去而复返显出太多波动。 如蓝慕瑾意料中的那般,皇宫果然没在第一日传出任何要召见赞丽的消息。 龙椅上的人仿佛是因为国事过于繁忙,一时间没想的起这件事,其实每个人心知肚明。 没有什么拙劣的把戏能从一朝天子眼中蒙混过去,能好生将来人招待不代表就能给多少好颜色。 多多少少,还是象征性要给点下马威。 对此赞丽也并未显出有多失望,她回城之前便已经知道自已此般难免被人多生疑窦。 她也无心做那些无用功去澄清什么,泱朝皇帝不急于召见她也并不在意。 这次已经周密计划好了一切,绝不可能像上次那样只使些暗地里的拙劣手段,再让蓝慕瑾给轻易避开。 返回途中赞丽便早已经传信回关外,快马加鞭也不消几日便能送至王兄手中。 加上车驾缓慢返回皇城已经耽误了几日,此时大概王兄早就收到消息。 这一次,她要将所有事情都托举到明面。 让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让蓝慕瑾想赖也赖不得。 赞丽轻轻叹了口气,呓语般柔柔自话。 “五殿下,赞丽有什么不好,让你百般看不上。” 随后兴致缺缺的看向桌案,桌面上摆放着太子府方才派人送来的东西。 看起来是一些料子金贵,无论是刺绣还是做工都价值不菲的裙衫。 纤细修长的指甲轻轻撩动,撩开了那些仿佛碰一下都能勾坏的衣料,从折叠中取出了一张掩饰的并不高明的纸张。 捻开随意看了一眼,松手又落回了桌面上。 “太子殿下还真是着急啊。” 可惜她与太子之间,将来也是敌非友,这种目的性过于明显的示好。 她不稀罕。 在那纸上的内容,倒是正合她意。 当下便起身到了铜镜前,将本就美艳的妆容饰品更加精致了几分,随后便出了客房。 身姿袅袅的迈着窈窕步子走下楼梯,边走边朝着手底下人吩咐。 “将马车备上,去五皇子府。” 蓝慕瑾没给半分好脸色,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的示好,那又如何。 难道我主动登门,你还真的能毫不在乎他人的视线眼光。 将附属国公主挡在门外不成? 城西客栈虽然在城西,可并不显得萧条,人说买卖扎堆,这话绝对不是信口而来。 客栈装修典雅,光是站在门庭在看上几眼都能寻出贵气,仿似在贵客来往登门间。 无形流露着财源滚滚。 引得无数商贩聚集于此,不约而同觉得将买卖摆在此处很可能借上光。 久而久之,城西客站这条街,白日里围绕着客栈为中心,两边皆是琳琅满目的摊贩。 热闹程度已经完全比过正街,喧闹无比眼花缭乱。 受命盯守在客栈外的暗十二并未藏匿在某个角落,反而是换了身不起眼的装束堂而皇之就处于街头。 着了一身有些脏污,明显新旧叠加看起来就是洗了无数遍,也已经洗不干净的麻布衣裳。 尤其头上还罩着个不定哪般年代的旧帽,满脸未来得及剃的胡茬。 像是清晨脸都没洗。 就这种邋遢到身上没有半点利落的汉子,眼前摆了大大小小一堆青黄不接的葫芦。 不仅压根没几个人过去想靠近照顾生意,连旁边的商贩都远离了一些。 他就清闲的像个被家里婆娘赶出来换钱的痴汉。 懒到连挪都不想挪,半靠半倚散漫的没边。 手里提着个葫芦瓣晃晃悠悠的甩着,估计天黑也换不来一个铜板。 眼观着番国公主从客栈中走出,暗十二漫无目的的散漫中溢出了一声笑。 “想出门你可得看黄历啊。” 第291章 赖汉十二 兀自叨叨完了他干脆就将倚靠的破包袱朝旁一扔,要睡午觉似的直接往地上一倒。 也不嫌土地上脏,垫着包袱毫无形象的来了个罗汉躺。 旁边不远处卖糖人的老汉看得直咧嘴,心说就这种邋里邋遢的男人,回去肯定得让婆娘拿笤帚疙瘩追着打。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个邋遢到人见人烦的男人,攥着手心大小一块干净的布料。 神情百无聊赖,动作不疾不徐的擦拭着指缝间的脏污。 而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市井气,让但凡是个衣着光鲜的人都不会想去靠近,更不想多看几眼。 多数人的视线逐渐被吸引到客栈门厅方向。 第366章 昨夜番国公主进了皇城,就入住在皇城西街最大的这家客栈中,引得街头巷尾的百姓都不歇息跑出来瞧热闹。 而今日客栈外也更显得喧闹繁华,人来人往异常拥挤,大概也是揣着心思想多看上几眼。 看看能不能有幸见到留宿城西客栈的公主真容。 果不其然公主赞丽并未让迟迟不愿离去的百姓久等。 在接近午时终于迈出了客栈门,身着轻薄藕紫纱裙,是地地道道的中原服饰,连发式都柔和的披散着。 若不是外人知晓这就是关外来的异邦公主,还真无法一眼看出是番国人来。 但关外女子总之是与中原姑娘有异,差别就体现在举手投足之间。 平常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很少抛头露面,即使非必要出府不可,身边也会陪着几个丫鬟婆子。 更是多数藏在马车中,或是匆匆进了胭脂店铺与布庄。 根本不会像这番国公主此般,走动迈步间都无法掩饰住那柔韧纤细的腰肢。 即使面上依旧遮挡着面纱,叫人不能窥见到真容,只光那摇曳生姿的步伐,柔媚妖冶的动作之间都让人觉得风情万种。 赞丽在客栈阶梯上伫立了片刻,本该去赶车的手下人却半晌都没有出现。 她面色显出些许的不悦,漠然扫视着那些朝她打量过来的目光。 不过那些百姓也仅仅是好奇的朝着客栈这边望,也无人敢靠近过去,只能三三两两谈论着。 两旁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不断,客栈门前清出来的场地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就连平日里总守在客栈门边迎客的那个小二,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是忙着什么活计连前厅都顾不上。 小二哥这会儿可确实是顾不上门前到底会不会来客人,因为他此时已经自顾不暇。 立在客栈后院马厩边上平时的伶牙俐齿已经不再,早被眼前膀大腰圆的番国壮汉给震慑住。 吓得哆哆嗦嗦,犹豫踟蹰一时间口齿不清。 慌的一批。 “大人,这草料可真的没问题,咱客栈打开门做的是生意,那找客人的麻烦不就是找自已的麻烦?” 话是那么说,也很有道理,但尽管他已经低三下四来来回回解释了好一会儿。 对面气势冲冲的外邦壮汉依然暴躁的像炮竹,操着一口不大流利的中原话狠厉的怒吼。 瞧着是要立马把他脖子给拧下来。 “你们!店!给马匹下药!” 这明显能听出含义的话好似从壮汉胸腔里迸发出来,大手一指旁边的马车,手中的刀都快攥不住。 “是找死!” 听见他这话小二哥都差点给吓哭,什么下药怎么就下药了? 明摆着这是能是客栈干的吗?! “大人您可别这么说……下药怎么可能下药?这种行径可是要被官府抓起来坐牢的!” 但他话是那么说,心里可也是真的没底。 也就是方才。 眼前这个壮汉来赶马车,却发现车前的马好像犯了病,略微显得不大精神。 光是看也仅仅是有点不精神而已,结果朝外一赶,那看起来没多大问题的马霎时就摇晃了两下打起了摆子。 别说能拉着车,单是原地踢腾都没法稳住,片刻之间噗通就要侧摔下去,又被车驾给支撑住。 半死不活的喘着粗气。 当下壮汉就大喊大叫的闹腾了几嗓子,惊的小二哥听见响动赶紧从前头跑了过来。 这一看可了不得了! 马厩中这群外邦人牵来的所有马匹,都接二连三的跟这匹马一样,好似生了传染病! 传染病是小二哥最先想到的可能,并当刻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会造成大面积的马瘟。 而后便就是这番国汉子怒气冲冲的发了火。 非说是客栈里搞的鬼! 偏生从昨日客栈为了迎接番国人,早就将客房清了个干干净净,也没了别的住客。 此时后院中,也只有番外这些车马。 倒像真的是在特意针对外邦人,这下真是连说也说不清! 恰好今日掌柜还临时有事不在,最快恐怕也要午后才能赶回来。 第292章 一文二十个 客栈中的几个伙计都是头回碰上这种事情,一时间真不知道怎么给个交代。 满脸怒气的壮汉见这几个人半晌都说不上来话,公主又还等着马车,只好气冲冲的甩开了小二哥。 大跨步奔到客栈门前先跟赞丽公主告知情形。 “公主,马匹犯了病,马车赶不动。” 说这话时他用的不是中原话,也与方才炸雷般的声量大相径庭,甚至还隐隐显出了些惧意。 当然不远处的百姓由于不能听得清他说的是什么,也没有眼尖的察觉到,就这么个身高接近一米九身形壮硕的成年汉子。 面对身娇体弱的公主,竟然怕到有些发抖。 公主赞丽的面容大部分都遮挡在面纱下,唯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裸露在边缘。 面纱上的牵丝金线就仿佛替她眼尾点缀增加了光彩,如同神来之笔,连带深棕色的瞳仁也闪烁着微亮的光芒。 只是那好似描画般好看的眼睛,淡淡扫过时,眼底蕴含着深不见底的狠厉。 却如昙花乍现,转瞬间就隐藏不见。 第367章 开口时声线中依旧挂带着金贵清丽的温柔,没有显出什么不悦与怒气。 “巴土尔难道糊涂了?就去街上雇辆马车。” 壮汉听从转而便又大跨步的奔进了连连观望的人群,壮硕高大的身形使得看热闹的百姓不自觉惊悚的朝后躲避。 当下竟是给番国汉子在如此摩肩接踵拥挤中,让出了足够三步外的空地距离。 所有人都宁愿跟身后人挤成一团,也不愿朝前靠近一步。 直接导致东面那片的商贩摊子都被挤压的有了垮塌趋势,摆摊的商贩们也只是小声哎呀哎呀的期盼千万别将摊子给损坏。 将摆置的东西给摔落。 也没敢大声嚷嚷,生怕被那长得跟头野熊一样的汉子注意到,过来找麻烦。 但壮汉巴土尔心里可没存着找麻烦的想法,他只不过想就近尽快雇一辆马车。 以他这个身高,根本也不用挤开人群,只需转头四望。 便已经将附近的情形给看了个全面大致。 全都是人,除了摊子就是行人。 不仅没见到马车,也看不见任何一匹马。 东面闹出的无声无息的场面,被西面没收到波及的百姓看的清清楚楚,人人都小声低语谈论着这高大汉子会不会打人。 也显得有那么点更拥挤了。 摊贩都被人群遮挡住,唯有一个邋里邋遢摆了一地的葫芦摊。 因为看摊的男人实在脏的让人不想靠近,反而是处于当街最清净的地方。 本来好似刚刚已经闭眼睡着了的摊主,像是也被不远处嘀嘀咕咕看热闹的声音吵醒,就那么躺着抻了个懒腰。 舒展四肢沾了满身的土。 而后带着破帽的头朝旁歪了歪,视线太低根本看不清是个什么状况。 又懒懒散散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腆着个生了懒膘的肚子,看起来懒中又夹杂着好像与生俱来的磨蹭不利索。 终于站起身他伸出脏不拉几的手,开始拍身上粘上的土。 这一拍可不要紧,砰砰噗噗的散出了一大片土尘,连土渣子带草叶子崩的四周围都是。 惹的本来就离得不近的周围人嘶嘶声不断,满脸嫌弃的又离远了些。 生怕沾的自已身上,这哪是灰,这分明是晦气啊! 那个懒汉就仿佛也嫌呛似的,跟着挥了挥眼前的土尘。 借着众人躲开的更加宽阔的视野一块瞧热闹。 西边的动静没有引起东边水泄不通的人群注意,此时就跟浪潮一般随着壮硕的番外汉子迈步间,不停的躲避闪退着。 “马车,在哪?” 眼见着周围人都跟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已,巴土尔顺手也薅不着哪个,只好扯着嗓子再次用别扭的口音直接询问。 但是或许他自来长得就太凶神恶煞,说起话来好像要打架。 四周的人只是谨小慎微的盯着他看,没有任何一个人应声。 “马车!给银钱!” 没人应声他显得更加焦躁,紧接着声量更加高亢,说着还将手中的银子展示给面前人群看。 震的离得近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最后终于有人大着胆子朝东面指了指,声若蚊蝇的提醒。 “街东有马车。” 而后强壮高大的巴土尔就顺着人群主动让开的街道径直朝着东面走。 暗十二手中提着个不大不小的葫芦,唇角牵着微微不可察觉的笑意,默然盯着他从眼前经过。 狡黠笑的无声。 待那汉子壮硕的身影已经远去,他恍似随意的瞟了眼已经返回客栈大厅等待的赞丽公主。 朝着周围百姓开始了今日摆摊在此第一声吆喝。 “葫芦,买葫芦——,一文钱二十个。” 这声吆喝仿佛是开启喧闹的闸门。 将还没从被汉子震慑中回神的百姓全都拉回了思绪,再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谈论声。 也即刻有人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接连看向葫芦摊。 什么?! 一文钱? 一文钱二十个!!! 第293章 随便做买卖 哪有这么做买卖的,这脏不拉几的懒汉原来是个傻子? 难怪看着如此邋遢懒散不正常。 跟白送一样买卖方式将所有人的思绪吸引。 使得那明显年轻又动听的声线已经意料之中的,被淹没在争先恐后占便宜的争吵中。 暗十二没有被这些围绕着自已摊位的争吵影响分毫,反而在混乱中被塞进手中一枚又一枚的铜板。 至于后来他就完全被排除在了人群之外,那个葫芦摊也已经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摊开手看了看手中的铜板,那沾满土灰的手指分明是清秀纤细的模样。 轰乱不止中那个被遗忘的懒汉没了踪影。 只余下一堆被人看不上青黄不接的葫芦。 炙手可热。 自始至终也无人说得清,究竟是谁占了便宜,又是谁吃亏。 也在比平时喧闹更加喧闹的掩饰下,暗十二闪身进了暗处,异常熟练的将身上的粗布衣裳扒了。 外层的污浊和臃肿之下,是墨色卓立直挺的身姿。 在没有人看不见的地方,黑衣公子覆上了冰冷寒凉的恶鬼面,以出神入化的轻功不被人察觉的再次掠上了房檐。 第368章 挑了个日头照不到的树荫底下,习惯性的侧卧仰倒。 手臂撑着下颌线盯着街头渐渐安稳下去的喧闹。 没多久,果然瞧见那番外汉子气势冲冲两手空空又走了回来,浑身散发着将要翻脸的怒意。 暗十二抖了抖洗过的左手上还未干透的潮湿,笑意浅淡的感叹。 “黄历不好就别出门,出门步行都得被绊住。” 与此同时暗中跟随四皇子的暗七也悄无声息的隐匿,只因四皇子路过太子府附近时出现了踟蹰。 四皇子最终没有打算回府。 他低头看了看挂在马鞍上的箭筒,本是打算想先带回去再返回,毕竟自已的府邸与太子府相距并不远。 可若是自已先回了府,再回来保不准被太子猜忌。 自已在府禁解除之后先登门的是五皇子府,若是太子知晓,以他谨慎的性子定然会将此小事放在心上。 思来想去他还是打算先入太子府,哪怕随便寻个由头与太子献献殷勤,也比往后此事被太子得知再提起来成了开罪的成因。 所以四皇子翻身下马进了太子府中,暗七也只能留在府门外,盯着被门口守卫拴好的马匹,和挂在马鞍上并未被带进去的箭筒。 化作空气中不可察觉的尘埃,落定某处静静等待。 然四皇子进太子府,定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出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府门的暗七思绪却有些放空。 记挂着此时那小姑娘的兔子是否治的了,暗十一又是否还跟着一起愁容不解。 薛不苦确实将暗七的托付放在了心上,他先是脚步匆匆的走回了药园,还没走近就从敞开的院门处望进去。 往日晨间师父一般都在药园中浇水,或是拔掉生出的杂草。 可今日视线中却没有白先生长衫轻摆,宽袖挽起的身影,薛不苦不禁觉得有些疑惑。 加快了脚步进院奔着房门奔了进去。 好在他进门见到的依旧是精神矍铄的恩师,花甲之年的老者仍然肩背挺直没有明显老态。 此时正端坐桌前执笔勾画着什么。 将手中的东西搁置在一旁,他捧着卤肉纸包轻手轻脚的靠近。 看见桌案上不仅有纸笔,还有多种草药依次摆放着,每份也只有那么一丁点。 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方子,薛不苦就见他师父一手指尖细细犹豫分辨着,另一手便将纸张上一种药名给划了去。 这才沉沉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他。 “回来了?” 薛不苦点头扬起喜悦的笑意,立时将手中的纸包提了起来高兴的说道。 “师父,皇城街上这家卤肉十分出名,而且也是用草药卤煮出来,您尝尝。” 白先生定定望了望他手中提着已经近处油渍的纸包,摇摇头慈爱的回应。 “我年纪大了,怎还能跟孩童那般嘴馋,你自已吃吧。” 早知师父会是这番拒绝的话,若是薛不苦没有一路想好应对的说辞,此时又得立在原地犯愁了。 “师父你不是说过,年岁增长是积累,而不是消耗?” 然后他就兀自将纸包拆开,伸手打算将桌上散乱四处的草药先往旁边移移,将卤肉摆在师父眼前。 却被白先生及时阻止住。 “莫要打断。” 惊的薛不苦赶紧收回手,捧着纸包看向桌上的药物,小心翼翼不解的询问。 “师父,你在给谁开药?萧公子吗?” 能让他最先想到的也只有萧争,因白先生住在府中的时日里,除了请脉看诊,还有照顾耕种下的药园。 余下的时间几乎全在思索研制能医治萧争身上奇毒的解药。 但白先生叹气否认了,面上除了愁绪还显出了些疲惫。 伸手从一旁取过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仔细展开,薛不苦顺着略微倾斜的角度朝里看去。 里面是几乎量小到能让人忽略的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 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白先生将小纸包又仔细折叠好,生怕那点微小又稀少的粉末被风给吹散。 这是他离开二皇子府之前,那个叫南卫的年轻人交到他手中的。 称也是从衣衫上细细取下,也仅仅只能取到这么小的分量。 南卫谦逊朝着两日间对西卫有着救命之恩的白神医道谢,并将二殿下要托付的意思转达。 “这药粉可致习武之人无法施展功夫,府中大夫无法分辨其中药方,只能再次劳烦先生查看一二。” 第294章 药方(药名虚构,请勿代入现实) 白先生已经将这点药粉仔细分辨了好几遍。 即使已经按经验将可能会用到的草药取来对照,推敲数遍也依然不能完全猜出其中全部成分。 这药粉磨的太细,实在太难以分辨了。 “做出这方子的人,定然是医术高深。” 安静等着的薛不苦只得了师父这么一句回应,心里琢磨着,这皇城里难道有比师父医术还高深的人? 那他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连师父都不能轻易辨认出来的药方,薛不苦自认自已那点能耐也不大可能帮的上忙,只好小声劝慰着。 “师父,您该歇会儿了,还是先尝尝卤肉吧。” 白先生已经在山中苦居二十多年,平日里对吃食本就没有多大要求,哪怕吃糠咽菜,也不过是一日温饱罢了。 第369章 口腹之欲,在他心中都不过穿肠而过。 但当白先生抬眸看过去时,他仅相处还没十来日的徒弟就那么双手托着纸包。 用一种万分期待又紧张兮兮的眼神看着自已。 过于期盼的情感让老头仿似回到了自已年轻的日子,得师父不嫌弃留在身边,为师又为父。 将他从悬崖深渊抻拽回头,不求回报相伴二十多载。 当初他也是如薛不苦这般,揣着感激涕零的真心,想将自已能触手可得能见到的一切,都捧到师父眼前。 念及此白先生没再说拒绝的话,而是抬袖率先将方才还费尽心思罗列的草药全都拂到一旁。 又轻轻敲了敲桌面。 薛不苦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反应了几秒,即刻转变成惊喜,忙不迭将手中的纸包托过去放在桌上。 细细将边缘折好,以免油渍脏了师父的衣袖。 脸上那洋溢出来的喜悦,好似是他想了好久的卤肉,终于进了他自已的嘴一样。 在此时,一个三十多岁行医十多载的人,竟然显得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反正在白先生眼中,薛不苦无论年岁几何,也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街头这家卤肉看起来真的卖相极好,炖的软烂入味,颜色也是橙黄诱人,还散发着浓郁的草药香气。 对于行医半生的白先生来说,只闻一闻就能分辨出其中是用了什么种类。 对草药的识别反而早就直接盖过了对肉香的专注,这让老先生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当真是一辈子都要泡在药材里,终是走不出来了。 将一小块肉捻进口中的当刻,他先是朝着薛不苦夸奖。 “好吃。” 就当对面徒弟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时,卤肉的药香味在口舌之中绽开,让刚松下心的白先生思绪一顿。 头脑中仿似是捕捉到了什么,是他在桌案前琢磨将近两个时辰都没抓住的那个点。 未加咀嚼的味道在舌尖停留,传来淡淡咸味和微不可察的麻木感。 老先生顿住神情,瞧不出情绪的看向纸包中的卤肉皱眉思索。 惊的一旁的薛不苦还以为是这卤肉有什么问题,变味儿了?或是太咸了? “师父……是不好吃吗?” 思虑片刻才回神的白先生看向他,本来疑惑的目光中显现少许清明,即刻牵起了笑意。 “这卤肉中,加了壳草。” 一句话把紧张兮兮的薛不苦给听愣了,茫然的反应了会儿,又好似没理解般看向敞开的纸包。 那卤肉看起来还是先前他买过的那种色泽,闻起来味道也无异。 想了半晌他都没意会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瞪着眼疑惑跟着重复了一遍。 “壳草?” “是壳草。” 白先生再次将纸包封上捆扎好,推至了一旁,而后用旁边备好净手的帕子擦了擦指尖,拾起了墨迹还未晾干的毛笔。 在那已经划去许多药名的纸张后面,加上了“壳草”。 便再次罗列那些筛选出来的药名,平声开口给对面迷迷瞪瞪的徒弟讲解。 “壳草,秋季撒种冬季蛰伏,春季生芽入夏开花。” “到了如今深夏的季节,花瓣已落,蕊周经烈日暴晒,逐渐形成坚硬的外壳,以此得名——壳草。” 其实白先生讲解的这些有些医术上是有的,薛不苦医术并不算十分精通,但医书看的并不算少。 壳草这个名字他见过,也对药性了解一二。 等入秋草枝干枯,将这壳草摘下,敲开那坚硬的外壳,里头有一块生长出的白色蕊芯。 放在日头底下再晾晒几日,待湿润干透,磨成粉可做药用。 其有减缓疼痛的作用,多作为与麻沸散相近的效用。 但壳草并不常见,所以薛不苦的药箱里也从没有过这种药方,此时他思考间再回神,发现白先生已经再次继续认真研究那份成分方子。 看来师父是想通了什么重要的事,他看了看搁置在一旁的油纸包,默不作声叹了口气。 他不能因为吃个卤肉这般小事再次打断师父,不然师父若是一时想不通。 岂不是还要劳神更久? 踌躇了几步,既然此时他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转身去寻了自已的药箱子。 打开药箱时有意放缓动作,生怕会动静太大争吵到师父。 从药箱中准确寻到了两个药瓶,他起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药圃院落。 第295章 爹和舅舅 府邸中平静安稳,自四皇子离开后也没了其他突兀的动静。 西面的小院里也很久都没有传出异样。 安静的就像之前并未有过哭声,暗十一盘腿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根草叶子捻来捻去。 他两步外蹲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低着头将下巴拄在膝盖间嘴里正嘟嘟囔囔。 “小雪花别怕,有娘照顾你。” “娘的小雪花生病了,肯定可难受可难受,娘知道雪花可难受了。” “不怕呀,我让你爹给你去请大夫来。” 朝着兔子叨叨的卿欢扭回头,就那么蹲着朝暗十一这边挪了半步,歪着头询问他。 “小雪花病了,你是它爹,怎么都不跟它说句话?” …… 被迫当爹的暗十一本来就撇着的嘴角抖了抖,看着她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睛,没敢反驳。 第370章 给了无精打采的回答。 “它另一个爹去了,我在这等着他……啊不是,我在这守着小雪花。” 歪着头看着他的卿欢微微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不能接受的叨叨。 “什么另一个爹?它怎么能有两个爹呢世上根本没有这种事!” “就是一个爹!一个娘!” “找大夫救它的……”卿欢在自已有点绕不过来的脑瓜里想了会儿,才笃定的发了声。 “那就是舅舅!” “小雪花你听见没,救你的那是你舅舅呀……” 听见这随口扣上的安排,暗十一无精打采的脸上委屈巴巴,随即再次没有做出反驳。 只是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已生无可恋的脸。 爹跟舅舅。 想哭。 但没容的他心里头反对,那边嘟囔的小孩又朝他喊。 “它爹你去找找大夫怎么还没回来呢?” 这已经是卿欢朝他询问大夫的第六遍,暗十一只好用已经狡辩不上来的脑子再次随口胡诌了个借口。 “大夫得背着药箱子来,药箱子可沉了走的慢。” 卿欢刚觉得还挺有道理的点点头,薛不苦就立在了院门口。 通身上下轻轻松松。 “我来看兔子。” 各自犯愁的俩人同时转过视线望过去,只见来人一身青色长衫,像个读书人似的挂着和善的笑。 两手空空,哪有什么药箱子。 当下卿欢翻着白眼朝暗十一瞥了一眼,才起身蹦蹦跳跳的迎了一段,十分熟络的拉上了薛不苦的长衫袖子。 拽着他朝树底下走。 “大夫你可来啦,快看看小雪花!” 小小身影的力道并不大,但薛不苦生怕将孩子给拽倒,只能就着抻拽力道跟随小跑了几步。 到了近前便看见了一只毛发雪白的大兔子,像滩泥一样软软的卧在地上一大坨,够肥的。 不过虽然肥硕,但腹部已经明显开始凹陷,并且抖动大幅度起伏着。 所以他也很快接受了白兔子名叫“小雪花”,不做耽误抻起衣摆查看虚弱的兔子。 兔子的肠胃十分脆弱,所以腹泻的情况并不鲜见,多数都是因为着凉,潮湿,或是食用的草叶比较脏污。 但现在已经入夏,天气显得已经略有些炎热了,近几日天气还算尚好。 所以不大可能是着凉,念及此薛不苦安抚了紧张等诊断的小姑娘两句,朝着暗十一询问。 “吃了什么草食?” 刚起身也专注等他医治兔子的暗十一没作耽误,身形轻盈的几步跃到了管家命人给兔子临时搭建的栅栏处。 抓了一把余下不多的草叶根茎,迅速返回展示给薛不苦看。 薛不苦被暗十一迅疾利落的身法给震慑住,蓦然想起自已两次从被提在半空的经历。 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个黑衣人……就是扯的他领子的那个。 不自觉就打了个哆嗦,忙不迭赶紧从暗十一手中接过了草叶,放在眼前仔细观看。 草叶还带着些许的湿润,略微掺杂着一些淤泥。 一看就是院里边边角角生长的杂草,经过几次雨水冲刷,溅起了许许多多的泥点子。 草叶脏污倒也还只是一方面,有些野生的兔子在外都是吃脏的草叶子。 不过生存在野外的生灵本身就有着融于自然的聪明,多数都能识别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就算生病也能从无数杂草中寻到一些草药。 他捻了捻叶片间的潮湿,指腹上沾染了些许的湿润。 在薛不苦来之前,这兔子已经病了有一阵,大致也已经是晨间的事了。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光分辨时辰,这会儿已经快将近午时。 如此光照热烈的天气,是潮湿的东西也会很快变干。 而这把叶子上仍然残留着湿气,那证明在晨间比此时要潮湿很多。 估计满都是湿漉漉的露水。 水分太大也会导致兔子腹泻生病,既然已经大致确定了病因,他便从怀中取出带来的小瓷瓶。 装作郑重其事的直接交到了看向他满眼信任的小姑娘手里。 “这里边是药粉,寻些干净干燥的草叶,掺和其中。” “若是还能张口吃下一些,喂过药之后今日便不再喂草叶,些微饿一饿,不碍事。” 第296章 猜忌 薛不苦只待了不久,虽然那个爱笑的小姑娘软软糯糯的挽留他,十分懂礼的朝他道谢。 但他还是记挂着师父还在劳累着,想尽快回去守着,万一师父疲惫想歇歇。 他也好及时妥帖的在身侧照顾。 “神医大夫,说好了有空要回来看小雪花啊。” 心情明显喜悦起来的卿欢就像另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围着他依依不舍的重复,叫他听见神医俩字只能摆手纠正。 “可以叫大夫,不能叫神医。” 在他心里,唯有师父才能称作神医,他还差到天壤之别。 思绪翻转,又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真是可爱的紧,此般爱笑十分讨人喜欢,忍不住连连夸赞。 “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同样道谢后跟着将他送出院门的暗十一无声叹了口气。 听话,爱笑,那是你没见着方才哭的都接不上气的场面,也不知道暗七出府去了哪。 第371章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守在太子府外的暗七已经岿然不动将近一个时辰,四皇子拴在门外的那匹深鬃骏马依然还在。 迈进府门的四皇子也自进入之后还未出现。 这让暗七心中有些生疑,难不成是四皇子方才突然想到了什么计策,入太子府与太子商讨。 殊不知他此次还真是高看了四皇子。 只想进去刷波存在感的四皇子此时待在府邸北面,就在那个占了四分之一府邸面积,鬼斧神工一般的荷花池边上。 午时的光线洒在粼粼波光的水面上,闪烁着犹如金线荡漾交错,晃的人睁不开眼。 就这么反着光,看都看不清的视野中,太子就靠坐在连廊边,手中是一盘零散的鱼食。 也不在意此刻被日光照射都显出几分闷热的温度。 就那么不疾不徐,看不出情绪的捻着撒进湖水中。 漠然瞧着水中的锦鲤争先恐后,拥挤到分不清颜色,也分不清谁能争的多少。 也就是这半晌,伴在一旁默默观看太子投食的四皇子脑门都出了一层汗。 一半是被快近午时这鬼天气给闷的。 另一半就是被太子一言不发的诡异举动给吓的。 说吓倒也不至于,毕竟就算太子身为储君,又是他名分上的长兄。 也不可能因为些许小事随意迁怒于他。 即使不是小事,四皇子也是皇子。 没有人能将他扣留在太子府,即便是储君也不行。 可四皇子怕就怕在太子这种阴恻恻叫他没法反应的性子,比喜怒无常杀剐暴虐更可怕。 就这么在池水边好似闲散一般做着百无聊赖的事,脸上的冰冷都未多加掩饰。 明晃晃的是为了将他晾在一旁。 好歹他也是一个近九尺的汉子,怎么能在此处干耗着。 太子不开口,他沉默半晌只好先开了口。 “皇兄,午时闷热,还是趁天凉再赏鱼。” 太子视线依旧漠然垂落,捻动指尖将残留的最后一点鱼食散尽,唇角牵起发出了一声浅淡的笑音。 “四弟在练武场常一待便是一日,何曾怕过风吹日晒。” 这话让四皇子凭空堵了一大口无名气,他是那个意思吗? 但对面人是太子,如今几个皇子府都势均力敌,四皇子还需要依附太子府作为庇护。 他自然不会反驳太子像是随口说出的话,而是顺着话恭顺回应着。 “皇兄说的是,臣弟皮糙肉厚自是不怕的,只是担忧皇兄入了暑气。” 若是平时,太子就算知晓四皇子只是随口附和,依然会看在对方投诚自已的份上不吝温和。 但如今,不一样了。 将手中托盘随手扔在了旁,发出当啷啷几声碰撞声响,太子即刻起了身,笑容浅淡的问道。 “听说前些时日府禁前,蓝慕瑾曾策马进了练武场,与你切磋骑射。” 乍然一听见这已经过去二十来日的往事,让四皇子陡然升起点不好的预感,心头一咯噔。 面上却没有什么异样,略显烦躁的随口回应。 “哪个命短的传出去的!不就是他蓝慕瑾侥幸赢了两次,难不成还叫人在外头宣扬他个百发百中的好名声?!” “哼!运气好罢了!” 但他表现出的怒意却没有让太子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定定直视着他像往日一样毛毛躁躁的蠢笨样。 看在眼里却没再有多少轻视。 说不准这看起来胸无点墨大大咧咧尽吃亏的性子,并不是毫无心机。 可太子并未将心中怀疑挑明,而是抬步朝着连廊尽头方向踱步而行,也并未多看擦身而过的四皇子。 状似无意的反问。 “哦?原是蓝慕瑾赢了,本殿还以为他技艺不精输在了你手下。” “才悻悻舍下了一把价值不菲,千金难求的长弓。” 第297章 怀疑的种子 将话轻飘飘的扔下,太子已经抬步顺着池边连廊离开,待四皇子从怔愣中回过神,人已经走出去了十多步远。 视线里只剩下了冰冷的身影,蟒袍明黄被午间流泻日光晃照。 散发着疏离的金贵。 随之顺着平静涟漪清波而来了一小阵微风。 吹动了簇拥交叠生长的荷叶,粉嫩的莲瓣顺风轻轻倾斜摇晃着。 同时也吹动了惊疑不定的人的墨色武服衣摆,将身上方才被午时闷出来的汗意,掠至冰凉。 凉至心底。 也只反应了片刻,四皇子眼眸中的惊疑迅速褪去,继而定了定心神快步追赶而去。 大跨步焦急的追至太子身后,开口依旧还是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好似压根就没听出对方话里的言外之意。 “皇兄,我看是蓝慕瑾就为了寒颤我!不就是一把弓而已?!” “千金难求那属实是夸张了些,我还买不起了不成??” “他不就是仗着受父皇器重几分,吃穿用度还能比别人强上多少?他这是阴阳谁呢!” 太子默然听着他怒气冲冲叫嚣,并未回应。 仍然不疾不徐的朝前走着,连视线都未偏移几分。 迈下池边连廊尽头阶梯时,才晦暗不明的勾了勾唇角,发出冷淡的一声笑。 或许那把弓真是蓝慕瑾为了引人注目,刻意为之。 第372章 但今日又赠的箭呢。 昨夜城门处,蓝慕瑾又因何态度转变如此。 今日又从晨间进了五皇子府,直至临近午时才出府,难道就是为了讨回长弓所需的箭筒吗? 蓝慕瑾又岂能是个喜好成全别人的大度性子。 至终太子也没再开口说什么,只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中落下,不需太久。 在往后的每一时,每一刻。 都会渐渐生根,发芽,钻至五脏渗进肺腑,直至捅破那层看似坚固的土层。 四皇子从太子府再次出现时已经是晌午之后,守在府外的暗七能清晰分辨出其脸色并不太好。 甚至在翻身上马时都并未刻意收敛,马蹄翻腾高高扬起,惊的门口守卫连连后退。 半句话没说冷面寒霜的扬尘而去。 要知道四皇子虽然是个火爆性子,但在太子跟前向来都会收敛心性,也颇讲几分规矩。 今日这般反常的表现实在出乎暗七的意料,犹豫了一瞬考虑是不是该先回去禀报给主子。 眼看着四皇子离开的方向确实是回府了,再跟着恐怕也没有什么太有用的消息。 片刻之后他还是默默退走,打算先归府将此事回禀再做打算。 而这一切早已在蓝慕瑾的意料之中,也完全是顺着萧争的计划之内。 此时番国公主还在皇城内,几个皇子必然都会暂避锋芒,韬光养晦避免在这个当口惹出什么岔子。 而与夺位争端相比较,萧争要最先解决的还是长公主与北离皇室合谋一气。 真等到几路势力分出了胜负,到时候倒真是叫北离捡了大便宜。 麻烦不说,还膈应人。 所以萧争首先想到的,是要给四皇子伪装出来的蠢笨外皮先扒掉。 将这个扮成猪的老虎从暗地里托到明面上。 以太子的聪明多疑,往后必然不会再当靶子给他提供庇佑。 甚至极有可能反过来对付一二。 那长公主与四皇子往后就会显得畏手畏脚,被多加阻碍没有空隙再将心思放到自已身上,也暂时无法找蓝慕瑾的麻烦。 若是能直接将此事慢慢揭发出来更好,就让龙椅上那个智多近妖的天子察觉。 提前能将隐患给除了也未可知。 之前此事萧争只在心底反复琢磨,却多日都没有跟蓝慕瑾提,因为他并不想因为自已一点想法而连累了对方。 如今他已经将自已的想法全部告知蓝慕瑾,能如此迅速将计划施展开。 也全亏的蓝慕瑾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支持。 所以他自四皇子走了之后倒也没急着往西院跑,反而安安静静,异常老实的陪蓝慕瑾用了午膳。 更是主动拾起筷子夹菜送到了对方嘴边,让蓝慕瑾不禁抬眸盯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揶揄。 要知道这些时日萧争都是心安理得的等着他照顾,习惯到有时候连筷子都不拿。 只左手攥着块糕,右手拿着个勺子搅和搅和汤碗就行。 这会儿倒是反过来了。 蓝慕瑾早就知道他心里搁置着什么事,能安安定定的在这老实了这么久,对这个跳脱的人来说已经算是难得。 其实心里怕不是早就跑到了西院去。 那他也没即刻将人放走,而是装作猜不出来,默然想将这份安稳多留了一会儿。 将每一口喂到唇边的吃食都不急不躁的吃下,视线就自始至终在萧争脸上停留没有移开。 就像没见过般盯着看,看阿争每夹菜喂过来时,都会同他一起下意识半张开嘴。 而后又随着他吞咽同时也滚动了喉结。 好似照顾孩童似的,认真专注的不得了。 午膳被撤下去,蓝慕瑾才望着东张西望的萧争发出了一声笑,温和开了口。 “你想去便去吧,别宿在那不回来了就成。” 这话说的! 让萧争听了那眉梢都低了下去,嘴角也顺势跟着下撇,不服不忿的拍胸脯作保证。 “那肯定不能!过会儿我就回来!” “一会儿我就回来!” “我真回来!” 严肃认真那个劲儿,就差当场给他发个誓了,看在蓝慕瑾眼里更觉得好笑,忍不住牵着唇角露出了几分无奈。 “那我等你回来,有东西要给你。” 第298章 我也想当舅舅 有东西要给我? ……什么东西? 就那么一句话,直接让萧争也不着急走了,稳稳当当坐回了桌边瞪着大眼瞅着他。 晶亮的视线里掩藏不住浓浓的好奇,直接朝他问道。 “什么东西?你现在就给我看。” 什么东西还要回来再看,分明就是专门吊人胃口。 那还不是让他走了之后总想着要回来看什么东西? ……这狗东西他保准是故意的!!! 只一会儿没得到回答,萧争皱着眉头直接攥住了蓝慕瑾的袖子,锲而不舍撇了嘴嚷嚷的理直气壮。 “你是不是怕我不回来,所以顺口说给什么来骗我记挂着?” “你变了!” 蓝慕瑾:……? “你学会骗人了!” 蓝慕瑾:……。 “等我再回来,你不会是随便拿个什么玉佩什么东西来搪塞我?” 眼看他越说越没谱,蓝慕瑾忍着笑反握住了萧争扯他袖子的手,裹在手心温着。 第373章 也不知是为何,萧争的手指即使在如今已经开始闷热的季节里,仍然没有该有的温热。 尤其身在寝殿中,殿中的温度没有外面热,蓝慕瑾总感觉他的手显得愈加冰凉。 看来还是要问问白先生,看看有无大碍。 但是当下也不是过多琢磨这个的时候,因为萧争已经在兀自猜测中眼神变的不同了,看向自已时。 竟然带着点怨怼。 好像自已真的是要诓骗他回来似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萧争,原因无他。 近几日这人越来越不加节制,每次萧争都是糊里糊涂就被捞过去折腾来折腾去,到现在胯骨还是酸的。 尤其府门这才刚刚解禁两日,萧争今日无意间打开床头的小柜子。 发现里头的药瓶又多了!多了两个!! …… 这让萧争不得不怀疑蓝慕瑾揣着什么心思,此刻满心堵着气,感觉自已就像个受气的大冤种。 他那个憋屈的神情,那个委屈的眼神,让蓝慕瑾蓦然就看懂了其中的含义。 心里也不由得有了那么点愧疚,攥着萧争泛凉的指节轻轻摩挲揉捏,语气温和的保证。 “绝不是搪塞你,不骗你。” 蓝慕瑾没有骗萧争的心思,确实是有重要的东西要拿给他看,只是也确实有那么点想让他早点跑回来的小心思。 不然以他这种跳脱不遵循常理的脑袋瓜,保不准临时就做了决定要住西院了。 到时候他怎么当着个小孩儿的面,去捞人。 得到对方郑重其事的一再保证,萧争这才将面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就着蓝慕瑾攥着他的手来回甩了几下。 才嬉皮笑脸的松开起身要走,起身之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没有即刻窜出房门,而是绕着房间内转了两圈,好像在寻摸着什么。 知道蓝慕瑾一直在看着他,还特意开口解释着。 “我找点好玩的东西送给卿欢玩,哎今个孩子来了我总好歹得给点见面礼。” 但是寝殿里本身就没什么多余的物什,寥寥几个也是挺大挺沉的摆件,不可能被他搬着走。 但萧争还是不停地四处看,锲而不舍的寻找着。 至于他究竟是在划拉什么东西,蓝慕瑾倒是不在意,哪怕萧争将他书桌上的皇子印章给拿了去,恐怕也不会皱下眉头。 真正做到了只要他有的,全部都是萧争的。 但他确实将萧争随口的话放在心里考量,打算让人去库房寻一些稀奇的小玩意。 送去西院。 “你别寻了,稍后我让人送过去。” 他说完便起身率先朝着殿外走,也不管萧争会不会执拗的非在寝殿里找出东西带走,离开之前再次嘱咐。 “别太晚回来。”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外殿门口,萧争停下寻找的动作立在原地侧耳倾听。 过了半分钟没听到什么动静,还抻着脖子歪头朝门外仔细确定了一遍蓝慕瑾确实离开了。 哪还有心思找什么送人的好东西,直接一扭身哐哐哐翻上床,叽里咣啷将床头的小柜一把拉开了。 伸手就从里头捞走了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个药瓶……的其中一个。 他心里想的是能扔一个就扔一个,可最终也还是挺没个出息的只敢拿走一个。 ……万一要是全拿走了。 ……蓝慕瑾再买十瓶怎么办!老子踏马受老罪!!! 转瞬间正院寝殿就空无一人,只剩了床榻前小柜子的拉环还在轻微晃动着。 萧争打算把这药瓶扔远点,省的叫下人不小心捡了去,所以他就揣怀里朝着西边奔。 但半路跑就变成了飞,身形迅速之下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尤其是顺着西边小院子敞开的院门看见里头两个人的当刻,差点被里头的暗十一生无可恋的臭德行给笑喷出声。 恰好卿欢叉着腰撅着小嘴朝他嘟囔。 “你应该说,小雪花别怕,爹爹爱你。” 暗十一“……” 门外的萧争终于还是没憋住噗嗤乐出了声,崽子居然当爹了!!! 在院里俩人被他笑声引过来视线的当刻,绷回去一半正正经经的大声询问。 “他是爹,那我是谁?” 再次见到萧争卿欢可显得高兴极了,边跑边喊哥哥,跟个低飞的小燕子一样朝着萧争扑了过去。 “哥哥!你是舅舅!你是小雪花舅舅!” “刚才走的那个大哥哥也是小雪花舅舅,你们都是小雪花的舅舅!” 暗十一:……我也想当舅舅,不想当爹。 第299章 哥你过来 反正直至暗七都再次回了府,暗十一到了也没说服小孩儿给他换个角色。 暗七首先寻去了主子处,将四皇子今日反常如实禀报。 但五殿下只是浅淡的发出一声笑音,说了声“不必再跟着了”,便叫他退下,也没再派别的任务。 暗七退出书房在院外踟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脚步朝着西面方向偏移了。 他实在记挂着暗十一此时嘴撇到什么程度了,暂时抛下了想出府的想法。 虽然主子并未给他其他任务,但暗七作为暗卫首领,定然是要将空隙分给身边每个出府在外的弟兄。 比如去客栈接替暗十二,看看番国人是否会有别的动向。 第374章 番国公主确实有打算,那就是不请自去登门五皇子府,但被心思通透的十二准确预料到。 早早做了万全准备。 药了马匹,又将街尾马车全部提前雇出去。 甚至将赞丽已经沉着脸色打算步行出去一段,到下一条街再寻马匹的想法都提前洞悉。 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异邦公主要逛街的消息提前散布了出去。 以至于公主赞丽越走脸色越沉,无论走到哪道路上都有无数双视线灼灼盯在她身上。 甚至还有小孩因为见不到她真容,十分没有教养的在不远处蹲在地上,歪头自下朝上透过面纱往脸上瞧。 直白而无礼的注视让她心情逐渐沉郁,最终放弃了一路走过去的决定。 就这样跟游街示众般走出去,好似跟个巷柳舞姬般丢尽了自已的面子。 直至天色近黄昏,也没能真正离开客栈多远。 暗十二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邦人最后一次脸色沉郁的返回客栈,已经懒懒散散在房檐枝头挂了快半日的他才笑了声。 透过树影半睁着眼去看已经西斜快要落下的日光,浅浅牵着唇角兀自轻声喃喃。 “阿九,可要想着谢谢哥哥呀。” 萧争暂时还不知道他的“十二哥哥”帮他挡下了麻烦。 此时他正在西院看着小姑娘围着稍微好转的兔子玩儿,避开一段距离与暗十一偷偷小声商量。 “哎崽子,你烤兔子好吃吗?” “小雪花可不能动,你等我让蓝慕瑾给我再买一只。” “你架堆火,就,就上有鸟窝的那个空院子,烤一只。” 但他做贼似的叨叨半天没得到任何回应,暗十一现在满心思都在暗七身上,满脸可怜劲儿的,眼巴巴的望着。 看着卿欢熟稔的拉着暗七的手,万分亲昵的跟暗七叫着“哥哥,哥哥。” 蓦然觉得心头有点酸的慌,虽然那是个五六岁的小孩而已。 那是我的哥哥。 尤其叫哥哥也就算了,反正卿欢也不只跟暗七叫,有时候跟自已也叫,跟暗九也叫。 可是,那张口闭口小嘴一叭叭,一会儿的功夫称呼就又变成了“小雪花的舅舅。” 暗七是小雪花的舅舅。 暗九也是小雪花的舅舅。 凭什么到了他这,就非成了小雪花的爹……?! 这种一脸受气包的德行看的萧争都无语至极,自萧争来这院子开始,暗十一就是撅着嘴的。 直至暗七也出现,暗十一的脸上的笑容也仅仅是撑起来了一会儿,过了阵又被那两声“它舅舅”和“它爹”给扔垮了。 不过是小孩儿过家家罢了,这傻东西他怎么还当真呢? 不过萧争可没心思给他纾解这种幼稚的事情,还是暗七比较擅长哄孩子。 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盛夏的闷热随着日落西斜缓缓降下温度,他心里还记挂着蓝慕瑾说要给他看什么东西。 也不想再久留了。 盯着暗十一下撇的嘴角又看了一会儿,视线又转到半晌都耐心又温和的暗七身上。 还得是他七哥啊。 对敌时雷厉风行,对自已人又这么温柔。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说起话来也仿佛像是带着暖意,叫人如沐春风。 不过蓝慕瑾对自已也很温柔,几乎任何时候都温柔,除了……。 想法到这萧争立马刹住了车,也即刻想起了自已怀里还揣着个药瓶,立马原地翻了个白眼鄙视了自已一番。 差点就忘了! 一会儿糊里糊涂又揣着带回去了! 他那无语至极的表情恰好还被暗七给瞧见了,当下就笑出了声。 “暗九,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这副神色,但暗七也只笑了一瞬,肉眼可见的看着萧争那无语的表情逐渐来了个大变脸。 瞪着大眼盯了自已几秒,转瞬眼眸里就一片亮晶晶,还腾起一小股子狡黠。 “哥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旁边不大高兴的暗十一听见萧争说这句话更不高兴了。 怎么连暗九都好像要跟暗七更亲一点,给什么东西还要偷着给,都不带让自已知道的。 但他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反正是给暗七。 是给暗七。 待暗七将小姑娘安抚住自已玩耍,抬步走向萧争时脸上依旧满是温柔,他听见暗九跟他叫了声“哥。” 心头尘封的记忆顿时被触动,一步一步走过去时,仿佛看见站在对面朝自已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少年。 就是自已的亲弟弟。 是迷失在岁月中的那份纯真面容,是几乎要模糊到忘记的呼唤。 但当他心头酸涩,满眼温和的看向“弟弟”时。 那个弟弟冷不丁扯了他一把。 让暗七没防备就被抻着躲出去了两步,满脑子疑惑的还没来得及问,萧争跟做贼一样鬼鬼祟祟的将一个小瓶子塞进了他手里。 在暗七都没反应过来手里拿了个什么的时候,很没脸没皮的好意给了个解释。 “哥,少受罪。” 第300章 哥哥好看 ……少受罪? 暗七一时没听懂这仨字的含义,满眼茫然反应不过来的跟着问。 “什么少受罪?” 而后他就看见萧争那双灼灼瞪着自已,黑白分明的墨瞳缓缓朝旁偏移,看向懵懵登登犹豫着没靠近过来的暗十一。 第375章 他也就随着萧争意有所指的视线一块望了过去,正对上暗十一委屈巴巴的眼神。 耳边同时也传来了萧争异常直白的回应。 “崽子少受罪。” …… 暗七的脸色腾一下子就红了,自脖颈到耳际迅速起了浓烈的烧灼感,连带着手中的药瓶都呼呼发热。 小药瓶是被萧争揣怀里带来的,已经被体温捂热了。 此时攥在手心里就跟烫手似的,迅速收起来也不是,赶紧还回去也不是。 异常尴尬。 暗七真是怎么也没想到,暗九会突然塞给自已这种东西! 并且说出来还毫不避讳,说完了还朝着自已笑眯了眼。 怎么看都让他感觉浑身上下别扭到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红着脸掩饰般的直接岔开了话题。 “天快黑了,夜里卿欢院里是不是该留个人……但她一个小姑娘,我们几个谁在这都不算合适。” “要不,要不你去问问殿下。” 边说边兀自缓缓提了口气,避开了萧争直白盯着自已看的视线。 萧争这可是头回见到暗七脸红,都给他看懵了。 我的天我七哥脸红了哎??!! 跟逮着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新鲜似的根本舍不得挪开眼。 暗七转开视线躲,他就歪着头追着看。 最后还是看见暗七终于难绷的微皱了眉,才见好就收的摆正了姿态,跟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郑重其事回应。 “成,那我回去问问去。” 随之也不打算让暗七尴尬了,转而朝还跟兔子玩的小姑娘开口保证。 “卿欢,哥哥先走了,我去给你找个晚上能照顾你的……姐姐!” 小姑娘年岁小,总不能自已住在这院里,更不能随便支个下人过来看着。 也虽然年纪还小,但总归是个姑娘。 既然卿欢已经住到了府中,那就应该事无巨细妥妥当当的养着。 一听萧争要走,卿欢赶紧直起身跑过来道别,但她也并没有露出过多难舍的神色。 百姓家的孩子都知事早,卿欢自小就没有娘,是爷爷将她带着风餐露宿过活着。 她虽然爱哭,但却是个很懂事的小孩。 九哥哥是大人,不可能总陪着自已玩,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她扑过来抱了抱萧争,很快松开朝着萧争乖巧的挥手告别。 “哥哥,卿欢会听话。” 临离开之前,萧争又瞥了眼受气包模样的十一崽子,留下两声笑就走了。 暗十一根本就不明白暗九在笑什么,心里还闹气,怎么临离开连句话都没跟自已说。 暗九都给了暗七什么东西,都不跟自已说。 以前暗九有什么事都会告诉他,蓦然他竟然觉得有点吃味,扭头看向暗七攥着什么东西的手。 委屈巴巴的走了过去,小声试探着询问。 “暗九给你什么东西?” 他预想中暗七应该不会瞒着自已,暗七从来也不会瞒着自已什么。 结果暗七被他探头望过来给惊着了,下意识就把手给缩了回去,将手心的药瓶紧紧攥住没让暗十一看到。 面上还没褪下的微红瞬间又升起了几分热度,略微发烫轰腾着。 就好似西面还没完全落下的日光,在天际照耀出的大片大片的晚霞。 不长久,但美的惊心动魄。 这让暗十一刚刚被他躲避引出的难过出现了短暂的顿停,定定盯着暗七脸颊耳际的潮红都看呆了。 好看,好看到让暗十一着迷。 “哥哥。” 暗七慌里慌张的将药瓶藏了起来,跟暗十一那双澄澈的眼眸对视,听着对面少年突然微微勾着唇角小小声朝他说。 “你真好看。” 既腼腆,又坦荡。 腼腆到让暗七有点心猿意马,又坦荡到让他无所适从。 只跟着笑了笑,手心按住怀里的药瓶没说话。 直到在旁瞧了半晌都不知道俩人在做什么的小孩开口打断,用软软糯糯好听的童音附和着。 “七哥哥好看。” 暗七:…… 让个小孩跟着帮腔暗七更加脸皮薄,抿了抿唇跟着接了一句。 “十一哥哥也好看。” 卿欢“……小雪花爹爹也好看。” …… 眼看着暗十一的唇角又撇下去一截,暗七赶紧又补了一句。 “九哥哥也好看。” 这倒毋庸置疑,卿欢一字不差的跟着重复了一遍。 “九哥哥好看。” 第301章 九哥哥最好 在卿欢眼里,这府里的所有人都是好人。 七哥哥很温柔,十一哥哥虽然说话嘴笨的很,但也是十分让着自已的。 只要自已忍不住哭,泪眼婆娑中总能看见他脸上忧心忡忡的神情。 这让卿欢即便没有得到有效的劝慰,也依然感受到了真挚的关怀。 但她心中,九哥哥最好看。 不只眉清目秀笑起来眉眼弯弯,还是这世上顶好顶好的人,会耐心回答自已的每个问题。 会跟她一起帮兔子治伤,会给她讲虽然自已风餐露宿没有个稳定的家,却可以沿途看遍很多别的小孩儿没见过的风景。 卿欢转头望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院门外。 希望九哥哥有空的时候,能常来看看自已。 第376章 萧争本来是记挂着蓝慕瑾说要给他看什么东西的,但此时已经被卿欢的照看问题给覆盖。 满脑子都打算着该怎么安排小姑娘起居。 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五皇子是个淡薄寡情之人。 所以蓝慕瑾身边不仅没有姬妾,连整个府中几乎都没有年华正好的侍女。 反正萧争里里外外待了那么些日子,看见来往最多的就是小厮,侍卫,一水儿的大老爷们儿。 倒不是只有男人,他也见过浣洗衣裳和灶房做饭的大妈大娘。 ……要不寻个大娘照看? 想法一出萧争整个都开始犯愁,也不知该夸奖蓝慕瑾洁身自好,还是怪他对外做样子做的太狠。 出主院时才不过刚用过午膳,等这会儿他回来日头都已经快落完。 到了该用晚膳的点了。 果不其然待萧争迈进院门,便看见蓝慕瑾就立在寝殿外连廊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衬着已经逐渐昏暗的天色,一身浅青静谧沉稳,显出些微的寡淡和深邃。 又在萧争急匆匆跑进院子时,将满身的沉静淡化,趋显了股子无声的柔和。 “你等我呢?” 萧争还以为蓝慕瑾会因为他回来晚了假装生生气,在看见对方满眼温柔的即刻,他也跟着腾起了满心欢愉。 撒欢儿似的嗖嗖嗖窜了过去,挂了点轻功轻盈的扑了过去。 也没刻意收着力,反正他知道,蓝慕瑾肯定会稳稳接住他。 意料之中,他扑到了坚实稳重的怀里,圈着双臂在蓝慕瑾脸颊边贴蹭,撒娇似的晃晃悠悠。 “给我看什么东西,现在看。” 倒要看看是不是寻了个借口诓骗自已回来,萧争就不停的催促。 “给我看,现在就看,现在看。” 但蓝慕瑾只是抱着他转身朝着外殿走,没有即刻应下转而温温开口。 “先用膳,吃饱了再看。” 挂在蓝慕瑾身上的萧争懒懒散散的趴在他肩膀上,进了殿门就看见外殿已经摆好了饭菜吃食,所以他只能暂时压下满心的好奇。 顺势就着对方倾身的力道,坐在了桌边。 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还是先将晚膳用过,再看也不迟。 并且看什么东西也不是他心里搁置的最重要的事,天都快黑了,他还是记挂着寻人照看西苑的小丫头。 在膳食间就将此事赶紧提出来。 “卿欢虽然之前都跟着路行川他们一群汉子风里来雨里去,可如今既然到了府里,可不能像之前那么将就,粗糙的过活。” “你得给她找个同住的丫鬟,最好年岁不太大的。” “总不能叫东院那烧火做饭的几个大娘去!到时候光给她讲些什么寡妇丢鞋,光棍偷看洗澡的乌七八糟!” “好好一个小姑娘!蓝慕瑾!你得当亲妹妹养着!” “……当亲闺女也行,反正你也没有。” 默不作声听他唠叨个没完没了,好的赖得胡说八道了一堆,最后终于在他蹦出最后这句话来时忍不住呵斥。 “你大胆。” 说是呵斥,还没萧争嚷嚷的声音大,半点也吓唬不住口无遮拦的那个人。 但萧争总归是安静了下来,只最后动了动嘴唇不服气的嘟囔了句。 “反正你得管。” 这倒不用萧争赶着提,蓝慕瑾在午时萧争跑去西院时就已经思索过这个岔头。 他既然有心将人给接进了府里,自然是要好好照看着。 但蓝慕瑾可不能叫萧争闺女闺女的叫,在自已面前放肆也便罢了,若是哪会儿叫有心之人听了去传进了宫里。 到时候平白多了麻烦和糟心。 至于小姑娘,起码他是打算不相差于官家小姐,诗书字画,声乐兵器。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起居,总不能叫几个暗卫轮番在西院外守着,实在不成体统。 “我吩咐管家今日先照看一二,不必让暗十一守着了。” 听他这么说,萧争倒是不太担心,管家在府里经管了好几年。 事事都能打点妥帖。 第302章 做好了! “今日先将就,那明日呢?” 还是应该寻个妥帖的法子,萧争望着蓝慕瑾眉梢突然低了下去,扔出半句揶揄。 “谁让你把庄子里那些花魁大姑娘……” 也只说了半句,他就识趣的把下半句咽了回去,要不然蓝慕瑾那满目温柔突然生了气。 他也遭不住啊遭不住。 天色完全黑透,便有下人将膳食撤走,萧争默不作声的坐在窗边桌子上犯着愁,桌子略高他俩脚沾不着地。 晃晃荡荡没什么目的摆动着。 蓝慕瑾走过去习惯性伸手攥住了他的指节。 入手依然是一片冰凉,这让蓝慕瑾不禁力道收紧了几分。 妄图用自已手心的温热将对方捂热,心中也不禁更加担忧。 “要不然劳烦白先生来看看,这么热的天,你怎的还是手脚冰凉?” 萧争毫无所谓的晃了晃头,任由蓝慕瑾紧紧攥着,随口扔出一句。 “手凉没人疼。” 说完了他自已都觉得有那么点不要脸。 还没人疼呢,堂堂五皇子整天围着自已转,捧着抱着哄着。 邪乎到都怕磕了碰了。 第377章 念及此他有点绷不住,抿着嘴吭哧吭哧乐,蓝慕瑾叹了口气把他从桌子上拉下来,牵着他朝旁走,边走边回应。 “我已命人联系了牙婆,明日便选个伶俐的丫头进府照看卿欢。” “但。” 萧争刚精神起来又被他下半句打断,面上平静心中隐含着点惆怅。 “今日宫内没有传出消息,明日父皇定然要召见赞丽公主,恐怕是要上朝的。” 所以蓝慕瑾明日晨间大有可能早早就要出府了,就算他提前计划好也没有让暗七出府,明日萧争身边也有人照看。 但只要有哪怕那么短短几个时辰看不见阿争,他就觉得心中难以安定踏实。 若不是有番国人一而再的与人谋划掺和捣乱,蓝慕瑾就算再忙,也总能想办法抽出时间尽量守着萧争。 提起上朝,萧争也能明白他心里在担忧什么。 萧争有过往记忆,泱朝作为盛世大朝,天子却是个另辟蹊径的作风。 不仅久居天玑殿,更是过于随意的免了三日该有一次的早朝,只叫底下官员日日将上奏的折子交到太监总管手中。 再由老太监带人移送至天玑殿。 早年这种过于闲散甚至可称为昏庸的做法,可是让许多大小朝臣存了可以钻空子的心思。 反正早朝鲜少,那些暗地里贪污受贿自私自大的腌臜事,也难以传到足不出户的皇帝耳中。 殊不知天子半步未离天玑,眼线却好似遍布边边角角,四面八方。 接连毫不留情的处置了几个顶风作案的大臣之后,底下人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便全部又被藏到了私下。 无人再敢顶着掉脑袋的风险犯错。 除非有不得不劳动众臣商议的大事,如今早朝依然鲜少,可该上禀天子的折子却一件不少。 人人自危,人人自律。 偌大的皇城和整个朝廷内外,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明日要上朝了,萧争能察觉,蓝慕瑾这是忧心自已会有什么闪失。 他缓步随着蓝慕瑾走至外殿,转身下巴就垫在了对方肩膀上。 “放心吧,我听话着呢,不出府,不惹祸。” “好生等你回来。” 虽然萧争性子跳脱了些,经常撒泼耍赖故意为难蓝慕瑾,可轻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随后又岔开话题冷不丁就直起了身,皱着眉头追问。 “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呢?在哪呢?” 是不是他要是没想起来主动提,这岔就糊里糊涂搪塞过去了?! 那个只有他才能露出来的赌气劲头,再次把蓝慕瑾给逗笑了,将方才隐隐的担心都扫去了大半。 拉着萧争走到了红檀方桌旁,伸手取过桌边搁置的黑木匣子。 托在手心凑到了萧争眼前,两人面对面他打开了盒盖。 匣子里是平滑的红绸缎面,上面搁置着一枚手掌长短的金属器件。 萧争反应迟钝般的反应了几秒,瞬时眼睛瞪大脸上扬起了惊喜的笑容,乐不可支惊喜万分的伸手去盒里掏。 “你做好了!” 蓝慕瑾端着盒子的手躲了些许,有些想提醒萧争小心些。 但看见阿争喜不自胜的激动样,当下便由着他抓取过去仔细看,没多加阻止。 反正这腕弩他也多次斟酌改进过,取回来也仔细检查了是否安全,并不会非常容易得触发伤及自已。 眼见着萧争拿着翻来覆去的研究着,那高兴模样简直比他早先藏金子都更上心。 甚至还等不得的去扒着看哪里是针孔,哪里又是机关。 最后还掂了掂重量,不吝夸奖十分满意。 “挺好!蓝慕瑾你可太邪门了!” 蓝慕瑾:……?? “啊不是,我说你太聪明了你太棒了你怎么这么有能耐!光靠我那几条线你就能改成这样!” 萧争说这话可是发自肺腑特别真心,人比人可真太气人了。 “就这一个吗?” 说着还想去翻匣子里,看看还有没有第二个,蓝慕瑾却也是今日才取回来这一个,午时跟萧争说的时候还没拿回来呢。 就等拿到手中,第一时间分享给萧争看。 “还不清楚用处多大,就先试探做了这一个,能有用再备上其他。” 当然萧争其实也猜到了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许多。 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造出个秘密武器,都已经超出他的预计。 但他翻找的动作停顿,却没有立时抬起头。 因为多余的腕弩他没看见,却从匣子里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光看背面都渗出了不大明显的墨迹,是写了什么字的。 他将纸张抻出来,捏在指尖疑惑的看向蓝慕瑾。 “这什么呀?” 但对面人并没有回应,而是朝他温温漾起笑意。 满眼都是不经掩藏的柔情。 第303章 一封情书 蓝慕瑾不说话,萧争瞪着大眼看了他好一会儿。 捻动着纸张,默默将猜测是给腕弩还配了张使用说明的想法……压了下去。 ……看起来有点不像。 平日里以萧争的性子,早就受不得好奇,不管不顾把纸张划拉开瞅瞅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这会儿他盯着对面人温润浅笑的模样,居然凭空从中看出了点羞赧。 第378章 蓝慕瑾竟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就是那么一丁点不易察觉的涩意,让萧争没有立刻调笑对方。 反而感觉指尖那轻飘飘的纸张,突然变沉了几分。 而萧争默不作声停顿的反应,蓝慕瑾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见他半晌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已看。 这才开了口,声量轻轻。 “这是我要给你看的东西。” 萧争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闪烁了一下,随而慢慢垂下了眼睫,视线真正落在渗出的墨迹上。 借着初燃的灯盏,缓缓下落的眼尾投下了小片的阴影。 指尖也在纸片上留下随烛火轻微晃动的印痕。 翻开无声,趋显娟秀的字迹清晰映入萧争的眼帘。 就如他猜测的那样,满含深情的告白一行又一行。 整整齐齐书写了一整张,昭示着下笔人的用心和认真,开头的内容也像那个人一样,带着羞赧。 “寥寥字句几分羞,爱意翻涌总难休。 今生得遇一良人,甘予阿争迟落笔,修情书一首。” 蓝慕瑾的字迹萧争常常见到,行云流水有着苍劲有力的锋芒。 可明明这张纸上也是他亲自下笔。 却无形中有了更多的温柔。 短短两句开头,惹的眉睫半垂的萧争心潮腾涌,随之汩汩冲上喉间眼底,按捺不住的有了些许哽咽。 蓝慕瑾居然给他写了封情书。 是一封情书。 他只不过又是随口开了个玩笑而已,又被对方牢牢记在了心上,真的给自已写了一封情书。 更将感动渗进到萧争骨子里的,是蓝慕瑾也并未参照字词拗口的诗句。 文武双全的五皇子,他好似特意抛去所有的才学文墨。 没有用太多华丽的辞藻去堆砌,用一些个好听的话来讨个欢心。 余下的篇幅,从头至尾都是简洁好懂的字字承诺。 “吾爱阿争。” ——给我的爱人阿争。 “世间众人皆盼高官厚禄,觊觎皇权地位头破血流。 阿争, 这些我不求。 只求阿争欢喜,唯愿阿争平安。 我心随你指引,亦步亦趋。 阿争往后若艳羡皇权,我便揽下江山。 阿争余生愿无拘无束,我可抛却过往。 只要你想要,那我定能有。 蓝慕瑾于今日修信一封,诺萧争一言不悔。 此生此世,独爱萧争一人, 身为皇子,不娶妃,更不纳妾。 某日身居高位,盟誓身侧也绝无他人。 若终有一日成为庶人,三餐难温长衫洗旧,也不舍阿争愁苦半分。 如有违心,蓝慕瑾对天起誓,即刻万劫不复,甘愿神魂俱消。 吾爱阿争。 待我清风两袖,带你走遍三洲。 待我安定过往,只愿两情相守。 待你我真正踏上自在,衔衔草叶,吹吹晚风,泛湖小舟。 余生时刻为伴,吾爱眉目成书,笑颜终我毕生所求。 得此一情,愿与君赴。 慕瑾奉上,阿争留存。” 萧争的念诵没有声息,字字落在心间,他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泪意溢满眼眶,模糊了眼前深情话语,打湿了纸上娟秀字迹。 哪有人情书是这么写的,这世上哪有人情书这样写。 他的指尖紧紧捏着纸张一角,甚至看到蓝慕瑾还郑重其事的在底下的落款处,按上了自已的指印。 萧争眼前模糊的盯着那清晰鲜红的指纹,匀了半晌情绪还是哭出了声。 “有哪个傻子写情书发誓赌咒!” “这算什么情书!!” 只短促的颤音,他又像在哭,又像是在笑。 反正他是笑着哭了,也是哭着笑的。 又何须蓝慕瑾再给他修这情书一封,对方对自已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无微不至分外珍惜爱护。 无论何时何地,说出来的每句话。 句句也都是独一无二的情话。 蓝慕瑾已经倾尽全部真心,将情意无形掺杂在举手投足的相处间,根本就用不着再用什么情话来做保证。 纸张已经被他的泪水打湿,萧争视若珍宝般的轻轻摆动想拂去那些沾染的泪迹。 万分珍重的将这情书轻轻攥在手心,才探过双臂。 把眼前的男人抱住。 环过肩背,抱的很紧。 那张情书就随着他轻颤的手腕,在蓝慕瑾颈后微微抖着,口唇埋在对方衣领间,泪水汹涌打湿了一片。 蓝慕瑾心疼的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自责安抚。 “我是傻子,阿争,我是个傻子。” 只要你开心,我随时都可以做个傻子。 萧争哭的更加汹涌,默然没再不依不饶,只是紧紧抓着蓝慕瑾的衣裳,任由脸颊温热下落。 泛红微凉的鼻尖在他身上轻挨触碰,酸意与动容在沉默中化作满腔安稳。 蓝慕瑾,用不着你发誓。 已经足够了,就算哪怕有天你真的变了心,我也不后悔。 我已经知足了。 第304章 今日不想我 萧争也不在乎自已此时仿佛就像暗十一,好似成了个泪人。 即使下颌边上的衣领已经完全湿透,他还是紧紧的拥抱着对方,透过潮湿感受传递过来对方熟悉的体温。 第379章 直至实在是被他仿佛一直不会停歇的情绪感到揪扯至极,蓝慕瑾将他略显瘦削的肩背整个揽着,抚摸着,劝哄着。 略微侧头贴着萧争满脸的湿润,将那些滚烫的泪珠轻吻。 舔舐伤口般一下一下的吻干,轻轻柔柔的嗓音在萧争耳边唤着。 “阿争。” 吾爱阿争。 烛火莹莹闪烁,暗夜深不到头,那些无法写进字里行间的真心,已经自然融于少年人的心尖。 床榻边萧争的眼眶依旧泛着微红,任由蓝慕瑾攥着他的指尖轻轻捏揉。 他的手指温度依然冰凉,纤细的指节完全被包裹在对方温热的掌心里,过了好半晌才有那么一点点回温。 蓝慕瑾坐在对面攥着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指节,略显犯愁的抬眸看向他。 “我让人端热水过来,给你泡泡脚。” 寝殿里确实显得清清凉凉,没有外头那般闷热,萧争靠在床栏边上看着蓝慕瑾走出寝殿,那背影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他信只要有蓝慕瑾在,他就可以安心将满腔的忧心暂时放空。 无论是府内,还是府外。 刚吩咐下人备热水,蓝慕瑾立在院门处脚步停顿,微侧回身看向院门另一个方向。 没有片刻,暗十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中。 或许是没有料到主子会在院外,已经踟蹰了好一阵的暗十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迅速赶过去行礼。 “主子。” 见五殿下只是淡淡的应了声没有询问,暗十赶紧主动开口请命。 “主子,……属下伤已经大好了,不出府离城,就在府外看守没有问题。” 他话语间略微显出了点拘谨,自已此次受了内伤,已经在府中养伤二十来日。 殿下心善,待他们都是极为宽容。 但暗十不能安心总在院子里养着,让他独自闷在府中,简直比什么酷刑还别扭。 “……要不……要不属下就同暗八一起守在府周围……就守着,不,不再轻举妄动了。” 说到此处,暗十的声音显出了那么些没有底气,还有明显的愧意。 在府中养伤的这些时日,他依旧像往日那般脾气火爆浑不在意,没叫任何人看出有什么不妥。 只是在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他的冲动与失职。 不死不休的莽夫劲头,已经在此次重伤中逐渐收敛。 “那你便去寻暗八,两人交替看守。” 说这话时蓝慕瑾依然眸色淡淡,面上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好似就是以往吩咐无关紧要差事的每一次。 毫无质疑的给了暗十命令。 他能明显捕捉到话语说出的片刻,暗十低垂的视线懵然就扬了起来,瞬间眼中透露着欣喜和希冀。 又迅速规矩的低了下去。 只是那通身裹挟的沮丧,明显已经一扫而空。 蓝慕瑾在悬挂灯笼晃照下,盯着暗十漆黑的面具边缘看了片刻,在打发人走之前。 思绪中都是萧争口口声声挂在嘴边,说暗十“较劲东西,一根筋”。 本不会轻易与属下人多言的五皇子,在片刻沉寂中浅淡开了口。 “对方表现非同寻常,不能怪你。” 明显像是安慰的话让垂头盯着衣摆,满心难安的暗十出现了短暂的愣神,等他反应过来抬起视线。 昏暗光照下也只瞥见了皇子离去的身影,和随夜飘来的两字。 “去吧。” 夜色中暗十身影奔向了府外,在翻越最后一道桎梏时,显出了无比轻盈的欢脱。 不久就要夜深,老管家也在夜深之前将西院的照看打点稳妥。 自记事起就经常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小卿欢,乖乖巧巧的进入了梦乡。 西院最后的喧闹终于趋于寂静,暗七妥帖的在院外多守了一刻,才在夏夜惯有的闷热中,拉着暗十一抬步没入了暗处。 两人伴着路两旁传出的阵阵虫鸣,脚步仿佛比以往更缓慢。 脚步声都掩盖在草叶的湿漉中,暗七半晌都没听到十一说话,只是一前一后安静的随着他的脚步迈动。 被他攥着手心里的手指也乖巧的轻轻微蜷着,没有跳脱的因为牵手高兴的上蹿下跳。 也没有习惯性蹭过来,抱一抱,又在拥抱中偷偷亲一亲。 记忆中那个问来问去话匣子的不停的人,好像最近越来越安静了。 好似有什么心事。 暗七逐渐停下步伐,转过身借着不大清晰的光线看向身后默不作声的少年,抬步靠近了几分。 将十一已经被自已攥出汗的手,贴到了侧脸边。 就那么微微侧过头,脸颊在对方手背轻轻擦蹭着。 “十一,你为何没有说想我?” “是不是,今日不想我。” 暗十一默默满脑子都在琢磨自已到底有多笨,一听这冷不丁就急了。 急急忙忙的矢口否认,憋了半天没出声的唠叨体质瞬间回笼。 “我想你!我很想你!” “一整天!我一整天一直都在想你!” “从你出府我就在想,哥哥,我真的很想你!” 第305章 暗七身世 天知道暗十一真的整日整日都在想暗七。 暗七只不过离府半日不到,他就煎熬到像是度过了好几天。 第380章 但是,也不知为何他就总有那么点情绪低落,这半晌暗十一反复琢磨,最终他就觉得。 可能是因为暗七太好了。 就是因为暗七太好了,时时温柔,处处体贴。 能让见到他的每个人,都即刻都被如春风般的温煦融化。 危机重重中暗七是俯冲于前的雄鹰,安稳相处中,他沉稳温柔,又能事事都做的极好。 这让暗十一无形中有那么点难受,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暗七好,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况且暗七一直都是这么好,一直都是。 焦急的嚷嚷了几声,暗十一再次陷入了安静,沉默感受着暗七牵着他的手指,无比珍惜自已指节蹭过对方脸颊的每一点触感。 他的指尖不自觉动了动,十分想伸开指节去仔细摸一摸暗七的脸。 但也只是轻微动了一下,紧接着迅速松懈了下去,随着暗七手心的力道依旧微蜷着。 下一刻,攥着他手指的力道就轻轻的捏了捏,暗七摩挲开了他蜷缩的手心,如他所期盼的那般。 让他的手心贴上了侧脸。 暗十一这才挪动指尖轻轻抚摸着,感受着对方脸颊皮肤的温度,瞬时也感觉到暗七的明朗的侧脸弧度变得柔和。 昏暗不清中,他都能感觉到暗七是在笑,话语也温柔平和的传来。 “是有什么心事都不能告诉我?” 可暗十一根本就不知道自已究竟有什么心事,抿了抿嘴唇片刻才开口说了句。 “哥哥,你真好看。” 像初阳般明媚晴朗的眉目,还有像晚霞一样引人注目的绯红,都篆刻般,刻进了暗十一的心里。 可就是这样美好的一个暗七,璀璨夺目到让暗十一觉得自已黯然又失色。 就算暗七靠近咫尺跟前,捧着他的脸迫使两人对视。 迎着对方那闪烁着温柔亮光的眸色,暗十一也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好看。” 如此笨拙不善言辞的重复,让暗七恍似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牵着唇角认真回应道。 “十一也好看,最好看。” 说着就已经将人揽进到怀里,鼻尖贴在耳边温柔亲昵的轻蹭着,顺而落下一吻。 夏夜中虫鸣依旧,眼前视线并不清晰,身边人已经相拥亲密到眼前,在静谧无人的夜色里散发着沁入肺腑的香气。 “哥哥。” 暗十一的难过渐渐淡化,在紧贴的怀抱中感到了喜悦,但他唤出这一声又忍不住小声喃喃了一句。 “会有很多人跟你叫哥哥吗?” 问出这个问题,他突然就明白了困扰自已的是什么。 暗七好,他欣然,他喜悦。 同时也生怕自已与对方相差太远,怕立在他身旁只能添了负累,看起来并不相配。 更怕这么好的暗七,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哥哥。 往后无尽的岁月里,会有更多人,许多人,都可以那样唤他。 呓语般的喃喃并没有被忽略,贴在暗十一耳边的鼻尖顿住,顺着耳畔吹拂过一阵轻柔而温热的叹气。 紧贴着耳边的温度渐离,对方的额头转而就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两人就那么面对面,轻轻抵着相拥,暗七只沉默了几秒语气更加趋于柔和。 “那不一样,十一。” “小卿欢会跟我叫哥哥,暗九,甚至暗八暗十,也都可能也可以称我一声哥,但那不一样。” 话语一出,便是无从讲起的静默。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扼住苦命人。 暗七成为一个暗卫时,比他们几个中任何一个都要年幼。 他忍过曾经几乎望不到尽头的饥饿,也承受了接连不断地分离与死别。 以至于他都曾经想过,是不是自已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又造了什么孽,要惩罚他生在这人世间。 生于贫苦,养于荒年。 十六年前,位于皇城以北的某个地域,遭受了几十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天灾。 那个时候的百姓都是靠天吃饭,天公不作美,耕地收成便会急剧减少。 几年间因为干旱少雨,几乎家家户户都已经入不敷出,人们只能祈求上苍,让这难捱的日子能尽快熬过去。 可是上天似乎没有闻听见百姓的祈求,一场雨都没有的日子再次持续到了又一个夏季。 随着气温逐渐上升,省吃俭用,辛苦留出来的种子好不容易耕种的庄稼。 开始大片大片的枯萎。 连土地上的裂痕都被毒辣的日光照射的越来越宽。 收成难留已经够让人感到窒息,可比旱灾先来的,却是铺天盖地可怕的蝗灾。 数以万计的蝗虫来势汹汹席卷了整个地界,让本就干旱缺水的庄稼变得面目全非。 之后很久很久的岁月中,天空滴雨未下。 灾荒就这样开始了,从以谷糠果腹,到之后的挖不易旱死的野菜。 吃糠咽菜的人变得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心里承受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惊惧。 没有东西吃了,旱到开裂的土地中连野菜都没办法再找见。 越来越多的树木成了饿疯了的人的目标。 只要目所能及,那些粗糙干燥的树皮,都被扒的七零八落。 为了能活命,人们就那样嚼着难以下咽的树皮,妄图用没有丝毫营养的,唯一能寻到的东西。 第381章 填饱自已的肚子。 那如人间炼狱般的岁月太漫长了,人们饿的饿,死的死,灾难依旧没有过去。 绝望到路边的尸体处处可见,数不清的人在头脑昏眩中,癫狂难忍中,生存无望中。 渐渐失去了生机。 数以万计的百姓在绝望中死去,腐烂在颗粒无收干涸的庄稼地里。 尸臭仿佛充斥了整个人世间。 第306章 我能娶你吗 无数侥幸还存活的百姓踏上了逃亡之路,一路上迈着麻木的步伐,只能看见地上躺着数不清的人。 他们有的已经不再动弹了,奄奄一息。 但没有人能对别人施以援手,因为饥饿已经折磨了他们太久,每个人能活着都太艰难。 在巨大的旱灾前,已经分不清当初的贫富,无论是饱腹诗书的学者,还是目不识丁的普通人。 只不过都是沿途生死由命的讨饭人。 那无穷无尽看不到头,如行尸走肉般迁徙逃命的人群里。 暗七就在其中。 他的父,他的母,还有小他两岁的弟弟。 他生于书香世家,但生不逢时。 积累于胸腹中的诗书带不来半点温饱,骨子里的和善也得不到任何的回报。 父亲的善良反而得到了饿极癫狂的人的欺骗,母亲的柔和也使她最终成了望不到尽头的尸体中的其中一具。 而在所有人都开始抛妻弃子,独自苟活的世道中,他的父亲没有冷心冷血。 他的母亲也没半分丢弃孩子的心思。 反而将两个幼子护佑的极好,但凡能有口吃食,都会毫不犹豫的塞进孩子的口中。 但这岁月实在太长了,太长了。 母亲终因过度饥饿倒在了路途没了生息,父亲也只含着眼泪又带了他们短短一程。 最后,兄弟二人就无助至极的守在了父亲的尸体边上。 待了一夜,瑟瑟发抖。 等天光破晓,七八岁的孩童便领着他弟弟继续走。 可两个幼童又能走多久呢,这条路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这世上再没有母亲会省下口吃的给他们裹腹,走不动时也再没有父亲宽厚的手掌。 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和恐惧,是满眼拖着身躯前行的影子重重叠叠,是昏花到经常绊到脚的尸体。 他想,没有尽头的日子总该揣着些期盼。 可最终,他手里牵着的期盼也消失了。 骨瘦如柴已经没了好模样的弟弟蜷缩在道路旁的荒草地里,睡了一夜,便再也没有了生息。 细的可怜的手臂就像两根枯败的秸秆,泛着像路途中那些尸体一样的青紫。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叫他哥哥的人,也没了。 “哥哥?” 暗十一等了半晌都没有得到暗七的回应,惊惧的只感受到了对方一阵无意识颤抖。 吓得惊慌喊了暗七一声,攥着对方的衣袖也不自觉抻紧,满心的紧张。 沉浸在记忆中的人思绪被这一声“哥哥”猛的从痛苦中拉回,摇摇欲坠的心境缓缓落回了现实。 暗七眼角漾起湿润,懵然看向面前人。 满眼关切的少年正难掩忧色的看着他,那既着急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正撞在了他心坎上。 将他藏匿在内心深处沉寂的沟壑抚平,让冷却多年的孤寂难言逐渐回温。 在这世上,总还有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已的人。 将心中紊乱的情绪缓了缓,暗七再次带上了柔和的笑意。 像往日每一天,和煦谦和,温文尔雅,有着书香世家的温润气质。 “十一,你跟别人不同。” 在他们之间朝夕相处的两年日子里,暗七从来都没有像如今这样清晰认知到。 暗十一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不同的,是完全不同的。 无论什么人能跟他叫一声哥哥。 暗七都会难以抑制的陷入过去难捱的苦痛中。 会即刻就想起他的父,他的母,他万分愧疚没有照顾好的弟弟。 可只有暗十一,一声声哥哥跟别人是完全不同的。 听在耳边会让自已感到慌乱,渗进心里会让自已感到羞赧,让他根本没有即刻想起那些惊惧的日子。 也会在自已陷入苦痛里时,只需一声,就能将他完全解救出来。 十一像个永远都没有烦忧的小雀,时刻都欢快的围绕在他身边。 “有什么不同?” 暗十一很想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同,他太想知道,自已究竟在暗七的心里,在是有什么样的不同。 也并未等太久,暗七的凑上来的亲吻给了混淆着呼吸的答案,温柔深情含舐,低低缱绻的将答案送至了他耳边。 “你的哥哥,只能叫我一人。” “你唤的不是哥哥,是爱人。” 爱人这两字,灼热的喷薄在暗十一的耳尖,清冽低语自耳际流淌进了心底,砸的他心头发颤。 瞬时双臂也紧紧的环上坚实肩背,垂头用鼻尖抵着暗七肩膀。 像是在细细体会这份称呼的含义,恍似腾起了阵阵温甜的欢喜。 半晌他才抬起视线,一双闪烁着晶莹的眸子里有黑夜掩藏不住的光辉。 “哥哥。” 他的声音轻到就像是无意间吹拂过来的晚风,小心翼翼,仿佛并没有什么重量。 第382章 “……我能娶你吗?” 这已经是暗十一数不清第多少次询问,或直白或委屈,或专情或执拗。 可那最后的声量几乎都要被脚边的虫鸣给盖了过去,半颤半咽的消音在怯懦中,下意识低了下颌。 像是要将自已给藏进黑夜里,因为他太害怕暗七会说“不能。” 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将这个问题再次脱了口,就不问,不问也是可以的。 躲在阴影暗处的情绪被缓缓托起,抽丝剥茧般柔和的托举到光亮处,暗十一的余光几乎映进了远空天际的繁星。 和眼前灼灼望着他,比星辰还璀璨的温柔眸光。 那眸光里笑意晕染,给予了无尽欢喜。 两人面对面,暗七字字清晰真挚的给了他回应。 “好。” “你娶我。” 眼波流转的黑衣公子无比认真,将答案再次重复给了那个懵然怔愣的少年听。 “你娶我。” 也将对方紧攥着他袖子的手指握住,温柔万分的将那些新旧伤痕爱护包裹。 指腹轻轻摩挲着指节边明显的茧子。 能从残酷的暗卫培养中好好的活下来,暗十一经历太多的艰难困阻。 一个没有扎实武功底子的小少年,想在无数人的残杀争夺中脱颖而出,需要付出的努力,要承受的伤害。 也要将那些伤痛和着鲜血,咽进干涩刺痛的喉咙。 第307章 给的身份 所以暗十一能再次出了那个门,成为五皇子府暗卫的其中一个,他的武功并不会比谁低。 可自他能再次跟在暗七身边,逐渐就变成了暗器不离手。 暗七怎么会不知,那是因为自已是暗卫统领,每次危机险境都要将身边的兄弟护在身后。 他以身作则,以身挡刃。 背后一定有双追寻他的视线,为他提防着一切可能会落在身上的攻击,一枚枚暗器会划破黑夜。 精准的钉在他面前敌人的身上。 念及此,暗七视线在黑夜中下落,看向了暗十一紧束的腰封。 光线昏暗中仍然能分辨出少年腰身的纤细,而那束的紧绷的宽幅腰封下,绑着冰冷的暗器。 让他指尖触及到时,碰到指腹的果然不是腰身的柔软,而是坚硬的金属。 这让他本就腾起的愧意夹杂了更多的心疼。 心疼十一将这些不慎就能伤到自已的暗器带了那么多,日复一日,隔着衣料在身上擦磨。 最初肯定是难忍至极,将皮肤剐蹭通红。 可暗十一从未抱怨过半句,甚至没在自已面前显现过任何难受神色。 少年的没出息,从来都是在心里,哭的是抓不住自已深情之人。 而不在躯体伤痛上退却半分。 见暗七在触碰自已的侧腰,暗十一只懵了几秒,恍然般停顿了瞬便开始主动拆解。 突然的动作让暗七反应了好一会儿。 只看见他低着头忙里忙叨的迅速扯拽着,没一会儿那绷的异常紧实的布料就被扯松了一层。 方才还扎实非常的腰封间已经隐约传出了金属碰撞声。 直至片刻的功夫已经被扯开了半截,暗七这才猛然意识过来,赶紧抓住了他的手。 用力一抻将人就抻了过来,顺势摸到腰封边沿帮他往回系。 只慌乱的摸摸索索也没寻到是从哪开始解开的,反倒越忙越乱,平日里最淡定沉稳的人竟然显得笨手笨脚。 最后只能胡乱捆扎一番,在夜色中也看不清究竟系的对不对。 环着这傻小孩瘦削的肩背,静静的搂了一会儿。 脸颊贴着脸颊,对方耳际的碎发丝丝缕缕在鼻尖搔着痒,散发着让他动容的味道。 “趁时辰还不晚,要先去趟主院。” 今日皇宫里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连几个皇子府之间都安静异常,暗七猜测大概明日晨间会有铁骑军绕城,散下早朝的旨意。 虽然除却宫宴几个皇子可以携带暗卫进宫,早朝议政无论皇族还是百官,都是要孑然一身。 但暗七还是要提前与主子请命,晨间跟着出府,在宫门外等候。 只抱了一小会儿,略显闷热的夏夜里片刻的功夫竟然让两人身上拥出了一层薄汗。 压下当刻的不舍,暗七退开温柔的望着暗十一,再次牵起了对方的手。 循着幽静的石子路,走向主院的方向。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耳边只剩了草叶间小虫的动静,还有偶尔微风刮过一小阵叶片摆动声。 夏季渐深了,隐约都传来了几声还不算聒噪的蝉鸣。 沉默中暗七的心绪纷杂,暗十一微蜷的手指就被他握在掌心里,乖巧听话的顺着他的力道回握。 温热传递转瞬就在手心渗出了湿润,裹挟着汗意也没舍得松手。 就在此时暗七胸腔中是有阵阵冲动的,他想就那么牵着十一的手,不管不顾不做遮掩的走到主院。 走到主子跟前。 抛却自已暗卫首领该有的职责,任由冲动跪在主子跟前。 将两人逾越的情意坦然告知殿下,不再藏在暗地里,就像暗十一满心期待的那样。 可以娶。 可以嫁。 不论嫁娶,能有个正当的名分。 可这翻涌不息的情绪,在两人已经靠近主院外不足六七米外时,又犹如被浸了不知不觉漫上来的冰凉溪水。 第383章 将那点不过头脑的冲动,淋湿,冷却。 他是谁? 他是暗七。 暗七这个名字蕴含了多么庞大的意义,他自五殿下出宫立府时便已经到了殿下身边。 是殿下身侧的第一个影子,有着甚至与其他暗卫更繁重的责任。 泱朝六位皇子,每个身边都有陛下赐予的影子,五殿下给了他莫大的信任,赐下了含义非凡的名字。 避开六位皇子的名讳排行,给了他一个七。 这一个七,并不是一个随口扔下的数字。 已经举目无亲经过无尽残酷才存活下来的一个暗卫,自当日起就已经在心中发了重誓。 此生追随主子,直至身死。 迎着主院门庭悬挂的昏黄灯盏,暗七眼前的视线有些恍惚,他将攥在手心的指节紧了紧,心头也跟着收紧的力道揪扯到了一起。 他恐怕不能,不能给十一任何一个能提起来的名分。 他不能给十一许下任何名分。 这让他难受到像是刀割肺腑。 灯笼昏暗的光线在暗七的脸上洒下了暗淡的一片暖黄,眼角的湿润让他觉得这片光明有些刺目。 亮的他睁不开眼。 在暗十一转头不解的望向他之前,他默然低下头,开口发出依旧温和低沉的声线。 “走吧。” 在两人迈进主院的院门,紧紧攥着的力道松懈下去,暗十一的手就缓缓的从暗七的手心里滑落下去。 温热的汗意暴露在空气中,传来冰冰凉凉的空荡感。 没有任何着力点,让他感到了茫然的空虚。 将手松开的暗七此时已经将手握紧成拳,指节因为过于用力显得发白,指甲生硬的嵌在掌心里。 清晰的痛感不停的拉扯着他的理智,没有多大作用的分担着内心里的愧疚难安。 两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思绪,静默无声的立在了主院正中。 并不需要刻意靠近过去,寝殿的门片刻之后开启。 五皇子伫立在了门内,衣冠齐整,只是宽大的衣袖半挽起,好似是沾了水,腕间还带着隐约的水痕。 看着院中两个墨色影子先后行礼,暗夜中传来略显气息不稳的声音。 “主子。” 蓝慕瑾沉默了片刻,盯着跪在地上并肩的两人。 将暗十一忍不住侧头偷偷瞄向身边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又将视线落在垂头好像并无异样的暗七身上。 淡淡开了口。 “明日暗八跟随,你两人留在府中,晨间会有外人入府,多加看顾。” “回去吧。” 并不显得冰冷的言语之后,殿门便已经再次闭合。 将寝殿里温馨的光线随着空隙一同遮挡在内,蓝慕瑾抬步走向内殿,便看见双脚还泡在水盆中的萧争探头看着他,好奇的询问。 “是暗七和暗十一吗?” 第308章 随他心意 萧争一边问一边还朝着紧闭的殿门张望。 好似想透过门缝看见外头的人,蓝慕瑾看着他那个又想跑出去的劲头,走过去再次矮身半蹲在了他面前。 “水不热了。” 就着手上还没完全晾干的水渍,伸进水盆中将萧争湿漉漉的脚捞了起来。 扯过一旁备好的巾帕包裹,攥在手中拭干水分,万分细致好像在擦拭什么价值不菲的宝贝。 最后还捧在手心看,看还带着热气的湿润,和被热水泡红了的指腹,圆润可爱。 在他指尖碰过去的时候,脚趾还像含羞草一样蜷了起来。 他抬眸的时候,正对上一双诧异的大眼。 坐在床上的人眉梢眼见着缓缓低了下去,微微拧起用一种大为震惊,完全不理解的眼神盯着他。 之后。 手里捧的脚嗖一下子就被萧争缩了回去,双腿异常柔软的盘在了一起,把自已的脚丫子藏进了两边腿弯处。 用手盖了个严实。 脸上有了一种“你又要干什么”的戒备。 蓝慕瑾被他这又别出一格的做法看的一愣,也被萧争随时不知道往哪边拐的想法,逗的笑出了声。 “你躲什么?” 怎么还连脚都不让碰了。 哪知道萧争理直气壮的扔给他一句。 “你刚才是不是想挠我脚心??” 蓝慕瑾:…… 这傻东西的脑回路就是永远都让人跟不上,蓝慕瑾默默匀了了口气,伸手过去想将他的脚抻过来盖上。 又被萧争挪着屁股朝后躲,一蹭一蹭的,锲而不舍捂着自已的脚,真是怕痒怕到家了。 ……神似神像旁边那坐莲童子。 他只好将水盆先端到一旁,回身顺手扯过一旁的被子,像裹粽子一样把鼓秋鼓秋朝后磨蹭的人裹了起来。 现在天气已经比较炎热了,盖多了还要再捂出汗来。 只裹了一半,露出肩膀和后背。 最后才抻过被子边沿,将萧争缩在腿边的手脚都盖严实。 “好不容易才泡热,别晃来晃去晾着。” 这下萧争又老实了,从被子边沿探出几根手指,扯着被子一角给自已脚丫子团了个窝儿。 一点冒风的空隙都没有。 抿了抿嘴有那么点错怪别人的觉悟,哼哼唧唧的继续询问。 “刚才是暗七和暗十一来了吗?” 第384章 他刚才好像听见是暗七说话了,看来管家大叔已经将小卿欢安排妥当,该说不说他七哥哄孩子是真有一套。 怪不得暗十一成天都想粘身上呢。 听见蓝慕瑾淡淡应了声,萧争琢磨琢磨着开始絮絮叨叨。 “你别拆散他们。” “……碍不着事,暗十一跟着暗七老实的很,指哪打哪。” “……办公室恋情,也不是不行。” 也没像平时那样理直气壮的嚷嚷,反而显得也并没有多少底气。 萧争当然没有底气。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皇子府。 这又是什么年代,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任何的一点心软都会造就蓝慕瑾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暗七本身就是一个暗卫。 是守在蓝慕瑾身边保障安危的影子。 萧争实在是没有勇气信誓旦旦提出要求,这难道不是将蓝慕瑾好不容易建起的保护,一层一层的去剥离。 让他整个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说到最后就没了什么下文,兀自无声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显出了他自已没能察觉的惆怅。 而他但凡有丁点的不安,都能被时时刻刻望着他的人分毫不差的捕捉到。 只听着他嘟嘟囔囔不清不楚的说着自已听不懂的话,蓝慕瑾也跟着他无声叹了口气。 “他们两人明日会留在府里照看,晨间会有挑选好的婢女进府,你这般在意卿欢,亲自去把关吧。” “留下一两人都随你,但最好别叫卿欢露面,余下没留下的人若是见过了,恐怕会多生枝节。” “再者,将面具还戴上。” 现在多少人都盯着萧争,蓝慕瑾既想给他自由,又怕稍有不慎就会让他犯险。 听得明日晨间就有侍女进府,萧争即刻将心中烦闷驱散了些许。 “我去选?你能放心?” 回应他的是五皇子转身的背影,和轻缓的开门声。 他就那么看着蓝慕瑾打开了殿门,立的位置几乎只能叫他看见窄窄的一点衣衫下摆。 只好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院里还未离开的暗十一因为方才被暗七撒了手,心中觉得有些怅然失落。 他蜷着没了对方余温的手指犹豫了半晌,在暗七转身打算离开时,又将手试探着伸了过去。 锲而不舍的将自已手指往暗七手心里塞。 既想伸手拉住,又怕对方会想躲开。 小心翼翼的表情让回眸的暗七无比心疼,下意识就将他的指尖紧紧攥住。 将人轻轻往自已身前抻,两人距离再次拉近,暗七的脸上刚漾起温温笑意。 已经紧闭的寝殿门突然再次打开,房间内灯盏明亮的光束洒落在两人身上,惊的他反射性回过头。 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懵然诧异的呆立在了当场,手心里还攥着暗十一的手。 去而复返的主子背对门内光线,身影圈绕着淡淡暖色,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五殿下已经默然在挨在一起的两人扫了一遍。 视线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暗七心头立即咯噔一下,顿时腾起了满身的焦灼感。 整个人紧张万分,生怕暗十一也会跟着他因此受到迁怒。 他是暗卫首领,主子自然会罚他。 但极有可能只是小惩大诫,绝对不会轻易取自已性命,可暗十一的处境就不一样了。 大可能会被当成隐患因此被主子处置。 废去武功,逐出府门,或是……直接取了性命以儆效尤。 满心的惊惧让暗七手腕出现了抑制不住的颤抖,眼圈瞬时通红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声音也跟着发颤。 “主子,我……” “你二人跟着暗九,我回府前片刻不离。” 但寝殿处立着的卓立身影直接将他即将脱口的求情打断了,也好似并未将方才眼见的情景放在心上。 更是直接忽略了暗七的跪地,神色如常的将寝殿门再次关上。 随着寝殿里最后一丝光线从暗七懵然的脸上消失之前,留下了浅淡的声量。 “回去吧。” 第309章 纵容值得 将院里人的反应隔绝在外,蓝慕瑾回身时,萧争就坐在床沿边望着他。 本来半缩在被子里的人已经将被子褪下。 双手撑着床沿,双脚即将垂落到地上,看起来是正打算下床跑出来。 萧争确实是打算往外奔,并且已经顺势将被子扔到一旁,人都撑着床板朝外滑出去了。 他是生怕暗七和暗十一会受到责罚,想着自已若是跑出去或许能求求情。 最后却被蓝慕瑾最后送出的“回去吧”阻住了动作,此时定定的望着对面。 对面那个同样望过来的人,不仅将他只言片语都记在心里,还为他破格,更为他心软。 为他几乎抛去了所有应有的底线。 萧争脸上的感动与愧意交缠混杂,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只能愣愣的不知道自已该说什么。 对方也并未留给他时间作反应,而是疾步匆匆就走到了他眼前,屈身一把将他即将垂落在地面上的脚攥住。 握在手心感受了下温度,略显责怪的低声训斥他。 “捂都捂不热,还要沾地?” 然后他温度还没散完的脚丫子就再次被塞进了被子里,也只塞进去停顿了几秒钟,又迅速被掏了出来。 第385章 在萧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眼睁睁的看着蓝慕瑾似是感觉棉被不顶用。 直接将自已服帖的外衫抻散,三下两下露出里头洁白的里衣。 那双被来回攥着的脚,就直接被顺着凌乱的领口塞进了里衣内侧,贴着对方贴身衣衫残留的温度,脚心直接接触在了皮肤上。 那胸膛的灼热,和清晰的心跳。 就顺着他的趾头和脚心传递过来,给了他万万没想到的震撼。 萧争蜷缩着手指,略显诧异和难安的望着,那隔着衣料覆在他脚上的手。 几乎将他通身所有的低温全部点燃,从里到外。 彻彻底底。 “凉了容易睡不好,不然还要再泡一遍。” 混杂着动容的目光从蓝慕瑾胸口转移到脸上,撞入视线中的,是温柔笑意和一眼都望不到头的宠溺。 烛火像往日一样熄灭了一盏,内殿里陷入令人混沌的昏暗。 透过已经放下的窗幔缝隙,萧争思绪已经完全放空,陷入了睡梦中。 睡的异常踏实,只因他所有的安稳都在他的身边,左手搂着被小心搁置在盒子里的情书。 右臂揽着身边人的后颈,像霸占领地一样连攀带搂占了个严严实实。 让暂时还没睡意的五皇子只能屈居在他脖颈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 这纵容的赦免,值得。 给了赦免的人已经将心事放下,可被赦免的人还久久没能回神。 一路走回来暗七几乎是浑浑噩噩就到了住处,再被暗十一试探性的“哥哥”给唤回神,再四处张望发现已经立在了院子里。 住处没有人,屋内没有点灯,四周围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在黑暗中还牵着十一的手,而除了手上的温度和触感,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暗十一灼灼盯着自已的眼睛。 还能因着些许月色,瞧出明明暗暗的亮光。 而感觉到暗七回神的十一动了动手指,两人牵着手一路走回来,手心里早已经是一片汗湿。 即便这样,暗十一都很不舍得此时松开,但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松开了。 “我去点灯。” 然后熟门熟路的窜进了屋里,没一会儿,昏暗的亮黄出现。 微弱的光线乍然照出了四周的轮廓,竟然显出了无比的清晰,明亮到刺眼。 夏季的温度每一日都在逐渐变热,尤其在前半夜显得尤其有点闷热,更别说两人是从主院一直走了回来。 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渗进衣衫里,有些返潮。 将烛火点燃之后暗十一屋里屋外徘徊了一阵,寻找着自已还能该做的,最后恍然般从床榻底下捞出了木盆。 叽里咣啷收拾了一顿巾帕皂角之类的东西,连奔带跑就又蹦回了思绪混乱的暗七眼前。 “出汗了,你热不热?” 暗七满脑子都在琢磨殿下并没有怪罪自已,这是默认了? 是吗? 没回神懵里懵圈的就被暗十一拽着到了井边。 “哥哥,我帮你洗。” 说这话时暗十一显得兴高采烈,几乎都没有了方才沉闷的劲头。 以前暗七就经常嫌他自已手脚囫囵洗不好,会帮他冲冲身上,擦擦后背。 他仿似终于找到了自已该做什么。 不能总显得笨手笨脚等着被照顾,一心想着从今往后,就该他来照顾暗七了。 都等到他已经十分利落的从井里提了水倒在了水盆里,暗七半晌才反应过来,默不作声的笑了笑。 “我怎么就还能让你帮着洗了,你赶紧将上衣先脱了,水都溅了一身。” 静谧只有两人的夏夜里,好像时间都变得不急不躁,一切轻轻缓缓。 暗卫常年自律的习性让暗七在将身上的汗意冲净后,顺手也会将穿过的衣裳洗净,多年如一日已经完全成了习惯。 而后还顺手将暗十一放在一旁的衣裳给捞了过来。 从里到外,全部都洗过,连裤头都没放过。 以前暗十一经常犯犯小懒还没洗净就睡着,第二日再寻的时候,就已经变成干净的。 他知道是暗七给他洗的,但也从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借此故意麻烦对方。 将依赖变成习惯。 此时又亲眼看着暗七帮着自已洗,伸手就去捞,因为还隔着一边井沿捞了两把也没捞着。 “我自已洗,我自已洗!” 喊了两声就跟没作用一样,暗七依旧连头也没抬十分迅速的浸湿给洗了,并没什么所谓的调笑他。 “还差你这一两回了?” 暗十一被堵的没话说,面上出现了点不好意思,只好涮着巾帕继续擦洗身上。 好一会儿有那么点不想放弃的补充道。 “以后我给你洗,保证能洗干净。” 说完得到的只有一阵低低的轻笑,暗七倒是不怀疑他能不能洗的干净,只是觉得开始揽活的暗十一显得十分有意思。 又见外又不见外的那个样,涮一涮衣服而已。 往后还都是他洗,那也没什么不公平。 谁让小孩儿讨人喜欢呢。 第310章 你情我愿 想着他迅速将手里的衣服搓净,用了皂角,那是暗十一经常像个狗崽儿一样嗅着鼻子,贴他身上闻来闻去说好香的味道。 第386章 拧干之后晾在一旁,暗七回眸再向老半天都不出声的人看去。 挥散指尖湿润的动作变的缓慢,最后顿停在了半空。 昏暗的烛光隔着窗框从房间内洒落,铺在暗十一身上一片昏黄光晕。 少年人几乎裸着全身,常年被黑衣覆盖的单薄肩背趋显出了常年习武的精瘦。 光线在他皮肤上明暗交错,掩盖了那些浅淡的旧伤痕。 水珠顺着身上的沟壑依低落,水痕一条又一条的经过纤细的窄腰,看起来柔韧,捏上去又软的不行的窄腰。 浸湿的全都是恰到好处的曲线。 清晰的锁骨与流畅的肩颈线条忽而相应,有种与生俱来的好看。 伴随着他心不在焉晃来晃去的动作,让肩窝的阴影处都好像汇聚了一汪目见不及的浅潭。 无限吸引着暗七逐渐深陷。 陷进去不仅愣了神,也将身上刚被冷水冲去的灼热转瞬再次起了一层,直至后背都感觉到又在渗出汗意。 暗七才在暗十一停下动作懵然无知的注视下转开了视线,掩饰般的将身体也转了个方向。 “哥哥?我哪没洗干净?” “干净了,很干净。” 暗十一茫然的歪着头去看暗七,发现暗七敷衍的回答了自已一声,连眼神都没朝自已身上瞟一下。 他低头在自已身上左右看了看,光线太暗了反正他也看不清,只有卷在腰间的衣裳被滴落下去的水珠都给淋湿了一大片。 “那我再洗洗仔细!” 反正院里现在也没别人,索性他就直接将卷在身上最后的遮挡也扯没了,在暗七听见他要再洗一遍回头看过去时。 已经一片光溜溜。 ……! 这可把暗七给惊够呛,满眼都是一丝不挂的少年躯体,还本能的就朝着对方小腹下头看过去。 当下脸上有种别扭到忍不住吸气的反应,硬生生还算正常的将视线上移到了暗十一的脸上。 对上了少年略显不好意思的笑眯着眼,露出一口小白牙。 方才感受到暗七往下看,暗十一是有点羞臊的,但他也只是下意识有了点想遮的想法,却并很快又放松下来。 早都已经看过了,就不躲了。 只能用羞涩的笑脸掩饰自已那点紧张,脸颊上的微红并不能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照的清晰,只有隐隐约约一点点。 而他满眼的信任让暗七整个人都感觉在呼呼发热,连身带心,暖融融热腾腾的。 没见他的回应,暗十一光着脚一步一步的凑到了他眼前,伸出双臂在暗七的腰侧穿了过去。 轻轻拥抱,交叠在身后。 胸口贴着胸口,皮肤带着还未晾干的微凉水渍,混淆对方皮肤上温热的汗意。 紧紧相贴。 他甚至即刻就已经感受到了对方胸口传来的心跳震动,快速的沉重的隔着胸骨击凿在他身上。 被冷水冲刷的体温只有片刻的泛凉,让暗七清楚的感觉到,转瞬就升回了熟悉的热度。 湿漉漉的发尾上残留着水滴,滴落在暗七的身上,让他忍不住心里发颤。 肩膀上轻轻依靠着少年的下颌,片刻的升温的功夫就贴在他侧颈上细微的亲吻。 搔痒般轻轻触碰,试探着凑到别处。 这让暗七整个肩背腰身都紧绷到僵硬,手心落在对方光滑的后背上,都没敢挪动一下。 “哥哥,我愿意。” 柔柔软软凑在耳边送过来的呓语,瞬间就将暗七绷到极限的那根弦“嘭”一声扯断了。 而接连而来的就是贴在脸颊边脖颈上的轻蹭触碰,暗十一继而就将环在对方腰上的手抽回搂到了颈后,温温柔柔的小声诉苦。 “哥哥,我脚踩地上有点凉,你……” 后半句抱抱我还没出了声,暗十一身上就覆上了温热的掌心,十分熟络的托着屁股将他托举挂在了身上。 而后暗七单手抱着他稳稳当当,顺手还端起一旁的水盆帮他冲了冲脚上沾的灰。 片刻不留紧紧搂着转身迈进了房门。 “砰”一声门被踢关了。 依然还是两人熟悉的那个姿势,暗十一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暗七身上。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相拥的是皮肤触感,两人几乎快没了任何遮挡。 尤其挂在暗七身上的少年早已经有点怯懦到把脸埋在他肩窝里。 就那么坦坦荡荡,没有隔阂的在他腰上挂着。 坦诚的接触让两人都不知不觉绷直,有种想无限靠近的期待。 和腾升出逐步升温的紧张,暗十一盘着的双腿修长而纤细,在走动间越收越紧。 好像想把自已融进自已挂着的人心里。 以至于暗七屈身将他小心放倒在被子上时,那双腿依然钳的很紧,不想松开似的。 背后贴靠的就是柔软的锦被,这让十一绷紧的腰线终于松下了些许,安心踏实的缓缓松懈了力道。 似有若无的还是盘在背后,双臂也依旧揽着对方脖颈不松手,就着分不开的距离仰着下颌不停的索吻。 亲亲侧脸,亲亲鼻梁,落在最缱绻最柔软的唇瓣上。 直至因为缺氧都变得微喘,才舍开相拥难分的接触,略微错开角度倒换着呼吸。 暗十一瞬时感觉到暗七好似想起身。 他立马收紧了手臂的力道坚持不撒手,紧张万分的保证。 第387章 “我没怕!” “哥哥我没怕我根本不疼。” “我早已经好了。” “……你别走。” 顿住动作的暗七垂下视线深深望着情绪难安的人,微微牵起唇角俯下头温温柔柔落下几个吻痕。 不断安抚着像受惊兔子一样的十一。 “我不走。” 然后才再次略微撑着起身,从角落处伸手捞出了一个小瓷瓶。 暗十一茫然侧着头看着他手中攥着的瓷瓶,蓦然想起这不是傍晚暗九给暗七的。 那个盒盖轻轻松松被暗七拇指指腹捻开,转瞬的功夫就有一小股子淡淡带着香味的气息渗进鼻腔。 好闻,也好似有效的抚平了茫然的焦躁。 唇瓣再次落下,裹挟着温柔耐心的情意逐步缠卷,暗七的指腹悄无声息。 将温柔带过。 让暗十一紧张无比。 发出了一声轻声咛。 但他很快忍了回去,生怕自已哪怕露出一丁点的惧怕会让对方产生退却。 那份紧张随着耐心的抚摸渐渐松懈。 十分放松的感受着轻缓的温柔,也只在并不突兀的试探时,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紧张反应。 却没有传来他预想当中的痛苦,反而只一丁丁点的不习惯。 又从不习惯逐渐变成习惯。 和期待。 最后完全被充实,也没有想象中的苦楚。 是满的溢出来的深情。 宣示着,身边人终于只属于自已,日日夜夜都可以拥有。 互有情意。 第311章 早朝 夜深时分,疲累的人已经陷入混沌,身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汗意,柔柔软软的缩在心上人的怀里。 暗七思绪清明,垂眼看了臂弯里的人很久,视线中白净的睡颜乖顺安稳。 耳鬓发丝还残留着丁点的潮湿,垂落的睫毛将那双懵然蓄起泪意的眸子掩盖,暗十一经常撇下去的嘴角此时翘起了个好看的小弧度。 是入了梦,都挂在脸上的心满意足。 暗七小心轻柔的在对方额头上贴吻。 确定暗十一确实已经陷入熟睡,他才小心翼翼的托着对方后颈,动作十分缓慢的将自已的手臂挪了出来。 他很留恋此时两人之间的温度,那也必须要起身。 上次醉酒导致十一发了热,这次他事无巨细妥妥帖帖。 放轻动作悄无声息的出了屋门,许久再回来时手上端着清水。 是温的。 不想惊醒已经睡着的十一,他在院子角落生了火,将冷水特意煮温。 果然温水的触碰没有让对方感受到刺激感,只是轻微的动了动,并没有醒过来。 十一疲累了,暗七温柔的帮他擦拭着,泛着红,但并没有扯出伤口。 仔细妥当之后,才站在床沿边上,似是晾了晾身上从外头可能会带进来,几乎都没有的风流。 才缓慢轻柔的再次依偎在了身旁。 短短几个时辰仿佛比以往显得更加安稳,也或许是自已所在意的,所深爱的都已经守在了身旁。 毫无间隙的能触碰到,有着能圈起温暖的怀抱。 这世上,能叫人安心的,也唯有难能可贵才能遇见的爱人。 天光才刚刚破晓,还混杂着并未散尽的黑暗,皇城街道上已经响起了齐整的马蹄震动声。 自皇宫而来,分至四面八方。 绕着整个皇城巡视了整整一周,也将所有已经提前有了猜测,正在等待消息的官员大臣唤醒。 朝堂四品以上的朝臣匆匆换上官服,接连不断的马车先后从各个巷口出现,汇聚到宽阔的正街大道上。 隐匿在暗处的影子也跟着翩然出动,从高楼俯瞰街头。 满眼都是浩浩荡荡朝着宫门方向赶的队伍,整齐划一不约而同朝着皇宫的方向迅速汇聚。 景象十分震撼人心。 这就是泱朝,整个三洲最广阔,立在顶峰的大朝。 身在龙椅的天子只需轻轻扬一下手指,整个朝堂就以一种细丝牵引般的势头聚拢,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最终都会全部凝聚于,位于皇宫正中的议政大殿。 各个皇子府的马车晚于朝臣之后,但太子是五府之首。 待那耀眼金贵的明黄蟒袍领先而去,其余府邸才默然迟迟跟随。 往日三皇子因着身体孱弱,特被准许可不登朝堂,今日却也可能因着天子要召见番国皇室,也不得不出现在了宫门。 但前日三皇子也在城门露过面,眼见着或许是已有好转,倒也无碍。 四皇子今日未与太子同行,但仍旧也只落后了丁点,紧跟着储君的步伐先后进了宫。 最迟的莫过于二皇子府与五皇子府。 不过世人几乎都知晓二殿下向来是个十分冷淡的性子,早前就因实在厌烦与他人接触,每次进宫也都会与人群拉开距离。 即便晚了,也都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五皇子,更比二皇子还要迟了些许。 五皇子虽然也是个凉薄的性子,从不与朝臣走的过近,但却是个极为遵守规矩的。 每次入宫必然都不会过晚,只是冷淡的立在最前旁侧等候。 今日朝臣基本已经全部到齐,几个皇子也先后出现,甚至召见番国公主的召书已经落下。 第388章 连番国人都候在了议政大殿冗长高耸的阶梯底下,蓝慕瑾的身影却还未出现。 五皇子主院,蓝慕瑾一身洁净尊贵的月白蟒袍,已经衣冠齐整的坐在寝殿里等候多时。 他并未等谁,只是静默无声的望着还在酣睡的人的迷糊样。 为了不吵醒萧争,他甚至是去旁殿换的衣裳,又静悄悄的返回坐在床边望了好一会儿。 直到晨间的光线终于将最后一丝夜色掩盖,寝殿里呈现出柔和的亮度。 才起身缓步离开。 街头过早的喧闹已经沉静,五皇子的马车在冗长的街路行的不疾不徐,好似并不在意是否已经姗姗来迟。 萧争没过多久就醒了,此时也不过是天刚亮而已。 习惯性的伸着光洁的胳膊朝旁边捞,划拉了半天才想起来今日是上朝的日子。 蓝慕瑾应该早就已经出了府门进了宫,可他分明感受到自已身旁的位置还残留着熟悉的余温。 将满脑子的混沌迅速挥散,萧争翻身而起。 身心一片清明。 禁足赦免第三日,府门开启。 是松开了桎梏住府内人的步伐,也昭示着府墙外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再也不能被挡住。 即将悬在头顶的刀刃让萧争敛去了这十多日放纵的没心没肺。 他也想为四面楚歌的蓝慕瑾,能哪怕抵挡住其中一方。 晨间的阳光还未浓烈起来,草枝叶片上嵌着的露珠已经有了蒸融的趋势,最后残留了星星点点的一层湿润。 皇子府中央的院落里有着兵刃迅疾舞动声,残光掠影般随着黑衫身影周身扑簌簌滑过。 不远不近的贴着衣料,好似能将充斥裹挟在身体周围的风流打散,以独有的弯曲弧度急速打着旋儿。 次次都险之又险的贴着胸前腰后“唰唰唰”刮过,近之又近的几乎撩蹭到少年甩动的发尾。 沉浸在紧绷晨练中的萧争没察觉暗七已经立在院门一侧,默默看着他双手各攥着一把好似半月弧度的短柄弯刀。 呼呼刮风的来去招式令人眼花缭乱,半晌都悄然注视着,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直到萧争的鬓角已经渗出明显的汗意,他紧绷了半天的肌肉也已经被绷的酸胀,才在已经快无法掌握时逐渐将动作放缓。 最后才握着刀柄立在原地兀自喘气。 第312章 初试腕驽 萧争这短短六七日也只不过是在习惯自已身上的功夫,借着残留的肌肉记忆想尽快完全掌握。 而他也并不熟悉练刀,平时又被蓝慕瑾看的紧,只能耍上一小阵就被沉着脸将刀给哄骗走。 所以如今他心中急躁的不想再慢慢去摸索,而是想逼着自已在极有可能受伤的情形下,也锲而不舍的不准自已松懈。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自他恢复记忆以后,他时时刻刻都在告诉自已。 lt; 第313章 入木七分 划拉了几下又放弃了。 那可是根针! 那是根搁眼前都可能看不着,细细的一根针!!! 踏马的在底下划拉半天能找得着才怪,反倒觉得是卡在里头根本没飞出来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当他把腕弩接下来翻来覆去查看以后。 里头的针确实是空了一个。 “哎别找了,要不再试一次不就……” “找到了。” 萧争:??? 第314章 选人 远离正街的皇城北面,坐落庄重严谨的五皇子府邸,虽与众多百姓房屋混淆其中,但其庄重严谨和皇室金贵都自来让人望而生畏。 普通百姓也只能远观不敢轻易靠近过去,光是被府门外冷面寒霜的侍卫军看上一眼。 都感觉脖子边发凉。 若是能得了天大的时机能进得了皇子府做下人,那仿似就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就算做个主子提都提不起来的奴才,那往后走在街上都能高人一头 第315章 什么场面 萧争立在原地像是没有半分反应,其实面具后的表情已经趋显瞠目结舌。 只是面容完全被遮挡,不能叫人看见罢了。 唯有透过面具唯一能看见的一双眸光炯炯的眼睛,略显惊诧的盯着朝他扯着嗓子喊话的……大姐。 多少有点无语。 只见大姐先是大大咧咧的说了自已名字,明知道是来府上做侍女,话语间你呀我呀随便的很根本没有半分规矩。 “我今年十八!” 十八?? 听到这番介绍,萧争依旧没能有任何反应。 只满脑子黑线的看着这大姐有意无意的挺着尺寸惊人的大胸脯子,异常直白的朝着自已这个方向颠了颠。 ……这真是十八吗。 “公子,我身子可结实!什么活计都能做!不像那些瘦的掐都能掐断似的,同样的价钱我能干俩人的活!” 萧争:…… “我还不只会干活!我还能……” 能叫整个院子都能听见的大嗓门喊出来一半,又莫名奇妙的消了音。 整的萧争还以为她要说出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荒唐事。 刚要抬手赶紧制止,就听对方抻着脖子,一股脑的扔出来一堆话。 即使刻意压低了声线都不能算低的声音清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第389章 “……我现在还能奶孩子呢!我娃刚六个月!” 说着毫不避讳的拍了拍自已的胸脯,性子直率到好似根本没意识到自已是在跟一个大老爷们说话。 “现在将我留下,往后若是五殿下迎娶正妃添了丁,奶娘您都不用再费心找了!” “这口奶水我都指定给好好留着!足着呢!” 萧争:……。 候选人群里传来一阵低笑声,萧争自从成了一个暗卫,还是头回这么无语过。 让他差不点都恍惚自已现在究竟是个什么角色,还要操心蓝慕瑾往后奶孩子的事。 ……竟是半晌都无言以对。 也没等萧争说话,旁边管家直接就忍不住发了话,气愤至极。 “说的什么胡话!谁要你来奶孩子!皇子府还缺你这口奶水了?妇人家家的也不知个什么叫害臊,退下退下去不许再出声!” 妇人还想再说什么,可见管家脸色明显差的很,便只好悻悻的退回人群边上用不清不楚的声音嘟囔了两句。 “这可不是谁想有就能有,我娃天生带来的饭碗子……” 别人或许听不清楚,可身怀武功的暗卫不想听也避不过,萧争默默匀了口气当做没听到。 就连树上的暗十一都满脑子问号,凑近暗七的肩膀边上懵圈的询问。 “卿欢这么大了还用喂……” 说了半截,被暗七伸手把嘴给堵上了,只能瞪着难懂的眼神往回缩了缩,看向萧争没什么情绪的给了第二个人示意。 方才嗓门大的妇人说话不止萧争听的清楚,站在她旁边身材瘦弱的女子更是听了个真切。 光方才听她大言不惭的嚷嚷自已什么活计都能干,还比瘦的能掐断的俩人都能干,心里早就憋着不服气。 这会儿见自已终于可以说话了,十分利落的朝前迈了一步,不服不忿的瞟了旁边人一眼。 一张嘴,比刚才那妇人嗓门还大。 “公子!你别看奴婢长得瘦,该做的哪样也不少干,可比只能嘴上逞能的人管用。” 刚才已经默不作声等着安排的大姐一听她这话,扭过头看去满眼的惊诧。 点谁呢这是? 当时就不干了,也顾不上这是在哪,什么规矩不规矩,撸胳膊挽袖子就想斗个嘴仗。 “你这话什么意思!” 瘦弱女子压根不带怕的,身板看着十分纤瘦,但等两个细腕子在两边腰上一叉。 即刻就呈现了种从没打过败仗的气势。 “说的就是你!当人媳妇儿连脸都不要了?当着这么多人奶孩子奶孩子的,好像就你长了能奶的活孩子!” 就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就在萧争歪着头都看呆了的状况下。 五皇子府前院出现了建府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喧闹吵嚷景象,两个妇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两个人,吵出了八个人的既视感。 “你管的怎那宽!你自已没长你见不得别人长!” “你少显摆你那几两肉!臭不要脸朝男人眼前头怼,哪家会要你这种女人!” “嫉妒!你就是嫉妒!自已好像个搓衣板板眼红不得!” “你以为就你养的了崽儿!我娃娃今年都能上私塾照样壮得很!” …… 萧争:…… 无语至极的暗七:…… 第一次见到妇人打架的暗十一:……? 自始至终都没轮得上萧争说上话,只有管家带着两个不会功夫的下人匆忙上去拉架,边扯拽边呵斥。 “住手!没规矩!你们两个嫌活的长了!” 直至动静都闹到府门处的守卫提刀小跑奔过来。 眼看管家那年岁大的身子骨都快被迅速撕扯到一块的俩人撞到,萧争绷着太阳穴终于忍不住迸发出一声低吼。 “够了!” 随着低沉的声量同时内力轰腾,一股强烈的推举感将乱套的场面轰翻。 黑衫身影浮光掠影般已经闪身到了近前。 准确的将被波及到的管家稳稳扶住,搀出去了两步。 第316章 发现 管家也确实被突如其来的内力给惊够呛,心里头忽悠忽悠的没耽误又赶紧责斥同样被吓住的两个妇人。 “我看你两人是疯了!不要命了!” 管家说这话其实也是为了给这两个无知的妇人求情,萧争完全可以看出老管家内心良善。 也并未多说,直接示意赶过来的守卫将两人带出去。 其实他是想让人将那些看起来就不大合适的人全部带出去,想了想还是没作反应。 即使萧 第317章 已知的隐患 萧争看着她下意识往回缩的手指,手里正攥着一根用草叶编出来的小玩意。 好像是一只什么鸟儿的形状,看起来栩栩如生的煞是好看,这让萧争觉得,如果能有个手巧的人照顾卿欢。 或许会变着法子哄小姑娘开心,甚至一时间都想到了如果这时候卿欢看见了这用几根草就编出来的小玩意,一定是蹦蹦跳跳高兴极了。 但萧争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眼前的女子故意使出来的把戏,就有意拿了一根早就编好了的,来显得自已巧手伶俐。 但如果她是有意的,为什么还想把手里的东西攥着朝后躲? 被萧争打量的视线盯了许久,紫雁缓缓平复了方才紊乱的心绪,不再遮盖手里的东西。 第390章 完全露出来,萧争就看清了。 那确实是一根被编成小鸟形状的物件,神似一只昂着脑袋的小鸽子。 不过已经被攥的没了什么水分,表层显得有些变了色。 “是你自已做的?” 再次询问也没得到什么急躁的展示,紫雁没有急着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也没多说。 而是侧过头在四周扫视了一番。 皇子府前院打扫的十分干净,别说杂草,连个石头子都不容易找的到。 默默看了有一会儿,才在花池砖缝边看见零星的一点草叶。 花池里有许多的花枝,但紫雁是懂规矩的,她转身走过去时,步伐不急不躁也没有什么声息。 就像大户人家里的姑娘那样,姿态轻盈恰到好处。 既不会让人感到刻意,也并不让人觉得拖沓,加上身姿纤瘦匀称,倒有一点赏心悦目之感。 皇子府的规矩百姓不懂,但她已经熟记于心,避开了花池中可能显得珍贵的花枝,她俯身在角落抻了几根草叶。 转身回来时,没有急于立即证明自已。 而是直到走到了萧争一步外,当着他的注视下,才将手里攥着的几根处处可见的杂草编织缠绕。 动作熟练,没有半分刚学会的生疏。 萧争未发一语,就那么默然看着那几根草在她的指尖缠绕的行云流水。 没一会儿就显出了兔子耳朵的雏形,看起来的确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既规矩,又安静。 但萧争的视线并未过多在那编织过程停留,而是在对方缠卷叶片手腕翻转间,在那白皙纤细的手背腕间捕捉到了一条旧伤痕。 看起来是旧伤,已经显得有些浅淡泛着微微不同于肤的颜色。 若不是近距离仔细看,可能并不会在意。 院落中安静无比,所有人都或好奇或偷偷观望着紫雁娴熟的手法,心里艳羡这姑娘手巧,大致是要被主人家选中留下了。 过了片刻的功夫,她的动作停下,手中果然攥着一根带柄的小兔子。 将底部参差不齐的根茎掐断,她才伸手递过去给萧争看。 萧争垂眸看着,看的不是递到眼前的物什,而是因为伸手姿态不可避免露出的一截手腕。 看了那清楚留存在记忆里的伤痕形状沉默了半晌,在紫雁都已经以为他觉得不满意想收回手时,才情绪不明的抬手将那根草叶接了过来。 又抬眼看向对面人,状似无意的扫了那与生俱来的温柔眉目一眼,开口声量也透露着浅淡。 “你留下吧。” 连在树梢观望的暗七都没有猜出,暗九为何会只因为一个草叶就直接做了决定。 连余下的别人都不打算看了。 却只见萧争依旧冷面寒霜一样,从人群身前逐个走回并未过多言语。 萧争此时的决定有些犹疑,他或许不该将已经知晓的危险留在府中,有太多不确定性了。 但他既然已经猜出对方是谁,也不能轻易就将人放走。 否则以太子的手段,少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层出不穷总有提防不住的时候。 尤其此时既然知道这群人里头已经混进了探子,就算照顾卿欢的事他有些焦心想尽快安排,也再没办法放心从这些人里选。 念及此他直接打消了再留人的念头,对等待的管家开口道。 “余下的都带出去吧。” 府里下人将悻悻失望的女子依次带出了府,唯独留下了心灵手巧的那个绿衫姑娘。 但她留下来也没有即刻得到任何的吩咐,萧争只是交代管家暂时先将人安置在外院,不得随意进出内院。 等五殿下回来再做安排。 也没再多看紫雁,萧争转身离开,手里还捏着那根草叶编出来的小兔子。 管家只好将人暂做安排,朝着留下的年轻姑娘扬起慈祥的笑容。 “先不急,你跟我来东面,暂给你找个地方先住下。” 望着面前平易和蔼的老管家,紫雁脚步犹豫着跟随过去听从安排,她没想到只这么简单就能被选中成功留在五皇子府。 耳边听着老管家絮絮叨叨怕她生分似的说着话,她忍不住回头朝萧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能瞥见方才那个暗卫已经走远,只余留了绰约身影转瞬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萧争是直接奔着西边去的,今日没能顺利从中选出合适的人来照顾卿欢,他心里总憋着点内疚和不安。 怕小姑娘晨间起来没有人陪着会孤单,也记挂着昨夜换了地方休憩,会不会睡的不习惯。 前院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树梢上隐匿的人也未发出明显声息的离去,紧跟着也奔了西院。 在萧争还没迈进院子之前,暗七和暗十一已经迅速赶至出现在了他身旁,暗七略显不放心的询问。 “你怎么如此轻易就定了人选,也没再看看别人?” 三人就停伫在了西院外不远处,萧争其实也有话要跟暗七说。 回过身取下了脸上的面具之后,叫暗七能看出他有些心事重重,好像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烦忧。 略思索了一瞬,暗七索性也将自已感觉不妥的地方直接提出。 “你心里是有什么想法了?方才那女子我总觉得,不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第391章 他的话让本来就没瞧出哪里不对的暗十一更加疑惑,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询问了句。 “从哪看出来的?” 第318章 回府找阿九 暗十一那双懵然不解的眼睛就来回盯着暗七和萧争看,等着俩人能讨论的清楚些。 要说叫暗十一辨别敌人的武功高低,还是闭着眼听脚步声猜测对方人数那都不在话下。 唯独就是在什么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举手投足,走姿作态上他没接触过多少,几乎就是一概不知。 要不然也不能被萧争随手划拉了几条线,就满心信任的当了真。 那副满脸求知的期盼样叫暗七看着颇为无奈,还有些哭笑 第319章 议政大殿 整个议政大殿站满了官员朝臣,左文右武齐刷刷的分成了两面,文官着红,武将挂绿。 满朝文武都已经到齐,几个皇子也已经默然立在了顶前头。 此时除了高位上龙椅还空着,也只有五皇子蓝慕瑾还没露面。 这让本来就人数众多的官员堆里开始不时发出阵阵小声议论。 大致都是在讨论怎么今日五殿下会如此不守规矩,其中不乏声讨不满。 恐怕即刻陛下就要入座,就算 第320章 就是有罪! 那官员气愤异常,就像是一腔孤勇都给砸了个空,没得到对方的丁点回应。 尽管他已经当着众多同僚一而再的指出五皇子错处,也仅仅整个是自顾自当着许多人的面自说自话。 不光皇子以冷淡的姿态驳了他的面子。 整个议政大殿满朝文武好似已经习惯了他这番行径。 全都好似充耳不闻,连个劝的人都没有。 也不是没人劝过,可杨大人针对五皇子这个事儿吧,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也是因为天子对五皇子蓝慕瑾偏颇过于明显。 这就或许就让刚好掌管审判,维护朝纲律例的杨廷尉更加步步紧盯。 毕竟只要五皇子但凡做出一件知法犯法的事儿来,若是再被陛下有心维护处置不了,也算直接让他颜面扫了地。 那维护朝纲公正的三品官职,看起来也就成了个让人一笑置之的摆设。 所有人都认为杨廷尉是为了自已的官位和仕途,才紧抓着名头最盛的五皇子不放。 朝上朝下但凡能碰上个面,就总是一副百般看不上的情形。 脱口就是没完没了的斥责。 但每次他也没能占到什么上风,只要五皇子不论是接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还是轻描淡写的冷哼一声。 准保是把杨大人怼个哑口无言,气的脸红脖子粗。 一开始还有人上来撑着面子圆滑两句,揣着心思和稀泥,想也能在圣宠颇高的五皇子跟前落个好印象。 或许哪日能被收入麾下也得几分器重也不一定。 但这杨大人好似就天生一副硬杠的骨头。 多次吃亏不仅半步不让,还连同胆敢上前劝阻的其他官员一块,劈头盖脸无差别斥责一通。 连带着揭发个短处,再满眼的看不上,谁劝谁遭殃。 可谓真是讨人嫌的很。 谁会想不光捞不着好处不说,还得落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久而久之不光无人再想劝,反而多数人都开始冷眼旁观,专门瞧他热闹。 谁人不知五皇子不近人情,自来与满朝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品阶高低皆没有任何一个能与之攀上关系交情。 作为储君的太子有党派,二皇子虽厌恶与人接触也不乏有近臣。 向来体弱多病的三殿下,也有众多文官学者大批靠拢拥戴。 就连整天挂在马背上扬土翻尘的四皇子,身边都围着里三层外三层一起摸爬滚打的武将。 只唯有五皇子蓝慕瑾。 古往今来也只有蓝慕瑾一人。 自始至终都是孑然一身。 众人都断言五皇子这是恃宠而骄,或许就因为陛下对他明显有几分偏向。 便眼高于顶无人能入了眼,也觉得没必要借上任何人的帮扶,真是自大又寡情的很。 此时偌大一个议政殿,没有别的声响,唯有那个不服不忿的文官还在字字铿锵的指责问罪。 这种场面众人都已经见惯,但今日仿似因为五皇子过于冷淡目中无人的态度,使得杨廷尉竟比以往还要愤慨。 满腔的激愤都快从圆睁的怒目里迸出来,恨不得直接刀人身上,脱口的声量在整个大殿响如洪钟。 “皇子与庶民同罪!” “身为子臣无视朝纲!知律而犯就是有罪!” 整个大殿的官员也无人敢插嘴,既不想得罪这死板性子的倔脾气,更不想搭个一言半语被五皇子记恨。 也唯有向来脾性温和的三皇子最先开了口。 纤细的指节搭在杨大人的官服广袖上,谦煦规劝。 “杨大人,五弟或许是临时有事耽搁了,再不犯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动气。” “你是老臣,若是叫这无关紧要的小事能气到,岂不是朝廷莫大的损失。” 三皇子声量和缓,话中语气也没有任何棱角一般。 叫人听的心绪都跟着平复下去几分。 若换个别人上来劝阻,以杨大人那个倔脾气,指不定就得半句不好听给撅回去了。 唯独是对自小身子孱弱,性格温和的三皇子,脸色有了些和缓。 第392章 但虽然好生将三皇子的规劝听了,却依旧还是紧抓不放,就非要讨个罪名扣在蓝慕瑾头上不可。 杨大人也无所谓有没有人帮腔应和,只是叫蓝慕瑾充耳不闻的态度气的呼吸都喘不匀。 他最后干脆侧身一转,避开了三皇子,直接朝向了观望半晌都未发一语的太子。 也不管太子面容上露出的淡薄,一甩衣袖就规正朝太子行了个礼。 再开了口直叫其余朝臣都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殿下!殿下乃是储君更是皇长子,此事还是有权发落一二!” “五殿下上朝故意来迟,还没有半分悔意!若是如此糊涂囫囵过去岂不是荒废法纪?” “必须发落!不能叫底下朝臣一而再三的跟着效仿!” 明明若是随便批评几句,这也只是件提不起来的小事而已。 五皇子再怎么不遵守规矩,说到底那也是个皇子。 就算叫顶头龙椅上的天子当了面,大抵也是几声责备罢了。 可今日这杨大人不依不饶竟是还将此事推到了太子跟前,叫太子以储君身份压五皇子一头。 在场每个人心里都犯嘀咕,太子与五皇子的冲突才过去几日? 那不是明摆着关系极差,太子今日若是开了这个口,真的责备了五皇子。 那岂不是不光更结仇不说,叫人谈论起来还落了个假公济私的名头? 果不其然太子只是浅淡的瞧着面前这乱腾场面,脸上随即牵起的笑意温煦近人。 没有显出任何同仇敌忾的情绪来。 就还伫立在中央皇子首位半分没有挪动,一副温和好似没有棱角的气质,显得熠熠生辉的明黄蟒袍都更柔和了许多。 “杨大人稍安勿躁,这是议政殿。” 那么多双眼睛都等着瞧太子是要借机发难五皇子,还是随意将此事先揪个把柄。 却不想太子声量平和浅淡,直接将自已给摘了个干净。 只甩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 “在这阶梯底下立着的所有人都是臣子,臣子听君命。” “父皇很快便到,一切听从父皇发落便好。” 向来与太子同仇敌忾的四皇子今日仿似沉稳了许多,只没得所谓的观望着,自始至终都没插话半句。 太子不管也在他意料之中。 第321章 天子 另一边与众人拉开距离,哪怕有人靠近半步都难掩厌烦的二皇子更加置身事外。 浅淡的眸色将四周的不敢出声墙边草扫了一遍,漠然盯了不服不忿的杨大人一瞬。 最后瞟了眼已经回身打算事不关已的太子,活动了下手腕,发出微不可察的一声冷笑。 太子岂能如此蠢笨,能在这议政大殿瞒不住天子的地方,越俎代庖的插上一脚。 该是清楚自已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否则怎么能稳稳做了十几年太子。 见太子不管,杨廷尉还要再说什么,被温润柔和的三皇子赶紧劝住,一句叫父皇看见直接打断了对方即将脱口的话。 好心示意这可是议政殿。 “三殿下莫要求情,今日就算是在天子跟前,我也定然不会退上半步!” 杨廷尉底气十足的喊出这句,本来还略有嘈杂谈论声的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让这喊声仿似更加高亢,响彻在了偌大的前殿里直击穹顶。 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出现了瞬间的顿停。 这让面朝着众人愤慨的杨大人也即刻诧异了几秒,直至身后头顶传来了不知喜怒的一记笑声。 才好似一根针激起了千层浪,满朝文武顷刻呼啦啦跪了一地,连同立在顶前头的几个皇子都躬身垂首。 敛了神色与众朝臣不约而同的爆发出震慑人心的高呼。 “陛下万岁!” 杨廷尉这才意识到是天子已至,慌乱的转身直接一跪到底,也无心再管自已此时是处于什么位置。 整颗心几乎立即被提到了喉头,随着剧烈的心跳几乎有种穿口而出的紧张感。 此时是晨间。 外头朝阳已经高悬而起,明亮的日光顺着宽阔高耸的殿门倾泻而入,使得整个前殿并不显得昏暗。 高位两旁的石阶底下各有一根三人合抱那么宽的伏龙柱,上头盘曲昂首的烫金巨龙栩栩如生。 伸着锋利骇人的爪尖,触须仿若漂浮云间,双目更是在白日依旧高悬的烛火映照下。 泛着恍似活灵活现的光辉瞳色。 龙袍下摆自红毯绒面上缓慢擦过,帝王踱步间平视底下伏地跪满了整个大殿的人群,步伐平稳走动间没有任何声息。 “杨卿这是要定谁的罪?” 浅淡的声量响起,无人敢在此时抬头望上一眼帝王。 也无从瞧见那烁着金辉,与盘曲两旁高处巨龙一般无二的龙袍纹路。 身着龙袍的天子身形被长长的拖尾衬得尤为挺拔。 宽阔的肩膀恰到好处的撑起了龙纹的繁复,也无形中扛起了虚无缥缈的万顷江山。 垂眸间半遮不掩一双懒散眸子,其中还浅浅透露着倦意。 那混淆着倦怠的眼瞳里,不羁与散漫转瞬即逝,继而不经意的昂首间落上洞穿人心的深邃。 真龙天子的威压顷刻扑散洒落至每个人的头顶。 “平身吧。” 此时的议政大殿才真正做到了静谧庄重到落签耳闻,无人再敢当着天子面前造次。 第393章 除了那个偏生要与五皇子对着干的硬骨头。 朝臣起身如掀浪翻潮一般,天子漠然盯着众人规矩垂手而立,唯有廷尉杨怀志久跪不起。 “杨卿,有本要奏?” 入目百官无一人在此时提及朝事,天子偌大龙案上也干干净净,没有递上任何一个折子。 帝王情绪不明,饶有兴致的瞥向那听说惯让人眼烦的老臣。 三皇子谦和的几句劝慰至终还是没能将杨廷尉劝的住,只见他闻听帝王提及,连个犹豫都没有依旧使了个直呛呛不拐弯的性子。 执手行礼再次参拜,随后将视线直接转向了几步之外淡漠无言的蓝慕瑾。 “铁骑军寅时绕城,上朝之日五皇子殿下过了辰时才至!所谓堂而皇之不守纲纪!” 将心中不服之事托出,杨怀志一头磕到地,在铺了红毯的地面上都发出了沉闷“咚”的一声。 “陛下!朝堂无小事!” “五殿下知而再犯,当罚!” 又是一声浅淡笑音,坐在龙椅上的天子不知情绪的盯了不依不饶的杨廷尉半晌,才将视线转向了规矩默立一旁的五皇子。 蓝慕瑾眉目无波,就那么静静伫立在原地,那紧追不舍非要定个罪的声音好似并不是照着他来的。 平静到整个都是一副事不关已的冷漠模样。 倒是叫将这闹剧当玩笑看的帝王恍然察觉,竟是有了几分自已身上的影子。 但也只是浅淡的留下了似有若无的笑声,眼底夹杂的欣赏过于浅显,淡到只需风一吹。 就消失不见了。 “你因何迟来?” 短短五字而已,就将满腔愤慨的杨大人指责轻飘飘的询问了一二。 叫人明显觉得这其中没有半点问罪的意思。 若这是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猜测,那稳如松柏的五皇子就直接将料想给扣了个结结实实,只随意的给了个让人大为震惊的回应。 “今晨露重,怕是沾湿了衣裳。” 这岂有此理的回答,差点就让跪在地上等待公允的杨怀志气的暴跳而起。 可顶头龙椅上的帝王却好似还觉得颇有道理般接了口。 “原是如此。” 竟是不做任何处置,轻飘飘的就将这事囫囵揭了过去,顺势直接一带而过。 “公主赞丽可在宫中?” 守在大殿门旁的铁甲将军即刻就应了声,动作间冷硬的盔甲和兵刃发出清脆的掀动碰撞声。 “陛下,公主赞丽已候在殿外。” 这让声势浩大却被轻易平息的杨大人满腔烦闷无处纾解。 动了动嘴唇又被天子状似无意般敲击在桌面的轻响堪堪压下了冲动。 陛下对五皇子竟然偏颇至此! 连个正当的脱罪由头都懒得寻! 但帝王明显不愿再提,杨怀志只好默不作声退到一旁,心中存着不服。 气愤的瞥了五皇子一眼兀自运气。 “宣。” 默默候在旁几步外伺候的太监总管得到天子吩咐,即刻扬起声量扬着下颌半眯着眼,朝明亮的大殿之外高昂的拉着长音。 “宣——附属国公主赞丽——进殿。” 文臣武将不约而同的分向两旁,整齐划一的将中央让出了可容几人并排同行的通道。 以着避嫌退让的本分,侧目间并不显得突兀。 着一身正宗中原服饰的赞丽,腰肢纤瘦身姿轻盈的迈入了殿中,分毫没有丁点的羞怯。 坦坦荡荡径直走向天子眼前。 第322章 帝王威压 赞丽着了中原女子装扮,藕色衣裙嵌着若隐若现的刺绣海棠,摇曳生姿迈步间花瓣随之飘晃。 仿佛都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淡香。 她面上依然保持着遮盖,与衣裙颜色交相呼应的纱料牵上了双层。 叫人既能看见她娇俏的下颌轮廓,却不能完全猜出整张面容真切,有种深邃神秘之感。 去而复返再将这皇城踏足,赞丽是特意将自已修饰成了中原女子的模样,关外的野性都被她有意掩盖。 就只为了能留下五皇子哪怕片刻的视线惊艳,和些许的接受。 但即便她妆容柔美,从头到脚都带着婉约,却仍旧无法完全掩饰关外的直白性子。 自小耳濡目染造就的心性,在举手投足间都能叫人明显看得出。 这并不是个娇羞的中原姑娘。 嫣然走至高阶底下,赞丽能清晰的感受到四周朝自已投来的打量视线,可她半点不在乎这些人怎么谈论又是怎么想。 就势也只以关外礼节朝天子见礼。 “臣女赞丽,拜见泱皇。” 有番国公主在大殿正中一拜,便将上朝前杨廷尉与五皇子提不起来的争端彻底给带过,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落在了那独身而来的公主身上。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公主赞丽回程途中遭遇匪徒,导致手下人损失过半,才去而复返再次回了皇城。 这事不光朝中官员,恐怕经百姓口口相传无从捕捉拦阻,早已经叫天下人皆知。 泱朝知晓,番国知晓,北离也早已经得知。 如今这赞丽公主立于天子近前,怕不是早就揣了什么心思,有意将事情闹大而已。 当下所有朝臣乃至皇子都默然不语,等着这性子比男子还直率的赞丽公主将她心里的打算全盘托出,倒要看看。 第394章 是个什么目的。 朝臣都这么想,只等天子是如何敷衍过去。 但龙椅上的帝王心思自来总是叫人无从猜测,就仿佛龙纹金线的覆盖之下,那不同常人的胸腔里不是肉体心房。 而是探也探不到底,望也望不到头的漩涡深潭。 “既是不走,暂且留下。” 冷漠浅淡的声量就那么毫无所谓的扔下,叫赞丽听到耳中却像是卷起了阵阵带着冰碴的冷风,既叫她觉得泱天子并未过多三思。 但这随口之言却直接搅乱了她提早想好的诸多借口,头脑一下子就空了。 诧异抬头朝顶头望去,对上的就是随性靠坐在龙椅上的天子眉目。 那神色中的寡淡让她心头直接咯噔惊了个彻底。 有着与五皇子那疏离的气质两分相似,可沉重的威压与无形中的洞彻深邃却占了余下七分。 还有一分,是悚然中叫人觉得说沉就会沉下去的脸色,让她毫不怀疑下一刻,就能叫自已血溅当场。 并且死的悄无声息。 让她的死,在泱朝乃至三洲,都掀不起半分风浪。 赞丽迅速又低下了头,来之前满腔的冲劲和信心,突然就在此时感觉犹如一盆冰水淋头而下。 冻的她既空虚,又寒冷。 盈盈立于龙椅下方的关外公主此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并须臾之间就在内心里反复否定怀疑,自已此次由着性子去而复返。 究竟还能不能胜券在握,还是一不小心就踏进了万丈深渊。 泱朝天子只不过寥寥几个字,就能将人心思瞬间掌握,捏攥在掌心越收越紧。 但那仿佛世人全是蝼蚁的天子,也只说了寥寥几个字而已,从头到尾都没有为难于谁,更无问罪。 “既番王爱女在我国土受了委屈,皇城之内,还不至于无处容身。” 连半句问询与客套都没有,赞丽想留在皇城的心思好似彻底被洞穿。 都没等她寻个多么名正言顺的理由,天子已经顺理成章将她挽留。 或者说,扣留。 慌了。 赞丽真的从未如此时这般,感到难以抑制的心慌。 明明无人置喙半句,泱朝天子也没半分为难态度,可却总让她觉得并不是自已计划而来,步步为营。 反而是冲动之下自已蠢笨自投罗网,当下浑身都控制不住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越想越觉得遍体生寒。 大殿内寂静无声,各朝臣皇子都兀自垂眸无人言语。 唯有立在太子身侧鲜少上朝的三皇子仿佛是站立的太久。 自来浅淡的脸色愈发苍白了,有些受不住压着轻咳了一声。 而后一声不止,接二连三带出了阵阵气息紊乱,在这安静的四周围显得尤为清晰突兀。 隐忍平息过后,三皇子微微泛红的眸色里夹杂着些许自责,状似无意的望向高台。 见天子并未要怪罪,才松缓心绪安下心,视线收回扫过那心绪不宁的公主,只在那几不可察的轻颤上瞥了一瞬。 心中不禁发出失望的冷哼。 附属国皇室,不过如此。 丁点胆量,不堪大用。 千方百计的才耍了心计,耗费心力才将人从已经路程过半,行向边关的人拦下。 想着能利用这心有所属的女人,以她那自认为深沉其实拙劣到让人一眼都瞧得出来的心机,或许能将蓝慕瑾给从高处拉下来。 自幼就是他蓝慕瑾多受偏爱。 习文习武都是一等一的重视,吃穿用度也是高人一等。 就连太子与他相比,也仅仅是苦苦撑了个储君名头,辖地封地眼见着都赶之不及。 同样都是无母家照拂的皇子,他蓝慕瑾又凭什么多受器重? 他蓝慕瑾又凭何占了个顺风顺水! 三皇子将眸色静静掩盖在垂落的眉睫之下,面色苍白唇色浅淡,他本想先将太子势力削减,再将碍手的二皇子除去。 到时候羽翼丰盈,也能与蓝慕瑾周旋个对立。 可自半月前蓝慕瑾堂而皇之围了太子府,刀兵相向只为夺回一个暗卫。 满街的血光冲天打杀阵阵几乎将皇城都翻了个底朝天。 父皇都没撂下多少脸色,至终都只是给了拘禁半月的轻惩。 由此可见,即便将党派拉拢的再多,将羽翼充盈的再丰厚。 估计也根本不能与之相及。 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权地位都稳稳落于他手,争来争去都只是个笑话! 第323章 赞丽求旨 被龙威震慑到的赞丽慌乱了片刻,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中,她几乎都能听到自已心跳如擂鼓。 直至左侧几步外传来浅淡的几声轻咳,才将她乱腾的思绪猛的被拉回。 即刻意识到自已究竟抱着什么目的才再次返回议政殿。 既走这一步,便不能揣着半分迟疑。 当下狠狠地压下了自已的心悸,稳了稳气息定下心神,有了股子迎难而上之感。 高位上随性落下的视线像是一柄柄利刃悬在头顶,赞丽迎着巨大的威压烧灼感,抬眸再次迎上了天子目光。 即便眼底的惧意已经掩藏不住,也仍旧毫不退缩。 只是那下意识抖动几下的睫毛还是宣示着难捱的紧张,叫漠然审视着她的帝王饶有兴致的弯了些许唇角。 第395章 眸色晦暗笑的不知何意。 赞丽被这似笑非笑几乎没有的神色再次惊的心底发凉,咬了咬牙抬手再次施了一礼,心中视死如归的道的干脆。 “陛下,赞丽虽身为公主,自小却并不是足不出户。” “若只是受了些惊吓,也并非胆小到不能忍下,相距边关已经不远,赞丽可以继续赶路。” 听得公主这番话,引过了众多诧异的视线,所有人都在惊疑她居然将此事直接坦白当前,将这大好的开罪由头说松手就松手了。 难道她就并不是想扯着把柄要挟一二? 这几日为了捉拿那些胆大包天的盗匪,出动了多少府衙官兵,她却将此事三言两语就代过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猜测不出这番国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连身侧默立的四皇子都皱了眉,万分不解斜了她一眼,心觉这女人脑子让马踢了不成? 大好的机会,说撒嘴就撒嘴。 可除却四皇子,其余皇子仿似都并不惊讶,依然伫立无言没有侧过视线。 就连端坐高台的天子,落下的眸色都平淡无异,仿佛早就料想至此,顺而随性反问。 “那你因何再次折返?” 即使这淡漠的声量直给人一种全部都在掌握之中的压抑,赞丽已经见识到了泱朝天子的可怕,已经在此处落了脚。 也再无办法犹豫和反悔了,干脆也不再多费心思,直接将自已心意全盘托出。 全然没给自已留半分后路。 “陛下,赞丽去而复返,乃是心有挂念日夜相思。” “若是自此一走了之,恐怕会遗憾此生,实在难以割舍。” 满朝文武的疑惑在这两句颇为直白的言语中,出现了几分了然而又更加惊诧。 当下每个人眼神都下意识朝着顶前头伫立的几个皇子身上望去。 一时猜不出这番国公主,竟是看上了我朝哪位皇子? 猜测中落在太子身上的最多,太子身为储君叫人看来应当是首选,其次十多日前赞丽首次到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不论是相迎还是相送。 皇长子心性温和,待人和善,与公主赞丽也是最多交集相谈甚欢之人。 但太子在此时依旧面色淡淡,满眼的疏离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连视线都没偏移。 又不乏有人将眼神朝着四皇子身上瞟。 难不成是四殿下无意间与这公主生了交集? 四皇子扭头倒是扭头了,朝向的也是赞丽公主这个方向,可那满眼的百思不得其解,根本不能理解的意味太明显。 瞪着眼满目都透露着“你是有病吧”,瞥了两眼又转回了去……根本不像有半分情意的样子。 难道是四殿下擅长骑射,马上风姿无意间让公主瞥了去,是单方爱慕? ……不至于吧。 这下子可让人犯了迷糊,立于最侧刻意与人拉开距离的二皇子最不可能,平日里就最厌烦与人接触,与这公主大致连五步之内都没靠近过。 那总不能是三殿下? 三殿下性子温煦人尽皆知,与人为善没有丝毫架子的柔和倒是极有可能。 ……可三殿下有隐疾啊。 虽然如今身子相较之前已经恢复了不少,可归根结底,在众人心里身体底子是不大好的。 从经常到城外庄子休养就能看出来,三殿下并没有这份心思。 纷杂的猜测只在须臾之间,在天子浅淡的询问中戛然而止。 “哦?记挂着谁?” 随意般的询问并未裹挟着太多深意,慵懒到好似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显的这叫人满心惊诧的目的算不上个变故。 压不下紊乱心跳的赞丽只能兀自缓缓匀着呼吸,用尽量平稳的嗓音继而坦白心意。 那扬起的眼神充斥着不似虚假的真诚。 “赞丽斗胆,自日前来皇城一趟,便心系五殿下,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自知此番言出过于直白,也大可能会叫人低看。” “可赞丽对五殿下是真心爱慕,实无他法,还望陛下能看在赞丽满腔真心……” 毫不避讳的将一番话吐露百官当前,赞丽情绪之下直接跪伏在地,在其余人还没动作反应的情形下接连求请。 “望陛下许赞丽个机会。” “望陛下能成全。” 话音刚落满堂哗然,是真的下意识每个人都发出了短促的小声惊呼,每个人眼里也都是懵然难解的诧色。 说的什么她说谁?! 这附属国公主她看上的是五殿下!! 诧异之后就是满朝的噤声,泱朝乃至三洲谁不知道,五皇子蓝慕瑾是天子最器重的皇子。 处处偏颇荣宠不断,说不好听的那也就不是生成了皇长子,要不然那储君之位恐怕也轮不到太子来坐。 即使当今太子才是嫡子储君,五皇子是未来君主人选的想法仍然在每个人心里扎根。 这个目的当着天子的面说出来,岂不是触了逆鳞? 今日的朝堂气氛紧张无比,高高低低简直是揪扯到了顶点,谁也没想到麻烦都接二连三的落到五皇子身上。 无人敢大着胆子抬眼去瞧那不能叫人猜出心思的天子,只能有意无意偷偷瞄向直到此时都心无波澜的五皇子。 三皇子微微侧首望过去时,没有见到蓝慕瑾有任何诧异反应。 第396章 当然也并未出现丁点的慌乱。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蓝慕瑾多年运筹帷幄,心思深沉程度比太子还要冷血几分。 没有什么麻烦是能叫他真正放在心上的。 第324章 不 也只仿佛好奇的看了一瞬,三皇子面带慈色的收回了视线,浅笑着没说话。 倒是蓝慕瑾右侧将距离拉开甚远的二皇子终于将视线转过来,眼神里毫无感情的盯着他出现几分戏谑。 微勾嘴角嘲弄的发出了一声哼笑。 私下的麻烦你还能甩脸色,当众明面上绊子看你还如何应对。 别人都认为帝王对蓝慕瑾器重偏爱。 但再没有人如蓝长忆从顾忌与忽略中过活到如今。 没有人比他蓝长忆更清楚,这世间掠过眼前的或阴险或丑恶的所有人。 没有人,比龙椅上那个更凉薄。 所以叫天下人看着万千荣宠的蓝慕瑾,与他与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又有多少不同呢? 在二皇子的预料中,高位上的人可不一定会像搪塞杨廷尉那般,将此事无关轻重的一带而过。 果然天子只是不知情绪的笑了一声,也叫人从中听不出任何怒意,竟是看着跪在眼下的外邦公主神色随性依旧,淡淡开了口。 “一腔深情,朕插手不得。” 这浅浅落下的回应让赞丽刚升起几分希冀,又听淡漠的声量继续传来。 “朕,也不管。” 言下之意恐怕就是你自已揣的心思自已去争取,不必将此事托到朝堂天子面前请示。 部分朝臣又开始心下猜测,这岂不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五皇子自已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可赞丽听进心里恐怕会是如此,即刻就坚定不移的再次叩首。 “陛下,此事不只是赞丽私事,赞丽是父王唯一的公主,嫁于泱朝皇子属于联姻。” “赞丽来之前父皇与皇兄就曾提起,若是两国结成秦晋之好,我方国土不再自守一方,真正溪流归海成就扩图大国。” “附属国真正称臣,不再自称王位,以此……为赞丽做嫁妆。” 片刻的鸦雀无声,紧接着再次满堂哗然。 从提不起来的附属国公主远嫁,到此时变成真正的国土相融,这岂还能看做是一桩小事? 附属国虽然称为附属国,到底还是处于边关之外。 年年进贡俯首称臣也只不过是暂时,指不定心里还存着反目的异心。 再说番国不足为患,可还有另一面国土也并不贫瘠的北离。 但凡两方私下若是达成什么暂时的结盟,同仇敌忾与我朝起了争斗。 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之所以安分守已,一个是泱朝帝王智多近妖,更是在二十多年前以一次翻天覆地的将朝野重新定性。 造就了让国土之外的附属国猜也猜不透,盯也盯不完的无形高墙。 再有就是帝王子嗣众多,光是皇子就六位,个个足智多谋文韬武略。 即使天子此刻撒手不管,随便从中提起一位,那也是能将朝野稳稳掌握在手中,接替将国土严防死守的存在。 无人敢在泱朝鼎盛时期犯险,那简直就是磕撞扎满钉子的砧板。 可,附属国愿意以和亲为媒介,将国土掌握权双手奉上可就大为不同了。 如若能将番国掌握在手心纳入囊中,甚至可以一鼓作气将北离也收服。 那才真正是做到了往后几十年都不会再掀的起什么大风浪,变作铜墙铁壁,再无外患。 以一个皇子的正妃之位,换国土安定天下太平。 恐怕都不必再多心思去选。 不光是满朝官员心思起了惊涛骇浪,连同本来置身事外古井无波的几个皇子眼里都出现了几分复杂,也有野心掺杂其中。 垂眸思索片刻,太子将目光递向了龙椅之上,他不信父皇能对如此重要的条件不动心。 只要应下此事,叫蓝慕瑾娶了番国公主。 那往后与番国扯上姻亲关系的蓝慕瑾也便成了父皇眼中的忌惮,也就再无争位的可能。 他这个多年来摇摇欲坠的储君之位,才算真正安稳。 但太子并未开口,此时他决然不能插话,叫人直指司马昭之心。 同样三皇子也静默无言,苍白的面容上没有过多情绪,看起来是在思索。 方才还满眼的嘲弄的二皇子眉头却有皱紧了几分,冷然的眸色中尽是猜疑与复杂。 他一时不能轻易相信,从这附属国公主口中说出的话当不当得真。 但就算不当真,恐怕也叫天子听到了心里去。 蓝慕瑾这颗棋子,难不成在此时就要弃了? 龙椅端坐的天子面色依旧浅淡随意,如是听了几句闲话家常或是无关痛痒的言语般没有多大波澜。 只听眼前一个女子说话,并不能叫一朝帝王有明显动摇,毕竟也仅仅是一个公主。 说的话不定能不能是口无遮拦。 可却也同样没有拒绝,反而饶有兴致回应的没有棱角,将难题直接抛到了正主头上。 “朕的子嗣众多,五个儿子都已经到了成婚年岁,没有任何一个迎娶正妃。” “并非不急于让他们延绵子嗣,而是许他们各随心意。” 这倒说起来并不掺假,皇长子今年都已经二十有四,空有个好美色的名头却仍旧未立太子妃。 第397章 接着就是二皇子三皇子生于同年,四皇子随之其后。 相比之下五皇子蓝慕瑾的年岁倒显得略轻,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反倒先叫个附属国公主给瞧上了。 蓦然抬首紧张等着帝王抉择的赞丽杏目圆睁,满心揪扯却落进耳边是直接对五皇子的问询。 “老五,你当如何?” 赞丽的视线立即就猛然看向了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言的蓝慕瑾。 叫他自已来选,他定然是不会应的! 这还未出口就过于明显的结果让她眼圈瞬时泛红,生怕蓝慕瑾毫不留情的当着百官之面拒绝。 压抑不住的插了话,一双温柔至深的深邃眼瞳多情多含的仰首望向对面人,开口的声量尽是缱绻,出口的话语却令人察觉了几分反感。 “五殿下,赞丽对你一腔深情,情真意切。” “以前都是赞丽糊涂,可否再给我一个机会证明自已,也给两国百年交好一个机会。” 明晃晃的,再不能直白的。 以情根深种为由,将国土相让作为威胁直接压在了五皇子的头顶。 让众目睽睽之下,但凡蓝慕瑾敢说一个不字,都会被满朝文武置喙和指责。 丝毫不给退路的将五皇子逼上了风口浪尖。 赞丽也别无他法,实在是清楚不过,不然蓝慕瑾不会答应的。 而也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天下眼前当面。 蓝慕瑾半晌都没什么情绪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波动。 清秀出尘的眉眼缓缓抬起,看向殷殷期盼的赞丽满目都是疏离。 “不。” 第325章 儿臣不孝 淡淡一个字,像一记重锤一样砸在了赞丽的心头,满眼不可置信的仰视着那个仿似没有半分感情的皇子。 蓝慕瑾眉目清冷,冠玉般的面容上没有因为自已被推上风口浪尖而出现波澜。 恰如一汪永远都不会被人激起涟漪的深潭,自始至终都沉寂而平静。 连同那静立中同样没有半分动摇的墨青色衣摆,安稳垂坠没有丝毫褶皱。 赞丽的眼瞳难以平复的在五皇子冰冷的神色上停留了许久。 眼眶中已经清晰泛起微红。 究竟是为什么,她都已经将一切心机计划抛诸脑后,将所有藏在私下里的心思托举到明面。 当着文武百官那么多眼睛的注视下,不在意所有人异样的心思目光,将后路都断了个彻底。 明明蓝慕瑾都也已经被顺势推到了众矢之的,成了所有人都紧盯的境地。 蓝慕瑾心里明知晓若是当场做了拒绝,满朝文武必然就会因此微词不断。 帝王也大有可能因为耽误国土吞并,而因此对他态度改观。 那他多年筹谋劳心的经营,他的地位,他的一切,都会顷刻间毁于一旦。 并且不可逆转。 为什么。 赞丽的视线自那凉薄没有感情的眸色中垂落,顺着对方卓立的身姿缓缓垂下,掠过蟒袍没有温度的表层,落在让她触也触不到的衣衫下摆上。 为什么,他那么果断的就说了不。 甚至没有半点犹豫。 “为什么。” 最终她还是问出了这三个字,轻飘飘微颤的声量在静谧无声的大殿中仍然能听的清晰。 没有了方才的万分笃定。 只剩了略带难堪的无力,这浅淡果断的拒绝,几乎捏碎了她所怀揣所有的侥幸。 或许是五皇子的拒绝早已经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所以即便每个人心里都还存有惊疑和意见,也没有人在此时开口声讨半句。 就连向来看五皇子不顺眼的那个赵大人,也只是紧皱眉头默立无声,难以琢磨般的在五皇子和公主赞丽之间来回踌躇。 此事关系重大,不是臣子能轻易掺和的。 赵廷尉最后默然看向了高位,悄悄捕捉着天子此时能表露的情绪。 龙椅后的天子淡漠的瞧着眼下的人,似笑非笑情绪根本叫人无从猜测,仿若那就是坚硬的一层帝王外壳,根本无人能参透看懂。 片刻的沉寂后,一道温煦和缓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如涓涓细流细碎渗进四周紧绷的思绪。 “感情的事又怎能概括在只言片语,公主与五弟并无多少相处,生疏难免。” 三皇子牵起笑意,温柔的眉目给苍白的面容好似也添了颜色,如以往每次一般,他浅淡温和的将话头棱角抚平。 不着痕迹的像是在为五皇子的果断开脱,使得场面氛围稍显和缓。 话音刚落,半晌都没缓过神的四皇子立即反应过来接了话,洪钟般的声量脱口而出,话语间竟是直接偏向了五皇子。 “那肯定是!素不相熟的两个人怎么能说成婚就成婚?!” “万一是一时糊涂往后相看两生厌!岂不是也误了赞丽公主的终身?” “我看这事,这事得再考虑考虑!” 他是口无遮拦的扔出去一大套,完全都没在心里过多思考,但是这个情形他也等不了根本待不住! 慌的不行! 就刚才这番国公主说的什么国土合并那番话! 一下子都给他吓懵了! 番国若是当真被泱朝真正完完全全的吞没,那不出两年,北离也就危矣! 到时候还什么利用细作谋害蓝慕瑾? 第398章 整个局势就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北离国土根本就保不住! 所以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他绝不能叫这劳什子赞丽公主真嫁给蓝慕瑾!必须阻止! 四皇子的大嗓门就像是打开每个人思绪的闸门,让四周满眼的懵然诧异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未发一语的太子眸色冷淡的从他宽阔脊背上扫过,顿了一瞬也继而开了口。 “既是这样,不如叫五弟与公主暂时相处几日,看看能否日久生情。” 周围瞬时几不可闻的响起了吸气声,就算明知道众人会觉得他这是刻意推举,太子也无意隐瞒了。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境况,他必须将蓝慕瑾紧逼不舍,不给对方一丝喘息余地。 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叫仿似置身事外,无心参与其中的二皇子眼神漠然瞥过,情绪不明的垂下了视线。 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 蓝慕瑾,这麻烦你究竟还能如何躲的过去。 就在这时,高位上沉默观望的天子终于再次开了口,随性抛下问询。 “老五,你觉得呢?” 脸色冰冷的蓝慕瑾微微侧过视线,看向龙椅方向时也没有过多情绪,缓缓执起了手腕。 朝向天子深深行了个礼,口唇微动率先认了个错。 “儿臣有罪。”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清清楚楚的响彻在殿中,他微弯的腰身也掩盖不住依然冷硬的脊背。 蓝慕瑾垂着视线,执手高举双臂,拜至至顶前真诚而愧疚。 以一副谦顺而愧深的姿态,叫人恍似觉得,这仿佛就是民间平常人家的儿女真正有了错处,对生养自已的父亲诚心诚意告着罪。 “儿臣不能娶公主,儿臣有龙阳之好,不喜女色。” 蓝慕瑾也不知自已此时究竟是真切更多,还是虚假更深。 在他心里即使面前龙椅上的人给自已的一切都是抱着目的。 是透过自已最终还是赋予给另一个人。 自已是棋子,是挡箭牌,是可能在父皇心里提也提不起来,可有可无的一具躯壳。 那也是给过自已照拂,哪怕其中并没有多少真心,也是将自已带到这个世上的父亲。 今日以此脱困是其一,其二是他蓝慕瑾确实有龙阳之好。 怀揣着此生仅有阿争一人,再无延绵子嗣的可能,似真似假的将脊背躬的更深。 以此盼能还几分天注定的血缘。 平缓清冽的声音响彻在整个议政大殿,跟激起滔天巨浪的重石一样“嘭”一声就砸在了水面上。 五皇子规规矩矩的请罪,最终直挺挺跪在了龙案之下。 “儿臣不孝。” “娶不了赞丽公主,也娶不了任何女子。” 第326章 话无虚言 寂静。 寂静之后就是满堂的哗然。 无数惊诧的质疑,和诸多不可置信的异样眼神自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层层叠叠像针锋一般接连戳在蓝慕瑾挺直的脊背上。 叫他往常坚硬伟岸的背影,似乎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孤寂。 漠然垂眸的二皇子猛的将视线侧朝了他的方向,震惊难解的灼灼盯着这胆大包天的人。 却从这独身一人的轮廓中,读懂了与自已一般无二的倔强。 极其相似。 疏离冷漠的眼底不易察觉的出现了些许的动容,盯了半晌又迅速收回了视线,兀自平复着不知因何而来的焦躁。 耳听起起伏伏如翻滚浪潮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顷刻不等便将跪地的人淹没的铺天盖地。 在深浅不一的嘈杂中,赞丽深邃的眼瞳失望夹杂着震惊,眼神呆滞看着几步外跪着的皇子。 连身带心,木的发僵。 她万万不能想到,五皇子拒绝的理由竟是如此不顾颜面。 心里没有对此事真假的探求,只从内心里都觉得,蓝慕瑾宁愿损去名声不要,也不想娶她一人。 有同样想法的不只是她,除了各怀心思的文武朝臣。 在旁伫立的几个皇子面上都出现了或深或浅的波动,太子紧皱着眉头挥散对眼前情形的混乱心思,迅速在心里思量蓝慕瑾这自伤一千的做法。 究竟是一时情急为了挡麻烦,还是揣着什么别的深意。 又即刻也难以抉择,是蓝慕瑾娶了外邦公主好处大,还是传扬蓝慕瑾龙阳之好胜算更多。 太子静默没做出反应,离得更近的四皇子也迟疑了好一会儿。 他本就因为番国要舍让国土焦心难解,又被蓝慕瑾扔出来的借口砸了个脑子更加空白。 整个人都懵的不能再懵了。 脑海里简直比奔跑的马匹还要乱套,连眼都瞪的更大了,伸着宽厚的手掌在虚空中迟疑了半晌。 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帮着蓝慕瑾做实这个荒唐名头。 管他是真龙阳还是假龙阳,蓝慕瑾以后娶不娶妃关他什么事! 只要不让这番国公主掺和进来,就成! 成! 念及此他在身前抖了半天的手终于毅然决然的戳点了出去,没有犹豫的指向了五皇子,过于笃定的帮了腔。 “没错!五弟早就喜欢男人,这事我知道!” 蓝慕瑾:…… 三皇子:……? 太子:……? 二皇子:…… 这下子盯在五皇子身上几乎要将他给穿透的那些视线又被引了回来,所有人比刚才还更疑惑了更多。 第399章 “胡闹!” 见龙椅上的人久久都没发话,太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呵斥出了声,他对四皇子的疑心也不过几日之间的事,在此之前从未察觉过。 他竟不知道,老四是早就与蓝慕瑾扯上了干系,连搪塞今日麻烦的由头都提前商量好了。 匀了半晌的气,太子才将胸腹中的怒意堪堪压下去,尽量缓和着面色声量严厉。 “若是暂时不想娶亲也便罢了!又何必用这种污了皇室颜面的拙劣借口!” 根本就掩饰不住怒色的眼神在蓝慕瑾半垂的侧脸上盯了一瞬,转向四皇子时夹带着责备和些许的阴鸷。 “他一时心急,你也跟着糊涂帮他!” 四皇子提了口气想反驳什么,最终感觉到龙椅方向的视线落在了自已头顶,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只不服不忿的低低嘟囔了句。 “我就是知道!” 那声音说小不小,别人听不清。 单单能叫就立在他身旁的三皇子听得最真切,却也只是垂下视线,将所有情绪都掩盖在了沉默之中。 拘禁不过才解了两日,两日间他便早已经闻听百姓口中隐约相传五皇子有断袖之癖,可也仅仅是并不汹涌的趋势。 有人知晓,有人不知。 这叫他只认为这捕风捉影的消息是从二皇子处,更或者是被太子派人传播。 有心用了一些污损对方名声的手段来混淆视听,为的就是让蓝慕瑾只顾得上清理留言而焦头烂额。 到此刻还明了这恐怕是蓝慕瑾自已有意为之,就是为了挡下今日这联姻麻烦! 他还是小看了蓝慕瑾,对方竟能铺路至此。 三皇子眉目逐渐趋于冰冷,唯有莹白纤细的指节不自觉微微蜷起,须臾又再次牵起了唇角。 侧眸看向了自告罪后就静默不言的蓝慕瑾,声线轻缓温声规劝。 “五弟糊涂了,这不是你我闲时笑谈,莫要在议政殿当着父皇当着诸多同僚说些违心的话。” 蓝慕瑾此刻做出的选择完全超出了三皇子的预料,筹谋了许久的利用番国公主绊住蓝慕瑾的计划须臾之间好似落了空。 当初反复打算,能料想到今日最坏的结果也只不过是父皇不会当时应下。 考虑个一天两日的,最多是让蓝慕瑾有了想对策的空隙。 只要赞丽能给出的条件丰厚,最后敲定结果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万没想到! 万万没料想到蓝慕瑾不仅寡淡薄情,竟然更能割舍至此!弃一时脸面于不顾只为将此麻烦彻底甩清。 等根本问题过去,再想方设法将名声挽救。 计谋更胜他一筹! 但只言片语的坦然又怎能瞒得过那么多双眼睛。 满朝文武乃至天子的视线都能将蓝慕瑾洞穿,他休想因为只言片语坐实这荒唐名头! 休想躲过娶外邦公主为妃! “五弟任性事小,父皇向来宽容五弟,想来也不会因为一时失言严惩,但若耽误了往后名声影响成立家业,可就得不偿失。” 温煦谦和的劝导缓递于耳边,蓝慕瑾浅浅弯起了唇角,耳听对方仿似真心为自已着想的言语。 笑容浅淡不达心底,朝向顶头高位时,带出了些许苦涩。 迎着帝王那双冷漠幽深到不见底,好似已经积蓄起急流漩涡的深邃眼瞳。 以相似到如出一辙的眸色坦然对视了回去。 仿佛感受不到烫金龙纹的天子威压,脊背挺直如严寒积雪中的松柏,没有摇摆晃动分毫。 “话无虚言。” “恕儿臣有失颜面。” “父皇若是不能信,大可询问……不徇将军。” 天子淡漠的视线在坚韧不屈的人双眼中停留片刻,没什么情绪的缓缓递向了议政殿门边。 第327章 几哥哥 迎着晨间已经逐渐浓烈起来的光线,耀眼的亮度从大敞开的殿门倾泻而入。 在这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光线中,一名不动如山的铁甲将军就伫立在殿门旁。 扑面而来的寒意与杀气自将军身上散发。 叫离得近的官员都脊背僵硬,遍体发寒。 那是守护皇城安危,唯听帝王差遣的铁骑将军。 不徇将军的名字不是天子赐予,而只因大将军在外守卫疆土,在内安定太平。 无论高官朝臣,还是皇亲国戚都休想从大将军面前得到半分逃避,有罪治罪,无罪五步避嫌。 从不与任何人亲近。 公平公正从不徇私,得兵将百姓爱戴敬仰,久而久之才落了个“不徇”的名头。 至到如今,也无人敢说不徇将军会为谁偏颇,求情恕罪那更不可能! 伫立殿门旁好似一尊神像的大将军感受到天子扫过来的视线,分毫不动的坚实身姿蓦然才出现了细微的动作。 转身动作下,沉重的铁甲鳞片发出短促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盔甲下冷面寒霜的面容显现了略带愁容的犹豫,连毫无感情的肃杀双眸都带着无限难解。 ……那描绘低俗的册子,竟真是五殿下要的不假。 今日的早朝显得散的尤其晚,皇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员自天不亮前进了宫。 直到日头高悬也没有要出宫的动静,恰如暗十二回府后跟萧争口口声声保证的那般,好似真是还要闹腾许久。 第400章 本来萧争还不大相信,总还觉得是暗十二怕自已扯着他偷懒跑回府唠叨他,当下没过多在意。 暗十二呵呵笑着跟萧争贫嘴了几句,也仿似只要能抽空隙能回府看上萧争一眼,空落落的心思就会顷刻变得再次充实起来。 十二没有什么可盼的,曾经他紧紧记挂在心上的人和事,都已经淡淡淹没在岁月中。 再也不去想了。 如今漫无目的活在这世间,只唯还有两件事情能让他牵挂。 一个是忠心五殿下,此生唯主子马首是瞻,直至身死。 另一个就是在余下为尽忠过活的时日里,能经常见到阿九,尽自已所能保他欣然无忧,安好无虞。 想着想着就走了神,没个正形的笑容里也更加松缓了,叫被他盯着笑的萧争觉得满身都开始不自在,瞪着大眼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兔崽子你是不是傻了?” 没想到暗十二被骂了句也没像往日那样故意说些臭不要脸的话,反而还是继续浅浅笑着。 十分安静。 反常到让萧争皱着的眉心缓缓松开了,疑惑的观察了他几秒,揣着点担忧犹豫着询问。 “你有心事?” 萧争知道暗十二过去的一切,是十二亲口告诉他的。 也是真正将自已当做了血缘以外的亲人,让自已做了那些刀割肺腑,难忍痛心的回忆能倾听的第一人。 萧争当时也是处于刚刚恢复记忆的颓然时候。 乍然听闻十二提起他的过去,他的母亲他的妹妹,萧争自已也是与母相依艰难过活着。 对此更能感同身受,所以他是对十二万分心疼的。 只是他也深知这些伤痛并不能因为寥寥几句宽慰就能弥补,而是需要很久很久的时日,在不经意的积攒间。 慢慢去治愈。 所以他就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故意将情绪分散了出去。 萧争说,别想骗我跟你叫哥哥。 但是在他心里,是早已经将十二当成兄长了,满口嘴硬的小兔崽子没完没了,还是在对方哪怕有丁点显出异样时整颗心都揪扯到了一起。 沉默了几秒,别别扭扭的突然给了妥协。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突如其来的呼唤从对面少年的口中说出来,暗十二脸上的笑容出现了瞬间的停滞,心跳也仿佛在即刻漏掉了一节。 满腔的酸涩隐隐浮起,伴随着消匿已久的情绪,顷刻哽上了喉头。 没有说话,却让萧争清清楚楚的捕捉见他眼圈泛起的微红,当下更加难安忍不住去扯拽十二的手臂。 “啧,你倒是说话啊!” 可暗十二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撑起了笑意定定的看着他,绽开的笑容愈加浓烈。 就像是高悬于天空的烈日,有着令人感到灼热的温度,又隐于眉目垂落间。 暗十二反攥住萧争的手腕轻轻握了握,温热的掌心温度覆盖在他手背上。 片刻,顺势将指尖探入了腰封里,仔仔细细从反复的捆绑中摸出了个物件。 捏在指尖轻轻摩挲,扯着已经系好的穿绳提溜了起来。 在萧争懵然不解的错愕中,抬手从他头上绕了过去,在脖子后头十分细致的打了个死结。 而后还将垂坠在萧争胸腔的桃木挂坠归正,望着上头雕刻的“平安”,笑出了声。 萧争糊里糊涂的伸手去摸,把平滑还带着温热的吊坠攥在手里,低着下颌拧着眉头去看是什么东西。 正好看见另一面的“顺遂”,眉梢一扬来了句。 “你懂我。” 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顺遂,顺风顺水一顺到底。 直到他翻过去看见另一面的“平安”,半垂的睫毛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下,叫暗十二瞧见直接拍开了他的手,看向不远处的院门转开话题。 “你没事儿来西面做什么?主院住烦了要搬家?” 这话果不其然让萧争刚腾升起来的感动散了个彻底,十分无语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但转而顺着他视线也看向小院门的时候,心里即刻就灵透了些许,一把薅过暗十二的肩膀二话不说就朝小院走。 扯的十二脚步凌乱差不点趔趄两步。 “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哎你别磨磨蹭蹭,我给你找个伴儿!” 萧争完全就是将蓝慕瑾跟他神神秘秘的话给照搬了,直接让暗十二心里咯噔咯噔的,差点就以为萧争要给自已找个婆娘了! 心说哥哥一个人好的很,你个捣蛋的可别给我找麻烦! 惊悚的心情在被扯进院子里后,渐渐松缓了下去。 暗十二稳住脚步,与坐在屋门口怀里抱着只大白兔子的小女孩对视到一处。 那将头发扎成两个圆啾啾的小孩儿先是清脆的朝萧争喊了声“九哥哥”。 而后歪着头好奇的看着他,连片刻的打量犹豫都没有,眼角弯弯笑眯成了一条缝。 “你是几哥哥呀?” 第328章 十二哥哥 软乎乎的小丫头这两声“哥哥”又脆又甜,没有半点生疏胆怯。 混淆着小孩儿明媚单纯的笑脸,迅速化成记忆中挥散成粉末的白雾,一点一点一丁点。 渗进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卿欢抱着兔子坐在屋门口,其实院里是有个下人看着的,但因为五皇子府内并没有年轻丫鬟,只有一水儿的侍卫小厮。 第401章 所以她今日睡醒后,头发是自已拢起来的。 小姑娘经常跟着一群汉子风餐露宿,已经习惯了自已穿衣,也会自已绑头发。 但是她年岁还小,抬着胳膊总是显得有些笨拙,每次都扎的乱乱腾腾也不太好看。 过去总是爷爷给她梳,就扎这样两个团啾啾。跑跑跳跳不会容易散。 后来爷爷不在了,是大川叔叔帮她梳,直到现在进了五皇子府,她就自已胡乱拢了拢。 “卿欢,来。” 萧争一开口,小孩把沉甸甸的大兔子放下,一蹦一颠的朝着院外跑,活泼欢喜的扑在萧争身边咯咯乐。 “九哥哥,你有空来看我啦!” “我早醒了等你呢!” 叫恍神的暗十二略有心事的望着她闹腾,最后视线就落在了那丢了两缕头发没绑好的发髻上。l 晚晴比他小六岁,像小姑娘这么大的时候十二已经是个小少年了。 没有亲娘照顾,又不放心将妹妹放到继母身边看顾,继母觉得兄妹俩心思深,根本都没派个丫鬟婆子来照顾。 好在因着怕落个难听的名声,才没短少他们的吃穿,也没太过分的苛刻用度。 年幼的远之,连拉带扯,绷着浑身解数辛辛苦苦才将妹妹带大。 他教会了她穿衣,教会了她写字。 也自小就会给她扎头发。 从手忙脚乱笨手笨脚,逐渐养成了每日的习惯,再到晚晴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再不用他伸手了。 那是十七年。 可他生怕晚晴以后不再需要自已,还是习惯性去碰她头发,碰到已经梳理平整发发丝,才想起妹妹已经是大姑娘了。 次次被发现,他都故意捣乱将头发给她抻散了,晚晴气的噘嘴发闷。 “哪有你这样的哥哥!” 想着想着眼前就蹭过来个乱腾腾的小脑袋,仰着下巴颏弯着眼角朝他看。 “你是几哥哥呀?” 伴着一声温柔的浅笑,修长的指节落在了卿欢的头顶,细心的帮她归拢蓬乱的发丝。 在萧争目瞪口呆讶然的注视下,手法十分娴熟的帮小孩儿重新扎好了头发。 乱乱腾腾变得平整又好看,显得小姑娘更讨喜了几分,暗十二这才弯了弯眼角,轻轻的声量传出。 “我是十二。” 卿欢乖乖巧巧的等着暗十二帮她仔细将头发捆好,仰起头笑出一口还没更换的小乳牙。 乐的脸颊边出现了小小的小窝窝,甜甜的唤了一声。 “十二哥哥!” 软乎乎的小手顺势就拉上了他的大手,兴高采烈的呼喊着。 “十二哥哥也会扎头发,卿欢喜欢你!” 西院的热闹持续了有一会儿,暗十二没有久留,猜测着在早朝即将散去之前,又匆匆离了府奔着皇宫方向去了。 因着召见附属国公主开启的早朝,在临近午时之前才迟迟散去。 皇宫外头的人无从猜测帝王是与朝臣商议了什么要事,但今日立在议政大殿的每个人心里都无比清楚。 也无人敢在宫内谈论个只言片语。 只等帝王最后面色沉沉,猜不出情绪的说了声“散朝。” 过于寡淡的声量犹如投入湖泊表层的一颗鹅卵石,让满朝文武揪扯纷杂的心绪有了片刻的松缓。l 左看右望最后接连作鸟兽散,零零散散的疾步先后朝着宫门赶。 自大殿高阶朝下望,三五成群稀稀疏疏。渺小到好似迁徙的蚁群。 二皇子向来习惯避开拥挤,次次都是留到最后才离去。 若有所思的望着眼下广阔的官员离去,他缓步迈下了大殿外第一级石阶,待身侧再次晃过墨青色身影。 才状似无意的朝两步距离外的蓝慕瑾看去,古井无波的脸上好似也出现了些许的波澜,动了动唇角发出并不大的声量。 “你早想好,今日要此般诋毁名声?” 已经落步第二级石阶的五皇子即刻顿住了脚步,微风吹动温度寒凉的蟒袍衣摆,末端拂过墨色蜀锦鞋尖。 蓝慕瑾侧回眸看向二皇子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又淡淡瞟了眼不远处随之其后的太子。 随即牵起了个温和谦逊,却冷漠的笑容,说出口的言语明显疏离。 “二皇兄想多了,臣弟确实就是此般没出息。” 说完抬步平稳落下第三级石阶,不疾不徐也无所畏惧的朝着散至宫门的人群走去。 伫立在石阶高处的二皇子默然察觉,连头也没回,紧接着离去了。 比起天亮前朝着皇宫整齐的汇聚,散朝的官员各自回府时都显得缓慢了许多,每个人都放慢了速度。 仿佛是想观望今日在朝堂中发生的一切,会不会转瞬间就在城内扩散。 五皇子有龙阳之好的消息,定然在一日之内就会散布迅速,人尽皆知。 流言总是不乏渲染,能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至大街小巷,连前头赶车的车夫都仿似感觉到了今日城中气氛不同寻常。 不经意间,总是有一道道或是好奇或是惊异的视线探求过来。 好像隔着厚厚的马车篷布车帘,也能看见里头今日谣言的正主。 但对此,百姓眼中高不可攀的五皇子依旧冷漠凉薄。 没有在或深或浅的紧盯下有丝毫的不悦和怒意。 那金尊玉贵的墨青蟒袍,就像是从里到外都透着冰寒,叫人不敢堂而皇之的直视。 第402章 马车停稳在五皇子府,蓝慕瑾立在府外。 泱朝声望与才干都处于最高处的五皇子,无畏什么流言什么蜚语。 今日踏出宫门再迈进府门,好似久久压着万斤的繁重不知觉间卸下了许多。 使得他肩膀更加宽阔,脊背更加挺拔。 迈步跨过府门石阶,步入前院的脚步显出了无比的轻快。 第329章 你想九哥哥啦 五殿下回府,在外院洒扫收拾的下人也只是轻声见了礼,还没等抬起头,那卓立的身影便已经从眼前一晃而过。 府里人像是也已经习惯了这两日主子匆匆的脚步。 待身影已经远去了,便没有异样的再次拾起了手头的活计。 蓝慕瑾没有回主院,而是直接朝着西院去的。 并不用过多去猜,他就知道萧争这会儿最可能会在何处。 果不其然还未靠近西院院门,就已经能闻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在他缓缓停步在院门处,院里百无聊赖逗小孩儿玩闹的人即刻就已经察觉。 像极了每日盼归家的眷属,视线朝他递过来时满眼都闪烁着惊喜的情绪。 萧争看见蓝慕瑾,立即从屋门外的台阶处起了身,随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迎到了近前。 还没等他出声,对面人浅淡眉目即刻浮起的笑容,好似冰川缓缓消融,乍暖还寒。 张开双臂一把就将他抱进了怀里。 使得他踉跄砸在了结实的胸膛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揽在脊背后的臂弯也迅速收紧。 萧争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推,生怕小孩看见似的嘴里忙着警告。 “快先松开先松开!卿欢还看着呢!” 可紧紧桎梏住萧争的怀抱只在收紧,很怕他突然跑了似的无论如何都不撒手。 让他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是徒劳,最后只好认命的呼了一大口气。 萧争也不知道为什么蓝慕瑾总是好像很怕捞不着似的,只一会儿不见就紧按住了不想松手,这两日尤为明显。 “小孩儿还看着呢!你让我怎么解释!” 不论他怎么无语至极的叨叨,蓝慕瑾还是无法分离的抱着他,直至感觉到萧争被勒的肩膀都颓然了下去,才将力道些微松了松。 而后即刻抬手指腹就又触上了他的侧脸,拇指在萧争脸颊上抚摸摩挲,最后按在了金属面具的边缘。 “怎么还戴着面具?” 萧争确实还戴着面具,是他心觉现在府内多了个太子府的人,也清楚对方是奔着自已而来。 谨慎些总是没错,所以在回主院前就特意没有摘下来。 这会儿被蓝慕瑾提起来,他反倒眼神一瞪立马换了一副不讲理的德行。 “我没露脸你就敢伸手抱!你也不怕认错了人?” 言下之意几个暗卫的装扮都一模一样,戴上面具远远看着更是不好区分,你半句话都没说顺手就捞过来抱着。 也不怕搂了别人。 叫蓝慕瑾一听怎么能听不出他那个调侃的味儿来,气的都想立马咬他一口。 什么就抱了别人?怎么可能抱得了别人! 就算闭着眼他都不可能认的错! 整日整日都被这个傻东西变着法儿的气,当下故意沉着下脸色低低呵斥。 “说的什么浑话!” 别说呵斥他,就算蓝慕瑾扬言要打他一顿,萧争都一点不带怕的,满嘴不依不饶的嘟囔着。 “万一你错抱了别人,我可不想要你了。” 说着说着反而顺势抱了回去,颓着肩膀半靠不靠的,下巴搭了对方肩膀上,手心在蓝慕瑾修长的脊背腰身上划拉。 还邪里邪气故意在侧腰上使劲儿捏了两把,反正后边有个小孩儿看着呢。 萧争揣着小心思觉得蓝慕瑾不会当着孩子的面给自已扛走。 “搂搂抱抱的,你可得去跟卿欢解释。” 不用萧争提醒,蓝慕瑾是背对着院门,面朝院里的。 此时圈抱着萧争,眼神可却已经跟对面坐在台阶上的小孩儿对视了好一会儿了。 卿欢歪着头,半张着小嘴儿瞪着眼俩人抱在一起。 手里还攥着根草叶子编成的兔子,直呛呛满眼好奇的看着自已的时候,手里的小兔子晃晃荡荡甩动着,看着看着就乐了。 这让蓝慕瑾蓦然匀了口气。 ……总觉得这毫不避讳的眼神,神似暗十一。 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那个小姑娘看了半晌咯咯的笑出了声,在他微微蹙眉没有反应的当口。 托着圆圆的下巴颏儿,脆生生的问了句。 “你想九哥哥啦?” 蓝慕瑾:…… “有时候我跟哥哥分开一两天,再见到的时候也可想了。” “想到他欺负我的时候全都忘了,只想快点见到,他也会抱抱我,背着我跑的可快了!” 听见卿欢说这番话,萧争回身望过去笑出了声。 他知道卿欢说的是路行川的儿子。 就是那个时常捣乱淘气的驴蛋小子,经常会手欠嘴贫的欺负小姑娘,但很多时候萧争都能看到。 臭小子还是知道让着妹妹的,到了现在,萧争还不知道那小臭孩儿到底叫什么名字。 两人离开西院时,卿欢还是乖巧的没有追着萧争跑。 第403章 也没说要让他留下陪着玩的挽留言语。 只安安静静的在院子里站着看他,最后笑着跟他喊。 “九哥哥!下次再给我带个别的小草叶儿吧!” 院里只还剩那个看顾的下人,略显别扭的继续陪着姑娘追兔子玩儿。 萧争略显惆怅的走出了院门,虽然也偶从墙头里传出阵阵清甜的笑声,却怎么都不大热闹。 显得冷清的氛围叫人听着怪不放心的,蓝慕瑾微微侧头朝着树梢枝头扫视了一眼,并未察觉附近还有其他气息,疑惑的朝着萧争询问。 “暗七不在?我不是让他守着你不准离开?” 第330章 他有阿争 两人迈步间已经渐渐远离了西院,萧争听着隐隐约约断续的小孩儿笑声,脸上神色替上了几分自责。 “晨间没能给卿欢选出个合适的人照看,只能让她再将就几日了。” 迎上对方似已经察觉是出了什么岔子的双眸,萧争将今日沉吟许久的想法犹豫着的告知,他是生怕蓝慕瑾会担忧不放心。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太子派了暗卫混进了府,萧争没有即刻将人赶出去,而是铤而走险留在了府中。 对方在暗,自已在明。 这些潜伏在暗地里的算计总是防住一次还有下次,叫人焦头烂额寝食难安,萧争不想让蓝慕瑾为自已将一切危险都挡住。 叫他没日没夜的因为这些绊子烦心。 时刻提防没完没了。 这太累了。 萧争觉得任由这样下去让蓝慕瑾太累了,与其兵来将挡,不如将麻烦留下。 或许能利用对方送过来的麻烦,反其道而行之去麻烦对方。 之所以他会有这个想法,也不是一时冲动,而也是因为他认出了紫雁。 那个在太子府牢狱,存留着良善,好心给他撒下伤药的姑娘。 这世上的人虚虚假假,萧争并不认为会有人在自已毫无还手之力,已经狼狈彻底的时候。 还有心在他面前强装假意。 再说那时候他几乎一直都是人事不省,能恢复几分神智也只是在恍惚之间,即使自已与对方并不算相识。 也并没有产生太大的交集,也或许紫雁肯定不会对太子生出异心,终会会冷心冷血的置自已于危险境地。 但他仍然想给她一次机会,若不成,也只当还了对方这滴水之恩。 “不行。” 听了萧争的意图,蓝慕瑾毫不犹豫的给了拒绝。 明知道不管是太子府还是宫里,这个时候都在紧盯着阿争,他恨不得都想将阿争给藏起来护个严严实实。 不叫外头哪怕丁点的危险靠近过来。 如今太子府暗卫都已经探到了眼下,也暂时还不能预料会有什么动作。 叫他怎么可能不担忧,怎么可能会放心? 意料之中的拒绝让萧争没有过多情绪,只是面上依然挂着惆怅挥散不去,垂眸看向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指节收紧指尖轻轻蜷缩起来,切切实实的感受着对方手心温暖的传递。 “我们需要提防的太多了,蓝慕瑾。” “太子府要防,三皇子要防,北离还隐藏着滔天的阴谋。” “若是能提前扳倒太子府,那防不胜防的危险就能提前撇下一半,就算胜算没那么大,我也想试试。” 眼见着萧争试图用利弊说服自已,蓝慕瑾反将他的手指攥紧,他知道阿争是想着去替自已承担,也知道他说的并没有错。 将计就计反将之利用,确实不失为当下最好的选择。 若是以前,蓝慕瑾根本不会出现半分犹豫,一切都能料想谋划的妥妥当当。 但如今他不是孑然一身了,他有阿争。 一切的决绝都突然开始变得拖沓,无数疑虑担忧不可控制的萦绕在他思绪心头。 望向萧争掺杂期盼的眼神,蓝慕瑾感到一阵酸意,再开口就不那么果断了。 “阿争,这还是有些冒险,我只是怕自已一不留神……” ……一不留神就将你给弄丢了,再受伤了,怕有那么眨眼间的看不住。 “我最近需要看顾的事情有些多,除了应对那附属国公主会生出什么乱子,还有今年的雨水并不算多。” “入夏以来皇城也只下了两场雨,辖地那边只湿了丁点的地皮,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今年作物收成。” “所以还要撇开各方眼线先后派人去辖地,引溪流灌溉田地,以防干旱。” 所以只怕在这既要提防算计,还要看顾辖地混杂不清的忙乱中,蓝慕瑾真的生怕自已有半点疏忽。 叫钻进来的细作使了什么手段将阿争伤害。 至少,这确实不是万无一失的时机。 乍然听到这些话,萧争惆怅的神色褪下了些许,覆盖上了几分深思。 这是蓝慕瑾第一次对自已提及他身边需要挂心的事,以前明显是不想叫自已掺和,也无意叫他跟着一起操心。 萧争自醒来就已经是入夏了,他来的并不久但现在也几乎有了全部记忆。 今年的雨水确实不多,最大的一次就是闯太子府那夜。 不过皇城离着辖地并不近,这边落了雨那边也仅仅是将土地润湿了一点点,或许都浅到来不及下渗就干在表层了。 好在辖地有条奔流不息的清水河,往年蓝慕瑾都会派一些侍卫军帮着百姓将溪水引进田地里。 第404章 所以五皇子辖地的收成总能比其他地方的收成多上一些。 萧争心觉蓝慕瑾需要劳神的事情,要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思索了一小阵,他将此刻让对方烦心的话题直接岔了过去。 就着辖地引渠的准备紧跟着问了句。 “提高收成不光要提防干旱呐,你不得给打药避免让虫子啃光啊?” 糊里糊涂的话扔出来蓝慕瑾一时根本没听懂,难解的将这句话琢磨了一遍最后还是满眼茫然。 “什么药防虫子?” 第331章 随便吧不想取标题了 看着蓝慕瑾茫然的眼神,萧争也跟着反应了好一会儿。 随后他就回过了神,心说自已本来的记忆还是根深蒂固,都忘了这是在什么时代,这时候哪有什么无人机,连收割粮食都还是人力。 收成多少多半都看天定,种下去除了能割个草啥的,哪有背着药桶子杀虫这种事情。 …… 药桶。 转瞬那么一会儿的沉默里,蓝慕瑾就看见萧争懵然沉思的大眼睛又睁大了点儿,那灵动好似常蕴含着溪流潺潺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了想起什么似的狡黠。 萧争扯着他快步往回走,边走还边叨叨。 “哎一会儿再找暗七,我先我先找张纸。” 蓝慕瑾:……? 两人匆匆回了主院,路过前院与后院的拱门处时,萧争朝着东面望了一眼,想着人都已经留下了。 也急不得这一时半刻的。 管家先前带着留下的紫雁到了东面院子,这院里都是府中下人居住的地方。 虽然下人众多,但五皇子府是很大的府邸,占地面积也仅次于太子府,只看东院就有鳞次栉比的房屋一间接着一间。 甚至都不用许多人全挤在一个屋子住,至多三五个人在一块儿。 往常府里是鲜少有年轻姑娘的,为了避免不方便,管家有心专门带着紫雁到了那些灶房的妇人居住的角落。 并且还细心的为她挑选了中央的一间,离得小厮住处远,也不会太偏僻。 “姑娘,你看这间可行?” 紫雁伫立在连廊边,抬眸静静看向面前的屋门。 一路走过来,皇子府的房屋外观都基本一样,是红棕色的窗框门框。 在外看来看不出什么尊卑,也是一水儿的相同面积,她沉默一瞬微微点头,看向了一直笑意慈祥的老管家。 开口道谢声量轻轻。 “都行,多谢管家。” 管家听着笑的眼睛都眯到了一处,心说这姑娘也是个懂礼的孩子,说话都没个大声气的。 跟刚才,刚才那几个扯着嗓子瞎喊的真是天差地别,这多温柔。 这么一想更满意了,不失熟络的多解释了两句。 “是怕你初来乍到的认生,才选了中央这间,府里的人都好相处的很,主子也和善。” “不用担心,一两日也就习惯了,有什么短少的你跟我说。” 府里管家本身就是个健谈的小老头,往常蓝慕瑾也没有给立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基本就是来去自由性子温和的很。 一番细致入微的话说完,叫紫雁居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本以为管家也只是给她领个路而已,带到了就离开。 根本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随随便便将自已扔下就走,还有意出言宽慰。 这让她有些内敛的性子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略显无言的应了声就接着沉默。 管家察觉到她的拘谨,想了想不如就提前将她要做的事告知,也能让她有个准备省的心里总是忐忑。 “姑娘啊,你不用担心。” “院里的洒扫清理都有其他人来做,你不用做那些。” “也不用到主子跟前伺候,往后有可能就是搬到西院去,帮着照看个小女娃。” “那小娃娃也讨喜,不惯会捣乱,应该会挺喜欢你。” 这番解释再次让紫雁略微蹙了眉,茫然不解的接了话。 “照看小女娃?五殿下还有孩子吗?” 这事她没办法不惊讶,五皇子收下人居然是为了照看个孩子,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但很快管家的笑声就打断了她的懵然,急忙摆摆手否认了。 “殿下还未成婚,当然还没有子嗣,但殿下心善大义,西院的小姑娘是昨日才收留进府的。” 紫雁满眼的茫然不解,喃喃重复。 “收留?” 见她显得很好奇,管家也觉得往后怎么也是要照顾卿欢,提前讲一讲也能细致些,便将之前辖地工匠的事寥寥讲了几句。 讲着讲着脸上的笑意就浅淡了几分,也没有方才那么高兴了,无奈的叹着气言语间掩饰不住心疼。 “这孩子命苦啊,才那么几岁大点。” “本就没有娘,只能跟着一群工匠奔波,风吹日晒的也没个稳定。” “到了到了连爷爷也没了,就剩了孤单单小孩儿一个人。” “若不是殿下好心收留,往后不定是个什么可怜命数呢。” 管家随意唠叨了几句也心觉说话太久,心里还记挂着时辰,怕主子下了朝回府不能及时伺候妥帖。 “姑娘,不用太担心,百姓家的孩子都知事早,孩子挺懂事不难带。” 说完又宽慰了两声转身匆匆走了,独留紫雁立在屋门口惑然恍神,满心复杂无处纾解。 第405章 五皇子辖地交锋这事情紫雁很清楚。 再清楚不过了。 半月前她身上还有伤,是玄翼与朱雀带了将近百人出了府。 百来人功夫身手都比府里侍卫军更胜一筹,并且也是完全隐匿在暗中,是太子私下单独培养,连宫里都未必知晓。 这些人大多都是孑然一身,或是受过太子恩惠,心性都相当绝情。 不会因为要灭口是不是百姓而犹豫半分。 本来她自已也是个暗卫,已经冷心冷血的度过了那么多日夜,可能也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心软了。 就如被圈禁在府后院的那些女子,无数次妄图逃脱还是挣扎,都会被她无情的驱赶捉回,继续恍恍惚惚的度过余下望不到头的昏暗日子。 而她自已,虽然进出自由。 又何尝不是其中被抹去生机的一个呢? 进了太子府,她早已经不是自已了,如今奉主命千方百计混进了五皇子府。 ……竟是来照看曾刺杀过工匠的遗孤。 命运何其弄人。 静静立在房门石阶下,身姿纤瘦的绿衫姑娘默立半晌都没有离去,接近午时的日光浓烈洒下,扑散在单薄孤寂的后背上。 让她很久也没察觉到暖意。 成为一个暗卫,本身就要经历和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苦楚,那些伤痛,那些绝望无时无刻不充斥在她的脑海心头。 若说这无穷无尽的昏暗过活中还能有什么期盼,她自已如今也不能认得清。 第332章 我烧火棍呢! 她本就即将跌入悬崖深渊,陷入苦痛中万劫不复。 不过豆蔻年华,早已经滚爬在浮沉中无力挣扎,被无数脏心烂肺的人围拢。 当时她想,她要脏了。 四周全是让她害怕到骨子里哭也哭不出的恐惧,胡乱拍打抓挠,也没能再虚空中抓住任何救命稻草,那种撕心裂肺直至今日她都没办法忘。 颓然绝望中,是太子殿下拉了她一把,给了唯一的救赎。 是直到如今的过活中,唯一能照亮黑暗的期盼。 她成了紫雁,能伴在太子身侧的暗卫,与所有想攀附却不得近身的人都不一样,即便也得到了诸多严惩。 也会让她觉得,殿下身为储君有着更多的烦忧,无情也是一个君王本该有的变化。 正午的烈日炎炎,这个夏天仿似有着比往年的酷暑,不知不觉间时间穿隙而过,已经是盛夏了。 或许这个时辰所有下人都在替换着去取膳食,整个东院都人影寥寥,唯显的那个初来乍到的绿裳女子更加单薄。 走着神,指尖下意识去触碰自已的右手手腕,短短十多日,那道曾经看起来骇人的伤疤已经淡化了许多,触到也没有了熟悉的凛冽感。 垂眸看向泛着与肤色不同的痕迹,紫雁茫然的眼中坚定了些许。 收紧指节将恍惚蜷进了掌心,口中轻声喃喃。 “已经很好了,殿下待我,已经很好。” 之后伸手推开了屋门,身影就消失在了暗七的视线中。 在高处远远又观望了一阵儿紧闭的房门,那住处附近已经趋于平静没了多少动静,暗七这才踏实了几分心绪收回了视线。 转回眸看向了身边人,暗十一仍旧认真的察觉着远处的动静,专注到等耳边碰上了温热触感,才被惊的猛然回头。 眼瞳里决绝的防备转瞬即逝,对上暗七温柔望过来的目光,即刻眼神就又换上了懵懵懂懂。 想说话又仿佛意识过来怕被别人察觉,抿了抿唇压着声唤道。 “哥哥?” 他那个小心翼翼耸着肩膀的模样让暗七忍不住笑的无声。 让暗十一隔着蒙的严严实实的黑巾,都捕捉到了对方柔和起来的侧脸弧度。 而后暗七的手又捏了捏他的耳垂,在他挪着方向靠近过来的时候,凑到近前隔着布料在脸颊边上蹭了蹭。 使得暗十一都下意识张开手想扑在他身上,结果差点脚下不稳从树枝上出溜下去。 还是被暗七迅速提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大概是拘府的时日久了有些习惯了,暗十一都忘了此刻不是想搂就搂想抱就抱的时候,现在还有重要的事盯着呢! 反应过来他又迅速将视线又朝着刚才的方向望过去,万分谨慎生怕因为丁点放松造成疏忽。 蓄势待发的紧张样子没持续几个呼吸的功夫,暗七的手心又落到了他的头顶上。 越来越熟稔的揉了揉蓬松的发丝,暗十一回头望过来对上的满眼都是温柔,语气也温柔。 “你去看看主子现在是否已经回府。” 从晨间挑选侍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眼看就要正午。 估计宫内早朝也已经散了,毕竟别府的探子如今入了五皇子府的门,也不能总寸步不离的盯着,还是要听从主子吩咐。 暗十一小声应了,活动了两下关节,十分听话悄无声息的从树梢落了下去。 掠过前院直奔主院。 蓝慕瑾从宫内回府还并不久,只从西院停留了片刻又被萧争匆匆拉着回了主院,什么也不说清楚就叽里咣啷的又开始寻纸笔。 ……不是纸笔,是纸。 还有跟宝贝似的藏他桌屉里的那半截炭芯,边翻萧争还边询问。 “我那根烧火棍呢?” 第406章 半天翻不着他还生了气了,攥着桌子上搁置的一根毛笔有点气愤。 “烧火棍你是不是嫌脏给我扔了去了!” 蓝慕瑾:…… 他就不知道怎么在萧争的眼里,好像总能随时扯着奇奇怪怪的由头兴师问罪,撅着嘴,紧着腮帮子。 真活似那个9。 但蓝慕瑾也并不知道萧争着急忙慌的又要干什么,寻摸那个炭芯估摸着是又想到了什么奇怪东西想画下来。 当下也没跟他逗贫嘴,绕过桌角到近前直接拍在了萧争的手背上。 跟个耗子似的,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整整齐齐的桌屉翻了个乱八七糟,遭殃彻底。 手背上传来一瞬轻微的疼麻,萧争本想扯着由头耍赖。 结果见蓝慕瑾伸手探进已经乱糟糟一团里,修长的指节撩了两下,准确从其中拾出来一个干净的纸包。 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不疾不徐的拆开,露出里面打磨平滑的四五根炭芯。 纸包的内侧已经被炭给晕黑了,明显是蓝慕瑾细心的怕染的到处都是,才用纸给包了起来。 萧争闹气的表情突然就没了,看着那纸包里本来他用剩半截的炭芯变成了好几根完整的。 神色转瞬就变的欣然,无缝衔接转换的十分迅速。 “……哎怎么烧火棍这么多了?好几根!” 蓝慕瑾:……你说怎么好几根了。 察觉到对方别有意味的斜睨了自已一眼,萧争挺没脸没皮的伸手去掏,攥手里就扯着一大张纸朝旁边铺。 对于刚才自已即将习惯性撒泼耍赖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一点心里负担没有。 反正有人偏爱着,蓝慕瑾不仅抽空帮他削备好了几根炭芯,并且还细心的在炭芯外面缠了一层布料捆绑。 这样萧争握在手里的时候就不会把手心指尖染黑,比如现在。 萧争在纸上划了两道,就开始拧着眉头犯愁,好像压根就想不起来自已想要画什么。 走着神就要把手里攥着的那根炭末端往嘴里送,蓝慕瑾就那么沉着脸看着他。 看他果不其然不大精明的张嘴咬住了,也意料之中的咬在了被蓝慕瑾预想到,提前缠的严严实实的布料上。 吃了一嘴平滑缎面,萧争才赶紧回神撒嘴呸呸呸了几下子。 趴在桌上满脸犯愁,扬起下颌看向桌边立着的人。 半晌,还是可怜兮兮的朝蓝慕瑾嘟囔。 “我想不起来怎么画,你你帮我猜猜。” 第333章 门口的崽子 萧争说让蓝慕瑾帮他猜猜,就那么凭空想象他究竟是想画个什么。 两个人对视了老半天,萧争眨巴着眼一脸的理所当然,根本就没觉得会强人所难。 叫蓝慕瑾看了他半天,最后视线落在桌面纸上。 盯着他随手瞎划拉出来的两条线,盯着满满一大张的纸张空白,最后叹了口气。 直至时辰已经到了正午,都没有唤过下人来传膳。 这一阵的寂静让管家在院外来来回回犹豫了好几遍,又立在院门朝里张望,口中呢喃着。 “这个时辰了,怎得也……” 后半句怎么还不用膳没说完,呼啦啦就刮过了阵迅风。 温热的风流从头顶上掠过了过去,管家眼睁睁的看着暗十一从墙头上扑进了院子里。 跟个低飞的燕子似的就噔噔噔窜进去了,半点没犹豫就“飞”到了寝殿门外。 也没在意里头有没有人,有人的话又在做什么,止步在门槛外头抻着脖子歪着头朝里张望。 管家:……毛毛躁躁!! 暗十一是一路从外院寻过来的,他先是在外院找了一圈,因着晨间萧争是在西院陪着卿欢的,所以甚至扒着西院墙头看了看。 只看见了小姑娘跟一个下人在里头,生怕又被喊住当爹,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偷偷跑了。 这不才找过来主院,看见管家就在外头站着,连脚步都没停就扒着墙头飞过去了。 忙里莽撞闹出了点轻微的动静,让里头正专心画线的蓝慕瑾即刻察觉。 淡淡抬起头,与外头看见他又下意识缩了下肩膀的暗十一来了个对视,吓得朝后挪了一点点。 也没开口呵斥,就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又被低着头在纸上抠搜琢磨的萧争一句话给拉回了注意力。 “这这这,这肯定拐不了弯儿这是木头的,拐不过来……换成直的吧。” 而后蓝慕瑾攥着碳芯的指尖就在萧争指的那处划过,将那条十分流畅的弧线改的横平竖直,看的萧争都不禁在心里感叹。 ……你的手就是尺。 感叹完了接着抠搜那点线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差不少东西,压根就没注意门外立着的暗十一。 被他忽略的崽子在门槛外头站了好一会儿,外殿桌边的俩人还是在专注的忙着自已的事。 暗十一愣愣的等着,也不敢打断。 可他也想问问主子的吩咐,好尽快离开这,不想在这跟个碍眼的摆件似的戳着。 但他鼓了半天勇气,最后还是没敢出声。 就看着五殿下垂眸淡漠的那个气势,都半个字也不敢发出来。 直至萧争琢磨了半天盯的眼睛都花了,烦躁的抬起头活动脖子,才发现门口立着个崽子。 “……哎?” 第407章 “你什么时候来的,戳那儿当立柱呢也不出声!” 暗十一本来就憋闷,莫名其妙又挨了两句训,撇着嘴角更委屈巴巴了。 那受气包的劲头一出来,萧争才猛然想起来,嘿暗七俩人还在东院看着细作呢。 自已着急忙慌的扯着蓝慕瑾回来也没给个准确的吩咐。 当下想说什么,可蓝慕瑾方才严词拒绝了他的想法,看起来或许是要将紫雁给处置。 省的留了隐患。 察觉到萧争的欲言又止,蓝慕瑾视线落在纸上,描画好的线条已经趋显出桶状雏形,他好像猜出萧争是什么想法。 但又没办法准确猜出具体,转眸入目还是对方心事重重的模样。 心中不免有些愧意。 他曾无数次庆幸阿争当初是出现在了他身边,也一而再的庆幸阿争最后选择留在了他身边。 可留在他身边,也意味着要面对层出不穷的算计和危险,要过上许久寝食不安的日子。 蓝慕瑾知道,萧争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分担,想与自已真正肩并肩。 他伸手将萧争按在纸张的手轻轻移开,避免那些细碎掉落的碳灰沾染到手上,哪怕是一丁点,开口声量温和而略带愁绪。 “若是将人留下了,你当真要让她去照顾卿欢?” 蓝慕瑾这是妥协了,但给出的询问让萧争依然没办法立即给个回应。 自晨间认出紫雁开始,这个问题就在萧争的心里来来回回的衡量。 就如蓝慕瑾不想让自已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一样,萧争也不想让卿欢身边出现哪怕丁点的不确定。 可他攥着那根草叶迈进西院的一瞬间,小姑娘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中的新鲜玩意。 “九哥哥!这是你给我编的吗?” “爷爷原来也给小丫……给卿欢编过!” “我也想学,九哥哥你能教我吗?” 萧争无法确定,曾经怀揣着善心的那个姑娘,究竟此刻是否已经再次摆正身份,冷心冷血。 哪怕对方的眼里没有隐含着杀意,也仿佛并不是专门在自已面前摆了什么心计,但那归根结底还是太子府的人。 沉默了很久,萧争才将眼里的愁绪消散,再抬眸换上了几分清明。 他看向立在门槛外头的暗十一,开口冷不丁问了句。 “你见着管家大叔了吗?” 第334章 能不能温和点 “啊?” 暗十一正十分专注的等待着主子发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紧张劲儿。 猝不及防萧争开口直接给他打了个岔,没说东院的事先是问看没看见管家。 ……好像看见了。 懵了片刻暗十一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已翻进院里之前就是看见管家在院外站着,愣愣的转回头朝院门处看。 果然看见管家还在院门处,这会儿正满脸担忧的盯着他看呢。 见暗十一回头忙不迭就朝着他慌忙招手,看起来那意思像是让他赶紧走,有点眼力见。 跟管家恨铁不成钢的那个焦急视线对视了几秒,暗十一没回应。 懵懵登登的又转回了头看萧争。 “就在院门站着呢。” 这回答让萧争微微歪着头诧异了几秒,而后将视线朝旁又歪了几分,绕过暗十一的遮挡朝着外头看。 但寝殿与院门本身就不是平直的,虽然外殿的门开着,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丁点也瞧不见他倒就也收回了视线,朝被主子吓住的崽子笑了笑。 “你回去吧,与暗七替换休息暂时还得盯一阵。” 听萧争这么说,暗十一本想应声,但即将脱口之前还是下意识看向了旁边沉默不语的主子,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惊惧怂样。 也不敢多问,就那么眼巴巴的望着。 让本就打算迁就萧争想法的蓝慕瑾蓦然感受到灼灼的注视。 微一侧头就对上了门口崽子那怕怕吓吓,好像自已要掐死他似的那眼神。 本来就无法纾解的心绪凭空就觉得更加堵的慌。 但闷气提到一半,就被萧争捉贼似的大眼睛给瞪上了,盯了一瞬眼角就弯了,笑意盈盈别有意味的像是在警告。 ……仿佛是在说,看在崽子数鸟蛋儿还把你捎上的份上,能不能温和点。 …… 而后暗十一就得到了记忆中主子对他最温和的一次命令,看向他的时候甚至还微微牵了嘴角,声量轻轻跟哄孩子似的。 “先去吧。” 得到了准确回应,暗十一才敢离去。 要转身走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乐开了,跟得了多大奖赏似的朝屋里俩人露出了一口小白牙,跑出去的时候连跑带飞。 跟个扑棱蛾子似的就扑了出去,乐的屁颠屁颠。 蓝慕瑾:…… 萧争“得你个好脸也忒难得了,瞧瞧给孩子乐的。” ……难得吗? ……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在他还在思绪间萧争已经从桌边起了身,在蓝慕瑾的注视下抻着胳膊伸了个大懒腰,之后就朝着殿外走。 “哎我找管家大叔。” 守在院门处的管家先眼睁睁的看着暗十一撒着欢儿飞出去了,之后萧争就撑着连廊一跃,快步走到了他身前。 “管家大叔!得麻烦麻烦你。” 管家是笑眯眯离开的,之后主院也终于传了膳,再等个一时半刻那饭菜都要热上第二遍,眼见着就没有刚从灶房端出来新鲜了。 第408章 萧争指尖攥着一双筷子,午时都快过了本应早该饿了才对,可他手悬在半空迟迟都没有落下。 就在蓝慕瑾想要询问的时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儿问道。 “昨日你说暗十请命到府外守着?这都第二日中午了,他没饿着吧!” 听这话蓝慕瑾手中端着盛汤的碗一顿,十分气闷的沉了声量像是在赌气。 “饿着吧!” 说的语气恨恨,手上的动作却也只停顿了一瞬,又继续执起汤匙盛了满满一小碗,顺势就搁在萧争面前。 怕对面傻东西冲动跑出去找人,还忍不住补了句解释。 “就在府周围,暗八也在。” 他也不知道萧争这一天天脑子里怎么就搁的下那么多人。 一会儿心疼暗七太累,一会儿又心疼暗十一受屈。 又怕暗十二被自已赶出去,偶尔还叨叨暗八不爱说话,不能来来去去总指使他。 暗十身上还有伤,蓝慕瑾也只不过应了让他在府周围守着,就挂在树梢房檐不用对敌,府周围还不时有巡逻的侍卫军。 怎么想也还算妥帖,这倒好。 还担心起暗十吃不上饭! 想着蓝慕瑾那个脸色就不大好看,顷刻就感觉萧争的心里好像装着很多人,自已就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这还是萧争头回从蓝慕瑾的脸上看见闹气的神情,就那么平日里古井无波冷的都冒冰碴子的个脸。 他居然在闹脾气。 萧争忍不住咳嗽了半声,是因为他差点憋不住乐出声。 怕惹毛了不给人好脸色的堂堂五殿下才短促的发出了那么别扭的一半。 见蓝慕瑾听见自已咳嗽声瞬时就将视线转过来,动了动嘴唇好像不放心想询问。 方才还生气的眼神里又浮现了担心,萧争提着凳子一步一挪的就贴到了边上。 凳子沿紧挨着凳子沿,坐在凳子上的人也紧挨着,凑啊凑啊干脆顺势直接朝对方身上依靠,懒懒散散就拱了过去。 手臂擦着垂落的衣摆从窄窄的腰身边上穿过去,在身后收拢交叠。 反正寝殿里这会儿也没有伺候的下人,萧争自来也不知道要个脸,挺没骨气的贴着对方胸口朝上蹭。 蹭着蹭着,就给蓝慕瑾蹭的没了脾气。 第335章 小十? 即使心里的闷气早就散空,蓝慕瑾也忍着没言语。 主要想让这成天撒泼耍赖,没理搅和三分的傻东西再软乎乎的在自已身上黏一会儿,能乖巧听话的时候也实在是不多。 哪知萧争根本没察觉到,以为蓝慕瑾还在吃没来由的飞醋,连攀带搂就挂在了脖子上。 盯着近在咫尺的下颌线看了看,还挺认真似的看了老半天。 最后开始信口雌黄。 “蓝慕瑾,你今日怎么连脸都没剃?你长胡子了!” 一句话就给蓝慕瑾气的又给绷不住,下意识低头盯着仰着脸观察自已的人。 瞪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脱口呵斥。 “胡说!” 什么没剃!晨间梳洗时明明照过镜子哪来的胡子! 可那双亮晶晶的大眼转瞬就变的狡黠,挂在对方脖子上的手臂卯劲勒紧,就着蓝慕瑾低头看他的姿势仰着下颌贴上了唇瓣。 一触即离的温软,因为萧争懒懒散散的前倾半挂着,所以只能够到了蓝慕瑾的下唇。 这一碰就像是倾泻洪流的闸门,冷不丁被圈起了腿弯整个人腾空瞬移。 从坐着的凳子上到了对方腿上,矮下去一截的角度也猛然拔高了,变成了萧争微微低头,看着对方满含情意温柔的眸子。 蓝慕瑾靠近他唇边想亲,萧争躲了。 肉眼可见的看见刚哄好了一半的人又要沉下脸,萧争咯咯枕在蓝慕瑾脖子边上乐个不停。 乐了好一阵见蓝慕瑾都没舍得给自已扔下去,就贴着他耳边小声念叨。 “那哪能一样呢,都是家里人不假,能搂一块睡的可只有你一个。” “……那不然,我晚上睡晚点。” 这小小声量的话一出口,萧争就感觉覆在自已腰上的手都勒紧了,惊的他立马想朝边上躲,奈何本来就坐在腿上了躲也躲不出去。 反而因为鼓秋了两下……显得这个姿势那么不太纯洁了似的。 “……蓝慕瑾,我说了晚上!” “晚上!!” 好说歹说连恐吓带哼哼,才没大中午的就将自已滞留在寝殿,萧争也在心里得了那么点教训,心说往后可不能随口就问这个问那个。 还不如自已出去寻呢。 被记挂的暗十当然不会在外头挨饿,要让暗十知道萧争居然记挂着自已吃不吃的上饭。 保准会感动到毫不客气吼出一嗓子“你傻了吧?” 谁会在自家府邸外头捞不着口吃的。 再说也并不是暗十独身一人,自早朝散了之后,暗八也就随着主子回了府。 确保妥帖无虞后直接就寻着暗十而去了,根本不能放心身上还有伤的人独自在府外头看守。 过了午时,府外显得更加平静安稳。 来往经过的百姓在这个时辰已经归家,府外巡逻的守卫也到了换班填补温饱的时间。 好似不存在般隐藏半挂在府墙边角的暗八抬眸看了看,见暗十还在对面树梢上没有动作,府外的街头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第409章 便想着去取些干粮充饥,主要是因为心里记挂着暗十内伤还未痊愈。 即便暗十明面上看着没什么大碍了,用几分内力翻墙挂树也没什么事,他自已也逞强壮的跟头牛犊似的。 但终究受伤时日还短,最好还是多将养注意着。 在番国人留在皇城这几日,别府估计也不会主动挑衅使绊子,所以暗八思虑了一阵,拾起了墙头上一小块土屑。 朝暗十所在的树梢方向运用几分内力指尖挥弹,那微小的土屑就以捕捉不到的速度飞掠过去。 等暗十回头提防的时候就砸他旁边那根树杈上,发出轻微“噗”的一声。 碎成了阳光下才能看清的土尘。 暗十朝着府墙上望过去,暗八才递了个眼神轻飘飘的消失在了墙头。 而后暗十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像自树干生长而出的一尊木雕。 暗色恶鬼面在树影晃动间,没有被穿插泄露进来的光线闪出任何的反射。 只是半日一夜的身心紧绷对于内伤未痊愈的暗十来说,有些过于耗费心神,显出了那么点疲累。 “在屋里坐着躺着都快躺废了。” 几乎无声的自怼了句,暗十将自已的退步半点都没归咎在内伤,反而执拗的全部赖在了懒惰上。 就认为是练功练的少了! 反正四周半个人影都没有,他干脆顺手就近薅了个树叶,漫无目的趋显松懈捏在指尖挼错着。 就是那么转瞬间的松懈,就让恰巧靠近到附近的人迅速出现在了府墙外,都闪进了视线里头才猛然提防。 暗十的在眼角余光闪入黑影的一瞬间,肩背霎时变得紧绷。 长久以来不经收敛的气势已经下意识爆发出来,几乎当刻就从树上落了下去。 自腰间顺手捏出来的暗器才刚要脱了手,下落到半空脚都没沾到地的暗十太阳穴一紧。 就听突兀出现的这个黑影音量丝毫不经收敛的朝墙头喊了一嗓子。 “小十?” ……这熟悉的声音。 暗十被这一嗓子惊的面具后的眼眸都出现了诧异,落地瞬间脚步踉跄差点扑出去两步。 甩到一半又松了力道的暗器也终于脱了手。 “叮”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第336章 我有事来的 找上门来的北卫在身后有人落下的即刻已经察觉过来,又在暗器与地面接触发出声响的同时转回了头。 与紧皱眉头万分不解的暗十来了个五步正对视。 一瞬间的怔愣后,北卫透过面具看见对面人那懵然诧异的双眼。 那就跟前日看见他趴墙头上,朝下头瞧的那个眼神。 简直一模一样是不了别人了。 当刻连个考虑都没有就认了出来,还未出声就先扬起了欣喜的笑脸。 明媚潋滟的桃花眼瞬时弯起。 比午时晃照下,麒麟面具闪过的青蓝光泽都显得更夺目了几分。 “小十,原来你就在府外头啊。” 暗十本来被他粼粼的瞳色,眼底自然而然浮起的熟络笑意给晃了神,对方一开口才猛的回神眉梢立马就低了下去。 朝对面人冷冰冰的质问。 “你又来干什么!” 掉在地上的暗器他没有去捡,说话间就又从侧面腰封里又摸出来了一枚,捏在指尖蓄势待发。 好似下一秒就会一言不合甩对方脸上,满眼的防备和紧绷感让北卫很慌。 赶紧抬手紧着安抚,紧张兮兮的规劝。 “哎哎哎你别别……咱俩都那么熟了你怎么还要拿暗器扎我!” “快收回去收回去昂,扎一下呲呲冒血,那得多疼……” “……疼。” 眼见着对方就跟相识许久的熟人那般套近乎,暗十捏着刃锋的指尖更加收紧了些。 心里思索着如今殿下与二皇子府算是暂时的没有矛盾。 还施以援手救了二皇子手下暗卫的命。 他有些拿不准自已是否要跟对方产生冲突,但就算如此暗十还是满眼的防备,肩背线条也明显紧绷着。 只待如果对方抱有什么其他目的,他绝不留情,至多不伤要害。 暗十是个没心机的性子,心里的想法几乎全部都趋显在了冷漠戒备的眼神里。 何况北卫本就擅长察言观色,还自始至终都在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睛看。 察觉到暗十的意图,北立马来了个态度大翻转,无缝衔接的就换了别的套路。 “我有事来的。” “是殿下让我来的,我真有事。” 说话间与方才嬉皮笑脸的德行大相径庭,突然就成了一副正经的模样。 果不其然暗十见他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也没挪动,语气也不像是在说假话,眼里的冷漠稍显和缓。 迅速考虑着是否要回府禀报主子。 毕竟主子确实与二皇子曾有过交谈,谈了什么暗十不得知。 却也怕因此耽误了大事。 思量间对面的北卫忽然话锋一转,趁暗十褪下了几分戒备又套了句近乎。 语气里全是真诚。 “小十,你伤好些了?怎么没在府里养着这就出府了?” “你可不能自已觉得没什么就逞能,内伤伤及脏腑,半点疏忽都可能会落下隐疾。” 这些劝告的话叫暗十没有生出多少反感。 第410章 因为白先生也常这样说,每次把脉查看恢复状况都要说上一遍,说的多了他也早就听习惯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意识过来对方跟自已本来就毫无瓜葛,说这番话肯定是故意要转移他的注意。 想罢眼神再次泛起了几分凶狠,脾气极大的朝北卫沉声吼出一句。 “你管不着!” 冷不丁的呵斥把北卫给惊的瑟缩了一下,想朝对方挪动过去的脚尖也停滞了一瞬。 犹豫了阵还是大着胆子直接迈出去半步。 ……靠近半步是半步。 本来两人距离就不远,他哪怕靠近一点都能被暗十立马察觉出来,眼神不善的扫向他依旧意图靠近的脚尖,再次冷声发出警告。 “有话快说!别找死。” 北卫停下脚步,立在挪了半步的位置不动了。 就那么眼巴巴的望着对面那个半点都不心软的人。 心说你个小臭脾气还挺能唬人的。 但他心里想归那么想,可不敢真那么说出来。 ……不然保不准就会被暗十当场给打死。 就算暗十现在还有伤根本追不上也打不过他,但他哪舍得让这倔脾气真不顾旧伤,由着暴脾气追着自已跑。 望了有一小会儿,便朝着四周围看了看,状似是在观察附近有没有别人。 收回视线看向暗十又弯了眼角,温柔又耐心的打着商量。 “这是府外,哪能离这么远说。” “你难道不知四周有多少人在盯着五皇子府?” 这话全是北卫在信口胡诌。 他靠近过来之前已经将四周全都查探了一遍,附近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但暗十不知道,因为他并未离开府邸附近。 主子下了命令只让他在府外守着,不准他离开太远。 五皇子自来就是众矢之的,有围在府邸周围观望的探子并不稀奇。 暗十沉默了半晌。 盯着对面仿似确实没什么别的意图的暗卫,自上而下将北卫观察了一番。 从漆黑如墨的暗卫服,到几乎看不出异样的护腕,最后落在泛着冷光的麒麟轮廓上。 这是二皇子府暗卫,主子没发话他大概不能私自跑过来捣乱。 估计真是有什么消息要递过来。 念及此暗十将手中捏着的暗器收进了手心里,将随时打算攻击出去的气势也收了大半。 微小的转变让北卫差点高兴的乐出来,却堪堪憋了回去,生怕被暗十给察觉。 不敢大肆表现心里的雀跃,装了个板板正正神色严谨的模样,又老老实实非常上道的慢慢朝暗十挪了过去。 直至都到了一步以内都没停下,直接就走到了暗十近前眼看都快贴上了。 暗十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你干什么?!” 北卫立即就停下了,茫然又真诚的朝他解释。 “事关重大,万一周围有人用内力探听得不偿失,你得附耳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暗十:……??? 什么玩意!什么玩意还咬耳朵说,娘们唧唧的行径!! 暗十有点懵,紧皱着眉头满眼挺难接受的那个样,连面具都遮挡不住从眼神就能看出来,此时他是个什么表情。 暗卫向来都养成了防备四周随时反应的习惯,别说贴那么近将耳朵给凑过去,就算是面对面的几率都鲜少。 他迟迟考虑不回应,北卫略显出了些焦急,烦躁的捻了捻手指。 “我不能久留,被别人看见可坏了!” 第337章 吓到暗十 也不等暗十回应,直接大步迈到了近前,让暗十下意识想一巴掌拍过去。 扬起的巴掌都带着明显的风流声,是混杂着少许内力的,北卫当然察觉了,但是他绷着精神面上却平静非常。 好似对暗十即将拍过来的动作没有丁点防备,连躲都不躲的反应让暗十突然产生了点犹疑。 生怕万一他确实是想离近些说话。 自已再因着脾气大把人拍出去耽误事,所以呛呛扬了半截。 在北卫茫然不解的注视下,将已经抬到眼前的手掌缓缓蜷缩。 看似是收回去了。 但是指节收紧时关节都发出了活动声响,在两人距离当面显得尤为清晰。 北卫看了看他显得紧绷僵硬的拳头,挺没心机的朝他笑了笑。 而后再次朝四周扫视感受了一下,确定周围确实是没有别人靠近。 才在对方防备松懈的时候迅速靠近了过去。 转瞬的功夫就贴到了暗十的耳朵边上,让暗十感觉他动作间带过来的微小风流都刮到了耳垂上。 刚收回去的巴掌立即毫不留情的拍了出去。 北卫早有预料的躲了,迎着凛冽的掌风一点心理负担没有,准确攥住了暗十袭击过来的手腕子。 心里暗道小十居然没用太大力道,还是给自已留了余地的。 哎呀呀刀子嘴豆腐心。 刚一走神暗十另一个巴掌就气势汹汹的拍了过来,直奔他的太阳穴,真是要一巴掌呼死他的节奏。 “你等会儿等会儿!” “哎我说……” “能解释!我能解释!!” 汹涌的力道已经掀起了耳边的碎发,在几乎都要拍实的气势下,急减了力道只碰触在了麒麟面具的金属边缘。 第411章 暗十存着怒气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个脑子有病的人。 但至终除了怕耽误要递给主子的消息,另一方面就是暗十归根结底受过对方的恩惠。 就算这人性子实在惹人厌,但救过自已的命。 他心性里还是不允许自已恩将仇报。 除了对方实在是过分。 攻击并不能完全收住力道,毕竟暗十的脾气向来秉持着你死我活,奋力收手也还是拍在了对方面具边缘上。 把稳固的遮面金属给碰撞的晃动了几分。 金属冰凉也即刻贴上了温热的掌心,触感突兀到让暗十反射性抖了下指尖。 “你要说什么!” 这声询问简直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恨恨的语气让北卫感觉小十想把他给嚼碎。 他哪有什么话说,只不过是情急之下脱口找的借口。 面对眼前虎视眈眈都隐带了杀气似的目光,他觉察到面具的晃动不稳,顺口就扯谎接了话。 “我是……我戴着面具没有离别人这么近过,没想离得太近,是面具轮廓碰到了。” …… 满眼疑虑的反应了几秒,暗十略带怀疑的瞅着他没说话。 但对面人仿佛永远都是一副眼里带笑的没脾气性子,无论暗十怎么盯着他,那双潋滟的深棕色眼瞳里都只沉浮着温和。 方才也确实是面具即将触碰到。 暗十盯着他面具表层繁复的麒麟纹路,片刻就从青蓝色上移开了视线。 “你有什么话能不能快说,别偷鸡摸狗一般惹人嫌。” 这话说出去,北卫蒙住的下颌立马就出现了和缓弧度,明显叫他瞧着是又在笑,而后就在满脸嫌弃的注视下。 北卫迅速抬手就将自已已经松动的面具给摘了。 本来就碰松了,被他动作麻利的抻扯了两下,毫不避讳的当着暗十的面取了下去,顺手还将黑巾也给扯了。 墨画般的眉目乍然就出现在了暗十近在咫尺的视线中。 如中秋皎月般仿若泛着莹润的颜色。 明明是常不见日光有着些许病态的瓷白,却裹挟着不知从何而来,恰似初春还寒的娇色。 那双桃花眼眸就随面具卸下遮挡,眼底蕴含的粼粼水光闪动间汩汩潺潺,转而那流畅的眼尾弯起。 连带着眸底的笑意,应和着眼角惑人恍神的一颗泪痣。 将满目蕴含的水光托举而上,情意呼之欲出。 都让暗十惊愕到没了反应。 片刻被对方突如其来卸下遮挡的动作诧异下,又被近前这张意料之外的“花容月貌”给震慑到了。 须臾的傻眼,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像是被砍了一刀,砰一声断了心头咯噔掉了下去。 ……好像跟个大姑娘面对面似的。 别扭又惊悚,更难受了。 这讨人嫌的东西怎么长成这个样?! 暗十那个眼神就好像是见了鬼,半晌都没挤出半个字,那轰上头顶的暴脾气也好似当刻摔在了棉花上。 想甩几句不好听的硬是没法再下嘴。 他这个反应是在北卫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任何人若是见到自已这张雌雄莫辨的脸,大致都会惊讶好半天,但暗十的反应实在过于罕见。 是既被吓到了,又被吓到了那个从没出现过的怂样。 眼见着暗十像是终于从惊讶中回神,满眼惊恐的就要离自已远点。 北卫想多将对方这可爱模样多看一会儿的打算只好告停。 趁其不备快速再次凑到了暗十耳朵边上,已经察觉到暗十反应极大的想躲。 他恶趣味的还没说话先微不可察的朝瑟缩的人耳边乎了口气。 略带温热的呼吸撩在暗十的耳垂上,随着他紧绷的心绪感官无限放大,感觉自已耳朵上几不可见的绒发都被根根拨动了一遍。 脑子里“轰”的一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整个人都别扭炸了。 要还是之前,他一拳凿过去打不死对方。 但现在……他娘的眼前这张脸长得跟个女的似的,暗十有点揪扯着下不去手,慌了半晌也没再抬手打,只好挪动脚步朝后躲。 他紧着躲北卫就紧着追了半步,盯着暗十泛红的耳垂紧追不舍。 奔着趁你怂要你命的准则,攥着暗十的手腕子冷不丁朝自已这边扯。 甚至臭不要脸的还带了两分内力。 “你别走呢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乍一犹豫,暗十懵里懵圈的就被夹带了内力的劲头给扯的徒劳了半步,反应过来的时候腰后已经揽上了一只手。 第338章 那个混账东西干了什么 暗十没被人抱过。 以前就算出府总是受一身的伤,要么是他但凡还有力气在,就是自已逞能撑着回来疗伤。 就算是伤重难以挪动,那也顶多是暗七暗八他们将自已给背回来,扛回来。 平日里总是保持着警惕,与人保持距离已经习惯了,突如其来腰身上勒上手臂,眼前也贴上个人。 立马感觉自已跟僵了似的。 “你……” 知道暗十的脾气立刻要绷不住,北半秒的功夫都没耽误,圈着对方的腰,欺身奔着自已盯准的耳朵而去。 除了那被不知是吓得还是惊的泛红的耳朵,暗十还戴着面具下颌也有遮挡,已经没有其余地方能叫他给逮的着了。 第412章 转瞬之间泛着微凉的柔软触碰到耳垂上,还裹挟着对方直面而来的呼吸。 温柔的含舐一闪而逝,蜻蜓点水般留下了丁点的湿润。 暗十怔的瞳孔都瞪圆了,本就泛红的耳垂唰的红的像滴血。 “混账东西你要找死——!” 等暗十置之死地的汹涌攻势挥过去,北卫早就预料到般迅速躲出去了好几步,边躲边舔了舔嘴唇。 乐的十分欠揍。 那耳垂果然是烫的。 “别追别追你伤——!你内伤还没痊愈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宰了你个混账——!” 回过神来的暗十气的浑身发抖,滔天的怒意翻着惊涛骇浪一样冲进了四肢百骸,冲的头顶发胀皮肤发烫。 偏对面那个混账东西还边跑嘴也不消停,耍了一顿臭不要脸毫无心理负担连劝带调戏。 “别生气了我错了我错了!” “下次,下次我提前问你行不行?” “你耳朵有点红我瞧着好看忍不住——!” 满嘴的胡说八道简直都要将暗十给气晕过去,气血翻涌哐哐撞着头顶,思绪根本就没法清醒平静下来。 要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会儿也计较不了对方长得像男的还是像女的,反正是极其不要脸!!! 极其不要脸!!! 连凿带追恨不得立马想掐死他,奈何北卫的轻功极好滑的跟个泥鳅一样。 就像挑逗似的每次让暗十总是差那么一点薅不着他。 只能隐隐约约捞着一点衣角。 接触柔软的暗卫服布料撩一下子撩一下子的,让暗十更加难受彻底。 这辈子都没受过调戏。 浑身的汗毛都散着别扭劲儿,打着冷颤感觉自已头发根全都立了起来,更比怒气还明显。 但他非得抓住这兔崽子不行!打死他!打死他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实上北还真不是在有意逗弄暗十,他只是忧心自已溜得太快以暗十的性子,追不上就会拼命追。 卯了十二分的劲也得追上。 这样不顾后果毫不保留的爆发,很有可能会再次牵动本就还没痊愈的内伤。 但他好说歹劝连带着告罪求饶,对方也压根都不搭理他,只一门心思非你死我活不行。 一时也没了好法子,谁叫自已刚才由着冲动占人家便宜了呢。 啧小十害臊真好玩啊。 暗十果然任由了自已往常不顾后果的性子,本着同归于尽的劲头蓄上全部内力奋力追截了一段。 霎时间只觉得气血翻涌眼前出现了明显的眩晕。 胸口也出现了闷疼。 他一闪即逝就压下去的神色叫北卫捕捉见,生怕耗下去真的出了事,猛然停下了脚步等待暗十追到了自已眼前。 气头上的暗十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打死他!! 一了百了! 冲过去的劲头也压根没因为对方停下再次心软,通红着眼眶结实的手臂挂带着凛冽内力风流刮飞。 至上压顶而下,若是真拍头顶上人肯定当刻就得毙命。 内力的风刀已经波及到了面门,北卫依旧还是没躲。 还忍下危机本能,刻意忽略了眉心传来的强烈烧灼感,牵起与往常无二的温和笑容。 眼角弯弯,粼粼眼眸衬的眼角那颗痣都好似是落的晶莹。 “我真喜欢你。” 声音不大,但叫已经挥掌到近前的暗十能听的清楚,没等他再过多思量对方抛过来的话,耳边就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暗十。” 等暗十被拉回思绪,犹豫攻势削减的拍在了北卫肩胛骨上。 暗八才猛然认出来被暗十攻击的人是谁。 他盯着对方雌雄莫辨秀气过头的面容反应了阵,脸色即刻就沉了下去。 就算没见过对方真容,那总带着欠揍笑意的眼角,暗八也绝对记得清清楚楚。 他面具后的眼底迸发出凛然的冷意,出口的质问也像是带着冰碴。 “你又来做什么!” 也没等北卫回答,暗八视线又落在气息紊乱明显气的不轻的暗十身上,看起来满身绷不住的怒意。 气的手腕子都在抖。 这情形突然让暗八立即想到什么,拧紧眉心脸色更加沉郁。 “他又拉你手了?” 暗十:…… “他方才是不是又……” 不待暗八第二遍问完,暗十闭了闭眼立马摇头否认。 半个字都没言语,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暗八一看他这样子就不能相信,这副模样绝对有事发生,眼神里的冰冷又深了一层。 “那他方才干了什么?” 暗十:…… 又是一瞬的沉默,暗十心里思虑着千万不能叫暗八知道这混账的行径,不然暗八肯定立刻不死不休。 而且……这没法提! 根本没法提怎么提这混账舔自已耳朵!!! 啊啊啊啊啊丢脸!!! 脾气暴躁的暗十反常的沉默不语,这让暗八更加怀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但暗十不肯说,他此刻也不打算追问出来。 即便暗八的态度更加冰冷,但毋庸置疑北卫这条小命还是被暗八出现给救了。 当下北卫惊魂未定的神色消去大半,主动换上了明媚温和的笑意。 第413章 开口将两人的兴师问罪给岔了过去,难得又恢复了几分正经。 “小八,我来有事。” 可他那艳如桃花的眉目实在太过惹眼,让暗八讶然这人居然长这副模样的同时,也一丁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依旧还是冷着脸,目光不善没应声。 北卫默默平稳了遍气息,瞧瞧瞟了一眼气的脸色极差的暗十,又迅速收回了视线,正儿八经的解释道。 “我确实是受主命来此一趟。” “对于五殿下来说或许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但殿下吩咐还是来告知,便算是再作道谢了。” 暗八没说话,暗十兀自匀了半天气听他还真是带了消息才抬起视线。 只见北卫又笑了,但此刻的笑意并不像方才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子惑人劲儿。 反而清晰显出了深厚的真诚。 由心而发,自眼眸中真心递出了满腔的谢意。 “西卫已经苏醒了,性命能保住全凭五殿下援手。” “二殿下说,这份人情他记得。” 第339章 醒了 将主子的话带到,北卫也确实不能在五皇子外久留,若是被有心之人瞧了去,恐怕即刻就会暴露两府之间暂时的和解。 “小八,有劳你将话带给五殿下,我走了。” 此次北卫与暗八至终都是一副老老实实的好态度,他知道暗八此时紧盯着,但凡要是知道自已欺负暗十。 今个他肯定就没法子全身而退。 在一旁满腔憋屈无处纾解的暗十就那么盯着,看北卫对暗八假模假样的嬉皮笑脸,装的一副真的就只是来递了个消息一样。 根本就没有干别的不要脸的事儿。 真是憋屈至极。 尤其那个混账后退几步离开之前,还又将视线朝他望了过来。 眼里笑意盈盈,用跟哄孩子似的语气说了声。 “别生气了昂。” 让暗十满肚子的气还没来得及撒出去,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状似随意的咬住了下唇,甘之如饴的嘬动了下。 沾染上些许湿润水光的下唇更显的殷红,看在暗十的眼里异常刺目。 “你——!” 一声怒吼爆发,北卫逃命似的跑的无比轻盈,消失之前顺手才将手里的面具朝脸上遮。 隔着金属边缘遮住了大半张脸,唯剩一双惑人含情眼,绽开由心而发的开怀。 满目秋波毫无保留的送至那个愤怒的人眼里,像是堵住了暗十即将倾泻的怒火阀门,夺命的戾气戛然而止。 转瞬片刻的功夫,人影就已经隐匿消失在了附近巷道中。 轻功好的让人叹为观止。 只剩暗十瞪着怒火迸发的大眼,几乎气的将眼眶都瞪红了,满心的屈辱难受彻底。 这种想追过去打还挪不动步的反应,让满心疑惑的暗八更加难解,他也无意再去追赶那个已经消失的人盘问。 此刻没有别人,他走到暗十近前低声问询。 “你到底怎么了?他刚才又怎么惹到你?” 结果就见暗十气呼呼的憋的够呛,沉默了一瞬根本就没回答他的疑问。 跟个炮仗信子似的只是扭头就走。 “你去跟主子禀告去!我旧伤犯了我要回府歇着!!!” 就在暗八目瞪口呆诧异万分的注视下,一点都不像犯了内伤,动作十分迅速的就哐哐哐狂跑了几步。 嗖嗖嗖扒着墙头就翻没了影。 空着肚子跑的,给气饱了。 这诡异的反应让暗八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攥在手里还烫着的烧饼,无奈默然匀了口气。 他心里想着,暗十定然是有了不得的事说不出口。 当下便打算先回府跟主子将话带到,接着再回住处寻暗十再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暗八也回了府,将不大正经那个人话正正经经的带到了蓝慕瑾跟前。 对此蓝慕瑾只是神色淡淡的应了声,微微颔首平声道。 “醒了。” 西卫是在今日晨间才苏醒的,而昏迷多日能再次苏醒,全凭白先生妙手回春医者仁心。 二皇子进宫上朝,南卫随身守在了宫外。 府里有北卫照拂,东卫这些时日一直都守着胞弟不离,已经将日子囫囵过得天昏地暗,不知是何年月了。 过久的人事不省让西卫苏醒时,几乎找寻不回重心。 即使睁开了眼视线里也是一片恍惚眩晕。 昏暗不清的视觉中他最先察觉到喉咙有些干痒,忍不住的轻轻咳了声。 这一咳只感觉嗓子像是撕裂般,一边咳着眼前就阵阵发黑,还满口都是苦涩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儿。 根本就提不上多少力气,微微皱眉感到呼吸都有些不畅,身体内也有股股钝疼隐约袭来。 他微微将视线转向一旁,东卫那惊诧的双眸就聚焦在他眼前。 毫无反应,满眼都是叫他一时看不懂的强烈情绪,就那么半张着嘴,半晌才抖着声线问出了句。 “……你醒了?” 而后就像是脑子才反应过来,忙忙叨叨慌乱的从床边嗖一下子站起了身,来来回回转悠着。 整个人都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 “……你你你喝水吗是不是渴了?” 就在西卫茫然眩晕都定不下神的注视下,他就忙忙乱乱笨手笨脚的去倒水,又在端着杯子回来的时候止不住的手腕哆嗦。 第414章 倒的满满的一杯水,走了三步撒出去一半全淋在了他自已手背上。 那也影响不了他将水端到了西卫眼前,并且在西卫一言未发的怔然中,无比娴熟的就圈着后背将他给扶了起来。 熟练到好像这个动作已经在日日夜夜中,被他重复了无数遍。 躺了许久坐起来的西卫有些无力。 十分虚弱只能就着东臂弯的圈抱力道,堪堪稳住不晃。 他心里有些无措,也有隐藏在心底沉寂多年的情绪在浮动,继而那半杯水就那么不算细致的,被递到了他眼前。 杯沿和端杯的那只手都泛着湿润,同时靠近贴在了他苍白没有血色的唇边。 “喝水吧。” 平日里脾气暴躁的像个火炉的东卫,此时说的话就像是刻意放在棉絮中包裹过。 又轻又软的一塌糊涂。 叫西卫听在耳中恍惚醒不过神,还以为自已在做梦呢。 凑在嘴边那杯子边沿明明是凉的,只有片刻的功夫还并没有被里面的热水浸热,却仍旧让他感觉贴过来是温热触感,是滚烫的关怀。 久违相见般,迅速渗透进心里。 东卫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了几句话,他自已也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 半晌也没见西卫应声,还以为他是有哪里难受的说不出话。 就想先把杯子放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的手才刚打算挪开,一只冰凉的手就轻轻碰在了他手腕上,没有多少力道的攥着他的手。 将移开不远的杯子又执意挪回到了唇边。 就着他端杯的手,西卫浅饮润了润口。 这是哥哥第一次对自已露出难掩关切的神色,事无巨细那般小心翼翼。 就像在呵护着什么不能割舍也无法忽略的人。 西卫无力松手之前,用指腹抹去了对方手背上洒落的水渍,蜷起指尖将还带着体温的湿润,悄悄藏进了手心里。 第340章 哥哥 若这是一场梦,那就晚些醒吧。 若这还是一场梦,那就让他久久沉睡着吧。 无比真实的触感让他有些舍不得这片刻柔和转瞬挥散。 那点湿润随着他没什么温度的指尖渐渐变凉,他小心翼翼的攥在手心又不敢攥的太紧。 就那么别扭的像是半蜷着一缕空气,眼神也颓然放空。 他甚至不敢将垂着的眸子再次抬起,不敢去看陪在眼前近在咫尺的哥哥。 生怕这梦境太短暂,让他忍不住乍一抬眸,面前人就会立即又变回了仇视而冰冷的模样。 这让本来就慌乱无措的东卫更懵了,看着他好像神色十分难过又痛苦,看着他自已的仿似攥都攥不紧的手指。 立即认为难道这是受伤太重伤了筋脉,导致手指没法再用上力气? 念及此心里猛然抽痛,满腔的心疼和愧疚交替着都快将东卫给淹没了。 但他还是忍下难绷的情绪,伸手过去攥住了西卫那微蜷着的手指。 带着薄茧的触感从西卫的手心穿过,渗着些许汗意的温热触感即刻将已经变凉的虚无替代。 异常真实的将他的指节紧紧包裹住。 “没事的,没事。” “都会好的。” 本来话痨到烦人的东卫仿佛突然就变得不善言辞,只能苍白词穷的反复念叨着那几个词汇。 没事,都会好。 一边说着,还温和耐心的用指腹轻轻揉捏西卫略显僵硬的手指关节,过于细致的摩挲着,让西卫怔然盯着握着自已的指尖看。 许久才在那重复念叨消声时抬起了视线,用茫然的眼神与对方对视到了一处。 看着东卫逐渐泛红的眼圈,听着他不算利索的给着安慰和保证。 “……就算,就算不能好,也没关系,你不用担心。” “那你往后就不用再出去拼命了……只留在府里等着我就好,殿下不在意的他已经允了。” “往后……你就在这等我。” 西卫自始至终都没出声,就那么眼神闪烁看着对方泛着微红,夹杂着疲惫和愧意的双眼,听他说着。 “哥哥不会丢下你,会一直照顾你。”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里已经积蓄起泪意,随着对方也蕴含着湿润的眼角,悄无声息滑落下去。 顺着经过的唇角,渗进口中一股子咸涩,将本来浓重的药苦味给冲淡了。 曾多少次,他都期盼着哥哥能好生看自已一眼。 不夹带着嫌弃,没有藏也藏不住的怪罪。 但即便是在梦里,他的孪生哥哥都没能给他舍下半点原谅,用与自已一模一样的眉目,无限怨怼的盯着自已。 满腔恨意呼之欲出。 在说,是你害死了爹娘! 所有人都死了,凭什么只有你还活在这世上。 一滴滑落仿似是决堤的闸门,泪水止不住的崩溃翻涌,汩汩伴随着滚烫奔流不停。 “对不起。” 开口的声量沙哑的不像话,但他只艰难的哽咽滚动着喉结。 只想在这自小到大仅有的一次好梦里,将压在自已心头十几年的负担做个告罪。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累赘,爹娘就不会丧命。” “是我……是我对不起你……让你没能见到爹娘最后一面……还要救我这个累赘活下来!” 第415章 “该死的是我……我早就该死了……” 无数次西卫都在心里告诉自已,你早就该死了。 你早该在满门被屠尽的当时,也随着一起去了。 凭什么所有人都死了,你却还苟活在这世上? 但是,哥哥。 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他的哥哥活泛开朗,他的哥哥艳如朝阳。 立在哪个地方,哪个地方仿佛就散发着明媚的灼热,永远都有着欢喜开怀。 与他这个活在阴暗活在愧疚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我只是,想跟着你。” 东卫的沉默是被他一句接着一句的告罪哽住,满眼怔愣的看着自小到大都沉默寡言的弟弟,看他以泪洗面,不停说着对不起。 将那些有的没的罪责全部都揽到了他自已身上。 念出的话句句都割心剜肺,说的那些好像血海深仇都是因他而来,说的好像他自已生来就十恶不赦。 东卫竟不知道,他弟弟心里居然卑微愧疚到了骨子里。 那些冰冷,那些无言,全部都是因为满心背负着太多太多,钳住让他弟弟自已喘不过来的沉重枷锁。 “你说的什么话?” 崩溃的认罪被提着声量打断,随之一双宽厚的手掌就捧在了西卫已经浸湿的脸颊边。 指尖轻颤,一下一下的替他擦着流淌不停的眼泪。 擦了又落,落了又擦。 反复不停,就如几日前锲而不舍不断擦拭着那满脸的鲜血,当时擦抹的是伤痛,此时拭去的是隔阂。 “你什么错处都没有,即使没有你,沈府也避不过灭门之灾。” “那是命数,那不是你的错。” “你有什么错,你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要怪也是该怪我。” 不停在脸颊擦过的真实触觉才让西卫真正醒过来,认知到此时并不是一场梦境。 他恍惚的神智开始回拢,思绪也变的清明。 他的哥哥真真实实的就守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安慰他,告诉他。 “有错的是我。” “是我自私的过分,你当时那么害怕,那么无助,我怎么能转身就走!” “我怎么能!半句话都不与你说!转身就走!” 这句话最后仿佛从东卫的胸腹中迸出,显得歇斯底里崩溃彻底,他竟然一错再错,错了十几年。 叫他弟弟就那么背负着凭空而来,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罪名,一日一日的愧疚难安十几年! 只是对面那个让他内疚到恨不得扇自已几巴掌的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盯着他懵然了好一阵。 看着他额角崩溃到鼓胀,脖颈也紧绷发红都还是静静的看着。 安静了许久,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才动了动。 侧过脸贴了贴他已经发力蜷起的手,轻轻蹭了蹭。 像做梦似的,问的不敢确定。 “哥,你是真的吗?” 所以,他真的以为是在做梦。 东卫满眼的情绪就定在了当刻,看着西卫此时用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茫然无助的神情看着自已。 眼瞳里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像个小孩儿一样不设防。 他突然就连着眼泪笑出了声。 第341章 反常的暗十 自主院告退,暗八片刻不停的就赶回了住处。 他忧心暗十究竟是被什么事给惹急了,往常怎么劝都不愿意在屋里待的人,这会儿居然气的跑了回去。 说什么内伤犯了,要回去歇着。 难道内伤真犯了吗? 暗十的内伤确实被牵扯了些许,但还好并没有真的用上太多内力,气势最汹涌的时候北还止步不躲了,没叫他真蓄势爆发出去。 但比内伤传来的几不可查的隐隐作痛,憋闷可更叫他难受多了。 气势冲冲的奔进了屋里,他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徘徊了一阵,最后就杵在那敷敷匀气。 怎么会有这种人!! 怎么会有这种人!!! 这世上哪会有人平白无故舔别人耳朵?!他有病! 越想还越觉得难受,他想岔开思绪却怎么也转移不过去。 只要一安静下来就满脑子都是贴过来的压迫感,总感觉耳朵边上若有似无的还有人呼吸似的。 吹一下,吹一下的。 还有种舌尖擦过的温热感,当下整个人都被别扭直了,抬手不停开始搓自已耳朵。 把本来就烧的慌的耳朵挼搓的更红了,烫的一批。 越划拉越烦躁,过了会儿才意识过来想去床底下捞木盆,打算直接上院里直接提桶凉水浇脑袋上。 把这该死的混账留下的阴影洗了去。 但他脑子里的阴影这会儿何止是耳朵,还有那张娇俏的像桃瓣一样,雌雄莫辨的脸。 来来去去怎么都在思绪里头出现,若不是对方说话一点也不女气,他都要怀疑二皇子也把手下暗卫养了几个大姑娘! 慌里慌张攥着木盆朝外走,忙乱中他也没注意,直呛呛就跟赶过来寻他的暗八撞在了门口。 俩人一个急着奔里头找,一个急着往外跑。 就在门槛处“砰”一下子,危机感倒是让俩人下意识偏头躲了,只是胸口肩膀都结结实实撞到了一块。 暗十有内伤,但此时气愤占了上风,力道可不算小。 第416章 反而是暗八怕给他撞倒即刻卸力朝后躲了两步,就从门口的石阶上踉跄倒退下去。 满眼茫然的看着暗十手里提着个木盆,不解询问道。 “你干什么去?” 见暗八出现在跟前,暗十提着木盆伫立在门口没动,暂时打消了出去洗耳朵的想法。 暗八不爱说话,但是很聪明,他怕会因为自已古怪行径叫对方给猜出了什么,只能暂时作罢。 沉着脸提着盆子扭头又走回了屋里。 暗八:……? ……就很反常。 ……实在反常。 平时以暗十那个火爆性子,什么话都不可能存得住,有多大气性都得立马撒出来拉倒。 哪会像现在这样,就憋着。 就不说。 抬步迈进屋里,暗八盯着暗十怒意十分明显的将盆子又扔回了床底下。 而后人就漫无目的在四周转,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事!!” “那个北,他……” 话还没说完,暗十听见“北”这个字直接就跟踩了尾巴似的,炸了。 暴躁的吼了一声,左顾右盼间好像终于捕捉到了最应该找的东西。 就在暗八反应不过来的注视下,暗十哐哐哐大步流星的迈到了桌子边。 撒气似的一把就捞过了搁置在角落的那副重铁。 好几十斤的物什,就被他气性上头的这种状态中,就跟拎两根柴火似的。 拎了到了手中半点没显出有多沉。 攥手里气的好像要宰人,气势冲冲裹着满身的杀意就从暗八身边蹭一下子擦身而过。 等人都奔出了门,暗八才反应过来猛的转头追了几步。 还以为暗十这会儿绷不住,要追人追到二皇子府里去找麻烦。 结果他雷厉风行的扑出去,却在院里刹停了脚步。 满腔怒火无处纾解的在院中央大吼了句。 “混账东西!” 甩膀子就把手里的护腕像报仇似的,跩出去扔墙角了。 ……扔墙角了。 暗八:……? 扔完了人也就跟泄了气似的,一言不发扭头又回了房间,“砰”一声倒床榻上不动了。 暗八:……?? 至终他也没从暗十口中问出原因,而此时也不能因为想追问缘由而一直留在府中。 方才在主院禀报消息时。 五殿下告知他府中混进太子府细作之事,暗八这会儿还需要尽快到府外看守,省的再出别的岔子。 他盯着像是已经真打算休息的人后脊背看了一会儿,毫无办法的叹了口气。 将手里还温着的烧饼放在了桌子边上,转身先离开了。 角落住处的小动静不会引起正院的注意,整个五皇子府还是一派安稳,尤其是前院的下人都在按部就班忙着自已手头的活计。 没有过多的喧闹。 紫雁立在窗边远远看着那些下人,虽然都各自忙碌着并未显出懒怠,但也并没有时刻小心翼翼的紧绷感。 时不时还会调笑闲聊几句,显得一派闲适丝毫没有担忧会被主子瞧见问罪。 她从来,没在太子府见过这样平和的景象。 太子府的所有下人,也包括他们几个暗卫个个都如同身处刺满尖刀的洞窟,时时刻刻都活的小心翼翼。 看着看着她就恍了神,等到有人靠近猛然察觉过来,见到来人下意识紧绷起来的状态又松懈了几分。 管家带着个下人出现在紫雁的视线里,看朝向大抵就是奔着她这来的。 五皇子府里的管家看起来年岁真的不小了,盘起的头发都半数花白,甚至白发已经比黑色的更多。 但脚步还是很利索,一点都显不出老态。 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外,抬手想敲门才发现紫雁就在窗边立着,瞬时浮起了与晨间一般无二的笑意。 眼神里的慈爱使得眼角的皱纹都更深了几分。 才让人察觉出他有了几分年迈。 “姑娘,这会子可方便?” 第342章 寻白神医 温和的询问让紫雁缓缓抑下了放空的心绪。 走过去将门打开,老管家也没过多寒暄。 见到姑娘的面直接就朝旁挪了半步,将身后小厮和手中端着的托盘露了出来。 “咱府中啊,往常并没留过侍女,就灶房和浣洗的妇人也都年岁不小了,萧公子记挂着姑娘可能会没有换洗的衣裳。” “便叫我去准备两套,老头子眼都昏花了,这般岁数哪还能挑的出好看来。” 管家摊开手心示意小厮将衣裳递到前,解释道。 “只能随意叫人上成衣店选回来两件,也不知能不能合身,姑娘你看若是不好看,可也莫要嫌弃老头子没眼色。” “不合身便再去换个就是了。” 这番话说的客气又周到,让紫雁一时都没能找出合适的话来回应。 她的视线落在小厮手中的托盘上。 上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两套衣裳,看料子并不粗糙。 根本就不是一般侍女能得的上好质地,都可以比拟官宦家的娇养小姐身上穿的。 半晌紫雁才将视线从缤纷的颜色上移开,再次望向了即使没得到她出声,也耐心等着回应的管家脸上。 嘴唇微动,声量轻轻的询问。 第417章 “……萧公子?” 只见管家笑意更甚,立即回应道。 “是啊,就是晨间在前院和你说话的黑衣公子,那就是萧公子啊。” 可今晨在前院挑选下人的分明是个暗卫,脸上覆着恶鬼面,身上着了墨色夜行服。 一个暗卫,他不仅可以将自已暴露人前替主子选人,竟然还有自已的名姓。 连府里管家都要客客气气称上一声公子? 这种相处方式再次让紫雁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困惑,但不等她想明白,管家已经止住话茬,十分有度的做了告辞。 “那姑娘你便先看看合不合适,若是不成。”他转过身朝东院门处的下人说道。 “告知院外的人便可,他们会找到我。” 管家带着下人再次匆匆离开了,紫雁至到此时入五皇子府满打满算也还没到三个时辰。 可就在这短短三个时辰中,她什么都没做,反而连管家带下人已经三次到门外询问是否有不妥。 端着那本不该适合穿在她身的裙衫退进房间内,转眸又看见了桌面。 桌子上静静搁置着一盘好看的点心,分毫未动还淡淡散发着应季花蕊香甜。 那味道甜的她都感觉自已像是入了什么了不得的梦境。 乍然苏醒就会粉身碎骨。 苦笑中混杂着不知名的酸涩,她褪下温柔显出了重重疲惫,口中轻声喃喃。 “萧公子……” 是萧争方才拜托了管家,做了这看起来漫无目的又无关痛痒的小事。 也毫不避讳的告诉管家,若是对方询问。 不必隐瞒自已是谁。 奔着自已来的,反正如何也瞒不住,最后也还是要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来。 萧争将心里纷杂的思绪缓缓放下,将手头的图纸来来回回终于是大概补全,才劳神般叹出了一口气。 只那么微不可察,无意间的,就惹的蓝慕瑾将视线立即从图上线条移开,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累了?” 温温和和的关怀才让萧争觉察回神。 眨了下潋滟的大眼瞬时浮起个欣然的笑意,将桌上的图纸扯到了自已眼前不吝夸赞。 “你说说你,是长了个什么脑子?” “难道天生就是这么不公平,单单让你怎么这样聪明的不像话?” 这两句不像是好话的夸赞一出口,蓝慕瑾看萧争还没有要作罢的势头,以为还要接着从他嘴里扔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语。 结果萧争顺而直接枕靠在了他肩膀上,连话带人都充满了依赖。 “要是没有你,我估计什么都做不成。” 蓝慕瑾就随着午后偏斜进来的光线,嘴角扬起了个明媚的弧度,从身到心里都欢喜着,听着萧争不放心的催促。 “这东西不知道好不好用,你尽快叫人看看能不能造出来。” “都入夏了不能耽误太久,要么作物都该打籽儿了,赶不上进度也瞧不出效果。” 蓝慕瑾这才看向那涂涂改改有了个像样雏形的线条,早就想好了般给了准确回应。 “交给路行川吧。” 路行川就是那个带着工匠夜以继日赶工的朴实汉子,他除了是带头人,也是祖传的木匠手艺。 懂建造,会精巧。 所以当初才对萧争口中的“名师”实在感兴趣,满心都期盼着能见到那神秘到望不可及的设计高人。 ——萧大拿。 想到自已当时随口瞎说八道出来搪塞对方的名头,萧争忍不住噗嗤乐出了声。 又在蓝慕瑾好奇的注视下赶紧起了身。 着急忙慌的朝外跑。 “这个交给你了!我得先去找白先生求药!” 位于皇子府中院西面的药园子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十几日前耕种下去的药种有些已经有冒芽的势头。 虽然远远还看不见变化,但也是相对比较薄弱需要更费神看顾的时候。 白先生就在院子里弯着脊背,十分熟练的清理着碍手多余的,身边是不喊苦累,任劳任怨的薛不苦。 薛不苦忙忙叨叨的前后抢着帮师父将四周围该做的活全做了。 满心都存着想让师父早点回屋里休息的心思,跟个围着花园子里飞舞的蜂虫似的。 可忙坏了。 “神医大叔!” 白先生瞧着徒弟忙活正无奈的时候,从外头嗖嗖嗖连飞带跃又扑进来了一个黑影。 到了近前都没等看清是谁,就顺手把他要清理的幼苗给拔了。 眼疾手快到让白先生都惊的缩回了手,诧异的看着突然窜到近前的萧争。 听他过于热络又乖巧的询问。 “神医大叔你忙活什么呢?我帮你!你放着去歇着!我来就行了!” 满腔的热情都自一双亮晶晶的大眼里流露出来。 好似十分期盼能帮上什么忙似的,眼巴巴的等着白先生说话。 可白先生好一阵儿都没说话,沉默半晌眼里才有无奈将诧异替代。 伸着手指点在了萧争攥着幼苗的手背上。 “帮倒忙,将我才冒芽的草药都拔了。” 第343章 药物一知半解,请勿当做参考 “啊?!” 萧争抬手看了看自已捏着的那一小截嫩叶子,满眼疑惑眼神里还带了点嫌弃。 “……奥草药小时候长这样啊……神医大叔你刚才伸手,我以为你想拔了它呢!” 第418章 眼见着白先生都忍不住斜睨了自已一眼,萧争才显出了那么点羞愧似的。 将那已经被他捏蔫吧的一小丁点的幼苗……又塞回了土里。 白先生:…… 薛不苦满脸疑问的看着那被他一个指头戳进土里,看着都已经断掉的苗苗,挺难解的嘟囔。 “……这样也没法存活了,萧公子。” 碾都碾折了。 他一搭茬,萧争就像逮着了转开窘迫的话题,继而赶紧顺势接了话。 “哎不苦大夫,你教教我,怎么能种活你教教我,我能学会。” 这要求让薛不苦都没法应,毕竟自已不可能真的教萧争什么是什么草药。 在他眼里,萧争早就成了主子身份。 俩人根本就凑不到一块的话题让白先生更加无奈。 要叫萧争在他这药院子多待会儿,指不定满院子的草药都得白种。 当下交代薛不苦将手头的工具先收了,看向萧争随口问道。 “又有哪个捣蛋的受伤了?” 萧争赶紧信誓旦旦的保证,也一点不生分的贴着白先生说出了自已来意。 “神医大叔你放心,最近我都看着他们,哪个也没受伤!” “我来我是想问问,您医术高超能治那么多疑难病症,有没有能防治虫子的方子?” 说的云里雾里的也让白先生没有完全意会过来。 萧争其实是想着,白神医医术再好那也是医治活人,又不是种地的也不一定能了解这个。 怕无意间为难了别人才问的小心翼翼,奈何白先生理解错了,还以为他要防治蚊虫的药草,便不解的问道。 “听说有武功在身的人,可用内力驱蚊。” 萧争反应过来赶紧摆手,盯着满院子的土埂若有所思了一瞬,才指着脚下的幼苗开口。 “我是说防治虫患的药方,您常年种植草药,是不是也会想法子不叫虫子给咬了?” 有了准确的参照白先生才听懂他的来意。 笑呵呵的打趣他还真要种草药不成,就算不种草药难道要去种些花花草草。 而后才明白萧争说的是地里的粮食,想要是能做些驱虫,或许能增长一些收成。 去避免许多没必要的损失。 对于萧争能心系百姓口中温饱,白先生也觉得心里有了阵阵温暖。 他本就很喜爱萧争的性子活泛。 待人待物都会从心去主动为对方着想,哪怕对方与萧争非亲也非故,也会无意在言语举止间带出掩藏不住的良善。 何况白先生原先虽然居于深山,但亲手耕种也让其深感粒米珍贵。 而后又走入闹市,更显得柴米油盐是百姓过活中的重中之重,不可减缺。 当下寻了纸笔,写下了常用的一些名称。 有自来带毒性的植被,也有气味特殊的动物,还有一些让萧争瞧着都十分眼熟的剧毒。 ……比如砒霜。 等先生撂下毛笔,他低着眉梢滚动了下喉结,略显小心的补充道。 “……要防虫子,但粮食最后人还得吃。” 这家伙连毒药都给列出来了,萧争心想虫子可能是防住了,至了至了再毒死几个人。 白先生自然能听出萧争话里的意思,将毛笔搁置在架子上指着几个名称娓娓道来,细细给他做着解释。 从名称叫法,每样又是会有利用昆虫会避让的毒性或者气味,分别都在纸上做了简略的标注。 最后点到那味毒药时,也确实有了几分慎重。 “这是剧毒,若是不察服用会导致内脏受损,因而毙命。” “但这味药遇水融解,若是叶片与果实不紧凑的庄稼,是可以掺杂少量喷洒在叶片上。” “也因为有毒是能防虫的,随着庄稼生长风吹日晒也会渐渐垂散,渗不进被叶片包裹的果实。” “但。” 像是生怕萧争听不完全,白先生再加重的些许的语气,十分郑重。 “若是百姓在收获时节,忙乱采摘间擦蹭到身上,或是不过多注意清洗,便也难以避免发生中毒。” “还是需要慎重。” 等萧争拿着方子从药园离开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回去的脚步便没有来时那般风风火火,他便迈步间边思量,古代的毒其实有些杂,不能提取的那么纯粹。 毒性可能是没有那么巨大的效用的,再经野外挥发或许到时候就不知道刮的哪块土地里也不一定。 但他还是有点犯愁的不敢冒险。 想着要么就采用其余还算妥帖的方式,想到最后都耗神的心烦。 嘟囔了句“踏马费不了这脑子”,而后将那纸张三下两下折了起来,塞领口不看了。 再抬步就是朝着来时的方向跑的欢快。 不知道的全问蓝慕瑾! 他什么答案都有! 跑出去一段脚步略微停了停,转回头看向了府邸角落的住所方向,犹豫了只一瞬又想起来暗十说要去府外守着。 住处这会儿估计没人,最后只喃喃感叹了句。 “又好几天没回去了。” 才解开府禁两日,就有点想念被关在府里,百无聊赖没有事情做的日子。 即使来来去去溜达着闹腾,也被蓝慕瑾包容彻底不用收敛心性。 萧争不知道,暗十这次可是主动跑回了住处歇着。 第419章 哪怕是“被迫”气回去的,那也是他第一次主动躺到床上不起来。 暗十清楚知道暗八离开了,还听见他走之前犯愁的叹了口气。 等身后彻底没了声音,他又紧着腮帮子等了阵,才烦躁的转回头看了看。 确实没人了,只有桌上放着包裹严实的油纸包,一看就是暗八给他留的吃食。 他将面具扯了,心绪烦乱的盯着桌面看了一小会儿。 实在心思烦乱被气的没半点胃口,干脆又转回头当做自已睡着了算了。 但是他刚才被暗八回来怼了个正着,根本没有去擦洗自已的耳朵,这会儿莫名还是总感觉耳垂上湿漉漉的。 可太他娘的难受了。 难受到忍不住贴着枕边在平滑的缎面上来回蹭了蹭,意图蹭掉让自已别扭至极的感受。 蹭着蹭着反倒又把耳朵给蹭红了,呼呼发着热连带着蹭乱的头发丝,传来阵阵摩擦出来的耳鸣。 让自已这副受气的德行给郁闷的更加烦躁。 脑子里反反复复总是浮现那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脸,根本就平复不下心绪。 烦着烦着,或许是在府外看守了一夜,竟然思绪开始混沌。 真给睡了过去。 第344章 叫声哥哥不说出去 白先生之前为了让暗十尽少的牵动内伤,便在汤药中加了味既无伤大雅,又能让人感到一点困倦的药。 想着若是暗十精力不那么旺盛,应该就不会再急着朝外跑了。 暗十昨夜到主院之前,是喝了汤药的,所以一直都显得有点倦怠。 今日已经到午时了,他既没吃东西,也没喝药。 就那么空着肚子侧躺在床板上迷糊了过去,脸颊边就贴着他蹭了半天的细腻面料,即使在略显闷热的季节里。 都显出了淡淡的冰凉。 周围都陷入了一片安静,他这一迷糊,直接就半睡半醒的迷糊过去了许久。 虚掩的门被修长的指尖轻轻推开,发出了几不可察的丁点轻响。 刚回府的暗十二踏进门槛,借着还没黑透的天色看向暗十的床榻方向。 正看见还没苏醒的人,背对门口蜷缩着。 没有因为他进门时的轻响出现反应,只穿着衣裳也没遮盖,好似睡梦中被冷到了似的。 有那么些用手捞被子的意图痕迹。 暗十确实是睡着睡着觉得有点发冷,可能是窗户和门没关,总能感到后背和脖子总有那么阵阵凉风吹过来。 所以他迷迷糊糊捞被子,却因为被子恰好被压在腿下头,扯了下也没扯动多少。 最后只抻扯着个被角搭在腿上一小截,比没盖强不多点。 后来他越来越觉得有些冷,甚至感觉有人在朝着自已后脖颈吹气,迷糊中他就打了个冷颤。 耳边突然就凑过来个人影,他下意识侧过头看,正对上一双熠熠生辉不似真实的桃花眼。 眼波流转,里头粼粼情意无比坦然的递送,让暗十的脑子轰的一声就乱套了。 伴随着对面人一声亲切的“小十”,他整个人都跟即刻见了鬼一样的惊恐悚然。 从头到脚的汗毛都好像被冰碴子捋直了。 反应极大的朝旁躲,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 “嘭”的一声,就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磕的他头昏脑涨挪动不了一点点。 立在床边的暗十二百思不得其解的盯着睡梦中的暗十。 看着他跟做了噩梦似的,冷不丁就炸毛一下子。 连踢带踹作势看着是在打人。 结果因为是侧躺在床上的,折腾间动作太大。 堪堪枕在枕头上的脑袋出溜一下子就磕在了床板上。 磕出了清晰“嘭”的一声。 暗十二下意识本来伸手想给他抻起来,结果发现就这样结结实实的撞一下子,暗十居然都还没醒! 并且做着噩梦,吼出了一声“滚开!” 听着脾气挺大的,但怎么就让他察觉着有那么点哆哆嗦嗦被吓坏了的劲头。 “噗嗤……” 滑稽样逗的暗十二发出短促的一声笑,当下也没再打算直接叫醒他,反而想着故意逗弄逗弄。 噩梦里的暗十简直是跑也跑不了,躲也躲不开,就被近在咫尺那张娇俏眉目吓得只能一个劲儿朝边上缩。 他的巴掌次次都卯劲扬起来,却显得十分虚浮无力,只能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这吓人的玩意越靠越近。 悚然彻底中。 眼前那个好看的人停在了与他咫尺之遥,就静静地看着,看他自已折腾。 无论怎么发脾气都没用,就那么看着。 那双桃花眸中既有戏谑又有逗弄,最后突然绽开了得逞的笑意,猛然凑到了他脸边上。 真真实实的温热呼吸以汹涌之势喷薄到了他脸上,灼烫的气息也无可避免的燎到了他的耳垂。 他匆忙才反应过来想抬手捂。 结果被又一把攥住了手腕子,那人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耳朵上。 “你个混蛋撒嘴——!” 清晰的痛感刺激他的惊叫终于冲破了嗓门,人也跟着醒了过来。 乍然一睁眼,满目都是一片漆黑。 他懵然反应迟钝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已原来刚才是做的噩梦。 第420章 做的什么狗屁缺心眼的梦!! 都没等他懊恼,旁边瞬时传过来了一声轻笑,惊的暗十猛的想翻身而起。 结果一转头的时候耳朵就被扯疼了。 他这才意识过来,确实有人揪着自已的耳朵。 “暗十二!” 暗十恼羞成怒一把拍开了暗十二揪自已耳朵的手,气呼呼的接着吼了一嗓子。 “你是不是闲的!” “你!” “找打是不是!!!” 眼见着暗十二本来就狭长的眼睛这会儿乐的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叫暗十在这还没点灯的昏暗光线下,都能清晰捕捉到对方眼神里的调侃。 心觉自已做噩梦丢脸被他给逮了正着,怒气冲冲连着扔出去了好几句。 “我看你是想找打!” “笑什么笑!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差不多得了你还没做过梦了不成!再笑我可踹你了!!!” 说完他就直接抬腿蹬出去了一脚,都蓄力踹出去了才发现自已根本就没脱鞋。 若是真蹬上可真得给对方身上留个大鞋印子。 慌忙中下意识就收了几分力道,暗十二也是躲的快。 也就虚虚挨上了一点,暗十的脚腕子就被他给攥住了,提着脚踝满脸嫌弃的说着气人的话。 “喊什么喊!” “没大没小你还动上脚了?” 暗十嗖一下子将脚给收了回去,气鼓鼓的盘坐在床边沉着脸一言不发,打算不再搭理这惯会嘲笑自已的人。 却不想暗十二反而更觉得他这副反应有趣,别有意味的故意逗他。 “做梦那肯定是要做的,就是没梦见过混蛋哈哈哈哈哈……” “是哪个混蛋呀……哈哈哈哈是不是暗八说的白日里来的那个……” 他还是头回看见暗十这副吃了瘪的傻样,越想越乐的停不下来。 给暗十气的,扯过枕头就要朝他那个欠揍的脸上凿。 枕头软乎乎轻飘飘的根本就打不疼,被暗十二轻易就挡下了,边笑边叨叨着。 “哎呀你要不然叫声哥哥听听,你这丢人的傻样,保准我不让别人知道……哎哎哎哎???” 逗弄过头给惹急了,暗十整个就跟着了火似的气炸了,叮咣叮咣从床上窜了下去,气势汹汹的要逮着他揍。 平日里暗十就是个暴脾气,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不容易了,真气性上头暗十二也觉得遭不住。 当下根本就没犹豫,撒丫子就朝屋外头跑。 第345章 你不要我要 俩人就那么叽里咣啷造着动静。 从屋里飞速追到了院里,借着刚刚升起还算皎洁的月亮。 在院中来了好一阵你追我逃。 一个只顾着卯劲撒气追,一个仗着自已轻功好左藏右躲,半天了根本逮不着。 反倒让还未完全养好伤的暗十只能停下了追赶,立在院子正中气喘吁吁。 那个模样看着更生气了。 轻功好!轻功好了不起?! 他暗自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尽快恢复体能再研习轻功,不能光想着保持一副单一的铜筋铁骨。 硬碰硬自来就已经是吃亏了。 从那日差点死在对手手上,这十几日的养伤时间里,暗十早已经转变了当初你死我活的心态,更加深刻懂得。 只有方方面面都比对手强,才有真正的胜算。 比如北,轻功佼佼,力量也惊人,为了锻炼体魄常年佩戴重铁。 所以他胆敢做出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敢擅自偏离主命听从自已的决定,也是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 回过神暗十又在心里唾弃自已,轻易就被对方一而再羞辱,还不是因为自已确实不如对方轻功好。 也没有对方精明。 愤怒的人突然安静了,让暗十二察觉他的不同寻常当下也不再出声。 就盯着暗十默默恍神了好半晌,再动作的时候却是看向了府墙的方向。 在一片黢黑中仿似真能看见了什么东西。 暗十二顺着他的视线定睛看了好一阵,都无法确认墙角底下真是有什么东西吗? 最后干脆他也不猜了,脚步轻盈的朝对面奔了两步,身形迅速的一跃而过,等暗十回过神反应过来。 他已经翩翩然落到了墙角黑暗处。 这下暗十可紧张了,急的朝那个方向疾奔了两步又堪堪止住。 结结巴巴口不择言,有了点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个劲儿。 “你你你上墙嘎啦里干什么去了!大晚上!黢黑!” “逮老鼠去了你!!” 喊着喊着等看到暗十二弯身从墙角捞起了一堆铁疙瘩,就显得声音变小了一些,一时间周围突然安静了片刻。 只剩了金属发出的磕碰动静。 叮叮咣咣每一下都撞在暗十的耳边心头,刺激的他浑身不自在,掩饰般的故意臭脾气。 “能不能撒手扔了!什么东西你都捡!” “沾一身土!!别朝屋里拿全是土!!!” 但他尽管喊的声音挺大,暗十二就像听不见的似的绕过他伸过来的手,拎着东西就不撒手。 “挺好的东西你扔了它干什么?” 暗十不说话,捞不着他就直接跟个门神似的挡在了屋门外头,截住了暗十二的去路。 第421章 “扔回去!” 俩人各不相让的站在院里对峙了片刻,暗十二挺无所谓的眨眨眼,居然将手里提着的重铁直接搂进了怀里。 “你不要拉倒!” “扔墙角落灰!生锈!你不要我要!” “你扔了,我捡了,你不要我要行了吧?让开让开……” 他也不管暗十气敷敷的反应,直接用肩膀撞了对方一下,嗖嗖嗖就又窜回了屋里。 没一会儿房间里就有微弱的灯光洒落。 暗十不发一语心事重重的迈入门槛时,就看见那副护腕就又被重新搁置在了靠墙的桌子角落。 静静待在了本来的位置。 心里存了一大口气,暗十是怎么都匀不下去,但他突然也不想再跟暗十二揪扯下去。 整个人都显出了几分疲累,有气无力的转开了话题。 “你不是在客栈外守着那个外邦人?怎么又回来了。” 暗十二捡出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会儿已经将自已护腕扯松了,打算将沾染了一身灰的衣裳给换掉。 笑了一声还是没什么所谓的态度。 “皇宫里派了人守在客栈周围,有宫里盯着,哪还用的上我?” 宫里派人就是天子的意思。 大致也是因着早朝时候公主赞丽的那番话,不论是心仪五殿下还是有用和亲奉上国土的心思。 这话只要说出了,即使是没多少真心实意的假话。 帝王也会将假的变成真的。 这消息暗十二在回住处之前就已经先去主院禀报给了主子,只不过因为进府之前暗八拦住了他。 说是担心暗十情绪有些不好,让他抽空回来看看这个正在别扭的暴脾气。 “要不是暗八不放心让我回来瞅你一眼,我哪能匆匆忙忙就从主院跑回来?怎么也得跟阿九再多说两句话。” 这话暗十二也就是瞎说,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他怎么可能再久留主院。 就算萧争想跟自已说话,主子那脸上冒的冰碴可都快要给他戳死。 好像哪怕多待一小会儿,就跟耽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在蓝慕瑾眼里那可不就是了不得的事,自萧争午时跟他撒了娇。 从膳食撤下去,到画那个奇怪图纸,又等着萧争匆匆忙忙的跑去了药院子,蓝慕瑾可满心都盼着天黑呢。 好不容易萧争从白先生那儿回来了,将问个不停的问题也搞清楚了,天也快黑了,终于离休息的时辰也不远了。 晚膳才刚撤下,就又闯进来了个暗十二。 虽然暗十二是正正经经带着消息回来的。 宫中派侍卫将客栈给看守了起来,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赞丽公主安危”。 实际也就变相的监视。 接下来,龙椅上的人为了那不知真假的外邦国土,恐怕是真的要舍下去些什么。 至于是不是真要损失到蓝慕瑾身上,一时还不得而知。 将消息带到时,蓝慕瑾还是面容平淡温和的模样,这些事他早就在心中有许多计较。 直到眼睁睁的看着萧争又跟看见了亲人似的,兴高采烈的就扑了出去,凑到暗十二边上说说笑笑不亦乐乎。 好一会儿都不打算让人走。 他那个脸色,一点,一点,黑了。 萧争背对着他压根不知道,暗十二那可是个通透的,立马就察觉了出来。 逗了两句贫嘴半会儿都没再留。 说了句“走了”,走的悄无声息。 快到消失在还没完全黑下的天色里跟个鬼魅似的。 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作风倒叫萧争觉出了几分新奇。 “这兔崽子怎么跑这么快??” 第346章 挤 但等他转身走回内殿,就完全知道了原因。 就那么立在对面跟蓝慕瑾对视,瞪着对方的眼睛,都能从里边清清楚楚刨出来一大堆醋意。 萧争忍住想翻个白眼的冲动,作出了一副看不懂的傻德行明知故问。 “你怎么好像不大高兴似的?” 蓝慕瑾盯着他面无表情,也没说话。 “是不是太累,该休息了?” 天知道萧争只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废话闹着玩,却眼见着方才还明显在生气的人立即就缓和了脸色。 满眼的醋意也瞬时消失了个彻底,只有眼底汩汩散发着幽深的别有意味。 “是该休息了。” ……??? 懵了好半天,萧争才猛然想起来自已午膳时好像是嘴欠承诺了什么,立马那个讨人嫌的气人德行就垮了,抿着嘴笑了一声。 “……还早呢,天都没黑透呢。” 结果他这才算是说了句废话,蓝慕瑾根本就不理会他惯会找理由,直接抬步走到了寝殿门处。 远远朝着守在院门处的下人吩咐。 “备热水。” 仿佛也感受到了主子语气,那些下人手脚比平时还要麻利。 没一会儿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就已经忙活了好几趟,眼看着就要将屋子里那大浴桶给灌满。 蓝慕瑾就在桌边静静地盯着下人忙活,盯的下人更加不敢放慢动作,急头白脸的也不管会不会溅出水花。 看的坐在床边抿着嘴的萧争都无语,无语自已脑子一抽就那么嘴欠。 什么晚点睡,真是给自已找事儿。 第422章 看蓝慕瑾那个样,他都怀疑今晚根本都不是晚睡那么简单了。 ……恐怕结果就是没多大会儿能睡。 见蓝慕瑾一言不发的还在盯着下人动作,萧争歪头瞟向床头角落,心怀忐忑的悄悄伸手拉开了床头屉。 抻着脖子往里瞧,看见之前自已明明已经拿走过一个,应该只剩一个的药瓶。 ……莫名其妙又变成了俩。 ……?!??!!! 卧槽果然这狗东西他就会那么干! 心里一边骂着街,萧争伸手进去就捞出来一瓶,想着趁蓝慕瑾没注意先藏起来一个。 结果他刚攥手里还没来的及朝边上找地方塞。 对面那双灼灼的视线就早不知何时看过来了,眼角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啪嗒”一声,萧争又把瓶子扔了回去。 盘腿坐在床边没了动作,撅着嘴。 靠。 主殿里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了中央那个大浴桶冒着偶尔能瞥见的热气。 丝丝袅袅,就如情人眸底浮现的满腔情意,涓涓潺潺。 等到卓立挺拔的身影都立在眼前挡住大部分光线,萧争才将撅了半天的嘴朝对方衣衫前襟上蹭了蹭。 即使蟒袍上的纹路依旧有些许不平的生涩。 那也是萧争最熟悉的质感,又好闻,又安稳。 即便如此,他本就无力挺着的脊背也又颓然下去了些许,委屈巴拉的嘟囔。 “天才刚黑,这老早的这也太早了!” 不等他唠叨磨蹭完就整个被圈着抱了起来,他这还想着能拖一阵是一阵呢,当下挺不服气的挣扎扭动了下。 没掌握好力道差点后仰着摔下去,意料之中的被捞着后脊背贴在身上紧紧搂抱着。 失重的惯性使得蓝慕瑾也没稳得住,直直搂着怀里人朝床上摔过去。 即将沾到床榻前,即使上头铺的被褥宣腾腾软的很,蓝慕瑾也还是下意识揽着换了个角度。 侧着倒在了床榻上,将臂弯里的人护的严严实实。 让萧争只不过因为没有着力点不小心鼻尖碰在了他的下颌上。 冷不丁还真是吓了萧争一跳,耳边发出了磕撞的动静,倒叫他习惯性朝对方怀里缩了。 蓝慕瑾本来想问问萧争有没有撞疼,垂下视线就看见萧争怂哒哒的,正好蜷缩着还没反应过来。 神似个躲麻烦的猫儿。 他想捏捏萧争鼻尖的手就转而从那瑟缩的肩后抚过,寸寸掠过流畅的脊背弧线。 随后停在纤细的腰身上。 宽宽的腰封束起窄窄的腰,墨色布料将那柔韧精瘦的线条展露的更加清晰,暗卫服服帖柔软。 让蓝慕瑾手心握住的是仿佛只有薄薄遮挡,触感细腻。 忍不住在因为蜷着膝盖而绷起的臀上捏了一把,惹的萧争抵着他胸口朝外推着嚷嚷。 “干什么干什么!那洗澡水不是用来洗澡的?不洗澡了?” 他喋喋不休的还想再说什么,后边的话全部都被堵在喷薄的温热与柔软中,继而索求缠舐了阵。 整个人又被圈着腿弯从仰躺抱了起来。 抱着他的人贴在他脖子边上又蹭又亲,等走到浴桶边上萧争已经感觉到自已腰封被扯松了。 “等会儿……等!” “神医大叔给的解药!别掉水里湿了!” 抻扯间蓝慕瑾从萧争衣领里摸出个小纸包,好像是一包药丸。 他此时也根本无心多问是什么药,随手抛到了几步外的桌子上。 什么事都明日在说。 本来紧绷的精神就随着衣衫的松懈也放松了下去。 抽丝剥茧般片刻功夫萧争就被连扒带扯,从包裹中褪了个精光。 只剩了光溜溜的身材曲线。 被托在身后的灼热掌心缓缓放入了水中,温水即刻将他浑身包裹,缓缓抚动着一天疲劳的精神。 萧争泡在温水中轻轻发出了一声喟叹,转瞬的功夫水花四溅。 身上又压上了一个人的重量。 沉重的压迫感让他差点软进水里,后背贴着硬邦邦的桶壁没了丝毫挪动的空隙。 “你……一起洗是不是有点挤……” 说着就感觉自已撑着的膝盖被圈着抬起。 眼前的人热腾腾的躯体紧紧靠在他身上,浸出汗意的体温甚至显得比热水还要滚烫。 缱绻的薄唇轻轻含舐着他的耳垂,低沉声量缓缓送进耳中。 “不挤,挤一挤。” 恍惚间热水和体温都将萧争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带着薄茧的掌心从身后寸寸擦过,将他泛凉的体温也仿似点燃。 半仰着也不用他着力,腰后的宽厚手掌就能将他托稳。 水波撩动间,那早就蓄势待发的抵触。 早就来去摩挲着他没入水中的每一分。 情至深,贴在脸颊边温柔亲吻的人将他腰身勒紧。 “阿争,你好凉。” 好似一块沉在清澈湖底的璞玉,散发着让人想揉进心里的冰凉,细腻,柔软。 萧争没感觉到自已凉,但他感觉贴在身边的人很烫,烫的就像在发热。 冒着看不见的微小火焰,真的就在显得那么拥挤中,试图挤一挤。 “哎等……!” 萧争攥着桶边沿,只喊出了俩字,又戛然而止,满脸通红的看着水面晃动。 第423章 水花撩动。 第347章 不会冷 水面起起伏伏,让萧争半仰着显的十分头晕,体内的触感也随着水流显得温温热热的。 但后肩紧紧贴靠着桶壁这个姿势十分难坚持,使得他控制不住的紧张。 “阿争,你放松点。” 萧争的下巴都已经被波荡的水面沾湿,脸颊泛着微红,挂着被温水烘托起来的汗意。 他侧开角度躲开了蓝慕瑾贴过来的唇瓣,微痒的碰触就零零星星的落到了他脖颈耳后,他深吸了口气。 浸泡在浴桶中的手臂突然挥动打在了蓝慕瑾身上,噼啪溅起一溜水花,没好气的哼哼。 “你再往下压我!啊啊我就要被淹死在浴桶里了……啊啊啊……” 哼哼了几声就感觉自已脊背后的力道将他托举,然后他没入水中的身体就脱离了水面。 锁骨胸膛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突然就凉飕飕的。 底下的温热依旧还在,顺着他被盘起的腿弯显得更加暖意重重,让他有了一种冰火两重天的别扭感。 即使后背有托举着的力道,仿佛浮在水面的眩晕感还是让萧争没有办法着力。 只能紧紧用腿弯圈着对方精瘦的腰身。 “我不要在水面上,有点冷你撒手我要泡着。” 萧争说冷,下一秒皮肤就贴上了灼热的胸膛。 在他体温还没开始泛凉之前,就已经被另一股温暖包裹。 紧紧贴抱的他的人揽着他的后肩,温柔亲吻掉他脸上渗出的汗意,低低开口安抚。 “不会冷。” 而后伴随着体温远远近近,水面随之起伏晃动,荡起阵阵柔和的波浪。 就像随风而涌至的浪花那样,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冲刷到萧争裸露的胸口肩臂。 让他一直都能感到水流的暖意。 直至水温都开始变得不那么热了,蓝慕瑾担忧萧争真的会着凉,才暂时起身将被水面晃晕显得瘫软的人给抱了出来。 仔仔细细用棉毯包裹,擦拭掉身上的水分。 才扯过被子像抱个婴孩似的把萧争给放置到了温软中,扯了扯被角盖了一半在身上,继而又紧紧贴过去。 继续磨蹭着。 萧争生无可恋的低头朝被子里看了一眼,便没什么反应的懒懒在被子缩着。 虽然缩不起来。 他听见床头的小屉被拉开了,又听见蓝慕瑾带着点调侃的询问他。 “你将瓶子全藏起来,有什么用。” “没有也不是不成。” 确实也不是不成,但萧争之所以总想藏那些药瓶,还不是吃准了蓝慕瑾心疼自已,根本就舍不得自已受半点罪。 如他所说,这一夜歇的有点晚。 折腾来折腾去萧争感到十分疲累,所以第二日就起晚了。 而自昨日下了早朝,天子就没再有召见的旨意。 唯有番国公主留宿的城东客栈被宫内侍卫军看守,严谨庄重别说什么刺客,围的连个鸟几乎都快快飞不进去。 客栈门外的街头也没了往日的热闹,摊贩百姓根本没有胆子在皇宫铁卫的眼前吆喝买卖。 为了小命安稳,还是保守的早就收了摊位回家去了。 其实侍卫军也并未限制赞丽的自由,但只若是她走出了这客栈门,就自发有侍卫军尾随身后保持五步距离。 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说是奉命保护公主安危。 铁面寒霜的侍卫军只听帝王吩咐,根本不作任何商量余地,即刻连公主赞丽身边那个身高足有九尺,膀大腰圆的壮汉都显得多余的很了。 这样一来无论赞丽想去到何处,都无法摆脱身后时刻有人盯着。 尝试了两次无果,番国公主脸色不大好的返回了客栈里,往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倒真有了股子大家闺秀,二门不迈的既视感。 她不出现,近日也没再有别的皇子到场拜访过,甚至连之前事无巨细处处妥帖关照着的太子。 也没再派人送过东西。 对此蓝慕瑾自然不关心,如今比起番公主暂住皇城。 城里关于五皇子断袖之癖的流言才更有汹涌之势。 也不知是朝臣私下里讨论给引发到层出不穷,还是某个对手故意给推了一把。 反正流言遍布大街小巷根本不知从何而起,又被何人迅速传播到沸沸扬扬。 能宣扬至此,确实是有人有意为之。 首先四皇子根本就待不住,他生怕赞丽要与蓝慕瑾和亲这事儿还会有转圜的余地,何况如今宫里还派了侍卫军看守。 摆明了皇帝是将这条捷径放在了心上。 想顺势将番国给收入囊中。 四皇子当然不能完全猜测出天子心中的想法。 但越是不知他就越慌的安不下心,以探望母妃为由先是去了天玑殿。 小心翼翼试探着想从帝王那儿寻出个蛛丝马迹,但以他直来直去的脑子,完全都无法洞悉天子的想法。 只被天玑殿里的气氛给压得大气不敢出,而后才匆匆告退去了灼华宫。 成年的皇子不能在后宫久留,即使是自已亲生血缘的母妃。 在这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的阴寒宫墙内,也不得不遵循着诸多避讳。 不过短短一炷香,四皇子就疾步出了后宫,直接回了宫外府邸。 第424章 之后便是胡乱将本就四散的谣言给大肆渲染,在无法预料帝王下一步打算的情形下,只能揣着目的先让蓝慕瑾断袖传的人尽皆知。 蓝慕瑾的名声好赖四皇子不在乎,反正只要传出他不可能娶的公主赞丽就行。 就不相信了,那赞丽好歹也是这附属国唯一的公主,再怎么也是金枝玉叶被番王和少王爷捧在心尖上的。 明知蓝慕瑾不喜女色,这番王难不成还偏要咬牙将就了不成。 但四皇子不知的是,他的动向全部都能叫别人猜的到,因此传播谣言也会颇受阻力。 首先太子就不会让他捣这个乱,在太子心里如今已经完完全全将四皇子视作与蓝慕瑾一派。 甚至猜忌四皇子这些年依附自已恐怕早就阳奉阴违,甚至自幼就有意自已亲近的做法,大有可能是灼华宫里那位的教导。 第348章 可惜 除了太子府,三皇子私下也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赞丽去而复返本就是三皇子使出的把戏,费心将这波麻烦好不容易引回了皇城。 若轻易就叫蓝慕瑾胡诌个荒唐由头就避开,他着实是不能甘心。 这么多年的藏锋露拙,无时无刻不在隐忍。 就在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谦和表象之下,三皇子冻彻冰寒的心底里并未将别人放在眼中,甚至连太子都不算个强劲对手。 唯有蓝慕瑾。 无论是心性还是谋划,永远都是不定数。 叫他似乎永远都猜不透这个人的最终目的。 这种猜不透的感受太过强烈,好似若是不将这个人先除掉,筹谋好的一切总有一天会被斩掉绷着的一根弦。 功亏一篑。 溃不成军。 而在两方都极力拦阻的情形下,四皇子还依旧能将消息在短期内传播的这样顺利和迅速。 归根结底最终却是被二皇子暗地里帮了一把。 二皇子这么做好似就是顺手而为,反正他自来就是个看不惯心口不一的心性,只要能给太子府和三皇子府添堵。 他就何乐而不为。 但蓝长忆心里也并不似表面那样只是嫉恶如仇,生于皇家永远都避不开尔虞我诈。 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下里,见招拆招已经叫他麻木。 他只是想不清楚蓝慕瑾这么做究竟是要做什么。 至少以往常的作风,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避开附属国提出的和亲。 坊间传言里五皇子的名声也并不好,不仅冷血绝情,更是心如磐石好似无间地狱里的判官转世。 可即便如此,五皇子仍旧是每个人意识中最终能坐上高位的那个。 轻易就又自扣了个不喜女色的名头,那便会被揪着子嗣艰难的由头大肆朝身上泼脏水,稳固的地位绝对要被动摇了。 伤敌一千,自损了八百。 二皇子不清楚他是还有什么其他目的,不过蓝慕瑾向来智勇双全,自小到如今也没吃过几次大亏。 筹谋的心性绝不可能是一般浅显,思虑许久,二皇子还是吩咐下去顺了他的势。 且看蓝慕瑾最后能赢到几何。 谣言就这样被推波助澜发酵着,在几日间传的沸沸扬扬,不仅皇城内外甚至已经传播出去了老远。 差不多已经快人尽皆知。 外头论五皇子论的热火朝天,可五皇子府内却无比安静。 安稳到那些不好听的声音半点都没被传进萧争的耳朵里。 萧争目前还不能出府,只能在蓝慕瑾忙碌于外的时候,尽量将府内的事情给他分忧。 只一门心思的想让蓝慕瑾每日回府后,就能不再被糟心的事情烦扰。 但萧争也完全不知道,那每日出现在他眼前都挂着欣然喜悦的人。 是顶着铺天盖地层出不穷的压力,只用坚实磊落的肩头,扛下所有难听的言语。 谨小慎微到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在萧争眼前提此事半句。 他怕他的阿争担心,他怕他的阿争愧疚。 他的阿争心地良善,若是得知了恐怕要将一切过错怪到自已身上,再去装的无所畏惧的模样,偷偷去难受。 最近几日皇城里几乎没有了什么动静,蓝慕瑾抽身要看顾辖地修渠引流灌溉作物的事,忙到回府的时辰几乎越来越晚。 只有暗八随身看护,其余暗卫全部被他留在府中守着萧争。 暗七与暗十一隐在下人院子看守了好几日,也并未察觉到那个混进来的细作有任何目的性的动作。 反而因着这几日萧争暂时安排下事情给她做,紫雁还被管家像照顾个客人那般时不时询问一二,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最后也不在住处心绪不安的等待了,迈出房门到附近主动帮着灶房和浣洗院子的婆子打下手。 作为一个并没有当过丫鬟的暗卫,尤其是太子倾力教导出来的女暗卫。 这些粗使活计本不应该信手拈来。 但紫雁与太子府其余几个暗卫都不一样。 青鸾,朱雀,玄翼都是自太子出宫立府就跟在身边的,或许是太子早年就已经传出了沉迷女色的苗头。 天子也不不知是何意的,就真的将送至太子府的暗卫全部挑选了女子。 太子势力强大又是皇储君,这么多年身边的四个暗卫也没被算计折损。 反而是不知因何缘,是被太子亲自处置了一个。 第425章 而紫雁,也是在那之后被太子亲手所救。 补全了这个空缺。 紫雁入太子府时已经十五年岁,在成为一个暗卫之前,在落魄到差点沦落风尘之前。 她也只是个伴在爹娘身边的文静姑娘。 母亲做饭时她帮着添柴,母亲缝补时她在旁挑烛火,母亲浣洗时她就帮着晾晒衣裳。 这些,她拾起来都是十分娴熟的。 将手中拧干的被单抖了抖,细致抻开褶皱,她就有些恍神了。 如今她已长成亭亭玉立。 可却再也无法帮晚归的父亲端上一杯热水,为操劳的母亲分担任何一点负累。 甚至还能苟活在这世上,连个真正的名姓身份都不能有。 “姑娘真是个勤快的,又乖巧还懂事。” 已经被紫雁主动分担着忙活的婆子乐的都眯了眼,边手上利索的迅速做着手头的事,嘴里不停夸赞着。 “瞧瞧,生的还这样标致,将来谁娶了得是多大福气哟!” 这突如其来的调侃让紫雁瞬时回了神,也没接茬只是温和的笑了笑。 浣洗婆子与她接触了两回,早就了解了这就是个不爱言语的性子,每次说话,声音小小的像是怕吓着谁。 当下心里更加感叹这小姑娘可真不错,长得还怪好。 这么想着岁数大的妇人也不知道什么叫害臊,就那么直呛呛毫不避讳的盯着紫雁脸上瞧,不住的感叹模样生的真好。 凭这姿色,若是叫主子瞧上了当个通房也不一定。 可惜…… 婆子眼神再次落到紫雁莹白纤细的脖颈上,盯着侧颈至耳际那道浅淡的疤痕看了半晌。 默不作声不住的遗憾,可惜这脸上有痕迹,她破了相了。 虽然那疤痕乍一看并不明显,但紫雁肤色很白,只要仔细一瞧还是能看清楚的。 模样生的再好,有瑕的容貌也是不能叫贵人满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留了那么长一道疤,真是太可惜喽。 第349章 有没有脾气 一道浅显的疤痕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去路。 婆子感叹了半晌,觉得这么乖巧听话的个姑娘不能得上富贵可太可惜了。 不过若真是得了青睐进了高墙大院做小妾。 凭这么老实的性子,估计也得受欺负。 小妾说好听了是个枕边人,说不好听了那就是奴才,只要当家主母撂个脸色发了怒,生死去留还不仅仅是一句话的事。 还不如在普通人家明媒正娶来的舒坦。 想着想着那婆子突然就开了窍,心说这小姑娘脸上破点相不怕,攀不上贵人许给自已侄子还是挺不错的。 不说能有多富贵,吃穿那肯定是不愁。 看上了紫雁安静的性子,想着想着她脸上的笑更深了,朝近走了几分试探道。 “姑娘啊,瞧你年岁也不小了,还没许婆家呢?” “看我跟你挺投缘的,我娘家恰好有个侄子,今年二十有三了还未娶妻,我瞧着与你也般配……” 这明显不对的话茬让紫雁手里的动作顿了一瞬。 脸上的神情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点抵触,她垂着视线无措的迅速抻扯手里的布料。 视线落在自已手背上已经明显消退许多的疤痕上,眼神闪烁依旧没有说话。 殿下给她的药膏十分见效,才不过二十来日,她这些疤痕与当初相比,都已经浅淡到快要看不清。 若是能再用久一些,或许能消个大概也不一定。 可惜,那一小瓶药膏已经见底,即使她十分拮据舍不得最近只用那么一丁点。 也几乎快要没有了。 在东院外树梢观望的暗七并不能听清两人的谈话,因着为了不被发现也选了相距较远的地方,也不敢大意使用内力探听。 这两日也只能瞧见这女子在主动帮手。 根本就看不出是存了什么意图。 猜测思虑间身边扑簌簌就出现了轻响,树杈几乎没有出现太大晃动。 暗七之前心疼暗十一在树梢上蹲的太久疲累,便提出让他先回去休息,过阵再回来换自已。 两个人替换着总比没日没夜全守在这熬着强。 所以身边出现动静暗七以为是暗十一又跑回来找自已了,转头还没开口就对上了暗十二笑意盈盈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 随后在暗七眼睁睁的注视下,暗十二就那么懒懒散散的往树杈上一靠。 百无聊赖的朝着方才暗七观望的方向看。 “阿九心疼你盯了好几日,叫我来替替你。” 有暗九时刻记挂着自已,暗七心里当然是感动的,但他还是想着推辞自已亲自守着。 “在府里有什么可疲累的,还是我守着,这细作动向实在叫人难猜,若是这个当口不小心出了岔子……” 意料之中暗十二就知道他会拒绝,整个人都一副无所谓的德行,依靠着枝干立马接了岔。 “你听听她在说什么,不就更好猜了?” 说完立马探出了几分内力灌入双耳,聚精会神的听着丫鬟和婆子的闲话。 让察觉出他已经散出内力的暗七拍了他一下,匆忙警告道。 “她可是个有武功在身的暗卫!你这样岂不是直接告诉了他你的踪迹?” 结果暗十二不仅没收了内力,还显得一点都不着急。 第426章 理所当然的应和着,都笑出了声。 “是啊她自已都是个暗卫,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府里四处都可能埋伏着暗卫?” “堂堂五皇子,有四五个暗卫守在府内那还不是平常的很。” “自家府里,我就在这树上挂着,管的着吗她。” 暗七:…… 明明就是挺欠揍的一番话,竟然叫暗七觉得有点无言以对。 只能皱着眉看着暗十二跟打盹似的在旁边树上半靠着。 饶有兴致的听着不远处的细作和婆子说话。 听了几句还笑了一声,随口开始轰暗七。 “你快回去歇会儿,到天黑再来换我,夜里我再去府外看顾着暗十。” 自从城东客栈被宫里侍卫军给看守,暗十二几乎就没怎么待在外头,只是在暗八随主子离开的时候就跟暗十守在府外。 毕竟那死心眼多少还有内伤没痊愈,暗八不放心,暗十二也不能放心。 见他执意攥着树干不走了,瞧热闹瞧的津津有味,暗七缓缓呼了口气决定先回去。 毕竟这青天白日,人来人往。 那细作也不可能在此时能有什么动作,需要着重注意的还得是夜半,等天黑前再来换暗十二也可。 暗七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了下去,枝头只剩了暗十二跟提不起多少力气似的半依靠着朝远处瞧。 正听见那婆子见紫雁一直不言语,锲而不舍滔滔不绝的开始夸赞自家侄子。 什么长得就跟她一样浓眉大眼。 身材也自小就敦实,从来不爱生病一年到头都用不上大夫,又老实一个人就能拉着篱耕两亩地。 紫雁可真是个好脾气,被迫听了半晌的自吹自擂,硬是半句都没作反驳。 只是最后在婆子嘴上实在没完没了,也没个把门的都说出了往后多生几个孩子的话,才终于显得脸色不好看。 她迅速将手头活计做完,面色极差的开口。 “我身子不大好,平时做不了重活,一年里要喝半年的汤药。” “家里也是因为我吃药花费不起,实无办法才将我送出来做丫鬟。” “许是站的久了都有些难受,我就先回去了。” 几句话就跟抢白似的连着扔了出去,堵的嘴快的婆子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的目送紫雁转身朝着房门方向走远。 半晌才反应过来嘟囔了句。 “……哎身子不好啊……喝那老多药,那可不行估计也生不出来儿子……不行好看也不行。” 在紫雁“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时,远处瞧了半天热闹的暗十二终于忍不住噗嗤乐出了声。 要不是怕对方万一也有意散出内力查探,他此刻恐怕都要笑的没完没了,指节贴着嘴角忍的额角都开始发胀了。 ……身子不大好。 ……一年里喝半年的汤药。 ……站久了都难受。 这这是太子府的暗卫,说她脾气不好吧她忍着唠叨忍了老半天。 说她脾气好吧,她还有法子怼人。 暗十二薅了片树叶子贴在抿着的唇上,就当给自已封了口,想不笑但忍的肩膀都止不住的抖动。 ……阿九提防的,就是这么个细作啊? 第350章 一家人 紫雁自然早已经感觉到了内力波动,她知道自已与那妇人的交谈,说不定早就落入了五皇子府内哪个暗卫耳中。 虽然她自已也是个暗卫,对周围会有人看守也早已有猜测和准备。 但糊里糊涂就要被人给乱点鸳鸯,还连往后生多少孩子都计划好了。 或许暗卫冷心冷血,或许并不会在意这妇人闲谈,但她面上总归还是有点难掩窘迫。 心情也有那么点仿佛被嘲笑了的感受。 暗十二哪是个冷心冷血的性子,更没有暗七那股子正经严肃劲儿。 不然暗七都在这东院外头守了好几日,也从来没想过要做出偷听妇人闲聊的行径。 这完全就是因暗七从幼时就保守熏陶,骨子里有着书香世家的儒雅作风,下意识总会显得彬彬有礼。 暗七本想先找萧争说说话,而后再回住处寻暗十一。 这几日他与十一夜以继日的就守在这树梢枝头。 既不能频繁的交谈也不能经常走神,所以暗七也只能偶尔盯着暗十一看上一瞬。 也只能忍下要将那精神紧绷,与他相比都毫不松懈的小孩儿抱一抱的冲动。 俩人就这样一人一边,没有多少接触的熬了好几日。 这会儿有暗十二替换,暗七想尽快回到住处,把才得了丁点解放的人揽到臂弯里,温温久违的怀抱。 脚步匆匆还没行出去多远,暗七没有绕过去主院,反而与随着暗十二后头也朝这边走的萧争遇到了正当面。 萧争依旧穿着与暗七一般无二的墨色武服,打眼一看两人身形相差的并不太多。 若不是暗七因着常年的戒备养成了坚实的肩背气势,从身后看还真不能立即分辨出身份。 不过萧争虽然也是暗卫装扮,脸上却并没有遮着面具。 见到暗七,莹白如玉的清秀眉目上带上了温暖的笑意,略显活泛劲儿的喊了一声。 “哥,你守了好几日回去歇歇精神,有十二在不会有岔子,我也会看顾。” 听萧争这么说,暗七到嘴边关于细作的忧心全没了,什么都叫萧争抢着说了出来,他无言了阵也只能无奈的跟着牵了牵唇角。 第427章 “早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盯个半月二十日的也都是平常,怎得如今在你眼里就受不得了似的。” 提起过去,萧争当然就更显得受不得。 暗七作为暗卫统领,自来他自已就总把责任揽的重一些,无论什么任务全部都将重头往自已肩上扛。 受最多的累,受最多的伤。 无论严寒酷暑,这种枯燥无味将自已当成个木桩,许多时日都一动不动的事。 是暗七总有意为几个弟兄分担了无数次。 想到这些萧争心里就心疼至极,他七哥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几年前在他们初来乍到时,也不过是个刚及双十的少年。 他又是如今最初几个跟在蓝慕瑾身边的暗卫中,唯一活到现在的人。 萧争想不透彻也无法去深想,暗七是如何从十多岁就顶着繁重的压力和危险,成了如今这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他眼中一闪即逝的心事被通透的暗七准确捕捉到。 立即就猜到是他在多想了。 当下伸手攥了攥萧争的手腕,用萧争熟悉的温和语气轻轻劝慰。 “我们都是一家人。” 听暗七说这话萧争就笑出了声,心里的揪扯也松快了些,心觉确实。 成了暗卫失去一切或许是他们的不幸,但能遇到彼此,无数个日日夜夜相处相伴,互为各自的遮挡和依靠。 慢慢将没有血缘的人变成了今日真正的弟兄。 也是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在暗七转身离开前,萧争又伸手唤住了暗七,从腰封里掏出了准备好的两个小药瓶。 这一晃神他都差点忘了这事。 “哥这两瓶药你跟十一随身携带,千万别忘在屋里。” 前几日萧争去白先生处求防虫的药方时,白先生讲完那些药物作用就给了他一包药丸。 说是研究了二皇子府那日送过来的粉末,便大致琢磨着熬了一些汤药,最后制成了方便携带的小药丸。 这药粒子不能提前服下,也没有什么别的作用和妨害。 只是想着若是哪里真再遇上意外,将药带在身上临时服下,虽然并不知道到时候究竟能不能有用处,但至少还是有几分减缓脱力的效用。 原本的纸包容易被汗浸湿,所以萧争第二日就特地寻了几个小瓶子。 将那些药丸分着装在了小瓶子里,刚才他已经将其中一份给了暗十二。 这会儿也恰好让暗七也拿着。 能提前规避风险自然是好的,暗七将药瓶接下,脸上的笑意更显。 有了那么点欣慰似的。 好像就是,自已的弟弟心性越来越成熟,终于成了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萧争现在也不单单是在小事上细致,更是在这几日间随着自已想法思虑了无数次。 与暗七分开便抬步朝着一直都没踏足的东院方向而去。 行至院门口时随性朝着院外的树梢上瞥了一眼,也没跟盯着他笑的邪里邪气的暗十二打招呼。 步伐平缓,不疾不徐的朝着偏里院中央那间客房去了。 房间里紫雁已经大致恢复了心情平静,虽然方才感到有些难堪,不过她到底是个见过无数风浪的暗卫。 就太子后院的女人各种各样,多不胜数的姑娘都认为能为男人诞下子嗣是天大的事。 所以那婆子对自已说那些话,也不过是热心随口唠叨而已,算不得什么。 才刚缓和下自已的心态,紫雁就看向了自已手背,那道本来能显出明显沟壑的疤痕已经变得浅淡。 如同新生一般泛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真的很有治愈的可能。 她下意识取过那个翠绿色的药瓶,攥在手里心事重重,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惆怅。 太想将身上的疤痕去掉了,她真的太想了。 那些对于女子来说丑陋不堪的疤痕,也犹如是鞭打在她心头的记号,如若此生不能除去。 就是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 连她自已都嫌弃,更别说太子殿下。 可她拧开药瓶便看见里面已经寥寥无几的膏体,余下这些就连将她耳际和手背上的痕迹都无法祛除完全。 她实在舍不得再用了。 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即使轻微的动静都将紫雁吓了一跳,手里的药瓶脱手就掉落在了桌上。 第351章 萧公子 翡色通透的小药瓶掉落在桌面,发出磕碰“咚”的一声。 这响动就像是砸在了紫雁的心头。 让她整个人惊的慌忙一把捡起来放至眼前观看,生怕会因为这一时的疏忽。 将那看起来不似凡物的药瓶磕出了碎裂的痕迹。 即便里面的药膏已经所剩无几,就算药瓶碎了也完全不会撒出来浪费掉,但她就是连抹净半数的一个空瓶都想好好留存着。 视若珍宝般轻轻护在手里,看着那价值不菲的瓶身依旧平滑无恙。 毫无痕迹通透到被顺着窗缝溜进来的日光一照,落到指节如湖泊般粼粼醉人的翠意。 好看,金贵,让她觉得高贵到遥不可及。 屋里的磕碰的动静仿似也引起了门外的人注意,敲门声消了好半晌,才在紫雁再没发出什么声音时。 再次敲响。 将手中的药瓶搁置到角落,紫雁才赶紧起身。 她本以为还是管家或者其余下人来询问什么,所以也没做他想。 第428章 但等将房门拉开,门外光线自门槛涌进屋内的当刻,她抬眸就对上了一张清秀的少年脸庞。 清淡的剑眉没有那么明显的棱角,明明也是深如浓墨,眉梢也带着习武之人的凛色。 但衬上璞玉般莹润的肤色,和灼如星华的一双眼睛。 反而透出了股子沁人肺腑的柔和。 与对面人怔怔对视许久,紫雁的眼中沉浮着意料之外的讶然,就那么看着眼前这略有熟悉的眉目反应了好一阵。 才在清秀少年眼角微弯,朝她显出了柔和的笑意时猛然惊醒。 差点就忍不住想朝后退一步。 但她也仅仅的几不可察的挪动了几分脚尖,便目不转睛继续与对方坦然对视。 这张脸,她记得。 即便当时萧争已经昏迷不醒,满身满脸都混杂着污浊血迹,但这柔和秀丽的眉目。 还有朝她微微牵起了些许,叫女子都黯然失色的泛着嫣然的唇角,都无法让人忽略忘记。 眼前这个人,就是他。 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萧争早已对紫雁身份知情,所以也轻易能将对方的异样反应捕捉预料到。 那他也只当没发现,见紫雁半晌都没开口,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恕我唐突。” 少年人的声线清冽,有着介于年长与稚气之间的温柔干净。 说话间萧争还有意后退了小半步,将门槛外的距离又让出了一些,给里面半晌无言的人留了些许的戒备距离。 凭空就让紫雁有了种莫名的安心妥帖。 身在五皇子府,她自当满心戒备小心翼翼,当下这没来由的反常感受让她只生出了更多的忐忑。 只能盯着对方身上前几日才见过的暗卫服,沉默听着萧争继续说话。 “前两日显得繁忙,没能顾得上安排,今日才得了空过来。” 萧争也并没在意对面女子许久都不答话,只当并未觉得此番默不作声显得无礼,兀自笑意浅浅温声解释。 “府里或许不抵家中自由,想来乍然换了地方,也极可能会食不味,夜难休。” “没有即刻便安排也是想能在府中休憩几日,若可尽快习惯,也才能有心力照看他人。” 寥寥两句也只浅显的带出了即将要做的事,话语言词间更多的还透露着真挚的关怀。 让紫雁一时竟然有些无措。 明明此时她要找的人就已经站在了眼前,只要借机假意熟络上几句言语,或许就能常有机会见到他。 只要熟悉了,再寻机会将人引至府外,那紫雁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可听着对方谦和温润的语气,迎着本不该是一个暗卫眼里能有的柔和善意。 使她平白就浮起了阵阵懵然和心慌。 这慌乱来的突然,即刻没有叫她意会过来是因何缘故,只能尽力将心里的无措压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色。 堪堪还能显出没什么异样。 并且遵循自已本来目的,没有过多犹豫的朝着萧争攀谈。 启唇声量却有些瑟缩,显得有些内向似的。 “你……” “你身上的衣衫,与那日戴着面具选人的那个,一模一样……” 照常来说,若是一个下人明知那恶鬼面遮住了脸,摆明了目的就是想叫人猜不出身份容貌。 此刻问出了这个明显是让人避讳的问题,或许会惹了眼前人不快。 但紫雁方才也是一时心慌,加上根本没想到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已眼前。 慌乱之下并没有寻出合适的话茬,只是焦急之下胡乱出口了这么一句。 脱口而出她只剩了懊恼,自已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笨拙,竟然将这么好的机会给错过。 她暗自叫悔中,没想到对面那少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坦率的笑了一声,直接就给承认了。 “没错,选人的那个就是我。” 无比直白的答案让紫雁再次下意识产生了错愕,满眼茫然的看向了对方。 就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个暗卫不仅嬉皮笑脸的应了,还毫不避讳的补充道。 “我姓萧。” 从方才打开这房门,与萧争面对面开始,紫雁已经不知自已是层出不穷出现了几次惊诧错愕。 仿似这人只要开口说出的每句话。 都会突然戳在人意料之外的点上,根本就不遵循常理。 多次明显的惊诧眼神已经让她无意再掩饰,干脆就坦然让自已显得更讶然了些,不大确定的笑声求证。 “……你就是管家提过的,萧公子?” 更没想到的萧争不仅点头应了,还十分不显生疏的顺了紫雁的话。 “不必称什么公子,可直接叫我萧争。” 萧争。 小筝。 这其实早已经明了的答案此刻递送至眼前,还是令紫雁产生了复杂之感,她无声在心里细细将这两个字诵念。 略显苦涩的感叹,这是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小筝。 日夜牵挂难能忘怀的,萧筝。 不待她心绪复杂的将心事压下,猝不及防萧争紧接着抛出了句询问。 “姐姐名姓为何?” 冷不丁出现的“姐姐”这个称呼差点将紫雁给砸懵。 几乎都要控制不住面上的失态,瞪着疑惑的眼神跟被吓到似的瞅着萧争。 第429章 动了动嘴角,没能说的出话。 第352章 遣月 萧争反正是对自已这么大个子一老爷们,张嘴就跟别人叫姐姐没有丁点的心理负担。 整个贯彻一派没脸没皮,就仗着自已长得清秀温和,眉眼间连些许的害臊都没有,显得纯善极了。 “听说不大好直接询问女子年岁,便当做是我年轻那么丁点。” “往后要在府中来往,只姑娘姑娘的叫也显得生分。” “若是不方便说,那我便还只称你声姐姐也就是了,没有妨碍。” 守在院外枝头的暗十二自萧争从身边经过之后便始终注意着。 就看这捣蛋鬼究竟要用什么办法对付太子府的细作。 结果就眼睁睁的听着萧争从头至尾胡说八道。 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把对方叫得都快脑子反应不过来了,趋显出了那么点不知所措的样。 当下十分好笑,脸上还露出了那么点无语,继而磨了磨牙还有点气愤劲儿。 眸光锐利的盯着萧争的身影,恨恨小声嘟囔着。 “让你叫个哥哥费那么大劲,来了个姐姐嘴张的吗倒轻易,跟不值钱似的。” 反正离得远,萧争也察觉不出自已早被暗十二鄙视了一番,还死皮赖脸的秉持着趁你无话可说,我把话都怼完的中心思想。 显出了那么点喋喋不休的既视感。 “府里人都很温和,姐姐你倒不必总是这样紧张。” “早听管家大叔说姐姐性子很温和,我瞧着也是,那小丫头应该会很高兴。” 眼见着萧争都从话里带出了究竟要让自已做什么事。 可紫雁现在早被萧争这一声声怪异的称呼给叨叨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而她原本想的要与对方攀上些熟络的想法,到了这会儿压根就没有用武之地。 真是套路都叫对方走了,叫她都没路可走。 平时就显得十分文静的人,这会儿干脆连话都接不上来,只能异常别扭在原地踌躇显的更有些无措。 那不知所措到不知何年何月的茫然萧争当然看在眼里。 却还是仿似不知般,兀自拎着那“亲昵称谓”反反复复在对方耳边念叨了好一会儿。 最后才仿佛终于看出了端倪,有些疑惑的来了句反问。 “难不成是姐姐年岁尚小,被我给唤错了称呼?那……那叫妹妹吧。” ……?!! 半晌无话可说的紫雁终于绷不住,心里实在没法接受自已糊里糊涂就又成了妹妹,当下脸色都变了,略显慌张的打断。 “萧公子!” 见萧争终于安静无声的看向自已,她抖了抖嘴唇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两个字。 “遣月。” 说完她又怕萧争没有听懂,异常别扭的接着重复了一遍。 “遣月,叫我遣月就行。” 说完她心头就涌上了阵阵难受,再次沉默下去不再多做解释。 淡色衣裙水袖下的指节已经收紧,蜷缩至掌心里深深用力嵌着。 遣月是她在进太子府之前,原本的名字。 方才是焦急想打断萧争的胡乱称谓,匆忙中也没编的出个别的,只好将自已本来的名字说了出来。 这么多年的冷心冷血,她早已经将自已的过去深深葬进心底,做好了至死不提的准备。 乍然再将这名字出口,她至终还是随着两个字溢出齿缝,眼眶也跟着浮起了股子酸涩。 这酸意仿佛是久压在暗处,有了趋显的苗头便无法轻易敛去,使得她的鼻尖都显出了那么点不大明显的微红。 她的父母是老来得女,求神拜佛诵念了那么多年,才久等来她这么一个掌上明珠。 听她父亲说,她娘本还未到分娩时日。 所以父亲那日出了个远门,想着将手头的事情先做完,只待过几日好好留在家中守着妻儿。 或许是天意觉得爹娘盼她盼的太迟,所以才叫她早降生几日多伴伴父母。 在印象中,她的父亲虽然没有读过多少诗书,每次讲述出的话却总有那么些花前月下的温柔。 深更夜半,父亲得知消息连夜匆忙赶着山路朝家里奔。 踩着脚下崎岖的土路硬是不肯等待天明再归。 嘴里念叨着生产是妻儿半脚临近鬼门关,他定片刻不能耽误,要尽快赶回妻子眼前。 夜色显得无比漫长,他父亲孤身一人就那么脚步不停的赶了回来,磨出了满脚的水泡都没有停歇半刻。 也终于在夜色还未消退完全时见到了自已的妻。 也亲手将自已的孩子接到了怀里,露着笑容落着泪。 往后在她还年幼安稳依偎在父母身边的短暂时日里,也曾无数次听过父亲讲述。 诸多困阻中,路途崎岖中,那晚是天上的皎月洒下了莹白纯洁的光亮,好像在特意为他这赶路人悬了一盏明灯。 将父亲哪怕生起的丁点退却都驱散,生生提醒着家中妻儿的盼望,硬生生给他连夜遣回了家。 所以,父亲就叫她遣月。 “好名字。” 难言的情绪被萧争打断,紫雁抬眸看向对面人。 就见对方那跟方才并无二般的笑容里,仿似少了些隐约的狡黠顽劣。 显得颇为认真诚挚。 “名字这么好听,卿欢一定会喜欢遣月姐姐。” 第430章 几个日夜难以抉择的思虑,萧争最终还是决定将她带去了西院,或许还是存在着太多的不定性和危机。 可他还是听从了自已内心里最真实的感受,这个名叫遣月的姑娘。 她不会恩怨为难到一个孩子身上。 两人前后行走在通往西院的小径上,同样经过那静蹙潋滟,芬香四溢的园中,也同样经过了那个卿欢趴着看过莲花的景观池。 几日间,那些重瓣莲显得更加层层叠叠,娇嫩动人。 安稳静谧的气味充斥在鼻尖心头,叫紫雁纷乱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去,她早就从管家口中得知自已是要照看一个小姑娘。 离得西院越近她少了几分紧张,默不作声的盯着走在前面几步外的萧争,望着那修长挺立的脊背。 和走动间浮动飘摆的墨色衣衫,对自已即将要入西院照看孩童平白就感到些许安稳。 才刚迈进了西院落的院门,自庭院外就能偶尔听见的笑声便显得更加清晰,又在萧争停步伫立在门内故意发出了点动静的当刻。 清脆的传来一声惊喜呼唤。 “九哥哥!” 紫雁抬眸被稚嫩的童音渲染到有些恍惚,就看见一个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小姑娘撒腿奔了过来。 跑出了兴高采烈要绊摔的既视感。 第353章 你是几姐姐 果不其然小孩儿跑的太快,没奔出几步就被并不大明显的砖缝给绊了一下子。 趔趄了两下就要朝前扑在地面上。 看得刚迈进院门的紫雁心里都咯噔一下子,下意识就觉得要是磕在了脚下硬邦邦的砖石上。 恐怕这小孩儿张开的下落的双手双膝都要撞坏。 被眼前这意外惊的浑身紧绷,差点就要暴露自已朝前迎上几步了,好在萧争先她进了门。 反应也比她更快,在卿欢扑了两步急切的表现下就预料到了可能会摔。 所以在小孩儿都差不点摔个大跟头之前,身形迅速就一把将卿欢给稳稳接住了。 掐着胳肢窝从前趴的姿势给提了起来,避免了小孩儿的脸蛋撞到地上,没受什么伤。 转圜过来的结果让紫雁立刻意识到自已刚才差点犯了错,若是没有及时管住自已的脚步。 此时恐怕已经将自已会武功暴露个彻彻底底,当下清晰感觉自已后背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无声将喉头的紧张吞咽下去,不发一语的静静看着几步外的两人。 即便萧争及时接住了孩子,但下意识里的害怕还是让卿欢在落地前抓挠了一把,将手指矬破了点皮。 惊吓中反应过来小孩儿就感觉到了疼,赶紧将自已的手指头举了起来。 瞧着上头沾染的泥土还有渗出的血迹,立马就想哭。 眼圈迅速泛红泪水即刻就要夺眶而出,却在萧争攥着她的手显出担忧神情时,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 硬生生把要溢出来的眼泪往回憋了憋。 在紫雁疑惑的注视下,小姑娘红着眼圈咧开了不大开心的笑容,故作轻松的对萧争说。 “哥哥,一点都不疼。” 见萧争抬眸看向自已,卿欢又怕他不信似的保证了一遍,抬起另一只小手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在两人面前。 “就破了那么一点点,卿欢以前常摔跟头,早都不怕了,根本不疼。” 说完了,没忍住撇了撇嘴角,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萧争,怕眼泪不小心掉出来还使劲儿把眼睛瞪的老大。 瞪的更红了,压根就藏不住委屈。 这小姑娘真的很听话,紫雁想,就像先前管家口中说的那样,乖巧,听话。 懂事到明明只才有五六岁,却已经能半猜出大人的想法。 用并不算精明的小心思想着避免让别人担忧自已,却又因为还是个稚嫩的孩童没办法将脸上的情绪藏住。 而小姑娘对面那个也并不年长的黑衫公子,本不应该擅长哄小孩的暗卫,就半蹲在跟前神情没有半点虚假。 就好似面对的就是一个大人般,并没有去戳穿小孩的天真。 而是伸过手去攥住了小姑娘受伤的手指,小心蜷着指节没有用太大力道,就轻轻牵着。 大手握着小手,十分信任的点了头。 “我就知道卿欢最坚强,不像别的小孩,肯定要哭了。” 这话一说出口,果不其然让卿欢脸上的委屈消散了大半,仿佛就真的像萧争口中的那般,是坚强的,不爱哭的。 萧争就柔和弯起唇角,继续讲着本没有必要跟一个年幼孩子提及的道理。 “不过虽然是个小小的伤口,还是要清洗干净,包裹上能长的更快。” 破皮的伤口再沾水是有点疼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孩童来说,但意料之外的紫雁再次没有在这小姑娘脸上看见丝毫胆怯的神色。 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约定似的,连连点头乐的可高兴,将最后的一丝难过都没有了。 “我知道!九哥哥我知道!伤口脏了有沙砾是总也不能长好的,要洗一洗,小灰毛都洗过。” 紫雁自然不知道卿欢嘴里说的“小灰毛”其实是只野兔子,只就那么看着萧争牵着小孩儿到井边打了盆水。 卿欢真就半声不吭,异常乖巧的让萧争仔细替自已清洗干净。 就算她看起来真的有点怕疼,那个嘴角又在往下撇了,但也还是在萧争跟她说话时又翘了上去。 第431章 在这个并不算大,平平无奇的小院里。 这个景象突然就有了种,让人岁月静好的感受。 帮着小姑娘把手洗干净,萧争在身上寻找了一番,半天都没在身上摸出什么多余的东西,这才想起来自已今日本就不打算戴面具。 更没有随身带着遮面黑巾。 再说就算是带了,那黑不溜秋没半点光彩的料子,捆在他攥着的这稚嫩的小手指头上。 估计也怎么都让人看不下去。 他在小孩儿茫然好奇的注视下,略微低了低眉梢有点无奈,打算唤旁边的下人去找干净的绑带。 才将半蹲着的膝盖直起,眼前就递过来了一块颜色朴素的手帕。 就像不阴郁,也晴朗的不晃眼的天空颜色。 捏着手帕的指尖皓然纤细,乍一看就让人猜想这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只是伸过来的手背腕间附着一条叫人无法忽视的浅淡疤痕。 打破了一些过于虚无的幻想,添了属于凡尘的真实。 “是干净的。” 紫雁柔和的声量带着试探,仿佛是生怕对方会嫌弃自已手里的东西,在萧争怔愣走神的空隙里仿佛又有了点后悔。 随着退却的意识想缩回去,被萧争反应过来抬手接过,相当自然的答谢了好意。 “果然还得是姐姐,我身上是不大能带这帕子啊手绢的。” 说完把折叠整齐的帕子捻开,触在指腹的并不是寻常小姐喜爱的轻盈纱料,而是柔软吸水的棉布。 萧争的思绪都落在这近似百姓才会备着的棉帕子上,伸着手指等待的卿欢却一眼就捕捉到了方帕子一角绣着个白白的小兔子。 就像她的小雪花一样会眯眼的。 即刻就传来了欣喜的笑声,扯着手帕一角仔细瞅,让萧争都差点没薅住撒了手。 看罢那细致的刺绣,卿欢歪着头又抬头朝紫雁看,瞅着眼前不大爱说话的姑娘故技重施,用软萌萌的语气亲昵道。 “你是几姐姐呀?” 这干脆笃定的语气,这无比耳熟的问题。 让悄然跟随萧争两人的暗十二默默匀了口气,显得无语至极。 第354章 傻小孩儿 暗十二就是莫名其妙有了点别扭气。 那小丫头昨个仰着小脑瓜问自已是几哥哥时,暗十二还在心里夸赞这孩子可真机灵,可爱又讨喜。 这会儿听着别无二致的询问方式,心里立马就把小孩的称呼从“聪明妹妹”变成了“小傻闺女儿”。 瞧瞧,跟阿九似的笨蛋,半点心眼都不长还跟人叫姐姐呢。 还几姐姐。 准把这女的当成跟自已几个一样的身份了。 就以为见到了七哥哥九哥哥,十一哥哥十二哥哥,自作聪明的认为这女人保不准就是十三,十四,十五。 “笨小孩儿。” 其实卿欢只不过才五六岁,能像这般聪明伶俐在同龄孩童中已经显得十分出挑了,但暗十二听着小孩儿不见外的叫别人姐姐。 心里就是觉得不大痛快似的,随口就又蹦了句傻小孩儿。 说完了就朝萧争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在气愤卿欢跟别人叫姐姐,还是在赌气萧争跟别人叫姐姐。 俩都气人。 见卿欢攥着手帕不撒,明显是喜欢这块帕子,萧争最后就直接松手由着她去了,但还是尽责的顺口嘱咐教育了一番。 “这是遣月姐姐,往后遣月姐姐会照顾你。” “手绢是遣月姐姐给的,借给我们裹你的小伤口,等伤口不碍事了,手绢还是要还给别人。” 一番教育听得卿欢满眼茫然,好像懂了似的自已就把自已的手指头包裹上。 手绢太大她也不会折,包了个不伦不类有点难看的样子。 最后特意把那个刺绣的白兔留在了边没裹起来,悄摸摸十分喜爱的偷着碰了碰。 转而对旁边的紫雁笑的很听话。 “姐姐,我明天就还给你了。” 又是这样乖巧,自始至终都没有往常孩子的任性耍赖,甚至都没有试着去索要那看起来并没多少价值的帕子。 这样的一个孩子,总能叫受过苦痛的人涌起更多的心疼。 “没关系,可以送给你。” 紫雁并不觉得萧争跟小孩说的那些话无关痛痒,反而觉得能在小事上都教诲的那样细致,可以看出这个人是真挚到没有丝毫搪塞。 而她跟卿欢说的话也没夹带多余的情绪,只能尽量将自已平淡的声量中藏匿更多的柔和。 听到她想帕子送给自已,卿欢眼藏不住脸上的雀跃,高兴劲儿都已经从眼里溢出来。 但也还是小心谢绝了一遍。 “给了我,遣月姐姐都没有啦,还是姐姐你留着吧。” 这世上若是还有什么能将一个已经心无波澜,没有温度的暗卫坚硬的外壳敲碎。 那一定唯有不谙世事的孩子。 不夹杂复杂心事的澄澈眼神,还有未被现实鞭挞过的稚嫩童音,说着让她无法不心软的话。 一而再,最后已经失了温度的心头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忽然就不想再强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 就想像这些时日无数次假象的那样,只当自已是个普通百姓。 就当作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女子,是被挑选进来的丫鬟。 第432章 这想法让紫雁有些不太清醒,恍恍惚惚就顺着自已的犹豫缓缓矮身蹲在了小孩儿的近旁,任由冲动占了上风。 抛却了不能与五皇子府任何人牵扯太深,更仿佛忘了先前决然牢记的,不能叫孩子影响自已心绪的坚持。 将指尖伸向了卿欢小小的手指,将她自已包裹的乱乱腾腾的帕子抻开,细致的在膝头铺平折叠。 又重新把那小小的伤口缠住,就像也覆盖了自已曾经受过的伤。 “可以送给你,姐姐会绣小兔子,也会绣小雀。” “花鸟树蝶,你喜欢的,我都可以绣了送给你。” 反正那些她会的那些东西全都没有用了,只能深深压在最低处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若是不送给眼前的小孩儿,恐怕今生此世都不会再有机会拿出来见见磊落的日光了。 听得面前的遣月姐姐会那么多好看的东西,卿欢惊喜的都要感觉对方是天上飞下来的仙女,任何美好的东西都能变出来。 尤其方才九哥哥说了,往后遣月姐姐就要陪着自已住在一处,能白天夜里都看的见。 能看见卿欢眼里出现抑制不住的欢喜雀然,萧争近几日愧疚的情绪才有了那么点松缓。 他又看向紫雁亲昵牵着卿欢的手。 那纤细的指节也如他那般,只轻轻蜷起着,生怕力道大了不小心碰到小孩儿那一点点小伤口。 安了安自已纷杂的想法,萧争再次语气轻快的给了卿欢另一个惊喜。 “上次那个草叶儿兔子,也是遣月姐姐编好的。” 果不其然小孩儿发出了声激动的叫喊,高兴到都忍不住颠着后脚跟,雀跃的脸颊边上笑出了肉嘟嘟的小窝窝。 他起身临离开之前,望向紫雁撑起了澄澈明媚的笑意。 “遣月姐姐辛苦,烦劳姐姐照料卿欢。” 那“遣月”二字似有若无的仿佛深刻了语气,让对方那双回望过来的温柔眼睛里有了不易察觉的动容。 在此刻,哪怕是短暂的一程。 她也能做回遣月了,立在原地牵着卿欢,听着萧争温和耐心的与小孩儿告了别。 紫雁目送着萧争步伐稳健的离去,短短片刻就身影消失在了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心底本就摇荡不定的犹豫如浪潮般疯狂疯涌。 这个少年心思纯善,有着一双不染污浊的双眸,他会彬彬有礼的照顾他人的感受。 他就是殿下要自已带回的人。 是殿下日夜牵挂不能忘怀,不择手段也要收回身边的人。 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紫雁不知自已如今该如何决然下去,才能狠心将这个跟自已叫姐姐的人推进他并不想去的地方。 可是,殿下。 殿下。 眼角的湿润几乎在难以抉择的情绪中趋于失控。 忠于主子,已经是她此生唯一的出路。 满心的乱腾被软软的童音唤醒。 “遣月姐姐,你能教我编小兔子吗?” 转眸落下视线,她对上了一双同样澄净的双眼,像是一汪春暖融融的溪流,满眼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好。” 第355章 你瞒着我 离开西院有一段距离,萧争感觉四周都陷入了反常的静谧。 但并不是安静到没有声音,而是他心中的纷乱突然就缓缓消退,平静到枝头的鸟鸣都仿似没有入耳。 以至于身后有人靠近都没让他即刻回头。 暗十二本想趁四下无人好好跟萧争掰扯掰扯跟细作叫姐姐的事儿,但他又怎么能看不出来,萧争如常的神色下蕴藏着沉重的心事。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就变了。 伴随着无声叹气,眼神里突然闪过了点狡黠,存着小心思用指节敲了下萧争的屁股。 果不其然前头疾步不止的少年猛然刹住了脚,回头瞪着大眼甩了他个狠厉的眼刀,毫不客气的怼了句。 “……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找死。 其实萧争下意识是想这么说的,在现代这绝对是他挂在口头随时扔出去的“问候”,但话到嘴边至终还是消了声。 萧争不敢说。 他不敢将这哪怕是句玩笑的话说出口,因为他如今身处的不是现代,周身围拢着无数看不见的危险。 算计和意外永远层出不穷。 因为,是真的随时有可能会死。 所以萧争不说,他不会对暗十二说,也绝对不能让暗十二有丧命的可能,他身边的兄弟绝不能折损任何一个。 将话茬随着喉结滚动咽回了肚子里,萧争紧捏着拳头心里思及,定然要尽快将余下的腕弩全部造出来。 只有切切实实的戴在了他们几个的手腕上,才能在自已不能出府并肩的时日里,存留那一点点心安。 “放心吧,有我紧盯着,卿欢不会有事的。” 暗十二简直看不得萧争脸上出现哪怕丝毫的紧绷,尤其是禁足解了,府门打开之后。 他只要能看见萧争,就清晰感觉到这种神色在阿九脸上出现的太过频繁。 “嗯,天黑暗七来替换你。” 见萧争点头有了点心安,暗十二也没再多问什么,脚步轻盈循着追来的痕迹转瞬就又返回了西院看守。 萧争则是疾步返回了后院,因着前几日蓝慕瑾将那图纸反复完善之后,就交于了路行川安排。 第433章 但如今皇城内各方眼线紧盯,满街都是因为宫里好几日都没任何动静而不约而同观望客栈的探子。 五皇子作为风口浪尖上的人,府外自然也有了更多的眼睛盯着。 但蓝慕瑾并没有过于放在心上,只要萧争在府里,就无人能撼动他铸造的安稳。 不过皇城外的庄子却也怕有了疏忽,所以前几日蓝慕瑾便将路行川一众工匠全都召进府。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进府后便没有再返回城外,而是暂时在府中住下了。 为的就是能专注安心的尽快将图纸上的东西研究制造出来。 但制造东西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何况还是批量的。 所以萧争心里就算有些着急怕赶不上最合适的季节,也还是没有对工匠说过任何一句催促言语。 只每日都去特意辟出来的空院子看看进度,更甚还是将府内侍卫军分了几人过去。 帮着锯锯木材之类,尽可能的只叫工匠做有技术的活计,以此来减短时间。 领头的路行川今年已经三十多岁,自年岁不大时便已经四处奔波了,心思比一般人都要通透,自然能看出萧争心里是着急的。 十分有条理性的将一切安排的都紧凑妥当,在尽心尽力不辞辛苦的同时。 也满心都藏着自已的心愿,只不过当下是最忙碌的时候,他打算等一切妥善完工之后再询问萧公子。 捏着那张从没见过的图纸,先前隔着路途也就算了,如今他已然身处皇城里。 所以下定决心一定要见见萧公子的师父。 ……高人萧大拿。 五皇子府邸的高墙隔绝了里面一切的声息,叫外头妄加猜测的人根本寻不出头绪,也无从得知府里是一派安稳还是忙碌紧蹙。 悄无声息的赶工又进行了好几日,终于在几日后又一道圣旨打破了皇城的沉寂。 帝王金口。 赞丽公主已经留城许久,天子国事繁忙近日疏于招待。 如今已入夏许久,临近酷暑季节,念及赞丽常居关外或许不胜炎热,特命人取了地窖封存的解暑酒水“琼浆”。 择烈日落山热意消退的时辰,特免了宫门当日落锁时辰。 在入夜前设宴蔷薇园,宴上将解暑酒水冰镇,请赞丽公主入宫赴宴。 这道旨意传遍皇城时,每个人都难掩心中诧异,各府邸更是心思各异的意图猜测帝王心思。 夏季炎热,冰块在这个时候更是紧缺难见,唯有皇宫里每年都会留存下一些,但也无法避免会有融掉损坏。 所以即便是在宫里,冰块这东西向来都是只供天玑殿呈至帝王处,连后宫嫔妃得恩赐的机会次数都鲜少。 如今只一个在朝臣眼里都无足轻重的番国公主,就能让天子下旨设宴,不吝冰窖赐予这附属国公主乃至满朝文武。 真真是出人意料,又让人无法不笃定。 陛下如此给了赞丽脸面,毋庸置疑是为了番国的国土掌权。 这惊动上下的旨意一出,闹腾的动静连府内的萧争都没瞒住。 而当日晨间下旨,蓝慕瑾也因此并未出府。 此时正略显别扭的正襟危坐,手心里托着一盏茶。 即便那茶水是刚端上来还滚烫冒着热气,蓝慕瑾也不得不为了避开萧争幽怨的注视,而把那烫手的热度攥住以作掩饰。 并且手心都被烘的泛红,连眉梢都没抖动一下。 瞧着对方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萧争就生气,更多的还是心疼。 早朝都过去那么多天,到了今日萧争才知道!蓝慕瑾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有断袖之癖! 他一个皇子! 居然当着文武百官! 承认自已是个断袖! 那跟昭告天下放弃皇位有什么区别?或许以蓝慕瑾那么聪明,他有更深的谋算,也完全有把握力挽狂澜。 但萧争在意的并不是那个皇位还能不能扣在他头上,而是对蓝慕瑾独自顶下了那么多的异样眼神和议论。 都没有跟自已说上半句。 “你瞒着我。” 若是萧争大吵大嚷的闹腾,蓝慕瑾或许还能想到法子哄,可萧争没闹。 反而异常平静的盯了他许久,用一种像是受伤了的难受眼神,带着失望质问的轻轻声。 “蓝慕瑾,你说好了什么都不会瞒我的。” “这算什么,你给我关府里还丁点消息都不放进来,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轻飘飘并没裹挟着什么重量的话一句一句的像刃锋一样,一刀一刀的割在蓝慕瑾的心尖上。 让他出现了怎么也平复不了也无法纾解的难受愧疚。 最初的想不让阿争担心,不让阿争偷偷难过。 到了瞒不住的这一天却只能让阿争更难过,蓝慕瑾感觉自已的做法很多余,突然就感觉自已做了此生最差的决定。 造成了他自已对萧争的第一次食言。 愧意层层叠叠就将他包裹,在脑海中无尽叫嚣,他没有从中扯出任何一句解释试图讲给萧争。 而是同样安静掠显无措的探过指尖悄悄拉住了萧争的手。 用一种萧争都没见过的柔软眼神,小心翼翼无比乖巧的轻轻认了错。 “对不起。” 第356章 今日份耍赖 第434章 其实萧争怎么会想不清楚蓝慕瑾是怕自已担心才隐瞒,他也知道即便是自已早知道。 就处在这高耸庄严的皇子府墙内,也什么都做不了。 还要平白听着那些流言有多汹涌,有多难听,他什么都帮不了蓝慕瑾。 而让萧争难受的也就是这个事实。 他感觉自已现在就像是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这个牢笼不是蓝慕瑾上了锁,可他却不得不收起自已的羽翼不敢探出去。 跟个胆小鬼一样瑟缩在坚固的保护下。 如果他任性飞出去,只会给对方添加更多的负累,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萧争吞咽下喉间的酸涩,无言望着眼前明明付出了太多,却还是用最柔软姿态面对自已的人。 什么都不说,就先认了错。 大概是满腔的心事来的太汹涌,蓝慕瑾就眼睁睁的看着萧争眼圈越来越红,好像在不停吞咽着委屈,带上了些许难言的湿润。 那随着情绪泛红的鼻尖就像是剜在蓝慕瑾胸腔的伤口,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忙忙乱乱十分紧张的在桌前探过身,将萧争的手完完全全都包裹在自已双手手心里。 试图用自已手心温度去捂热对方的冰凉。 太凉了,凉的蓝慕瑾实在太心慌,生怕萧争的内心也会因此失温,再也不会相信自已了。 “阿争,我错了。” “是我错了,往后,往后我都绝不会再瞒你任何事,我发誓。” 听他这话萧争本来就下撇的嘴角忍不住抽动,这人又要把盟誓挂在口头。 他呼出了半息涩意,下一刻突然就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模样。 瞪着大眼,朝蓝慕瑾开始了今天的耍脾气。 “天庭是你家开的?左一句发誓右一句发誓,菩萨在你心里究竟有多闲?” 两句胡说八道直接打断了蓝慕瑾已经即将溢出齿间的郑重保证,也将那些萧争其实早就相信的誓言给扼杀了回去。 那些话根本不用蓝慕瑾再出口,萧争已经时时刻刻都能听见,看见,从对方眼神里的担忧感受见。 偌大正殿里空空荡荡,唯有两人相对而望。 一个是被迫沉浮在皇权地位中的皇子,另一个是不知何故卷进纷争中的异世人。 裹攥着萧争指节的掌心温度灼灼,有着能掠过表层冰凉直渗进心底的热意,蓝慕瑾给他的情意太滚烫,与那散发着冷色贵气的蟒袍截然相反。 萧争沉默了几秒,轻轻动了动被攥着的手指。 用指尖淘气的在对方手心抓挠着,让蓝慕瑾下意识抖了下手腕,随后便任由他的指腹在掌心滑动。 听着萧争跟赌气似的嘟嘟囔囔。 “往后你走在大街上,后面的人都在戳你脊梁骨,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已后脖子别扭冒凉风。” 果不其然这孩子气的调侃让蓝慕瑾紧张的神色松懈些许,唇角牵着温柔的笑意接了他这句鬼话。 “我生来就长了根硬脊梁骨,随叫他人去戳吧,只要对方手指头不疼。” “……你脊梁骨……” 萧争红着鼻尖给逗笑了,那嘴角也不知是想撇还是想朝上弯。 反正就是别别扭扭的转换不过来,呈现了种抽动的别扭神态,最后沉着气嚷嚷。 “你脊梁骨硬,你可真能解释的出来!” “蓝慕瑾,来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现在这种,脸皮又厚,脊梁骨还硬的德行的。” 没想到蓝慕瑾竟然顺其自然的就接了他这套调侃,用一本正经的那张脸朝萧争扔了句不大正经的话。 “我脸皮不厚怎么能打动你,脊梁骨不硬根本压不住你。” 这话说着他还故意将“压不住”三个字咬的语气极重,让萧争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在耍不要脸。 立马简直无语至极的翻了个白眼,他自认臭不要脸,没想到这毛病还带传染。 瞧萧争气的那无话可说的劲头,蓝慕瑾也没再将没脸没皮贯彻到底。 而是攥着萧争的手,像保证什么大事般,正儿八经的将隐瞒他的事做了郑重解释。 “我瞒着你,其实只是因为……我猜出外邦公主此次可能会提出和亲。” “怕你知道了,会生气。” 蓝慕瑾在府禁解除之前就没有刻意将画本子的事避开不徇将军,其实是有心将这个岔头留了点浅显的,可能会有用的线索而已。 大将军风骨极正,对皇室也忠心无二。 就算无意间捕捉到了此事,也定然会严谨压下,不会让任何流言损坏皇家颜面。 所以蓝慕瑾并不担忧此事从铁骑军中散播出去,而公主赞丽去而复返,便肯定是那与番国合谋算计自已的人搞出来的名堂。 目的十有八九还是奔着自已来的。 所以府禁一解,他便主动将自已喜好男色的言论散布出去,并嘱咐无需人人知晓,但要四处都有迹可见。 但蓝慕瑾确实没想到,上朝第一日公主赞丽就已经将后路都砍断。 直接有了共损的目的和势头,让他也不得不被迫将这下下之策引出。 但他也心道幸好,没有轻易就被扣上与番国联姻的名头。 不然这名声落到头上,想罢去可就麻烦太多。 同时他虽然将自已推到了风口浪尖,但内心却比以往要更加安定,将这名声昭告天下也好。 第435章 总有一日,蓝慕瑾也要让阿争坦坦荡荡的立在自已身旁,有不被人诟病的正当名分。 即便如此,蓝慕瑾也生怕叫萧争知道赞丽的目的。 如今阿争在府中不得出。 他怕萧争知晓有人惦记自已,会生气会难受,更怕此间忙碌自已时常出府,会使得萧争多想。 这理由说起来是有那么点叫萧争意外的。 他瞪着大眼看了对面人半天,才露出很难懂的表情反问。 “你怕我会吃那劳什子公主的醋?!” “啊?老子会吃她的醋?!” 突如其来气势冲冲的嚷嚷声量略高,还让蓝慕瑾有点没反应过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萧争整个都激动起来的劲头。 直至跟被冤枉了似的人消声了几秒,最后口不择言朝他大声扔出句。 “蓝慕瑾!我就算怀疑你爱上了你二哥,也绝对不猜你能稀罕她!” 听的蓝慕瑾那个脸色唰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黑成碳。 一生气抬起脚尖就轻轻踢了萧争屁股一脚,沉着脸色低声呵斥。 “胡说八道!” 第357章 找你二哥去吧 他就不该多心这傻东西脑子会装什么正经东西,也不知道整天都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 到现在真是越来越气人,连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混账话都敢说。 他那副差点被气死过去的脸色倒把萧争给逗的笑出了声,那也还是没软下语气,迅速将自已的手给从蓝慕瑾手中抽了出去,不依不饶接着气人, “难道不是?” “那番国公主上次可给你下药来着!你要能看的上她!那你也过于大方了!” “送上床的解药你都嫌弃的恨不得躲出去半个皇宫,我又不傻,怎么想也不可能猜你会看得上她。” “反倒是你二哥上次拜府求医,早前从来跟你也没什么交情,哎呀他进了府你看给你热情的!” “又沏茶!又泡水!早早的就在这正厅提前等着他!更过分的你还牢牢记得他有劳什子的洁癖!还派了个下人给他擦擦椅子!” “蓝慕瑾你别以为这事我不知道!” “半点要求都没跟他提你就施以援手!你说说!” “你倒是说说你难道对他还不算好?考虑的也忒周到了!!” “啊啊啊啊都没人给我擦擦凳子!比不上一点我根本比不上你二哥!!” “你去找你二哥去吧!你二哥多好!” 蓝慕瑾:…… 如果说方才两句混话能把蓝慕瑾脸给气黑了,萧争接下来跟连珠炮似的胡搅蛮缠就能给他脸再气白。 煞白。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 半晌都让蓝慕瑾接不上这诡异的话茬。 沉默了半晌匀气闭了闭眼,将已经空了的手心收回蜷起,指节开始揉太阳穴。 宫里尔虞我诈里过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来都没跟这会子似的……这么劳神。 他又想到二皇子进府那日萧争和暗十一都在房顶上,隔着反复建造的屋顶,根本就看不见正厅里的情形。 那又是怎么叫这胡搅蛮缠的傻东西逮着了擦凳子这件小事? …… ……暗七。 当时只有暗七隐藏在角落,正厅里的事也只有暗七能看见。 但蓝慕瑾也就是因为知道暗七是个稳重妥帖的性子,也心思灵透只需动动指尖就能猜懂接下来的任务。 大多数都选择让暗七留在近前,往前也从未有过将细枝末节透露出去。 如今倒好。 完全就被这捣蛋东西策反成了细作。 他都能想象到要么是萧争追着暗七后面,一声一声“七哥”给暗七烦够呛,才透露了些觉得无伤大雅的小事。 要么就是萧争薅住了暗十一,叫那个最好受糊弄的傻小子去腻腻歪歪跟暗七套话了。 …… 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不过蓝慕瑾也就是郁闷了那么一小阵,他哪能看不出来萧争顺口胡诌就是在乱闹,用闹腾将先前那点不开心全部冲了个散。 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 念及此他又伸手去捞萧争的手指,不知为何就是想时时刻刻都攥着。 萧争也没再躲,任由他拉着,就只又不服气的嘟囔了句。 “也不叫蓝长忆拿点什么东西交换,我瞅他那冰碴子似的脸色我就觉得吃亏!” 他兀自叨叨了半天也没听到对方回应,这才闭上嘴懵懵登登的抬眼朝着蓝慕瑾看,正对上那双朝自已深情无余的深邃瞳色。 让萧争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双自已每日都会看见,黑白分明的好看眼眸。 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淡淡泛红的血丝。 近几日蓝慕瑾频繁出府,经常要到了夜色渐深才能归来,看见自已时依旧意气风发,将那些疲累劳神都细致的掩盖在夜色中不叫他发现。 等第二日天亮萧争醒来时,他又不在了。 而今日到现在都未出府也是因为天亮前传出的圣旨,蓝慕瑾在天黑前要进宫赴宴。 想起进宫这事萧争就觉得忧心,那是皇宫,也是兽口,一不小心就被吃了。 “就算,就算你口口声声说自已不喜女色,万一,万一那公主非要委曲求全定要嫁给你怎么办?” 第436章 “瞧她有备而来也不定就是单一的看上你了,不是说跟别人合谋了?说不准就会为了目的不择罢休。” 想着蓝慕瑾今日会进宫,萧争捋着捋着就感觉这宫宴预想就是个圈套。 以老皇帝那寡情孤僻的性子,开了这场宫宴说不出准是要闹幺蛾子! 萧争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紧张了。 “你老爹……陛下不会为了还没到手的这份好处,今个当着百官的面直接把你给卖了吧!” “下一道圣旨!直接就赐婚了!” 看着萧争紧张兮兮都激动到想要站起来的那个劲儿,蓝慕瑾纹丝未动反倒笑出了声,对着萧争气敷敷的那个表情努力将嘴角往下压了压。 “不用担心。” “父皇不会将赞丽赐婚给我,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此事,蓝慕瑾几乎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这么轻易的牵扯进去,他认定若是自已这个挡箭牌真的对于别府没了威胁。 那父皇,恐怕不好再选出另一枚像自已这般命数硬的棋子,来给他最偏爱的儿子挡麻烦。 这清晰的事实让蓝慕瑾垂下的眼眸中掩饰了些许的苦涩。 再抬起视线时牵起个萧争熟悉的温和笑容。 “进宫一趟我没有别的担忧,只担忧不能尽快回府见到你。” “今日宫宴名头是避暑,宴席上会有宫中珍藏的解暑琼浆酒,我想着能给你带回来。” 就在萧争无比认真的倾听他的烦恼下,蓝慕瑾用一副严谨正色的模样,说了句让萧争觉得无关紧要的小事。 听完了整个眉心都皱巴起来了,简直不能理解一点。 “你没得事可担心了?去赴宴还想着外带打包?” “什么琼浆酒它就能那么好喝啊?还值得你马不停蹄风风火火想着赶回来,好像慢一点就能蒸发了似的。” 萧争吐槽完就又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 他刚才说的话大致用意蓝慕瑾能听懂,只是不知道他说的那个“蒸发”是个什么,猜着大概就是凭空消失的意思吧,也没太在意,温声耐心解释道。 “琼浆是宫宴嫔妃在场时常饮的清酒,这酒不易醉,也不苦。” 果不其然蓝慕瑾就看见萧争将眼神转了回来,眼巴巴的等着他接着往下说,一看就是好奇这酒有多好喝。 第358章 能为他做的事 “不苦,不辣口。” 见萧争瞪着眼看着自已,蓝慕瑾眼角都弯了起来,趋显出冰川消融的暖意。 他可不想在吊着胃口,不然这会儿阿争将那琼浆酒真想象成了琼浆玉液,猜成了天上少有地上全无的罕见物。 到时候拿回来一尝再失望,那脸色还不又气愤到扭过去看墙。 所以他不得不又解释清楚。 “其实并不是这酒有多好喝,而是今日这酒会被冰镇。” “难得父皇舍得开窖放冰,我想让你也能尝尝。” “可到底府邸与皇宫的距离不近,就算马车赶的再快,等我回到府里恐怕也没有多凉了。” 听起来或许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又不是什么实在美味的东西,可自从蓝慕瑾有了萧争,就总是睁眼是他闭眼也是他。 听见鸟叫也想跟对方分享,闻见花香也想摘下来让他看看。 甚至走路遇上个小小的石块,都会下意识朝旁踢一踢,生怕萧争哪会儿跑过来会咯到脚。 如果萧争没办法见到,晚霞不美,天气不晴。 如果人人称赞的冰镇琼浆萧争饮不到,那只会让蓝慕瑾仅是想想都觉得乏味至极。 甚至还因为不能带着萧争一起去,生出了满心的愧疚。 “阿争。” 然而蓝慕瑾讲述了半晌,都没从萧争脸上见到任何可惜的情绪,反而只瞪着潋滟的大眼定定的瞅着自已,好像在走神。 在自已最后出声唤他的时候,才冷不丁就坐的溜直,精神奕奕的的喊了声。 “嗨!我以为什么了不得的好玩意你这么想往回带呢!” 这下换蓝慕瑾懵了,不知怎么反应诧异的看着萧争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还顺手拍了下桌子。 发出“啪”的一声。 “不就是几块冰吗?我天?宫里还专门挖个窖给存起来的!” “那从年关到现在都半年了吧!那冰块我觉着可能早过期了,蓝慕瑾你可别喝!” “听我的你乖乖的一口都别喝!喝完了闹肚子怎么办,想喝回来我给你鼓捣,昂。” 连续不停地一大套话叨咕出去,蓝慕瑾听了个云里雾里。 整个人都跟定格了似的,好一会儿抿了抿唇轻声回应。 “好,我不喝。” 本来他也没多大兴趣,只瞧着萧争跟哄孩子似的哄着自已,觉得十分有意思。 便顺着萧争的话直接答应了并没有多想。 可萧争一眼就看出来他不相信,“砰”一下子加大了力道又拍在了桌子上。 在蓝慕瑾满眼怔愣的茫然注视下,敲着桌面保证的信誓旦旦。 “我现在就去。” 说完了他就跟个野兔子疯了似的跑出了殿门,只留下蓝慕瑾自已坐在桌边反应了几秒,颇为无奈的发出一声笑音。 他自然是不管萧争想去哪捣乱,就随着这人开心折腾去吧。 蹦出门的萧争被外头升起的日头一晒,就跟整个人冲了个日光浴似的左右观望犹豫了一会儿。 第437章 考虑再三就奔着前院打算去找管家。 自已吹出去的牛比,就得自已找补回来。 其实与说话算不算数相比,萧争真的更在乎这想法能不能实现,毕竟从始至终都是蓝慕瑾照顾自已事无巨细。 喜欢金子给金子,眼馋银子给银子。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吃穿住行萧争哪样不是蓝慕瑾给予的,他给了自已数都数不清的东西和爱意。 却没有任何实质东西是他要索求萧争的。 蓝慕瑾是皇子,吃穿不愁也不缺银子,只要他愿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能实现。 萧争也想过自已能给他什么,能为他做些什么,可却什么都想不到。 因为蓝慕瑾什么都不缺。 就在这会儿就在刚才,萧争终于逮到了自已能为蓝慕瑾做的事,哪怕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也显得稀有到弥足珍贵。 他一定要让蓝慕瑾就算从宫里回来,也依然能有用不完的冰块。 皇宫里的旨意一出,位于距离后宫距离不远的蔷薇院里便早早的已经有宫人在忙碌。 将花枝尽可能修剪美观,以迎接众皇子与朝臣,还有那处于言论顶峰的附属国公主赞丽。 赞丽已经未踏出客栈一步,整个人情绪都显得有些沉郁。 阴沉的脸色犹如关外变天时那裹挟着低云的空顶,隐约裹挟着无形的凛冽,震慑的屋角那壮硕的随从大汉都胆颤心惊。 并非是以巴土尔的蛮力还要胆怯至此,实在是眼前娇柔纤弱的公主有着让人胆寒的手段。 “巴土尔。” 婉转动听的声线将走神的大汉惊醒,立马下意识抖了下粗壮的手臂赶紧应了声。 “公主。” 靠坐在桌边沉默的纤细身影起了身,朝着处于角落的大汉徐徐走来。 曼妙的身材婀娜多姿,盈盈一握的腰身在走动间展露着叫人难以忽略的妖娆。 “本公主这张脸,难不成就真叫人看不上?” 巴土尔哪敢真的抬头,赞丽公主此时并未遮挡面纱,他不敢直视。 只能绞尽脑汁想出自已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夸赞。 “公主窈窕,是我关外第一美人。” 他说完低着的视线中就已经闯入了一双藕色鞋尖,上头是中原特有的繁复缤纷绣样,轻薄的纱裙下摆也随之飘摇到了眼前。 温柔却透露着冰冷的声音传来。 “那为何,五皇子宁愿顶上个难听的名声!也不愿与本公主扯上干系!” 略显激扛的质问让巴土尔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憋了半天才寻出个好法子转移话题,以拯救自已的小命。 “公主自当是最出挑的,要不然也不能叫三皇子单单出了这计策。” 果不其然提到了三皇子,赞丽的脸上的冰冷虽然并未消减,却也转身离开了巴土尔眼前。 哼笑一声听不出情绪。 “泱朝皇帝派人围了客栈,三皇子殿下,不也没敢在天子眼前胆敢靠近我半步。” 就那么平白荒度了几日,还不是要等老皇帝自已入了心考虑完全!才终于下了旨意召入宫! 赞丽就不信,偌大一方关外国土,都不能叫泱朝皇帝舍下个蓝慕瑾! 只不过还需三皇子在此事上顺而推上一把。 对于侍卫军将客栈看守起来,也完全不在三皇子的意料之中,韬光养晦了那么多年。 他自然不会在父皇眼皮子底下与赞丽有半分牵扯。 关于蓝慕瑾的谣言还迅速在皇城里传遍了大街小巷,也早已经顺着风声飘远无从拦堵,堪堪在府中等待了多日。 终于在今日晨间等到了圣旨。 设宴宫中避暑,以冰镇琼浆款待附属国公主。 三皇子久久沉郁的眉目终于趋于松缓,消融在温煦谦和的淡淡笑意里,伴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仿似之前那心结难解的情绪从未出现过。 第359章 哪来的滚哪去 浅淡的笑声如同拂过河床的溪流,轻缓到没在空荡荡的殿内激起明显涟漪。 三皇子将手中已经半晌都没翻过一页的书搁置到桌上,冰凉的手指撑在扶手上起了身。 苍白的肤色让他显得更加弱不禁风,可着力时蓦然就攥出了骨节分明,又在月白长衫广袖垂下时将一切都遮挡。 没有丁点遗留的痕迹和破绽。 “兰情。” 和缓的声线响起,让伫立在门旁候命的暗卫立时从恍神中抬了头,在对上皇子温和的眼神的即刻瞬时浮起该有的规矩。 “殿下有吩咐?” 或许是捕捉到兰情因为走神而一闪即逝的紧张神情,三皇子没什么所谓的笑了笑,就像没发现般继续询问。 “菊落恢复的如何了?” 片刻的怔然之后兰情垂下视线恭敬的回应,将闪烁的眸光掩藏在了眉睫之下。 “殿下,菊落已大致恢复。” 对于受了一身伤昏迷归来的菊落,在短短时日之内就已经内伤外伤都恢复如初,兰情也没有显出任何的意外。 殿下连奄奄一息的竹锋都能从鬼门关拉回,菊落能大好已经在意料之内。 只不过…… 兰情压抑下思绪,菊落醒来后看向自已的那双本来沉静的眼神,透露出的血色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 第438章 “殿下,菊落虽然已经行动无碍,但看起来神色有些恍惚并不太适合出府。” 听着兰情忍不住脱口的担忧,三皇子只是柔和的牵着唇角,并未怪罪对方话里的逾越。 “那是自然,既然是受伤了,便叫他好好将养几日。” “宫内今日设宴,竹锋出了城,梅绛留下府内看守,你便随本殿进宫吧。” 兰情恭顺的颔首应下,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 在菊落受伤回府之后没有两日,三皇子便寻了事情有意将竹锋派出了城,直至菊落的伤势已经大致痊愈也还未归。 沉默中兰情无声算了算竹锋出府的时日,约摸待菊落眼角的微红完全褪到看不清晰,不多不少。 竹锋便刚好能回府了。 自始至终兰情也没将自已的心事与竹锋坦白过半句。 只眼睁睁的看着他怀揣着感激涕零的情感,寸步不离的守在主子身边。 那本来是他们四个中最粗心大意的一个人,日复一日,举手投足都用心至深。 无论是沏茶还是挡光,炎热挥扇,日落披衫。 时时刻刻不厌其烦的不断重复着,让竹锋逐渐变成了个无比细致的人。 而叫兰情心中难过的并不是竹锋笨手笨脚的学着去照顾殿下。 而是他越来越频繁的能瞧见,每每空闲时,竹锋真的像一根青竹般安静的守候于主子身后。 每次抬眸看向殿下时,那纯澈的眼神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光亮。 就像处于眼前的是被他捧在手心的一道光,能照亮他身为一个暗卫所有的灰暗。 可是,竹锋。 你早就已经被彻骨的灰暗淹没了。 将内心里翻江倒海的苦意狠狠压下,兰情也如一株兰枝那样,在自已本应遵循的使命中无声扎着根。 端正规矩的等待随主子入宫赴宴。 皇宫有着明文上的规矩,早朝议政皇子只能独身入前殿。 但若是闲时宴席,身侧是可以跟随暗卫护佑安危的,所以今夜赴宴的人众多,有君有臣,有外邦皇室。 甚至可能会有后宫嫔妃。 除此之外,在所有人看不见察觉不到的暗处,也隐匿着数道神秘的忠诚影子。 在晚宴的旨意落下时天还没亮,得到消息最焦急的莫过于四皇子,这几日别府安安静静,四皇子府氛围紧绷。 平日里最浑不在意的四皇子整个人绷的像拉满的弓弦,只等若是吹过了哪怕一丁点风声。 就跟弹射而出的箭矢似的即刻拍桌而起。 一听宫里要设宴,心里简直更加糟乱,咯噔咯噔的。 外头的流言散了这么久,汹涌到百姓都快怼脸谈论了,蓝慕瑾娶妃这事难不成还是得抬上来! 绝对不行! 整个焦躁到静不下来的四皇子起身在正厅里来回踱步。 豪放夹带着烦闷的步伐来来去去踩个不停。 加上魁梧壮硕的身形和自身有武艺在身,每一步都哐哐哐哐在实心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动静。 让守在角落默默看着的子卫脚下都察觉到了震动感,他也不敢言语,主子现在正烦躁的不行。 四殿下平日脾气又不好,他可不敢这会儿没眼色的往前找不痛快。 所以只能就那么无言无声的眼睁睁的看着人影来回晃动,视线也随着主子踱步的身影左右移动,最后竟然都感觉自已快被晃晕了。 “殿下……” 他想说,殿下要不你先歇会儿,结果话还没说完四皇子就在桌边停住了脚步。 就在子卫满心莫名想询问时,他挥膀子一巴掌就凿在了桌面上。 常年习武策马扬尘的手掌异常宽厚,连同随着气愤情绪一同泻出几分内力,手心指腹的厚茧与平滑桌面接触发出震动耳膜的“砰”一声巨大动静。 那力道重的差点又把这才刚新换的桌子再次拍报废 “哪来的滚哪去!休想在本殿眼皮子底下靠近蓝慕瑾!!” 四皇子的怒吼像是从胸腹中迸发,震耳欲聋充斥在整个正厅,整个人凭空就生出了几分冰冷戾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别人横刀夺爱。 子卫:…… 殿下简直对风花雪月绝缘,怜香惜玉不了一丁点。 所以在四皇子烦闷非常的在府中终于盼到了临近天黑,半刻都不想等,带着子卫奔着皇宫去的气势汹汹。 ……休想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作妖! 天际还挂着黄昏后的殷红晚霞,距离彻底黑下天色也并没有多大功夫了,四皇子疾驰的骏马翻蹄声响彻在正街街头。 动静颇为引人注目,这还是头回四皇子进宫竟然赶在了太子之前。 但除此之外,马匹到了宫门外也并不显得突兀。 因着是罕有的宫宴,宴席上还有供给后宫娘娘们的琼浆酒,底下官员都早早的准备充分赶至宫门处。 第360章 恰巧 朝臣进宫要提前搜身,所以这会子虽然天色还早。 宫门处就已经排出了长长的队伍,身着红绿官服的朝臣依次等待着守门侍卫军查验,远远听见马蹄声不约而同的回身望去。 便见到四皇子御马而来,转瞬的功夫就疾驰到了人群边上。 四周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行礼问候动静,皇子自然是不用像朝臣那般排冗长的队伍,四皇子绷着脸色淡淡回应了两声。 第439章 便没作停留直接越过等待的众人直接入了宫门。 “今个四殿下来的可早,往日都是与太子殿下一同。” “可不是,我瞧着那脸色可也不大好看,总不会是与太子殿下闹了不愉快。” “那怎么能?谁不知四殿下自幼就与太子殿下亲近,不是一朝一夕的情分。” “嗨亲兄弟也免不了有口角拌嘴,平常罢了……” 朝臣队伍中开始出现高高低低的嘀咕议论声,眼看着前行缓慢,等待的功夫总是显得漫长,一时之间这纷纷议论就成了消磨时间的话头。 越来越激烈的谈论声仿似像是泄洪的闸门,随着前后传播越加汹涌。 眼看着本来整齐的队伍因为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转变成了扎成了一堆。 最后情绪高昂的声量在其中两人突然缩回去的视线下,戛然而止。 而背对另一面的一个大臣一时没能察觉出异样,终于逮着插话了似的在消匿下去的谈论声中大声扔出自已的囫囵猜测。 “四殿下都二十有二了,怎可能一直甘心屈居人下?再说论武艺才干也并不差!有自已的想法那也实属正常。” 可他说完了却发现没有人附和,所有人都变得无比沉默,眼观鼻鼻观心半声不吭。 最后他冷不丁的一回头,入目就是金贵晃眼的明黄蟒袍。 方才被热火朝天谈论的太子,就静默立在身后三步之外,指节搭在腰封前不疾不徐的转动着指尖的白玉扳指。 这下子就好像在众人脑袋上淋头浇了几桶凉水,吓得从脑瓜皮直接凉到了脚趾尖。 大气都不敢出的沉默了一小会儿,不知谁带头率先行了个礼。 “见过太子殿下。” 而后便是才反应过来乌压压一群人都跟着见礼,太子就静默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身后就是停稳不久的储君马车。 面向众人停顿了几秒,冷淡的眉目间缓缓浮起了温和近人的笑意。 “还以为本殿今日来的早,不成想众位大人更早些。” 听着此起彼伏畏畏缩缩的小声附和,太子就好似并未听到方才那声量不低的议论般,没作任何怪罪。 “宫内鲜有设宴,想来父皇也不大喜欢闹腾,本殿先一步入宫帮衬,众大人晚等。” 太子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让胆颤心惊的朝臣缓缓松下口气。 暗道幸亏储君心性向来柔和大度。 否则就以在场几人妄议皇室的错处,轻则打板子,重则直接被罢免。 这么一闹场面就显得比先前还要平静,再无人敢开口说什么。 以至于三皇子的马车都已经停稳,都没能察觉已经到了宫外。 帘外的车夫规矩提醒。 “殿下,宫门到了。” 才将三皇子暗自思虑的心绪拉回,略显疑惑的沉默了一瞬,才撑起温煦的笑容浅浅回应。 “怪我身子不好,竟是险些在马车里睡着,都没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似是验证了皇子口中的懊恼,即便马车已经稳稳当当了许久,车帘还是分毫未被掀动。 马车内的皇子仿佛也真是被并不算长程的路途给疲累到。 歇了好半晌才从马车内探出了纤细苍白的指节,轻轻撩开帘子扶着门框缓缓迈出。 车夫生怕不稳摔着似的撂下车凳又赶紧搀扶,三皇子淡淡摆手扶坐在车前兀自缓着脸色。 再抬眸看向众人时笑意冉冉,就用那种毫无架子的姿态,总是叫人恍惚觉得眼前并不是个尊贵的皇家之子,开口的声量也是和缓近人。 “总想着父皇鲜少能在宫内设宴,我纵是拖着这副破败之躯,也定不能缺席。” “没成想,到底还是逃不出是个负累。” 先前寂静的人群氛围立即又活跃起来,接连不停的绞尽脑汁送出劝慰。 虽说出的话也是冠冕堂皇,句句听起来都是场面话,但众人至少还真是怀揣着几分真心的。 毕竟几位皇子中,除去太子殿下性子温和,最好接触的便是三殿下。 再念及三皇子自出生就带着胎虐的传言,能活到今日总还确实是富贵当中的命苦,能让人生出同情。 听着送至耳边的宽慰,三皇子笑意更温润,加上俊秀的眉目直叫人有种春风拂面之感。 “只盼不要扫了兴致便好。” 短短片刻的交谈并没有显的刻意,直至番国车驾在宫内侍卫的前后护卫下也后赶至了宫门外,对于三殿下好生温养,定能痊愈的话题才终于止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出现的落落大方,弱柳扶风一样的倩影上。 公主赞丽依旧着的是中原装扮,轻薄的淡粉裙摆随着步伐轻盈飘晃,就好似铺落在湖面上的轻柔涟漪。 遮挡的面纱也轻缓波荡,趋显出了女子精致的轮廓,却不能叫人完全看的清。 有种欲遮还羞的神秘感,只那双深邃勾人的眼眸引人入胜,在所有人的目视下莲步轻移已经到了三皇子的马车边上。 顺势微微见礼,开口略带着凑巧的情绪。 “方才还想着皇宫殿院错落,赞丽怕是会在其中走了冤枉路,恰能在宫门处遇见三殿下,真是有幸。” 平日里三皇子就是个温煦好相处的性子,自然不会拒绝对方的请求。 也在原地歇息了好一阵,便十分包容的起身应下。 第440章 “既然公主不嫌弃本殿孱弱步子迟,那便结伴而行吧。” 冗长的宫道内逐渐趋于平静,连朝臣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天色黑透前全部入了宫。 而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后,二皇子府的马车和五皇子府的马车都迟迟还没有出现。 第361章 我缺个人呐 自从萧争晨间从正厅里撒腿跑了之后,就跟消失了似的没再出现在蓝慕瑾眼前。 甚至连午膳都没回来用。 好在正好有暗八自府墙外翻回来,匆匆与他碰了一面。 萧争拜托了暗八回主院跟蓝慕瑾转告一声,便又撒丫子着急忙慌的奔没了影。 那好像屁股着火似的急躁劲头,让暗八压根都猜不出他又在鼓捣什么幺蛾子。 但是暗八也一直就拿他当个惯会捣乱的崽子看,就比暗十一也强不了多少。 所以就顺着他的嘱咐,翻墙挂树没多会儿就掠至主院院中。 不过他可不敢对主子讲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想着就简短的告知主子大概意思便可。 谁知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才刚落地就与立在连廊前的蓝慕瑾对了个正当面,惊的赶紧行礼低声唤道。 “主子。” 蓝慕瑾其实已经在院里站了许久,此时午膳的时辰都快过了,也没见那个傻东西半个影子,他还派了几个下人四处去寻。 到这会儿了都还没找见人,再寻不见他就打算自已亲自去找了。 看见暗八出现,蓝慕瑾淡淡的应了一声,顺而吩咐道。 “入夜你随我进宫。” 见暗八应下了也没走,他满思绪里都是担忧,生怕萧争不会是冲动溜出了府,所以有些焦躁的沉沉叹了口气。 “还有何事?” 暗八也不知主子这会儿的沉郁情绪究竟是什么缘由,想着或许只有暗九那个捣蛋的能将这冻死人的冷脸给消融过去。 考虑了一瞬,打算要不就将萧争扯着自已扔出来的原话,转达一半儿? “主子,暗九说。” 耳听提到了萧争,蓝慕瑾的心绪顿时平复下来不少,目不转睛盯着暗八的金属面具等着他说完。 …… “你先吃别等我了,我去灶房捞了包子吃。” “还有你把你那带冰碴子的脸色收收,别吓着暗八……” 这话暗八复述到一半哽在了嗓子眼里,主要是暗八有个优点是耳听不忘,隐匿功夫又极佳。 所以经常被派去跟踪窃听,早就习惯性将自已听到的话转述完全。 方才被蓝慕瑾盯的紧张,他给忘了把这句撇下。 直接原封不动,给吐露出来了。 当下暗八面具下那万年不变的沉寂脸色出现了些裂痕,连耳朵都别扭到有点红,消音了几秒鬼使神差的偷偷抬眸瞟了蓝慕瑾一眼。 没等他下意识将眼神退缩回去,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主子刚才还冻死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和缓。 甚至在发现了暗八投射过去的懵逼视线时,还万分诡异的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还说了什么?” 暗八:……!!?!!! 这莫名其妙看着就皮笑肉不笑的脸色并没让暗八感到温暖,反而自头发根到汗毛孔都渗满了惊恐,再开口说话都显得不利索了。 “……他说……听见没,不准喝宫里的过期马尿……等回府给你个惊喜。” 复述完这句大逆不道的浑话,暗八都感觉自已脖子上的脑袋已经摇摇欲坠了,整个人都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生无可恋。 暗九这臭小子简直就是上天派过来收债的冤家。 打打杀杀那么多次死不了,早晚被这混账崽子给害死。 死无全尸的那种。 预想之中的冰冷呵斥并未出现,只有短暂的停顿,随后便是浅淡温和的应声。 “嗯,你去吧,夜里再进宫。” 反正暗八十懵懵登登的走了,蓝慕瑾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也转身离开了主院,打算去偏院看看路行川一行人的赶工进度。 其实路行川那萧争几乎一天得跑两趟,只不过今个心里搁着想法没顾得上。 此时他早已经来来回回从灶房到前院跑了好几趟,连管家那利索的腿脚都被他催的快走不动了。 就听萧争心血来潮似的非要硝石,一小包还不行。 非还得要大量的。 这青天白日大夏天的,今年雨水又少,一时上哪去找那么多。 这不前前后后的连搜罗带采买都还是没达到萧争的满意,最后只能颇为无奈的提议。 “萧公子,要不你去寻白先生问问,看看还能不能凑上点。” 萧争一听倒也是,所以也没耽误又要朝西边跑,消失之前还不忘嘱咐管家。 “管家大叔你再叫人到别的街上买点。” 倒不是因为这么麻烦还凑不上足够的数量。 实在是萧争自觉自已那个脑袋瓜记什么都是一知半解,多数有用的没用的都是一边进一边出。 能有半数还留存在脑子里就不错了。 怕忙活半天没成功,到时候再着急忙慌凑耽误功夫,做一半努力白费。 所以光是做准备他就耗费了许久,等到一切都准备好时,天色都不算早了。 他提着个干净的木盆看着自已眼前的一堆乱七八糟,杯碗的摆了一大堆,蓦然觉得自已站在这有点孤单,心里没底似的。 第441章 思虑了半晌他总觉得还是缺点啥,最后怔然的大眼里突然就清明起来。 “我缺啥我缺个人呐!” 将手里的盆子撂下他就奔着后院直接离地起飞了,他差谁? 他差个暗十一在旁边守着! 好在已经休息了好几个时辰的暗十一这会儿已经爬了起来。 没让破门而入的萧争看见他跟暗七俩人贴着搂搂抱抱的尴尬场面。 暗七已经将面具覆上,心里还是不放心打算去提前替换暗十二。 都没反应过来的功夫,萧争就跟个采花大盗飞贼似的,晃过道影子一把薅住了暗十一。 就在暗七瞠目无言的注视下,眼看着暗十一连拉带扯,被“采”走了。 只还在虚无空荡中留下了一声潦草的“七哥。” …… 等到把暗十一也薅到了跟前守着自已,萧争脸上的犹豫这下子算是完全没有了。 “崽子,等着哥哥给你变个法术!” 暗十一戳在那儿,满脸茫然的瞪眼瞅着他。 听萧争信誓旦旦的无边界把牛比吹得天花乱坠,最后就默默安静的蹲在了一边。 就倍儿像个受蒙骗的小孩儿似的,用一种满是期待的眼神眼巴巴的瞅着萧争。 萧争这下乐的不行。 嗯,缺的就是这份信任,我觉得我肯定行。 第362章 两个身影 在忙碌中时间就显得过的更快,没多久天色已经完全快黑了下来。 蓝慕瑾在府里待到天黑都没见萧争的影子,都好几个时辰没见到,那傻东西也不知道藏到哪去了,一趟都没跑回来。 明明就在同一个府里,明明宫宴也至多不出两个时辰,何况他还去的迟。 蓝慕瑾竟然就因为才三四个时辰没见面,就有了种出府前都没能看到人的遗憾,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 才缓缓迈出了府门。 府门外马车已经候了许久,天色都已经完全黑透。 五皇子依旧成了出现的最迟的那个,不过这次他也并未成为众人唯一的意见对象。 只因跟他同样迟来的还有二皇子。 蓝慕瑾是舍不得出府才拖到了这时候,但二皇子可就是故意迟到了最后,若不是懒得面对朝臣与其余皇子的微词挑衅。 他恨不得到了宫宴快结束再露面。 恐怕这皇城中没有人比蓝长忆更不想回宫了,自几年前几个皇子出宫立府,他除了避不开出现在朝堂。 基本上从不进宫。 什么蔷薇园,牡丹园,百莲池,千棠院。 任引人入胜的娇花争奇斗艳,那些美景从未入过蓝长忆的眼。 自幼这宫墙就是圈禁了自由的桎梏,也是豢养了恶人的牢笼,叫他生长在这外层繁丽的朱红之内,时时隐忍残喘,日日偷生苟且。 这皇宫有什么可看的,这皇宫又有什么可怀念的! 这皇宫,就是吃人的兽口,到处充斥着掌权人的凉薄。 他迈出了这道庄严冷漠的大门,便再不想回来了。 二皇子府的马车与五皇子府的马车几乎是前后脚,相差无几的停驻在了宫门外。 入夜时分已经依稀有半月悬挂,多日的晴朗也使漫天星辰显得繁多。 隐约的皎色与高悬宫灯照耀下,五皇子蟒袍的月白散发着浅淡的雾色光泽,与此刻夜晚时分显得颇为应景。 侧身回头时望向另一面的马车时,柔和的眉目也仿若是自生璞玉,只是神色中总是趋于几分寡淡。 就像皎月光芒令人心生欢喜,却只能遥遥相望触不可及。 就在蓝慕瑾恍如谪仙的身影注视下,二皇子指节挑开车帘,一身墨色沉郁的仿似没有丁点温度。 两人各自立在马车旁,隔着十步之远漠然相望。 一个白衣胜雪好似天神降世,另一个墨色染夜仿佛现于地狱。 同样都是寡淡疏离的眉眼,却自来就有着截然相反的命运与过活方式。 或许是身处于宫门朱红之外,有着守门侍卫军的观望注视,蓝慕瑾沉默了一瞬便牵起了谦恭有礼的笑意,声量清晰的率先开了口。 “二皇兄。” 蓝长忆眸色定定的望着蓝慕瑾,未发一语片刻之后冷漠的将视线扫开,连个面子都不想装阔步就朝着宫门走去。 抬步间墨色下摆随着裹挟热意的晚风飘摆,也依旧拂不掉与生俱来的寡淡。 对于二殿下驳了五殿下的面子,宫门守卫就只能当做根本没看见,毕竟明白人都能想的清楚,几个皇子只不过是面和心不和。 二殿下向来都是这般个性,不论眼前人是谁是什么身份,都懒得撑起个假面。 而蓝慕瑾更是没在意,等二皇子毫无情分的先一步离开,便也随之其后入了宫。 这个时辰大致已经晚了,估摸着宫宴也早就开始,所以在通往蔷薇园方向的幽静宫道上人影寥寥。 只偶尔有一两个下人会着急忙慌的来回奔走着,大多数的人影都已经在今日宫宴周围忙碌着伺候贵人。 这就显得宫灯照耀不完全的园径中,静谧昏暗只有姗姗来迟的两位皇子身影。 昏暗的夜色下,白日里争相斗艳的花瓣都仿佛失了颜色,二皇子的墨色武服也好似已经跟黑夜融为了一体。 整个夜幕中唯有跟在他身后几步的那一抹莹白。 第442章 还散发着突兀而柔和的光亮。 二皇子并未回头,但他知道蓝慕瑾就在身后不远。 如此幽静的情境下,他几乎能听得见蓝慕瑾微小到悄无声息的脚步动静,就仿似是隐匿在看不见角落随身护佑的东卫。 总是在尽量无声中,做到寸步不离挥手即至。 眼前就是漆黑无尽的夜幕,就如他自小到大浮浮沉沉的孤独藏躲的地方。 无穷无尽,伸手不见五指。 直至都能隐约瞟见远空泛起的光亮,铺散的夜空大片大片,直叫人都仿佛已经见到宫宴上的欢闹繁荣。 疾行前进的脚步出现了几不可察的犹豫。 二皇子的身影在蓝慕瑾的视线里逐渐放缓,随着蔷薇园散发出的光亮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两人的距离也越拉越近。 蓝长忆讨厌热闹。 他厌烦一切与喧闹相关的人和物,每每无处可躲,也无法完全藏住自已心里的踟蹰。 可他活在这世上,生成了皇家人,怎么躲也躲不开。 永远都避不过身不由已。 或许是二皇子知道蓝慕瑾已经离自已身后很近,在虚无寂静的黑暗中,他蓦然发出了平静浅淡的声量。 “这麻烦,掩饰的冠冕堂皇。” 龙椅上的人明明早已经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他明明可以将任何命运随意扣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就像这么多年反反复复的那样。 将谁捧高至苍穹,又将谁踩低至淤泥。 又何必假惺惺的假装出那么多借口。 借口永远都是借口,不会叫人感恩戴德。 听着二皇子略显厌烦的感叹,蓝慕瑾也朝着远处繁荣似锦的光亮看去,那是数不胜数的宫灯悬于枝头,才能将本该昏暗的花园照亮。 光亮下娇娥嫣红,美酒衬绿,自然是好一番盛景美不胜收。 但那些美景的全都入了无关紧要的人的眼,阿争都看不见。 阿争没有的,蓝慕瑾也不想要了,所以他只是淡漠的瞥了一瞬,沉默片刻没有丝毫在意般的牵起了一抹轻笑。 对着眼前身姿卓立脊背直挺,眸光放空情绪不明的二皇子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听说晚宴上的琼浆酒饮了会腹痛,皇兄也别喝了吧。” 第363章 又找麻烦 蓝慕瑾说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叫二皇子默然回头朝他瞟了一眼。 一时根本都没能理解这奇奇怪怪的话是什么用意。 可蓝慕瑾也没多做解释,抬步直接从二皇子身旁擦身而过,循着小径继续朝光亮方向走去。 步伐平平稳稳,不疾不徐。 就仿若刚才的相遇只是恰巧,衣摆拂动在昏暗不清的花枝草叶间,两人的距离又变得越来越远。 直至都没能再看清对方的身形轮廓,二皇子才迟挪脚尖。 与传言中已经翻了脸,水火不容的五皇子错开时辰出现在蔷薇园。 继早朝迟到后,五皇子在陛下圣召的宫宴中再次姗姗来迟,在宴席开始之前便已经成了落座朝臣口中三三两两的谈资。 直至蓝慕瑾一身月白,金贵疏离的出现在了视线中。 才如退潮般迅速噤了声。 四处沉默下去的官员都似有若无的将目光朝着那迟来的身影望去,瞥见冷漠声明在外的五皇子那冠玉般平静的眉目。 也几乎无人再敢顶着可能被针对的危险,再多嘴半句。 唯还有那向来不知轻重,好似生的一身铁骨的杨廷尉,在四周已经静谧无声时再次站了出来。 偏生执拗要做那只立在鸡群里的鹤。 杨怀志本身是个古板的性子,自早就不喜爱参与像此间这般热闹的宴会,但今日不同。 除了今日是陛下亲谕召满朝文武入宫,杨怀志还就满心都记挂着跟五皇子过不去。 他自入了座就没再与同僚交谈。 而是自始至终都紧盯着蔷薇园的入口,就死心眼的死盯了将近一个时辰。 果不其然就在他意料之中,陛下不对五皇子做出责罚,那这目中无人的皇子定是恃宠而骄,不出几日再犯! 再犯了! 大红的官服广袖从紧凑的桌案边上蹭过,杨大人疾步穿梭出了宴席,速度迅速到有了明显气势冲冲的劲头。 与蓝慕瑾淡漠缓缓迈步相比,就像立起羽翼的公鸡那般朝对面人迎了几步。 眉梢一立,大声质问。 “宫灯都亮了许久,五殿下怎来的如此迟!” “难不成晨间露重,黄昏也露重不成?” 那副在早朝上吃了亏的记仇愤怒脸色,叫蓝慕瑾看了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就像看个跳梁小丑一样沉默无言的看着。 眼神冷漠,脸色阴寒。 杨廷尉撞见他这好似嘲讽的眼神立马如鲠在喉,还没开始挤兑,就无形吃了个哑巴亏。 也不是他杨怀志临时给怕了,而是次次无论耗神多久想出来的质问由头,总能在对方三言两语中轻易化解。 久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有了下意识的防备。 然而五皇子根本无意于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与这个死犟死犟的倔脾气浪费口舌。 直接当看不见拦路的杨怀志,径直朝着首位走去。 眼看着人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杨廷尉才反应过来,哪肯就这么放过。 第443章 紧追了几步扬声道。 “五殿下!难不成殿下往后都想将圣喻无视!” 此刻时辰已经不早,所有的官员均已经全部落座,前前后后左右鳞次的坐席简直比上朝还要整齐。 被他这么一喊,偌大一个花园十米范围内顿时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眼巴巴的瞧着这上演了无数次的针对戏码。 众朝臣乃至众皇子几乎已经对此见怪不怪,倒是头次见到这场面的公主赞丽有了明显的诧异眼神。 她本就从入了蔷薇园开始,就一直不停的关注着院口方向。 连来往宫人多次奉上清茶都没碰过一丝,只等到日夜牵挂的身影终于出现,却被一个好事的大臣阻住了脚步。 就那么十几步的远的距离,能清晰听到是那个官员质问于五皇子。 心下疑惑的同时又十分意外,朝臣再得重用那始终是个臣。 皇子就算在皇帝面前称臣,那说到底也是君。 一个大臣怎敢以一已之言与君对立当面。 而恍神间桌上已经添水几次的茶盏发出了一声轻响。 令她瞬间回神才将视线从五皇子处收回。 低头间看见茶盏正晃动,有些许温热的茶水洒在她的指尖上。 赞丽顺着杯盏晃动的幅度朝对面看去,正看见三皇子状似无意的牵唇笑了笑,并未将视线递过来,而是与所有人一样都望向了紧追着五皇子身后的杨大人。 赞丽也顺着三皇子的目光再次远望过去,看见那不依不饶的那名文官,顿时意会过来。 心觉三皇子的心机果然比她意识到的更加深沉,居然连朝臣都能挑拨动。 就在众人以为这闹剧还要像之前一样持续许久时,五皇子脚步突然停滞。 略显不屑的垂了垂视线,在杨廷尉也被迫在一步之外跟着顿住脚步时,略显迟疑的用耿直的眼神看着五皇子的肩背。 待前人转身时,沉重的皇室威压叫他心头蓦地抽紧,下一秒就对上了五皇子别有意味的冷漠眼神。 其中清晰显现着嘲弄。 “父皇未落座,本殿早来作何?” “来与杨大人促膝长谈不成?” 天子自然落座也迟,像这种繁复吵闹的宴席,帝王不会久待。 至多就是在最合适的时辰出现,吩咐下开宴,寥寥冠冕几句,不到最后便先行退席留下几个皇子看顾而已。 次次都是这般,并没多大不同。 听到五皇子言语冰冷的反问,杨怀志竟一时都没能接得上话,正在这时有些人的视线再次转向了园口方向。 比蓝慕瑾更迟来的二皇子裹挟着一身冷漠出现在众人眼前。 用疏离的眼神十分寡淡的扫视了众人一周,不发一语径直朝着前头走去。 直接掠过了停伫在场中的两人,连个眼神都没多余舍下。 杨廷尉怔愣了半晌,突然又逮着了新的由头扯着把柄不放,铿锵有力的问罪。 “五殿下自认没错!却不能仗着陛下宽容无法无度!” “不然岂不是引得其他殿下效仿!” ……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已迟到,一次两次没完没了不知悔改,连带着二皇子都跟着不学好。 蓝慕瑾:…… 第364章 凑过来的人 这逮什么批判什么的作风真是都快给蓝慕瑾逗笑了。 他倒不知这死脑筋的杨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反应如此迅速,都活泛到举一反三了。 也被这略显得小孩子家家那个胡搅蛮缠劲头给整无语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梗着脖子不依不饶的杨怀志脸上撇来视线。 颇为无奈的扔下句搪塞。 “二皇兄若是照我步步紧随,那恐怕是十分偏爱我这个五弟了。” 说完也不再看杨大人是个什么脸色,转身循着众人沉默的眼神行至自已位置,在桌案后坐的稳稳当当。 瞧热闹的众人目光就随着他落座,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看向了旁座脸色能冻死人的二皇子。 正恰巧看见有宫女盈盈过去规矩给二皇子奉上茶盏。 被二皇子蹙眉盯着茶盏凝视了一眼,极为抵触满目都是嫌弃。 …… 二殿下偏爱五殿下。 这是什么诡异的天方夜谭。 而面上并无异样,沉静如无澜湖水般的蓝慕瑾其实说完这话,当刻心里就止不住的慌了半拍。 因为晨间萧争扯着“我比不上你二哥”的荒唐由头,那耍赖场面就在蓝慕瑾脑子里开始到处乱窜。 满耳朵里都充斥着“你看上你二哥”,“你对你二哥还不算好”,“找你二哥去吧”。 一顿浑话反反复复闹得他脑子根本都平静不下来,尤其他抬眼看向旁桌的蓝长忆时,对方也恰好瞟了自已一眼。 蓝慕瑾顿时跟被刺扎着了似的,略带着几分嫌弃撇开了眼。 以至于让二皇子本就因抵触眼前外人递过来的茶水,显得眉头皱的更深了。 根本猜不出蓝慕瑾这个嫌弃的眼神到底是在做戏,还是……好像真嫌弃? 平白被剜了一眼,二皇子的心情更加不好,也不甘示弱的将脸侧到了另一面,满眼的膈应。 …… 众大臣:……绝对是天方夜谭,胡说八道。 蓝慕瑾这会儿心思早就不在当场。 第444章 总觉得方才随口怼人的那话茬都显得别扭了许多,甚至都开始害怕隐在夜色里的暗八会将这番话牢牢记住。 然后再原封不动的……复述给萧争。 想到此处他更加烦躁的捏了捏眉心,有了一种身边全是叛徒的错觉。 而这想法全部源自于蓝慕瑾真的生怕萧争又因为这点小事儿闹脾气,那胡搅蛮缠的劲头简直是没法按得住。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认罪。 才刚进宫那么一小会儿,却已经满脑子都记挂着府里,天都黑了也不知道那傻东西还有没有鼓捣个没完。 他漫无目的的将视线递向宫灯晃照不到的某个地方,并不能瞧见暗八在哪个角落。 这担忧明显是多余的,完完全全都错怪了暗八。 即便几个暗卫全都因着萧争年岁略小,近来表现又看着犯傻,总是无限包容关爱萧争。 那暗八也是弟兄几人中,话最少主意也最正的那个。 除了今日午后不小心在主子跟前紧张说漏了嘴,他从来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的,那就一个字都不说。 暗八隐藏在树影角落,随着晚风刮飞起的动静,人影也随着树影随风摇曳,幅度动作简直与枝头叶片仿若生长同根。 叫即便是身手高超的暗卫,在不散出大部分内力的情形下也不能轻易捕捉到踪迹。 但暗八要尽量离得主子最近,紧绷精神时刻护佑五殿下安危。 这就使得与五皇子相邻而坐的二皇子也在他的视线之内。 他朝着四周不时观望,不可避免的注意力就落到二皇子难掩嫌弃的不仅不想去碰桌上的茶盏。 甚至还因为不想触碰直接抬起了鞋尖,蹬着桌子腿把桌面离自已远了些。 如此过于异于常人的性子让暗八都略显难懂。 心觉就这般严重的习性作风,也不知先前是如何在皇宫里过活到独自立府。 众所周知二皇子并不受宠,至少几个皇子还都身处皇宫时不受宠。 如今也不过是自已争得了几分地位罢了。 也仅是短暂片刻的思虑功夫,暗八并未松懈下精神,却猛然被身侧浅浅的声线惊的忐忑吃惊。 “殿下只是嫌脏。” 几乎是同时转回头,堪堪记着这是在宫内才没有即刻就大打出手。 满眼震惊的与凭空出现的人近距离对视。 入目是熟悉的麒麟纹路,虽然也让暗八瞬时提了一大口气在胸腔里,但至少还是松下去半截。 是二皇子府的人,暂时不是你死我活的立场。 见暗八面具后的眼眸狠厉的盯着自已,却并没有做出其他反应,东卫心头当刻就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欣喜。 就像看不出暗八眼神里的警告般,无声朝着对方弯了眼角,声音极低的还怕暗八听不清靠近过去唤道。 “……小八,果然是你。” 要问东卫是如何只凭那别无二致的恶鬼面具就能认出是暗八。 那就是暗八那双仿佛永远都古井无波,仿似冻着厚厚冰层的漆黑瞳孔。 东卫没在任何人眼里看见过这种神色。 即便是自来就冷淡的二殿下,眼神里也仅仅更多的是拒人千里。 而暗八的眼神,就真的仿佛是没有掺杂任何人世间的情感,从里到外都寂静一片。 东卫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种眼神,但东卫很想知道。 连他弟弟西卫那冷漠的情绪都是因为压了沉重的心事,那暗八心里,肯定有更加无法诉说的苦痛吧。 面对东卫跟看见失散亲人似的火热目光,暗八收紧指节暗自咬着牙,不放心的又朝皇子坐席望了一遍。 半晌才捋平言语,用至少不算冷血的声量质问。 “你是如何寻到我的踪迹。” 论隐匿功夫,可以说暗八称第二,目所能及就无人敢称第一,他无意揪扯对方看自已的眼神究竟是裹挟着什么情绪。 只想知道自已到底是何处露了马脚。 若真是还有自已防备不住的短板,他定然是要解决自身的缺点。 但在他无比认真的等着对方说出个所以然的情形下。 东卫只是用毫无防备的眼神依旧看着他,就跟没见过活人似的,目光一错不错。 万分真挚的给了答案。 “我知道你隐匿功夫好,所以先找最不像能藏住人的地方。” 暗八:…… 第365章 宴会 沉默。 是在暗八沉静的性格下,最常见的沉默。 但无言之下是暗八满心的无语至极,他发誓自已从来没想过,居然能被人以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式找寻见。 不过二皇子与五皇子的座席本就相邻。 两府暗卫自然也全在附近,范围就这么大点,被一个带着目的寻找的人找见也并不算很难。 盯了对方了片刻,暗八根本就不想与这看着脑子不大精明的人多做牵扯。 便朝旁挪了挪步子,将两人中间拉开了段距离。 东卫默默看着暗八刻意离自已远了些,倒也没死皮赖脸的再往前凑,他今日进宫是来护卫二殿下安危的。 可不是平日里走个神也无伤大雅的时候。 东卫虽然是个活泛脾气冲的性子,但该沉稳的时候也并不焦躁。 第445章 再说暗八也只是挪开了些距离,至少也并没有离开再寻个别的地方待着。 还在他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就已经出乎他的预料了。 想着东卫就将视线也转回了宴席方向,看着自家主子略显烦躁的背影,心知这宫宴上的无论是茶还是酒。 或是什么点心膳食,殿下估计连碰都不会碰一下,更别说入口。 至少一个时辰的宫宴都只能这样焦躁的坐着,自然想想都显得枯燥,但东卫也并没有想出什么替主子分忧的办法。 他暗骂自已脑子实在不灵光,若是南卫或者北卫在这,或许还能寻出点好办法。 今日本该还是南卫跟随殿下入宫。 奈何自西卫醒来得知是二殿下主动登门求五皇子救了自已的命,便满心难安。 恨不得能立马痊愈跟随在主子身旁,以时刻报答如山之恩。 可西卫的伤重到都几乎没了性命,哪可能几日之内就恢复,更别说能胜任进宫这趟差事。 至终东卫就被西卫愧意难当的情绪给折磨的受不住,冲动之下就跑去了主院自告奋勇。 非要接替南卫进宫来了这趟。 并且还信誓旦旦向他弟弟保证了,会尽心尽力照看主子,来来去去以“亲兄弟不分你我”的言论劝慰了西卫。 在西卫满眼信任的嘱托下,随主子进了宫。 又在恰好遇见跟在五皇子身边的也是暗八时,在心里又再次感谢了好几遍他弟弟。 他的视线在暗处隐藏,尽职尽责的观望着宴席间,也会因人群中并没有什么异动偶朝着暗八的方向瞥上一眼。 但他也只能看见沉静无波的黑衫,还有沟壑深邃的鬼面轮廓。 以暗八的敏锐,自然能感受到旁边不时朝自已瞥过来的目光。 但他却像是并没察觉到,视线一直在自已该注意的地方,没有挪开分毫。 那当场吃了瘪的杨大人在场中独自站了好一会儿,见两个皇子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冷漠样子。 气愤的斥了声才甩袖回了臣子宴席。 “我定要与陛下进言,这可不能算作一桩小事!” 他声量不轻,叫周围的官员听的清清楚楚,除了一两个象征性的给了两句劝慰,多数都撇了个干净压根不搭腔。 杨大人屈身打算落座,屁股还没沾到凳子上周围人全部都呼啦啦站起身。 大片的红绿官服如掀潮翻浪般,齐刷刷的立的齐整,声量如洪的执手齐声高呼。 “陛下万岁。” 并未身着龙袍的天子不知何时已经缓步到了首位,沉郁的玄色龙纹宽袍并没显出刺目。 唯有那隐隐约约的暗红牵边,在灯火映照下裹着些许冷绝的颜色。 叫人凭空就觉得那像是疆场上喷洒的鲜红。 丝丝缕缕渗入了泱朝最高位的帝王眼角眉梢间。 也正因天子脚步轻缓,形容低调。 身后的太监总管又仿似是受了吩咐吭都没有吭一声,才叫围拢散坐在蔷薇园的众多朝臣没有即刻察觉过来。 震耳欲聋的高呼掩盖了众人心中的忐忑,只能在心里猜测陛下是否并未瞧见方才的闹剧。 是否也并未听到低低呓语般的议论声。 或许是被深邃如墨染的龙纹衬的威压太过沉重,天子照应众人心声一般浅淡的发出一声笑,平声开了口。 “坐。” 整个园中的身影又高呼“谢陛下”。 呼啦啦浅潮尽退,再次坐回了各自位置,显得比最初规矩了许多。 并有了些上朝时的严肃谨慎感。 “都盯着朕做什么,朕脸上比蔷薇颜色还出挑不成。” 众人赶紧将隐晦的视线做贼心虚似的,移向了桌面上,盯着仅有茶盏和两盘点心的桌面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处于皇子首位的太子率先开了口,言语虽然并不生疏,却依旧隐不去语气里的恭敬。 “父皇今日着了常服,叫儿臣一时都没认得出,还恍惚反应难不成是叫满园的璀璨晃了眼,怎好似瞥见了天神之颜。” 这过于明显的奉承别人听着都点头附和,只本来就烦躁处于人群的二皇子低了眉梢。 冷漠扫了一眼会说话的太子,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当场哼出一声。 虚伪。 说是虚伪其实也不算,几个皇子中,其实属二皇子的眉目与天子相象的更多几分。 剑眉星目,眸色凉薄。 除却二皇子确实是个不善假装的性子,连气质都有着四分的相像。 只是天子比起皇子的青涩,更有怀揽江山的高瞻远瞩之感,眉眼冷峻,光是沉重的真龙气势也迫的人不敢抬头。 帝王坐席周围宫灯环绕,最是亮堂。 远朝着伫立高位瞥上一眼,也不得不感叹帝王确实有天神降世的皎月之颜。 听了太子好似平常父子般的恭维夸赞,皇帝脸上倒真是给了几分情绪不显的笑容,微微勾着唇角缓缓落座于正中。 “天气炎热,上酒解暑。” 这时躬身垂手跟在天子身后不敢言语的老太监才终于抬了抬头,立即顺而高喊。 “上琼浆酒——!” 静默等待在外围的宫人半数立刻抬步离去,快步紧赶去搁置好避免融化的地方取冰镇琼浆。 其余的也迅速分散至坐席中间,来回穿梭在人群中奉上备好的佳肴。 第446章 期间没发出任何过于明显的响动。 第366章 冰镇琼浆 整个蔷薇园内鸦雀无声,只有宫人更换茶盏时发出的轻微动静。 即便只是个名为避暑的晚宴,但也根本没有朝臣敢在天子眼下真正放松。 就算首位上的帝王只是神情松缓的靠坐在龙椅上。 也并未正襟危坐,手臂只略显随意的搭在两旁扶手上,耳空一切的闭目养神。 片刻之后,浅绿裙衫的侍女由远及近按部就班再次出现在园中,依次规矩整齐的穿梭入了坐席中间。 就如同园中生长娇艳的枝叶,缓缓蔓延入了众人的眼前。 宫女手上端着早已经在午后就备好,就近在旁殿储存的琼浆酒。 步伐轻缓的逐个先行至了临近天子的首位,率先将已经冷却后的酒壶轻轻搁置在皇子眼前的桌案上。 而后才是官阶高低座椅排列,依次朝尾像穿梭于丛中的蜂蝶般轻盈掠过。 太子盯着宫女葱白纤细的皓腕,看宫女不声不响十分尊礼有度的执起了酒壶,将散发着银白光泽的酒杯斟满。 似是感受到了直白的注视,宫女下意识回眸瞥见太子温润的眉目。 忍不住瑟缩了下手腕,脸色顿时涨红。 又被自已因手腕抖动而不小心落了桌面一滴酒水,而吓得唇色苍白。 “奴婢该死……” 而太子却并未在意,眉眼间浮上温和笑意,声量柔和的做了赦免。 “无碍。” 得了宽恕的宫女喏喏退下,使得周围能瞧见动静的下人都暗自感叹储君的温和大度。 酒杯的银白本身就在灯照下白光可鉴,杯中酒水特意冰镇过,在已经显出闷热的夏夜里当刻显出了温度差别。 迥异的温差似的银盏边沿仿似落上了一层白霜。 连带着那冒出的似有若无的凉气,竟在芬芳四溢的海棠交错中,成就了另一番恍如梦境的美景。 唯有寒季才能见到的白雾使太子还未饮酒,眸底便好似已经染上了几分醉意。 略微用指节轻碰了碰酒杯,自皮肤瞬间传递进一丝凉意。 入夏冰镇着实罕见,令在场已经得了恩赐的官员都怀揣着兴致。 甚至连太子旁座整整一个多时辰都在紧盯着赞丽的四皇子,都收回视线捏起了酒杯。 酒杯外层的冰凉瞬时就将他手心的灼热冲淡。 他又攥了攥一旁的小酒壶,凉丝丝的温度一下子就缓解了四皇子半晌烦闷的焦躁。 以至于让他都感觉自已脊背生出的热汗都立马褪了下去。 与四皇子和其余专注于此的朝臣相比,三皇子也仅仅只是观望了一瞬,或许是身子孱弱。 对冰镇过的酒水并不大感兴趣。 更别说对面本就厌烦于人群共处,也不会在外轻易触碰饮食的二皇子,就算杯盏上起了些许的水雾,眼看着就能将周身的热意消去。 二皇子也仍旧只是淡漠看着,兴趣缺缺。 冷却的美酒对于赞丽还是有几分吸引,关外气候本身就比中原要凉一些,经多日路途到达皇城。 其实是不大习惯这个炎热的季节。 可相比较眼前散发着晶莹的杯盏,赞丽的视线却更多的递向了五皇子的方向,也并未想要掩饰。 眼神里的深情显露无余。 就那么看着对方眉眼半垂的侧颜,在视线中仿若都被灯火衬得镀上了层层微光。 那么沉静,那么好看。 与二皇子不同,蓝慕瑾虽然也并没有想去饮酒的想法,完全都是因为出府前萧争说了。 过期了,不能喝。 喝了腹痛。 嵌琅酒壶表层显现着雾色光泽,还浅浅渗出了些许的水珠,蓝慕瑾搭在桌面上的手轻轻动了些许。 伸出手指碰了碰那个最饱满水滴。 点滴的晶莹像是感受到了指腹的温度,逃也似的顺着弧度滑落下去,就像是萧争经常狡黠的逃跑,滑的像只泥鳅。 回忆起最后,萧争竟然跟宫里珍藏的琼浆酒叫“马尿”,蓝慕瑾立即将自已的指尖收了回去。 就好像真是碰到马尿似的,还稍显嫌弃的在旁边搁置的净手帕子上蹭了下。 …… 在反应过来之后,他只感觉自已是被萧争异于常人的脑袋瓜给带偏了,忍不住牵动了下嘴角,差点不合时宜的笑出来。 就是这种几不可察的笑意,不可避免的被目不转睛的赞丽入了眼。 她甚至觉得自已是看错了,眼神灼灼的盯了许久,可对方早已经恢复了拒人千里的淡漠神色,根本没再露出任何一丁点的笑容。 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叫赞丽都觉得恐怕是自已盯的太走神,是看错了。 皇子们都没动,朝臣自然也只能将兴致收敛,规矩等着天子发话。 老太监已经也将龙案上的酒杯斟满,龙椅上的帝王这才将垂落的视线抬起,掠过人群的眸色深不见底,略显懒怠。 “宴席而已,不必个个都端着上奏折的架势。” 话语一出,指尖微挑,随意的挥了挥。 “久了温度散尽,失了滋味。” 所有人这才又拘禁了片刻,才迫不及待的浅尝了宫中娘娘常饮的琼浆。 说起来今日晚宴没有后宫嫔妃出席,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第447章 虽说后宫要与外臣避嫌,但正当重要的宴席,几宫的妃位还是应该到场。 不过这明显是陛下的意思,此刻便有人猜测,那捕风捉影不知从何而得知的消息,恐怕确有其事。 也不晓得是宫里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嘴大舌长胆敢议论帝王。 称当今陛下久居天玑殿,已经过久的时日没有踏足过后宫了。 当然这散播消息的奴才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在,消息的真假也无从考证。 只能算不敢让人胆敢吐露半个字的禁忌。 此刻,有不少臣子都已经开始暗自思忖了,冰凉的液体散发着清冽的果香,伴随浅浅的辛味入喉,十分醒神。 又把没头没尾的那些想法冲淡。 当刻,宴席间的氛围又随着饮酒再次活络起来,有人大着胆子起身夸赞。 “微臣早听说琼浆酒味清香甜,民间相传仿若是天界瑶池仙人酌饮的美酒。” “今日能得陛下赏赐得尝所见,真真是名副其实!” 一旦有人起了头,便接二连三开始有人赞美,奉承言语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于耳,让紧张的氛围逐渐趋显出了阵阵热闹。 第367章 长忆 天子指尖嵌着酒杯捻动摇晃,让那浅淡银色光晕浮掠于指间。 对于朝臣的恭维没显出什么情绪。 片刻之后将目光才落在安静处于下首的公主赞丽。 “赞丽公主可觉能入口?” 一心都扑在五皇子方向的赞丽迅速将心绪收回,瞬时给了落落大方的回应。 “关外气候偏寒,赞丽已多日没感受此般清凉,多谢陛下款待,赞丽恍似已经身处于自已父皇跟前。” 说这话赞丽明显是带着别有用意的小心思。 一番言语既对天子感激涕零,又顺势言喻了自已期盼的身份。 可以说就跟当场提醒了目的别无二致。 叫在场的人听着都心道这关外公主真是好心计,随随便便一句话直接就认了父皇。 还当真是将自已当做准皇子妃了? 若是天子心里当真是有和亲的心意还好,万一猜错了圣意,那岂不是一头撞在了刀刃上,等着吃苦头。 这柔柔的话音一落,依然没将天子平静的面色上掀起任何波澜。 不仅没任何怪罪的意味,反而词非达意的反问道。 “那赞丽公主留宿皇城多日,并不喜中原气候,难不成是记挂着回程?” 看起来是关怀的询问,轻飘飘的语气犹如刃锋般轻易将赞丽的小把戏击碎。 目的散的溃不成军,满心都只剩了惶恐,直叫她叫苦不迭满腔的后悔。 就不该在帝王的洞悉下想着耍什么小聪明,她那点弯弯绕在这根本就无人能看透的泱皇面前,稚嫩到不值一提。 “陛下,赞丽十分喜爱中原气候,只是乍然离乡,心有所感罢了。” 然而忐忑到生怕自已被遣回关外的人等了半晌,都没再等到天子再有何刁难。 只是落下一声浅淡的笑声便将视线在沉默不言的太子身上掠过,看向自始至终都仿佛透明的三皇子,平声开口。 不温和,也不严厉。 “身子不大好,就莫要饮酒了。” 见三皇子温煦的应下,又望向了向来咋咋呼呼没点稳重劲儿的四皇子,恰巧捕捉到四皇子像看贼一样不住的盯着赞丽。 当下心里无趣的轻斥一声“不长进”,才又将视线转向了宴席的另一面。 率先与蓝慕瑾平静的目光对视到一处,蓝慕瑾浅显的露出两分笑意,恭顺规矩在坐席间并未开口。 “老五,冰酒不合你意?” 其实若不仔细看,根本就分不出眼前的酒杯是并未沾唇,还是饮尽再斟满过的。 但细致就细致在,那些伺候的宫女搁置酒壶时特意放在边沿,并且都将把手朝了统一的方向,而后便都退下了。 若有人端过酒壶,那壶柄的方向就会变化,而五皇子与二皇子的酒壶依旧是最初的位置。 明显是都没触碰过。 天子询问,所有人的目光便又转向了五皇子,心下觉得方才只询问了关外公主,连太子和四皇子都没问上半句。 也就是三皇子身子孱弱才得了陛下些许关怀。 最终天子的温和还是毫无悬念的落在了五皇子处。 人人都明了天子偏爱五皇子,可此时的询问,当真只是真切的关怀。 而不是有了几分想和亲的意图吗? 对此蓝慕瑾的眸色稀松平常,只恭顺的给了合理的解释。 “父皇莫怪,儿臣今日受了凉,饮冰酒恐会不适。” 这理由倒是显得十分人之常情,不仅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连绷着劲想抓把柄的杨廷尉都没什么话说。 人家着凉了,总不能非得灌两口腹痛不行。 “那便好生注意着,改日入宫寻朕讨要也可。” 皇帝不仅没有丁点迟疑,甚至言语之间都给足了蓝慕瑾面子。 还当着众人应下改日之诺,当着叫人仿佛感受见了几分平常家父子的融洽。 还没来得及感叹,向来疏离冷漠的帝王视线向旁侧移了移。 盯着坐的肩直背挺,连桌角都不屑于触碰的二皇子看了瞬,冷漠的眸色竟然也浮起了少许的温和。 “老二也着凉了?” 第448章 突如其来的关注让二皇子有些怔然,仿似怀疑自已听错了般将,目光回对到了龙椅方向。 接收到了对面从未有过的温和,满思绪里却只感到了陌生。 蓝长忆就像是没见过这个君王一般,直白没有丝毫隐晦的看了许久,根本就对天子会主动询问自已实在意外。 一时根本不知该怎么回应。 毕竟在他记忆中,或许说从他出生在宫里能记事起。 没有任何一次见过这个名分上的父皇,落在自已身上哪怕一个关注的眼神。 更何况是提起自已,挂上只言片语的关心。 哪怕是假装的,也没有。 “怎么?难道染了风寒?” 沉默中像是看不懂蓝长忆错愕的神情,皇帝眉眼都染上了叫人恍神的柔缓。 叫一旁的蓝慕瑾居然都产生了几分讶然,仿若见到了那是慈爱的情绪。 片刻的疑惑过后,蓝慕瑾心头猛然清明起来,沉稳的神色微不可察的出现了一丝诧异。 也没等他做出过多思考,也没真等到二皇子有什么实质性的回应。 帝王浅浅笑了两声,收回视线兀自感叹道。 “性子还真是与朕有几分相似。” 这话直接让蓝长忆眉梢微微蹙起,还没能明白对方眼神与言语之中的用意,就见那从未施舍过他一次爱怜的父皇。 毫不犹豫语气随意的朝着赞丽开了口。 “朕的二子是个好的,不过就是性情略显寡淡,重情重义连手下人都珍视的很。” “赞丽公主不妨落意于朕的长忆,总归都是朕的儿子。” 这明晃晃毋庸置疑的话语简直是在众人心头砸下个惊天大雷。 甚至都有没忍住的发出了低低的哗然。 先前所有人的猜测都介于,陛下是会舍下五皇子换国土,还是不舍的抉择中。 万万没想到到了此刻,居然会将矛头直接落到了二殿下的头上。 众所周知,二殿下不仅心性孤僻,还最厌与人接触。 所以朝臣官员都没有一人,敢生出将家中姑娘送至二皇子的府的想法。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每个人都诧异到根本反应不过来。 就连不发一言的太子,都露出了明显的异样神色。 蓝慕瑾攥了攥指节,果然如他方才的猜想,不过父皇实在将目的掩藏的太深了,直到百官当场才将此话脱口。 再做应对属实是有些晚了。 他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反而是也刚从震惊中回神的赞丽猛然起了身,慌张难以接受的尝试谢绝。 “陛下……我与二殿下并不……” 没等赞丽的话说完,蓝慕瑾的耳边就炸开了剧烈的碎裂动静。 他转回视线,望见了二皇子泛着微红的眼角。 和用内力生生将酒杯边沿攥碎,满手浸染的血迹。 那鲜红与冰凉的酒水混杂,被冲刷至浅淡渗入伤口,有着针刺般的疼痛。 蓝长忆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着天子寡淡的神情,未挪分毫。 此时此刻,他多想发出一声苦笑。 但紧绷的太阳穴使得他除了仇视,没能露的出半分别的神情。 才酸涩温了丁点的心头就如被一盆深藏于宫窖的冰水淋下。 那是他的生身父亲,第一次温和的唤了他一声。 也是蓝长忆大概此生唯一能听见的一次,他父亲当着众人眼前说出是“朕的长忆”。 真正亲口承认了他也是他众多子嗣中,能提的上名字的一个。 可这唯一付出的代价,就是他这颗棋子终于被无情的,毫无眷恋的,抛弃了。 叫他麻木冷却的心,彻底冻至冰寒,此生难以溶解。 第368章 摔盏离去 杯盏捏碎的动静在静默的氛围下显得尤为清晰。 就在天子眼前,就在百官当面,二皇子毫不掩饰眼眸里的失望,碎裂的杯沿深深刺进手心,没入虎口。 也扎进了每个在场的人的眼底,生出了胆颤心惊的刺痛。 “砰——咚——” 那被鲜血浸染的酒杯自他手中被抛下,重重砸在桌面上磕碰了两下,顺着桌角滚落下去掉落在冰冷的砖石上。 二皇子什么也没说,将视线从人人都望而生畏的天子脸上收回。 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当场,没有任何胆怯,就如来时那样。 步伐孤独而决绝。 隐匿在暗处的东卫脸上还挂着震惊,怎么也反应不过来殿下突然被划分成了一场交易,他满眼的忧虑在黑夜中闪烁着焦急的亮光。 紧随其后追着主子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暗八眼前。 目之所及,只剩了零星的蔷薇飘摇,暗八收回追溯的目光,默然恢复了自已的气息平稳。 不掺杂任何感情的黑眸转向了主位正中。 二皇子砸杯而去,背影在夜色中消失的毫无眷恋,可以说是当众违背了皇命。 对此主位上的帝王也竟然都没有呵斥拦阻一句。 只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的臣子大气都不敢喘。 根本不敢猜,接下来在场的人是不是要立刻承受帝王滔天之怒。 甚至连首位的太子都只能沉默不言,对意料之外的变故一时间感到心乱如麻。 既能有今日的宫宴。 早就证明番国以和亲奉上国土的交换,天子是放在了心上。 第449章 所以太子以为蓝慕瑾今日无论如何也是无法避开,大有可能难以推脱联姻之事。 万万没预料到,今日的宫宴竟然不是针对蓝慕瑾,反而退而求其次牵连了蓝长忆。 在太子眼中,唯有蓝慕瑾才是能威胁到储君位置的真正劲敌。 此刻提前除去一个二皇子,根本就是助长蓝慕瑾的威风,更使得他肆无忌惮。 沉默中太子胸腹中腾升起更加滔天的恨意,再看向蓝慕瑾时目光冰冷彻骨。 父皇竟然对蓝慕瑾偏颇至此! 而将和亲的计谋托举至此的三皇子更是止不住的惊诧,本是针对蓝慕瑾做出的一切权衡,到如今却被轻而易举的转移到了蓝长忆身上。 只因蓝慕瑾最得圣宠,只因他蓝慕瑾仗着圣眷就可以嚣张至极! 蓝慕瑾的目光从旁侧空了的座位处收回,他自然能感受到周围递过来更加明显的敌意。 眼眸平静,眉睫半垂。 整个人心里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 众矢之的不是吗? 早就已经习惯了。 眼观蓝慕瑾容色依旧平静,看似事不关已的态度,叫暗自盘算的三皇子突然又有了几分松缓。 心下计较与蓝慕瑾相比,蓝长忆虽然并不是无法撼动的势力,却也是个难缠至极的绊脚石。 事已至此,不如就顺了圣意。 先将二皇子府这派威胁去了吧。 思绪至此,三皇子转回视线看向龙椅上的天子。 入目就是天子仿似根本没对二皇子的失礼生出不快,反而神色淡淡的笑了一声。 没有怒意,也没有多少冷意,眼角眉梢都是平和沉寂的淡漠。 视线扫向龙椅下手边的赞丽,声量沉沉朝着早已经不知如何反应的番公主安抚。 “老二的脾性自小如此,随了他那习武的母妃,压不下年轻人的冲动。” 这根本就是刻意为二皇子的错处直接做了赦免。 明显的包容宽恕,叫人直觉都能比肩向来颇受荣宠的五皇子。 可惜,只是用温柔的言语断了对方的前途。 闻听帝王情绪不明的宽慰,赞丽才终于像是从怔然中猛地清醒过来,慌乱中未开口先摇头,焦急对圣意做着略显委屈的挣扎。 她爱慕的是五皇子。 不是二皇子。 赞丽甘愿远走他乡留在皇城,或许会因此都再回不去关外,不能时时陪伴宠溺爱怜自已的父皇,也不能再常常见到对自已呵护备至的王兄。 她能决绝的做出如今一切决定,都只因自已一腔深情,是想将满心托付于最爱慕的那个人。 而不是为了如今这样留在皇城,随便嫁于哪府。 愁绪裹挟着焦急冲上喉间,却全化作了委屈,发出的声线轻颤难以自持。 “陛下,恕赞丽不能……” 但她的话再次被帝王眸底的冰冷震慑到失了声,只唯有那么短暂一瞬的停顿而已,便又被身后几步外温煦的声量完全截断了后路。 “父皇,此事或许有些急切了,赞丽公主与二皇兄没有过多交集。” “不熟识乍然撮合,有些抵触也是难免。” 天子浅淡的眼神落在起身的三皇子处,视线里三皇子肩背纤弱,笑意柔和。 如往常那般没有丝毫棱角,温温给了折中的建议。 “不如也给二皇兄与公主一些时日相处,或许时间久了皇兄心意便也能有缓和。” 听着三皇子托举附和此事的一番言语,赞丽不可置信的转眸看向了对方。 却并未望及对方的视线,只有浅淡低垂的眉眼。 他们之间本是有交易的。 而赞丽唯一的目的就是能不论以何种手段都要嫁进五皇子府,只要能成为五皇子妃,她只想名正言顺的成为蓝慕瑾的正妃。 根本没想到,如今自已已经身处皇城。 三皇子也会突然出现转变。 亦或许,审时度势临时反悔了。 但三皇子向来心机深沉,所以赞丽不能清楚他此刻开口顺了帝王心意,究竟是权衡之计,还是果真要将她推进二皇子府。 并没有过多的空隙让她细想,天子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接了三皇子献出的台阶。 肃然的眉宇间浮上了些许的笑意,出口的语气也明显有了些柔和。 “老三倒是提醒朕,确是该如此。” “那便先相处几日吧。” 寥寥几句话听起来无关痛痒,却板上钉钉将此事敲的没有转圜余地,直到此时震惊半晌的四皇子才终于反应过来。 刚才要脱口而出的反对哽在喉头,出也不是不出又不甘心。 硬生生又被他自已咽回了嗓子眼里。 父皇的心意已经十分明显,他再冲动也决不能在此时触了逆鳞。 当下他本就焦躁的心头几乎都要躁出了火,伸手就将桌边的酒壶捞了过来,也不再去斟什么酒杯。 就那么烦闷的将酒壶盖子拔掉,直接对着壶口仰脖咕咚咕咚灌了多半壶。 本来防着一个蓝慕瑾就够烦的了! 这下蓝慕瑾还没摘清!又搭上了个蓝长忆! 无论是谁!无论是谁都不能与这碍眼的番国公主有任何牵扯! 要不然番国国土轻易被收入囊中,那仍然叫北离往后都要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第450章 第369章 蓝慕瑾你回来了? 月色高悬,宫灯昏暗。 这个人人欢喜而来的宴席,自然最终不欢而散。 出了那么意料之外的岔子,哪还有人存留有什么品酒赏花的闲心,满宴席的紧绷气氛都要罩的人浑身上下难受。 别扭到汗毛孔都冒冷汗。 临近戌时,夜已经很深。 宫门外的马车稀稀落落像是散落的蚁群,接连不断地顺着皇城街道回归各府。 五皇子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幽静的偏道上,特意避开人群,使得蓝慕瑾在马车内有了片刻的清静。 夜幕下百姓已经入眠,街道上寂静一片,只还剩车轱辘在石板路上行驶的旋转动静。 车帘随着马车缓行轻微飘摆,蓝慕瑾莹白的蟒袍下摆就透过缝隙,洒落下明明暗暗丝丝缕缕的灯火光芒。 微小,不晃眼。 那来时满心都想带回去给萧争尝尝的琼浆,他没带。 因为觉得这酒今日不仅如阿争所说,当真过期了,苦涩酸辣,在略显闷热的夏夜里都冰的渗人。 就那么在轻微晃动中恍神许久,马车稳稳停伫在了府门前。 “殿下。” 车窗边隔着篷布传来一声低唤,马车内的皇子才将垂了一程的睫毛缓缓抬起,听见暗八的声音才疲惫又深深的眨了下眼睛。 伸手撩开车帘时,满身的沉郁都随着迈出马车的那一步消散一空。 再抬眼透过府门看向里面燃着的光亮时,已经满眼都替换成了明朗。 循着前院石板路,蓝慕瑾脚步匆匆的直奔主院方向。 此刻满心都是想早一时见到已经好几个时辰都没能见到的那个人。 瞧瞧阿争此时是好好的在寝殿里等他,还是坐在门前台阶上仰看着星星发呆。 或是早已经因为白日里跑的乏累,这会儿已经蜷在床榻上昏昏欲睡。 反正无论是见到哪个他想象中的样子。 对蓝慕瑾来说,都是刻画在眼底心头的最珍贵。 在他疾步都走至已经看见主院院墙的时候,来回翻转的思绪又顿住,突然想起自已可并没有将宫里赐下的琼浆酒带回来。 万一萧争此时还心里记挂着,满心好奇期盼着等待,却只能瞧见自已两手空空的场面。 蓝慕瑾的脚步瞬间就迟滞了,仿佛都已经看见了萧争撇下去的嘴角。 已经瞧见了对方失望至极的情绪。 当下心里就慌的不行,生怕真的会见到萧争委屈失落的样子。 越想他越是后悔,多少层出不穷的算计他都能保持冷静。 怎么能因为今日这份变故就轻易被影响了情绪,还任由烦乱的情绪就觉得那酒苦,涩,凉,就没带回来。 怎么能没带回来呢? 院门悬挂的灯笼只能照射并不宽阔的范围,蓝慕瑾就那么立在灯盏晕不到的范围外,都有心将自已藏起来了。 但万一阿争还在等着,还在殿门外坐着。 此时多耽误丁点的功夫他又觉得难受。 一时间向来精明强干的五皇子,竟然在自已的寝殿院子外踌躇犹豫没了主意。 只能紧张的捻动自已的指尖,想着要不然现在转身去寻些能哄的住人的玩意儿。 …… 思绪只犹疑了片刻,蓝慕瑾沉沉吐出口气,还是抬步朝着院门迈了过去。 心里已经决定还是交出自已的坦诚,没带就是没带,他晨间才答应过阿争,往后任何事都不会再欺瞒他了。 哪怕是件小事。 略显紧张的跨进了院门,蓝慕瑾小心翼翼的望向了殿门方向。 寝殿门大敞大开,里头灯盏仿佛比往常还要明亮了许多。 叫他自处于院落范围内的当刻,身上就被亮亮堂堂的光线将通身照的莹白一片。 晃的身上的浅色蟒纹都散发出浅淡光辉,从头至尾从夜色中赶路而归的灰暗顿时驱散的一干二净。 满院子都是亮的。 都叫他晃觉有了几分清晨夜色渐渐消退的感受。 若不是心里清明,感觉都快要疑惑是不是记错了时辰。 但满院的明亮静悄悄。 寝殿的窗框也没有晃动的影子,殿门处也没有个少年托腮等待,台阶上更没有萧争蜷着双膝朝他看。 没有看见萧争,蓝慕瑾承认自已此时有种难言的失落。 没有立即见到他就仿佛没有找见支撑自已脚步的目标,只觉得满腔都空了。 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假如往后都没有阿争,蓝慕瑾就觉得自已根本没有坚持的理由,整个人迈动的脚步都显得虚浮无力了。 难不成还在外头鼓捣什么东西,这么晚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或许是已经睡了,特意留了如此多的灯盏烛火。 当下蓝慕瑾朝着光线最明亮的殿门走去,明明心里猜想着萧争可能是等的久了,已经入眠,却还是忍不住试探着轻轻唤出一声。 “……阿争?” 就是那么轻微到几乎到只有他自已能听得清的音量,没有间隔就惊动了好像专注在聆听的人。 寝殿里发出忙乱的叽里咣啷的动静,蓝慕瑾听到好似是什么盆啊碗的被碰落到地上。 刺耳的磕碰动静传来的当刻,他就怕是萧争被割伤了手,瞬时下意识着急照着响动发出的方向跑。 第451章 “蓝慕瑾——!” 就在他脚尖迈上寝殿石阶的时候,萧争的喊声已经在寝殿门槛处传来,其中裹着明显的欢喜。 “蓝慕瑾你回来了?” 蓝慕瑾停步在寝殿外怔怔的看着慌忙跑出来的人,正对上了一双闪着惊喜雀跃亮光的大眼。 萧争可能确实是有些忙乱,手里不仅捧着个碗,手臂上还缠裹着像被褥那样的厚重东西。 而他并没有看错,那确实是萧争跟管家找来的一床棉褥子,甚至还长长拖到了地上差点绊了那个笨蛋个跟头。 此时萧争一手托着碗,一手使劲儿抻扯搭卷在胳膊上的,乱八七糟的也不知道怎么鼓捣的布料。 反正一把扯不下去,两把扯不下来,他居然还气的上脚了。 最后真是被他带着气愤的一脚给蹬到了地上,才又立马恢复了方才那跟得了喜事的高兴劲儿。 就跟个乍飞的小雀一样连跑带跃三两步就扑到了蓝慕瑾的面前。 潋滟的大眼直接就快怼到了脸边上,离得近了更显得像夜幕萤火样明朗撩人。 第370章 一口甘甜 “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 “宫里的宴席好吃吗?你是不是喝酒了?” “是不是身边有好看的宫女伺候都快乐到不想回府了?” 明明刚才还欢喜的想贴上来,又在真真切切见到人的时候萧争立马就将话锋一转,习惯性发出了夺命三连问。 ……四,四连问。 问的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蓝慕瑾显得更加沉默。 本来他就因为自已没给萧争带回琼浆凭空觉得有点心虚,立马没作任何挣扎。 反应过来直接开始示弱。 “阿争,我没喝马尿,也没带马尿回来。” 叫蓝慕瑾意外的是萧争问罪的眼神立马就变了,不仅没再问个不停扯着由头耍赖,反而眼里显出了那么些高兴。 眼角弯弯就乐出了声。 “没喝好啊。” 接着就把捧在手里的碗举到了蓝慕瑾的眼前,先是邀功似的吹了两句牛逼。 “看!干什么可怜不待见的去宫里等赏赐,咱自已也有。” “有的是!往后没事儿别进宫看你爹那张臭脸!” 他兀自嘴里是不停倒腾着大逆不道的话,蓝慕瑾耳听着随他放肆,视线定定的落在萧争捧着的小碗儿里。 巴掌大小的碗,青瓷白底儿。 里头盛着被小心敲碎的冰屑,看起来有些许的融化,显得不那么蓬松而有些瓷实了。 萧争自然也才看见冰碴已经快又重新融成了冰块,跟他入夜前无比用心琢磨出来的细致模样都没了六七分。 看着都有那么点丑了,所以他说着说着就带上了点委屈劲儿,愤愤的小声嘀咕。 “天色刚暗下去就成了,温度这么热我怕一会儿就得化成水儿,等你回来都看不见,只能让管家大叔给我找了床棉褥子。” “裹了三层!蓝慕瑾啊我严严实实裹了三层都怕它化没了!” “就寝殿里最凉快,我只能抱着这床褥子在内殿里看着,隔一会儿就只能抻开一个缝,看看是不是已经成水了……” “……” 也就那么小声叨叨了几句萧争就不说话了,他不想好像在替自已今日忙活了好几个时辰的辛苦伸冤。 只是在难受这是他第一次能为蓝慕瑾做出的东西。 却因为不能很好的保存,不那么凑巧,不那么刚好,没能让蓝慕瑾看见最好的样子。 迅速挥散了自已心头的失落,萧争弯着眼角无所谓的扔出一句。 “明天再做一份,当你面做,让你瞧瞧我用神力变出的戏法。” 蓝慕瑾没说话,仿若无意间瞥见萧争滚动吞咽的喉结,思绪里似已经亲眼看见萧争将这个巴掌大的小碗,用棉褥子仔仔细细的裹起来。 又抱着一整团棉絮缩在内殿,从天暗等到夜幕,又从夜幕等到夜深。 心焦的偷偷察看冰块有没有融化,又生怕被热风渗进去赶紧裹严实,噘着嘴满心期盼着自已能早一刻出现。 就那么等到了此刻,捧着一碗不知怎么做出来的冰满心欢喜的送到自已面前。 甚至还在冰碎里撒上了果仁和蜜饯,全是盼着自已能露出几分惊喜。 他看着小小的冰碗露出浅浅的笑意,心里无意去探求阿争是如何在炎炎夏日里“变”出了冰。 只最先抬手将对方捧着冰碗已经冻的有些泛红的指节包裹。 小心爱护的裹攥在自已的掌心,又接过那被专心看护的一碗冰,带着笑意回应。 “好凉啊。” “为何没有勺子,是要我直接啃着碗沿尝尝吗?” 说完还真就没有迟疑,就直接将口唇凑到碗边上,毫无形象的就着边沿舔了一口。 让萧争歪头震惊的看着他都被逗的乐出了声。 “拿拿拿桌子上呢!现在拿!你……?” 直至俩人都进了内殿,坐在了桌边。 萧争托着下巴看着蓝慕瑾一勺一勺的将都不再细碎的冰渣送入口中,甚至因为些许的融化都又冻成了一块一块的。 在那眉目清秀的皇子嘴里咬的咯嘣咯嘣,萧争都还是忍不住噗嗤噗嗤的乐。 “咱倒也不至于非吃了它,都化成这样了,明个再鼓捣个好的。” 第452章 他说这话蓝慕瑾毫不怀疑,他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询问一句萧争是怎么制作出了冰块。 就那么认认真真专注的,无比珍视的打算将那碗里的冰碴都吃完。 除了能清晰看见的果仁蜜饯,更是特意还掺了细糖。 渗进嘴里一口一个甘甜,也甜进了心里。 “有那么好吃吗?” 半晌都没见蓝慕瑾搭话,萧争倒还真以为果真就那么有滋味呢,想着要不就抽空多鼓捣一些。 “让暗八也尝尝,让暗十也尝尝。” “给我七哥还有十一都分一份儿,还有暗十二那个兔……嗯,还有卿欢呢,先给小孩儿。” 对于萧争这副有好东西就想将所有人都捎上的行径,蓝慕瑾如今听着也没那么大反应了。 他其实知道自萧争有了那么多本不该属于他的记忆开始。 就早已经将身边同甘共苦的几个弟兄当成了亲人。 受了伤会跟着难受,有喜悦也想着分享出去。 就如今日在宫内,二皇子突然受了牵连,蓝慕瑾竟然也生出了些许感同身受的酸涩。 蓝慕瑾也明知父皇是用了能最大限度得取利益的选择,为自已再次冠上了表面上无数荣宠。 甚至不惜明晃晃的将自已身上的麻烦转移到了蓝长忆身上。 如此一来,自已的处境将更加岌岌可危,真正成了众矢之的。 而也只是恰好弃了蓝长忆这颗本就不在意的棋子,还能借此拢回番国这块肥肉。 可谓一箭不止三雕。 谋划之深直叫蓝慕瑾都望而不可及,生出了些许沮丧。 也不知他那今日受了委屈,也最恨虚伪的二皇兄,此刻是否也已经将自已当做了最恨的仇敌呢。 他自已都没意识到在沉默中他无声叹出了口气。 被萧争看在眼里就猜到是宫里没发生什么好事,能想到最可能得就是老皇帝真的下了旨意。 叫蓝慕瑾去娶那个番国公主。 但萧争没有直接问,因为他觉得蓝慕瑾可能又会想瞒着自已。 所以他默不作声好一会儿耍了个小心眼。 趁着蓝慕瑾正在盯着手里的碗恍神,小声试探性问了句。 “我觉得这冰碴能去火,专能治心烦上火。” 蓝慕瑾盯着碗底剩余不多已经融化半数的冰,竟然真的惆怅到仿佛没过多思虑就脱口给了回应。 “最该败火的恐怕是二皇兄。” 萧争:……?!?!!! …… “……蓝慕瑾!你要是移情别恋真爱上了你二哥!你倒早点跟老子说!!” 第371章 没有别的可能 蓝慕瑾“……” ……? 一双茫然的眼和一双赌气的眼就那么对视了片刻,蓝慕瑾本还飘远的思绪就跟弹回来的弓弦似的,绷回了原本的位置。 来回砰砰拨乱了低沉的情绪,无奈至极的去牵萧争的手。 意料之中萧争赌着气躲出去一大截,他越探身,萧争就越朝另一边蹭。 躲的太急,护腕在光滑的桌面上竟然都发出了轻微的“呲溜”一声,脸上的不服气都不能更明显了。 “你二哥那个冰碴子脸到底有多大吸引力?” “让你来来去去总在心里记挂着!” “啊?等往后你兄弟俩一个当皇帝一个当皇后,挺好!” 越叨叨越没个正经,蓝慕瑾茫然的眼神瞬时沉了下去,眉头都快拧成了川字。 直接起身一把将人给薅了回来。 “你就整天胡言乱语!” “你听听你自已说的什么,像话吗?” 俩人一个紧紧拽着对方袖子不让跑,另一个卯劲跟个倔驴崽子似的就朝后扯,也不管自已的衣裳布料在抻扯中都发出了隐约的即将撕裂声响。 扯不过恨不得矮身蹲下去原地打个滚儿。 …… 每每萧争就用这种强词夺理,还翻脸不认人的驴脾气耍赖,都是蓝慕瑾精明头脑最犯迟钝的时候。 根本就没有办法立马将这种极限拉扯的幼稚把戏茬过去。 只能在萧争真要蹲地上时急忙开口。 “你先起来!” 可对方哪次都像是能自动耳聋似的,无论他说出有多浅显好懂的道理,整个就是没听见我没听见,一句接着一句压根都不给他插话的间隙。 “啊啊啊你要是真看上他…………” 喊了半句萧争停顿了两秒,憋了一肚子气最后蹦出俩字“……也行!!” 莫名奇妙的让步让抻着他的蓝慕瑾都松了力道,差不点就让萧争逮着机会跑了,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又紧着探身将人往自已这边扯回一点。 “蓝慕瑾我可瞧着你二哥不像个能迁就人的!” “到时候,到时候说不定整天给你甩脸子让你受气!” “你要看上他了,那至少!至少你得你得是一家之主……不能真成了个受气包。” 萧争被抻了个屁墩儿,干脆直接坐地上连抻带扯扔出来的一大堆胡话,却没有一句是关于他自已。 每句都滑稽至极,明知道对方就是故意在胡说八道,却也每句都刚好没来由的挤进了蓝慕瑾的心坎上。 让萧争在蓝慕瑾记忆中的那点顽劣,那点小气,那点不讲理。 突然就显得大度无比。 第453章 字字句句都变成了。 我小气,斤斤计较的永远都是关于你。 如果是你心中所愿,那我也要小气到最后,只想让你别受一点委屈。 “阿争。” 至终蓝慕瑾也仍旧攥着萧争的衣裳没撒手,就着萧争抻扯的力道直接也从椅子上矮身滑了下去。 也不顾还有什么行端坐正,就矮身以一个跟萧争蜷缩同样低的姿态,迅速朝着对方靠近。 他慌忙拂开衣衫下摆,挪动间甚至膝头都沾了地,半跪半挪的将萧争在自已怀里扯,让萧争都没再躲。 就盯着他半跪在地上的动作恍神就被收进了结实的怀抱中。 “别胡说,阿争。” “哪有别的可能,这辈子都没别的可能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都要找寻见你,都没有别的可能了。” 萧争的脑门贴在他温热的侧颈边上,被搂的严严实实紧紧巴巴,动都没法动一下。 “今夜宴席间,父皇有意将赞丽封为二皇子妃。” “二皇兄摔了酒盏,当场离席气愤至极,所以我才说,他是最需要降火。” 蓝慕瑾低低的说完,只感觉贴脖子边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没有回应。 他低头侧过脸朝着萧争看,只看见萧争缩着肩膀跟听傻了似的正在发愣。 反应了得有老半天,才露出满脸难懂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膈应人的事儿那个表情震惊又无语。 “什么玩意儿?” 将这没法理解的消息慢慢从脑子里理解过来,萧争冷不丁就仰起了脸,激动之下鼻尖都撞了一下。 疼的使劲儿吸溜了两下,在蓝慕瑾松手给他查看的时候才又提高了声量,有些不能置信。 “你刚才说……你老爹要把那外邦公主嫁给你二哥?!” “不是??你爹不知道你二哥什么毛病吗?” “他洁癖!叫人碰一下跟被剐一刀似的那么大反应!” “就这么见人就膈应恨不得宰了别人的个孤僻性子,你爹居然要塞给他个媳妇儿!怎么想的!” “也忒邪门了!!” “……邪门。” 萧争说的这些,天子又怎么会不知,二皇子什么冷淡的性子,这满皇城内外乃至疆土大半,早就是人尽皆知。 可与疆土相比,一个人的意愿与否又怎会被在意。 蓝慕瑾默然不想将那答案揭露而出,只无声的将萧争又拢进了怀里护着,他所有的丰盈羽翼都只能先护阿争一人。 皇家凉薄,他满心想护的只有阿争。 也是蓝慕瑾的沉默,让萧争也渐渐跟着消匿无声,早在心里明白只需天子随性开个口。 一言就能决断他们这些挣扎蜉蝣的生死。 蓦然萧争就也感觉二皇子也有了点可怜,只不过是性子冷淡,只不过是有点爱翻脸又讨人嫌。 但其实相比之下,萧争还真想不出二皇子自始至终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反而在几个皇子府中。 能显出了那么些磊落。 “那要不然,要不然叫暗八给送去点,叫他也败败火。” 蓝慕瑾:……。 二皇子府与五皇子府本就处在皇城的两个斜对角,一南一北,中间隔着无数府邸和错综复杂的街道。 还有无数个隐藏在暗中窥探的眼线,无形之中就有看不见的层层截绊。 也就只那么随口叨叨两句,怎么可能真冒险跨大半个皇城去送一碗冰。 何况,经过今日之事。 或许也早叫蓝长忆觉得,关于蓝慕瑾的一切,送上门也是嘲讽,也是阴谋。 恐怕自此后,蓝慕瑾与蓝长忆之间要重新生出更多的嫌隙了。 第372章 二皇子往事 二皇子府外寂静一片,深夜宫灯高悬依稀能照见远处湖水波光粼粼,暗色中府门已经紧闭。 东卫此时就立在皇子寝殿院落外满心忐忑。 从宫里回了府,主子入寝殿之后,寝殿门就没在开启过。 在整个静谧的深夜里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传出,安静的让人心慌。 慌的东卫都很想冲到寝殿外敲响那紧闭的房门,可他却也不知道自已开口能问出什么。 天子亲口落下的言语就像刀子一样剜的毫不犹豫。 叫他这非亲非故的一个手下人都感觉到了疼。 更别说殿下,不管是愤怒也好,是寒心也罢,总不能一直将自已拢在黑暗的寝殿中,连丝毫的光亮都没有。 脚步踟蹰了许久,东卫将腰封下的衣摆都捻攥出了褶皱,最后还是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奔向了府外。 今日由他随主子进宫,由于二皇子府临湖,南卫和北卫在这多事之秋都是守在府外的。 南卫看顾通往主街的方向,北卫就在天门湖岸附近。 其实在皇子马车自街角出现时,南卫是已经知道殿下回府的,不过此时天色已经不早。 主子回府应照例都是先沐浴,而后也就到了要就寝的时辰。 所以南卫并未多想,只当是宫宴已经结束。 最近的流言也大多偏向五皇子府,更何况流言还是二殿下授意帮着散布,直至半夜三更东卫又没个主意的寻到了眼前。 “殿下割伤了手,关着殿门也没叫人备水。” 做为最早跟在蓝长忆身边的影子,没有人比南卫更了解主子的习惯。 第454章 自宫宴人来人往桌席分布的环境回了府,最受不得污浊的二殿下,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即刻洗去一身酒气烟尘。 听了东卫寥寥几句解释,南卫才立刻迅速消失在了府外,匆匆赶去寝殿院落。 寝殿院落散落着零星几处灯盏,在已经夜深人静的时辰里维持着昏暗且幽静的微光,可却照不亮那向来黑暗无处遁形的寝殿。 放眼望去漆黑一片,好似空荡无人。 隔着关闭的窗框,如同萤火般的细小光线穿透而入,模糊描绘出了一个静立于正中的轮廓。 那个身影卓立笔直,通身的墨色几乎已经与室内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蓝长忆眉眼淡漠,神情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只有那微小光线下模模糊糊能分辨出的下颌轮廓,显出了几分冷硬。 偌大一个寂静空荡的寝殿内,只有他孤孤单单沉寂在其中,显出了久望不到头的岁月中,那么多年都未曾显露出的沮丧。 人究竟是生来就带着罪过,还是迈步就成了对错。 自他还年幼时,就从未有机会能走到那个人的面前。 以前他只当那个令人敬仰又胆寒的背影,是处在世间最高处的人,是只能让他远望的天神。 他有时会偷偷溜藏到角落,对着那个神秘而遥远的影子好奇的观望。 不断地想去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妄图瞧瞧那熠熠生辉晃的刺目的盘龙之上。 究竟是什么样的容颜。 但后来被母亲发现了,蓝长忆就挨了凭生第一次打。 “不准再去了。” 让他记忆深刻的并不是落在身上不算狠厉的巴掌,而是母亲湿在脸颊上,如落雨般滑落不停歇的泪水。 自此以后仅有的温柔也消失殆尽,困在后宫里的愉嫔失了所有的希冀,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长忆当初不太懂,猜想着或许是围在眼前的宫墙太高了。 高的如果不是他偷偷溜出去,都看不见墙外究竟有还有多少间屋子,也从不知晓原来许多层隔档外,还有个像神仙一样威严的人。 也或许是像他的名字一般。 母亲给他取的长忆,曾让他在那么年幼稚嫩的矮小中,被迫听懂“踏错皇权桎梏,此生仅剩长忆。” 忆的是触不及的江湖,忆的是回不去的自由。 后来,记忆里母亲的容貌也渐渐消散在冗长的岁月里,只剩了连痕迹都无处可循的轮廓。 蓝长忆在这世上就变的孤单又无助。 只剩他小小一个身影还被桎梏在皇权中,角落萧索的寝宫之内,也真的仅剩下一个长忆了。 开始有人不停的指指点点,看向他的眼神都掺杂着讥讽和漠视,偷偷摸摸的说他是山野里的女人留下的野孩子。 是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废皇子,身份地位都不如前殿伺候的那些个奴才。 而身边能将他从这些恶言恶语中救赎的,也只有陪在母亲身边多年的一个老嬷嬷,每每会告诉他。 “那些奴才都是见风使舵,你是堂堂正正的二皇子,你是主子。” “你比那些口出腌臜的任何一个都高贵,要好好成长平安长大。” 他信了,但是也因此明了他曾偷偷藏躲着想远远看上一眼的那个天神,原来就是将他带来世间的生身父亲。 蓝长忆难过了,因为他父亲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眼前,也没有记起想看他哪怕一眼。 老嬷嬷又慈爱劝慰。 “陛下是心怀江山的天子,有忙也忙不完的国事,看也看不完的奏折。” “等你好好听话,长高了,长成了个玉树临风的好儿郎,就能帮陛下分忧解难,他就能抽出空隙多看看你了。” 他又信了,所以不论那些从偷偷摸摸到明目张胆的言语再难听,长忆也始终躲在属于自已的那四方墙中。 不争不抢,乖顺懂事的等待着自已能快点长大。 日复一日他以为会这样平淡又无声的过活下去。 直至某日他被剧烈的动静惊醒,睁开眼的一瞬间。 唯一照看他的老嬷嬷就挂在眼前的房梁上。 顺着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凉意,随风飘摆,来回摇荡。 悬梁自尽了。 蓝长忆呆愣愣的独自坐在床榻上,瞪着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睛,盯着每日照料爱护自已那张熟悉的脸,眼瞳涣散,面色灰败。 舌头已经被绳子勒的探出,脸上都是抓挠出来的血印子。 这个景象很恐怖,可年幼的二皇子没哭也没出声。 只是满心满心难解,往后剩自已独自过活,还能像老嬷嬷盼望的那样。 还能长的高吗? 第373章 二皇子往事2 暗夜中二皇子的指节颤动了一瞬,无声中缓缓收紧。 就是像现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季节,他居住的那个处于皇宫角落的寝殿,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直至吊在梁上的尸体都发了臭,才终于有人发现了端倪。 萧索的宫墙内掀起了轰然大波,头一次热闹到吵的人头晕目眩。 进进出出喊叫着的太监,还有迟迟赶来的侍卫军。 那么多的人全都捂着鼻子将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解下来,就用一卷脏的看不见本来颜色的破席子,囫囵卷了卷带走也不知道扔到和何处。 也终于有人发现了瑟缩在墙角,已经饿的奄奄一息的,年幼的他。 第455章 蓝长忆没死,但他就像那具让人避之不及的腐烂尸体一样,散发着叫人皱眉的恶臭。 那一刻,他才感觉自已真的被世间所有人都抛弃了。 顶着受着盯过来的所有抵触的目光,没有一个人想触碰他,但他闻不到,他不知道自已身上是什么味道。 天子终于也因老嬷嬷的离世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可却也打破了这个孩童日日夜夜所盼望的所有期待。 冷漠的帝王只是吩咐将宫殿仔细清扫,之后又随便派过来了几个宫女太监照看他。 也随意至极的询问了一番是否有妃嫔愿意将他养在膝下。 结果自然是没人愿意的。 他一个跟尸体同处一室好几日的孩子,让人嫌恶的避之不及。 只因帝王的冷漠,只因他生于皇家名正言顺的第二子,却被龙椅高位上的人随意抛于角落。 生父没有施舍给他丝毫爱怜和依靠,那蓝长忆又如何能成为别人眼中金尊玉贵的二皇子呢? 没过几日就出现了更加汹涌的谣言。 说二皇子之所以不受陛下待见,是因为天生命数太硬,是个天煞孤星能将身边人全部都克死。 瞧他,那不是先克死了自已的母嫔。 没多久又克死了照看的老嬷嬷。 十有八九因着就比三皇子先出生了几日,也是这个煞星命硬夺了别人生机,叫三皇子出生就身子孱弱奄奄一息。 差点都活不过来。 那些不知从何而起凭空扣上的罪名就那样在帝王的无视下。 疯狂的在年幼的他耳边疯狂叫嚣,越演越烈都无人问津。 最后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当面朝他呸了一声。 “煞星害死人!与个尸体都能面对面待上三天都不知道哭一声!” “说不准就是哪个坟茔里爬出来的恶鬼转世!” “怪不得一身尸臭味儿!” 这些恶言恶语此时仿佛从遥远的记忆里流泻而出,层出不穷几乎像这无处不在的黑暗,要将蓝长忆的周身淹没。 他气息出现了些许的紊乱,好似梦魇般脑海无数声音此起彼伏的叫嚣,洞穿到他额角青筋暴起,紧绷攥起的骨节咔咔作响。 “……殿下?” 寝殿外一道小声试探猛然将蓝长忆惊醒,指尖也跟着松懈了些许,瞬时感觉手中黏腻一片,汩汩温热冲淡了指尖的冰凉。 是他恍神间指甲深深嵌进了本就被酒杯划破的伤口,使得那才将将刚被风干的破碎再次鲜血淋漓。 又是无声,没了任何动静。 叫立在门外满心担忧焦急的南卫忐忑至极,他刚才明明好像是听见了寝殿里有声音。 可此刻又变成了寂静一片。 他并不觉的殿下已经乏累到直接入睡,因为殿下从来都不会将身上哪怕些许的污浊忍到第二日。 他是一定要洗净的。 “殿下……您就寝了吗?属下是否吩咐人备水?” 半晌没有回应,南卫担忧到都已经抻出了手,冲动到都想不管不顾顶着被怪罪责罚的风险,推开这扇门看一眼。 就看一眼,若是殿下已经睡下,哪怕自已跪在院里认罚至天亮。 也就在他的手心都已经快要贴碰到殿门的时候,寝殿里传来了冷淡疲乏的低低回应。 “不必了,你下去吧。” 这毋庸置疑的命令让南卫立即收回了手,可脚步却还是迟疑没立刻挪动分毫,今日恐怕是他跟在殿下身边以来。 殿下第一次没有沐浴就入睡。 可寝殿里确实没再有任何声响,南卫站在门外思虑了好一会儿,也还是默默无声的退出了院子。 就站在院门外,守在院门一旁谨慎的朝着漆黑无光的寝殿方向望。 保证若主子有什么吩咐,他能第一时间出现在眼前。 寝殿里没有任何光亮,那个静默伫立在正中的人,也并没有安寝。 漆黑一片中蓝长忆低下视线看向自已的蟒袍前襟。 也只能看见与夜晚一般无二的墨色,或许那上面还有着别人根本看不见的脏浊与灰尘。 星星点点散落至全身,无处不在令他感到无限窒息。 即便是难受到透不过气,蓝长忆今日也不想再洗了,他伸手将腰封拆解,抬步朝着内殿的铜镜走去。 一路衣衫落地,如同褪去身上负累的外壳。 从里到外,待停步至铜镜前,他已经没了如地狱般沉郁的颜色,只有哪怕没有灯火都消匿不去的赤裸皮肤。 蓝长忆永远都忘不了自已看见那个名为“父皇”的人的第一眼,是与他如此相似的眉眼轮廓。 “你是天神降世,我是肉体凡胎。” 长得相像又如何,你我之间,自始至终都有着天地之别,从前往后都不会再有过多的牵扯。 他的脊背直挺,就如他的性格,刚正不阿。 只是那宽肩窄腰常年习武的精瘦流畅下,如刻画般存留着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疤痕,纵横交错新旧交叠。 有的已经浅淡到快要没了痕迹,有的像新伤一样刻的清晰。 没有生出羽翼没有任何依靠的二皇子,承受了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唾弃谩骂,低踩算计,连帝王亲口赐下看顾他的那几个奴才。 都听信了那可笑的传闻,生怕他会也将那几条贱命给克死。 第456章 堂而皇之的苦着他,饿着他,期盼他能早点死甚至最后显露了最丑陋的人性。 用他此生都不能忘记的恶心嘴脸,鞭挞,伤害,置他于死地。 渐渐地,蓝长忆些许紊乱的气息趋于平稳,他伸出自已满是鲜血流淌的掌心在昏暗中看了看。 无比蔑视的笑了一声。 既然没能在弱小时杀了我,这些胆敢在他眼前放肆的贱奴才,只能全去死。 这个夜晚显得尤其漫长,在天光破晓的一瞬间,立在院外守候的南卫仿佛是被天际洒下的明亮给抚平了整夜的忧虑。 晨色缓缓浮现,寝殿门照常打开。 那个世人眼中目空一切性子异于常人的二皇子,依旧身姿卓立,步伐沉稳。 “殿下。” 南卫迟疑了一瞬,不知该不该询问昨日宫宴里,那或许会惹的殿下烦躁的事端。 但要与番国公主扯上干系可并不算件小事,可以说在圣意威压下都显得实在十万火急,必须早做打算。 所以南卫只能迅速在脑子里搜罗了能旁敲侧击提及的方式,最后试探性的小心询问道。 “五皇子府那边……” 毕竟这似是天子有意偏颇五皇子,才将这麻烦推到了自家殿下这边,可让南卫意料之外的是。 二皇子不仅没有显现出任何怒意,并丝毫不在意的给了答案。 “五弟这份人情,本殿还是要还的。” 第374章 公主应以大局为重 听着殿下说这份人情要还,南卫一时没能理解主子话中的意思。 直至二皇子淡漠的神色上浅浅浮起了丁点的笑意,才让南卫在愣怔中反应过来二殿下已经走出几步外,竟是朝着暗卫住处院落方向去的。 “西卫恢复如何?” 南卫这才紧赶几步跟了上去,回应着。 “起身活动没有妨碍,只是到底是伤了脏腑,有白老先生留下的药方,估摸要多温养些时日。” 其实在此时南卫是不想过多提及关于宫宴皇命之事,但这明显的阴谋圈套,还是不能等着吃亏。 “殿下……那番国公主……我们是否要作何防备?” 满心紧张的南卫并未见到主子脸色变化,反而视线里那身影依旧潇洒不羁,哼笑一声没什么所谓。 “若她还真能委曲求全,也要有本事能跨进这个门。”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外邦公主当真是心系五皇子。 都不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主动对天子坦诚心意,舍下规矩脸面,甚至还舍得下附属国疆土。 都只为能与五皇子牵扯上情意缘分。 只是奈何五皇子也当众直白承认了不好女色,到底公主赞丽是依旧情根深重,还是会顺着帝王心思转而靠向二皇子府。 番国疆土对于泱泱大朝,纳入囊中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但有这能不费一兵一卒轻易而来的捷径,舍下个皇子而已,自然是比兵戈相向损失小太多。 昨夜赞丽自宫宴离去,满心恍惚浑浑噩噩,瞥不见身侧零星离去的那些无关紧要的马车身影,也无意在乎那么多道探过来猜忌的视线。 直至已经返回了客栈中,也是整夜都没能安定下忐忑的心绪。 就那么坐在桌边愣怔出神,将满腔疑问和冲动压了一整夜,才在天光终于破晓,洒下清晨第一缕亮度时按耐不住猛然起了身。 久坐立起使得她有些眩晕,撑着桌沿视线发黑。 “巴土尔,巴土尔!” 守在外头的壮硕汉子立刻推门而入,迈着急匆匆的大步走到两步外,回应的小心翼翼。 “公主,您有什么吩咐。” 赞丽根本不在意手下人心思有多笨拙,只抑制不住心里的慌乱催促道。 “你去三皇子府,快去问问三殿下究竟是什么打算!” 她几乎都被如今的情形折磨到崩溃,明明说好了是替对方先绊住五皇子,怎么如今就突然牵绊上了二皇子。 这与当初两方预料谋划的完完全全产生了偏离,叫她根本都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也压根片刻都等不下去。 整个人都像是处在热锅上急的团团转的蚂蚁,不管不顾只剩了冲动。 “快去——!” 被她崩溃高亢命令喝住,大汉下意识都瑟缩了肩膀显出了明显的惧意。 但却并没有听从主命转身离去,反而是立在原地紧张的挪动了一点,支支吾吾回应着。 “公主……三殿下他……” “你愣着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死——!” 眼见着主子这副崩溃彻底的模样,巴土尔几乎是同时立马伏跪到地上,壮硕结实的双膝与客栈二楼地面磕撞,发出了清晰“咚”的一声巨响。 “公主饶命!公主饶——” “砰——!” 怒气翻涌的公主随手将桌上的茶盏甩了出去,准确无误的砸在了伏跪在地上大汉的脑门上,随后又掉落到地上摔的稀碎。 瞬时血迹自巴土尔头上渗出,流淌,点点滴滴掉落在武服衣摆和地面上。 嫣红的血迹入目,让赞丽些微回了神,还没来得及平复下紊乱的心绪气息,巴土尔身后的门口处就出现了一抹暗色身影。 通身如墨,脚步轻盈。 出现的悄无声息。 “公主不必为难手下人,殿下的意思有兰情代为转达。” 第457章 视线上移,赞丽对上的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金属面具。 没有任何纹路,唯有被清晨初现的光线晃射出了淡淡蓝光。 即便并不能看见对面人的容貌,这副熟悉的装扮还有那浅淡的语气还是让赞丽识得。 当初也是三皇子身边的这个暗卫,寻到自已给了一条重新返回皇城的路。 在此之前她与三皇子之间也早有理不清的牵扯,照深来说,是番国与泱朝三皇子早就达成了某些共识。 “他究竟是什么用意?” 这声询问几乎让赞丽用了最大的努力才将烦躁压下,只听这神出鬼没的暗卫究竟又带来了什么陷阱。 兰情的身影就好似一道随风而来的树影,既挡住了半数的光亮,也存在的无声无息。 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仿佛与生俱来的外壳之下,透过面具望向赞丽的眼神毫无感情涟漪。 冷漠的启唇给了更无情的宣判。 “殿下的意思是,您既贵为番国唯一的公主,应以大局为重。” “舍一已私欲,才不失为番国万民称一声赞丽公主,不辱造物主赐予您的使命。” 话语传递的轻如鸿毛,兰情浅淡的语气至此突然更加沉郁。 刃锋一般字字扎进对面人的耳边心头,如坠冰窟。 “如若公主想不开,那就莫怪殿下承诺下的交易不作数,番国被我朝收入囊中只是早晚,休想染指我境线半分。” 影子消失,晨光浓烈。 声响微乎其微,就像兰情悄无声息出现的那样,走的也十分干脆。 剩下赞丽眼眶通红的盯着空荡荡的房门,瞳色复杂面容灰败,半晌自嘲的发出一声笑。 “巴土尔,你是不是很盼着我与三皇子翻脸,自此你就也不必再胆颤心惊了。” 跪伏在地上的大汉脑门贴着地面,壮硕的身躯几乎都快要趴到地上,战战兢兢的否认着。 “公主,属下没这么想!” “属下本就是公主的人,是生是死都是公主说了算。” 巴土尔的声量有着关外汉子浑然醇厚,却显得卑微彻底,赞丽也不想多想这两句言语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反正她就算贵为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为一个女子,永远都逃不出是个附属品的命运。 赞丽又怎样,造物主赐予的美丽又如何。 最终也只是被无情圈进在高墙之内,她只不过是想选择一个有着心思爱慕的人。 那往后余生就算再无自由,能日日见到那个人也能为枯燥的下半生添上些许欢喜。 第375章 送冰 不过是想在不能抵抗的命运中,只想选个自已钟情的人。 连这丁点的希冀,都要无情抹杀掉吗? 寂寞时光荒度,晨间的光线缓缓随着时间推移自窗框门槛倾泻而入,浅浅落在淡紫色裙衫表层。 趋显出了无尽的女子孤单温柔,白皙纤瘦的手腕抬起,娇柔的手臂宛若莲瓣。 可惜,也仅仅是好看而已。 皇城中的氛围威压比几日前更加沉重,比起之前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五皇子喜好男色的言论已经逐渐走向轻微。 转而是二皇子可能会迎娶外邦公主的消息散的人尽皆知。 而这些被烘托到漫天发酵的议论声,也再次被严严实实阻隔在了五皇子府墙之外。 并不是蓝慕瑾有意隐瞒,而是怕这些乱八七糟越传越凶的消息,会影响到萧争喜乐的心情。 就想多看见阿争兴高采烈的跑来跑去,敛了一堆盆筷碗勺的摆在桌上,故意卖着关子叨叨的神秘兮兮。 “你瞅着的,我会变戏法。” 变戏法这个说法也就只能哄骗哄骗暗十一了,蓝慕瑾虽然觉得略有些小孩气。 但还是很给面子的端坐在桌子另一面,认认真真的看他的阿争究竟是如何用“神力”变出了冰。 萧争已经反反复复试了几次,这会儿都将方法记得烂熟于心。 无比娴熟的在蓝慕瑾面前卖弄了一番,自然能得到对面人满眼都是自已的眼神。 “你总看我干什么?” “看我手!你看着我手!” 蓝慕瑾这才迟迟把目光落在了萧争端着的碗上,开始认认真真看着。 那一副并不意外的样子叫萧争都感觉没了惊喜,兴趣缺缺了似的。 “……你怎么也不好奇啊?这大夏天的这么热我能给你鼓捣出冰块。” “你都不感到奇怪吗?你不震惊吗?” 换角度想,蓝慕瑾先是得知了自已不是本来的暗九,偶尔还从话里吐露出来一些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东西。 这会儿又凭空在大夏天制出了冰。 如果萧争自已是蓝慕瑾,那他肯定好奇的要死,不刨根问底恐怕都睡不着觉。 可这么久了,自始至终无论从嘴里蹦出什么奇怪的话,还是有多奇怪的行径表现,蓝慕瑾也一直都是像眼前这样。 平静,温柔,看过来的眼神也完全都是信任。 “我怎会觉得奇怪?你本来就是从天而降到了我身边,是老天可怜我。” “就算你会飞天遁地,会眨眼变成天上的鸟儿,变成池中的锦鲤,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 “阿争,只要你不要突然消失,变成什么模样都还是你。” 那眼角的笑意突然就又毫无遗漏的盛满了卑微,叫萧争手中端着的碗都感觉沉重了许多。 第458章 既心安蓝慕瑾满心满眼爱的都是自已,又心疼对方原来无时无刻都在害怕自已会消失。 就像突然出现那样,一声不响的不见了。 萧争俏皮的眼眸里缓缓平静下去,眉眼间的顽劣随之消逝,他将手中的碗搁置到了桌上。 站起身走到了蓝慕瑾的眼前,突然就没了往常跳脱的孩子气。 而是在蓝慕瑾茫然仰着下颌看着他时,好似瞬间就变成了成熟稳重的样子。 “蓝慕瑾。” 他就那么看着蓝慕瑾微仰着头,从对方深邃漆黑的瞳色里寻出了明显的依赖,满眼都宣示着我没有你不行。 萧争浅淡的面容上浮起温柔的笑容,伸出冰凉的手心捧着对方的脸颊。 就像蓝慕瑾经常抱自已那样,也将对方圈抱在怀,轻轻将对方的侧脸贴到自已胸口。 让蓝慕瑾隔着衣料依然能清晰听见自已的心跳声。 那心跳声砰砰顺着耳际砸在蓝慕瑾的心头,铿锵有力与萧争给出的承诺话语落成了同频。 浅浅掠过躁动的思绪将那隐隐的担忧扫的一干二净。 “我哪也不会去。” “只要还有你在,就算我真的还有能再回去的机会,我也不走。” “只在你身边,蓝慕瑾,我只留在你身边。” 飘荡在无尽孤寂中遥遥没有尽头,蓝慕瑾感觉自已终于命定扎了根,依靠在对方胸膛,将日夜紧绷的脊背变得松缓。 贴着暗卫服柔软的领口,温温牵起了嘴角。 临近午时日头是一天中最浓烈的时候,时节已经即将步入深夏,萧争赶在午时之前鼓捣出了不少冰块。 还得到了五皇子心甘情愿的帮忙。 所以守在府里府外的几个暗卫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相的收到了主子亲手制成的避暑福利。 萧争就跟个扑棱的小雀一样在围着府里府外窜来窜去,取两碗送两碗,自已都跑了满头大汗。 在蓝慕瑾刚要喊住他不准再跑的时候,他也就是嬉皮笑脸的打岔。 “这可是你亲手来的,我不得也亲手一份一份送去?” “要不然怎么显得咱俩齐心协力呢?等下次,下次我就让十一送,他稀罕这差事。” 对于眼睁睁盯着萧争第一次制冰成功的见证人,暗十一当时瞪的眼都快能把萧争装下了。 差不点就敬仰到想把他当成菩萨供起来。 刚才也是满心欢喜的捧着冰碗去找暗七了,要不然还得追的萧争屁股后头甩不开。 萧争好生再三保证了自已绝对不会出府,就只趴在府里墙头上喊一声暗十,蓝慕瑾这才无奈松口叫他去了。 萧争自来到自已身边,只出府去了趟辖地,还危机重重受了一身伤。 除此之外,便也真只活动在府墙之内。 蓝慕瑾有些心疼。 心下思忖究竟何时才能叫他的阿争不用再面对那么多紧盯的眼睛。 可以自由欢快的迈出府门。 即便萧争并没有提过半句烦闷,依旧在他眼前欢快的好似没有任何忧虑。 那道高耸的府墙,既是护佑安稳的保障,也是拘禁自由的防线。 暗十已经守在府墙外好几日,除了一两次抽空回去更换了衣衫冲去了一身汗意,他几乎都一直在那几个树梢房檐上一动不动。 就像生长在原地了一般,常常好几个时辰过去都不挪动一下。 第376章 这人谁呀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前日照白先生诊脉来说,避免落下隐疾还是尽量不要牵动武功。 所以暗十如今能做的只有守在府墙外,尽心尽力守护府邸周围清净,只要还有他能做的,就不会时常生出自已没用的想法。 但他除了不怎么挪动,却总是阵阵觉得心慌。 经常被偶尔传来的什么动静惊吓到,猛一转头戒备的朝四周观望。 这副惊弓之鸟的奇怪德行看的暗八都犯愁,还以为他是因着有内伤在身,所以心里过于担忧自已不是别人的对手。 才总跟不放心似的一惊一乍。 便更加生怕暗十将每日要喝的汤药落下,劝不动暗十挪回去喝药,就自已到了时辰跑回去替他取。 眼看着面前的树杈上又凿落了个小土块,暗十都不看就知道暗八翻墙进了府,他也不转头反而看了看顶头的天色。 果然,快午时了。 温度也快到了一天中最闷热的时候,暗十将视线收回甩了甩手心的潮汗,四下无人他又朝树干边上缩了缩。 暗八离开,他就跟没了层安全感似的有点忐忑。 万一这会儿出现个谁…… 这么一想,附近突然出现了有脚步和轻功腾空的动静,暗十感受到明显的内力波动立即被惊了一哆嗦,下意识就朝着四周看。 连巡逻的侍卫军都又到了换班的时辰,入目视线内空无一人。 又是一声落地动静,紧凑又是轻功腾空。 他的视线迅速从对面远处的房檐,墙角,一直仔细寻找到了自已所在的树底下,也没看见人影。 慌里慌张他张嘴想问是谁,可又怕暴露踪迹及时把话音咽回了嗓子眼里。 刚寻了个阴凉趴在墙头上的萧争就那么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 瞅着暗十就跟被夺舍了似的胆小的像个贼,看这看那就是不看自已。 第459章 他扶了扶窜了两次墙头才带上来的两碗冰,以防不小心被自已碰掉下去,然后挺无语的喊了对面人一嗓子。 “嘿!” 就这一嗓子,吓得暗十所在的枝杈明显出现了藏躲晃动,那个被惊吓到的人也差点从树杈上掉下去。 “你干嘛呢傻了??” 这副见鬼的德行直接给萧争逗笑出了声,满脸嫌弃的开始调侃暗十。 “你瞅瞅你这傻德行,几天没看见怎么还变怂了?” 暗十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了暗八刚才待的位置,刚好对上了萧争朝自已翻着白眼满句揶揄。 当下脸上觉得有点忒挂不住,心里不住的为自已方才的失态开脱。 这能怪他吗? 谁能想到暗八刚走暗九就来,又怎么想的到他还刚好趴暗八待的那个位置! 这要不是大白天,他还以为是闹鬼了! “你不好好在府里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对于暗十猛地朝自已吼出一嗓子,萧争是早有预料。 脸上乐的咯咯压根停不下来,这犟脾气每次不都是仗着自已嗓门大。 装的一副凶狠吓唬人的样儿,其实啥也不是。 所以萧争直接长腿一跨,就骑在了墙头上,脚丫子踢着在府墙的边缘试探。 踢一脚,踢一脚的,模样叫暗十瞧着实在欠揍,说出来的话更欠揍。 “我出去了?我脚丫子还在墙里头你哪只眼看见我出去了?” 暗十:……气人东西皮痒了! 本来就存了好几天的闷气,这一下子就被萧争给点炸了,当下他又谨慎的朝着四周远处观望了一眼,二话不说就从树梢窜了下去。 气势冲冲紧跑几步就要朝着墙头上窜。 萧争一看暗十要扑过来,心道卧槽卧槽今个老子恐怕要挨打!! 被那犟脾气紧跑几步吓得反射性瑟缩了下,手腕子差点将墙头上的碗碰下去一个,这才连忙搂着两只碗张嘴就认怂。 “你可不能打我!” “我好心怕你中了暑!特意捧着俩碗跑过来可不是为了挨你顿揍!” 气性上头的暗十哪听他是拿着什么来的,脚步根本顿都没顿一下,脚尖点地迅速朝着府墙上飞窜。 萧争被他这油盐不进的德行给郁闷到,都想着要不把碗留下自已先跑得了。 正当他的腿都收回了墙里,只剩半个身子挂在上头要撒手的时候,突然眼尖瞟见府对面站着个人。 就那么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俩折腾。 眼见着是被逗笑了,张嘴就喊了一声“小十”。 已经窜到府墙高度一半的暗十突然就卸了力,在萧争懵圈眼睁睁的注视下。 掉下去了。 还没立稳,摔了个屁墩跟头。 又在萧争眼睁睁的注视下,明明还离得老远的那个人影就跟移形换影似的,几个眨眼的功夫就飞到了眼底下。 轻功好的不像个人。 毫不犹豫的伸手要去扶……俩手都伸过去,叫萧争都懵逼的觉得这好像不是扶,这分明是想抱吧? 脸皮厚的也不像个人。 可那人倒是也没抱的着,暗十早在听见这道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跟绷紧的弓弦似的,直到耳边窜过来了阵迅疾风声。 连头都不抬跟躲瘟神似的原地翻了起来。 也压根来不及拍拍身上沾的土,着急忙慌的连连躲出去了六七步。 显出了种逃命的既视感。 他可真是被吓得不轻,怎么想也想不通怎么这人又来了!他又来了! 拉出了好长一段安全距离,暗十才虎视眈眈的盯过去,看那架势就是要同归于尽似的。 “摔疼了?” 北卫朝他走了一步,暗十迅速又后撤了一步,挺大脾气的朝他扔出去句。 “滚别过来!” 萧争:……??? 就这么震耳欲聋的一嗓子,北卫就一点都没显出被当着人骂了的觉悟,反而扯下黑巾笑的没脸没脸皮。 转而仰头朝上看向了萧争,熟络到过分的对萧争打了个招呼。 “嗨小九。” ……? 本来就满脸茫然的萧争更疑惑了,根本想不起来自已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人,而且好像…… 转头看向被吓得都不知所措的暗十,萧争竟然产生了种巨大的反差萌。 哎这犟脾气还能有怕的人呢?? 向来暗十不管遇上谁都是不死不休,你不打死我就被我打死,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怂样。 萧争咬着下嘴唇琢磨了好一会儿,又转回视线看向底下人那张闪着青蓝雾光的麒麟面。 “你谁呀?” 第377章 劲儿太大了 其实光看对方这副装扮,萧争也能猜出这估计是二皇子府的暗卫。 可上次保护白先生进二皇子府的明明是暗八,怎么好像暗十也跟这人很熟悉似的。 琢磨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来暗十被竹锋所伤,也是被二皇子府暗卫帮衬过。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但是他认识暗十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认识自已呢? 萧争就那么趴墙头上跟底下丝毫没有印象的陌生暗卫对视了半晌。 就见对方裸露出来的莹润下颌变得柔缓,牵着嫣红薄唇朝自已牵起个相当温和的笑容。 第460章 平白就让萧争觉得有那么点像暗七看自已时的眼神。 “小九,我是北。” “我们在太子府墙头上,也见过的。” 都没等萧争琢磨过来太子府墙头是怎么个事儿,躲在另一边儿的暗十直接就炸了,怒目圆睁先是朝着北卫狠厉大吼。 “你少在这攀关系!” 但吼归吼,暗十还是半步都没靠近过去,见北卫又朝着自已笑口不择言又冲向了萧争。 “你不准理他!他是个有病的!” 想起来生怕萧争好奇从墙头上跳下来,又紧着补了句“你快走现在就走!不准在墙头上趴着!” 其实暗十嘴上轰萧争,心里都快忐忑到家了。 生怕萧争转身一走,面前那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不知道还会突然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行径。 想到此处他就想起来先前对方又扯手腕子又搂腰,还舔人耳朵! 这不是有病吗?这不是有病这是什么?! 莫名其妙耳朵就又臊红了,暗十抬头看了萧争一眼,看见萧争懵懵登登好像反应不过来的劲头,更怕笨蛋东西被人三言两语给骗下来。 ……越想越着急,还是气急败坏的急忙往回轰人。 “你快走啊?怎么还不走!” 先不说照萧争那最想逮热闹瞅的德行,他不想走。 就算他想走,他胳膊肘边上还搁着俩碗呢。 萧争低头看了看自已着急忙慌才带过来的冰碴子,总不能费劲巴拉的拿过来,又原封不动的拿回去。 “你上来。” 萧争朝暗十招了下手,捏着碗沿在墙头上晃了晃,证明自已真是来送好东西的。 “你来把这俩碗拿下去,拿下去我就走了。” 暗十还在嫌弃什么玩意搁碗里还非得翻墙送。 犹豫之间他没动,几步外那个被他警醒防备的人倒先他一步动了。 均匀内力铺散,只轻微震荡了周围一步之内的尘土,人就已经双脚离地无比轻松的攀墙而上。 在暗十眼睁睁的愣神中,反应过来人都已经上了墙。 同样是扒着墙头将身体悬挂在墙外,就趴在了萧争眼前,俩人来了个近距离面对面。 那人开口就是顺嘴自来熟。 “小九,你给小十带了什么好吃的?” 饶是萧争自认一向脸皮厚,居然也被对方这种不拿自已当外人的行径给震惊到了,同时耳边也炸开了暗十绷不住的暴喝。 “你个混账东西你给我下来——!” 混账东西没下去,他撑着肩膀毫不见外的朝碗里瞧,看见萧争居然带的是两碗冰,眼眸里才终于浮起了一丝讶然。 “呦呵你们府里……” 说到一半他就将声音放低了些,还挺真心艳羡的那个样。 “你们府里还有冰窖啊,那可不能轻易叫别人知道,毕竟除了宫里有,别的府里都没有。” 北卫性子不拘小节没个正经模样,但他心思向来通透,是真心给对方坦诚了这句劝告。 如果五皇子府有冰窖传扬出去,估计大抵会被有心之人揪着由头再给五皇子扣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他的好意萧争倒是听懂了,但奈何声量刻意压低了,暗十没听见。 只看见萧争趴墙头瞪着大眼瞅着他,还以为是他又说了什么别有用心的话。 气的也顾不上考虑了,裹挟着满腔的气愤也迅速攀墙而上,带着通身凛冽的风声扑在了萧争另一侧。 二话不说扬起膀子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其实危机感让北卫下意识有了躲避动作,但他不知怎么想的就又把瑟缩的肩背给挺直了,闭上眼死乞白赖就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砰——”一声简直实打实,叫萧争瞠目结舌被迫看了场“挨揍”,那拍身上的动静,给他他都吓得眨巴了两下眼。 我靠我靠。 经常被暗十凶神恶煞的追着打,可暗十的巴掌也从来都没真的落到萧争身上过。 这会儿见识了真正的挨揍,听耳朵里他都感觉自已身上也在疼了,暗十打人居然这么狠吗这么疼吗我靠。 瞅这个北,疼的都缩起来了! 别说萧争这个瞪眼旁观者,真正挨揍的人此时也确实是疼够呛。 这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差点给北卫拍出内伤。 缩在那儿半声不吭也就是常年负重手上有把子力气,又靠着毅力才没当下撒手落下墙。 北卫真是好半天都没缓过劲。 连伸手打人的那个都没想到对方他真不躲,硬挨上去暗十的手心都感到了清晰阵阵发麻。 眼瞅着对方低着头像被自已拍出了毛病的模样,居然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就把手缩了回去。 ……脑子诡异的觉得怀疑是不是打哭了。 还别说,低着头缓劲的北卫过了会儿才抬起头,看向暗十的时候眼圈还真是红的,眼神幽怨语气里也委屈的不行。 “劲儿太大了,我受不住。” “下次轻点,昂~” 明明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句话,怎么叫他那个语气说出来哪哪都听着不对劲。 暗十瞪着眼没听懂,萧争的表情可就肉眼可见的别扭起来。 ……这大兄弟可真离谱。 见暗十气性又要上来看着像是抬脚要给北卫踹下去,萧争一把薅住了暗十及时打了个岔。 第461章 “你跑过来你有什么事儿?” “不可能大老远的跑过来溜达着玩儿来了吧?” 意料之中气头上的暗十松了力道,紧盯着看对方能说出个什么正经事。 北卫倒还真不是自已没事儿跑了来的,只是因公事也不耽误私事顺道问候问候心上人而已。 这人也见到了,巴掌也挨了,时候也差不多了。 他才终于从笑容中恢复了几分郑重,正正经经的避开了臭脾气的,拣了好脾气的萧争将自家主子的意思转告。 “殿下叫我过来说一声,他没那么容易受挑拨。” 第378章 怕二哥上火 北卫特意转达过来的消息可真是给萧争定了心。 这两日萧争本来就暗自因为二皇子平白受了牵累,一直在担忧蓝慕瑾会因为此事再多一个明争暗斗的仇敌。 此刻知晓二皇子并没有受到挑拨,立马心情就好的不行,连带着对北卫持着的怀疑态度也变了。 二皇子不讨厌了。 那二皇子府的暗卫也就成了好人。 “成成成你来的正好吗这不是,昨个主子还念叨怕二哥上火,来!” 顺手萧争就把其中一碗冰毫不犹豫的推到了北卫跟前,乐不可支高兴的都控制不住。 “来赶紧,这碗冰碴可是五殿下亲自给二哥准备的,你现在立马端走送回去吧!” 北卫:……? 暗十:……? 两句话都给北卫说懵了,听萧争一嘴一个二哥叫的好不顺嘴,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萧争不客气的推了一把。 “快点拿回去,跑快点一会儿就化了!” 北卫之前也只是在萧争昏迷的时候见过一面。 压根就没想到这惊动五皇子整府出动营救的小九,他是个比自已还自来熟的活泛性子。 当下就被逗的笑出了声,也根本没将萧争口无遮拦的语气放在心上,自动忽略了所有的大逆不道挺好脾气的应下。 “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了。” 端起碗朝下出溜了一段,北扭头看向还在发怔的暗十,依依不舍的又重复了一遍。 “下次轻点,疼。” 暗十:……?!?!!!!! 对方轻功简直出神入化,就愣神的那么个功夫,转眼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墙头上只剩了暗十和萧争俩人一里一外半挂着,待暗十转回视线盯着萧争看时,眼里的茫然立马就又变成了气愤。 明显就有了点被萧争见着丢了脸,恼羞成怒撒气的那个劲儿。 “你不说给我拿的?!” “干什么顺手就给了他了??” “你都没见过他你就给他东西!怎么胳膊肘还朝外拐呢!” 萧争挑了挑眉梢,没说话。 只将余下的那个碗朝对方推了推,好声好气的哄着劝着。 “这不还有一份吗,给你给你,暗八上哪了怎么不在呢,哎我回去再去取一份得了。” 说着萧争就迅速从墙头上出溜出溜飞落了下去。 扭头朝着府里奔,跑了几步突然猛地一回头,满脸讨人嫌的那个劲儿。 “挨一巴掌还能这么好脾气,你下次……可轻点儿吧~” “你个小混蛋你站住!!” 站住是绝对不可能,萧争连速度都不可能放慢一点,撒丫子跑的飞快。 只剩下暗十自已在府墙上看着他迅速跑没了影,攒了一肚子闷气。 一把攥起边上的碗就落到了府外,气势汹汹的又窜回了自已原来待的树杈上。 靠着树干兀自气了一会儿,捧着小碗儿凑到眼前看。 暗十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在夏天看见过冰,捧在手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了融化的趋势。 他赶紧执起萧争还特意备上的小勺子搅和了搅和。 看着里头红红绿绿的果干蜜饯,没说什么送嘴里尝了一口。 冷冰冰凉丝丝的,还怪甜,心里的火气也跟着消下去大半。 余下的一半完全就是因为另一碗被那个讨人厌的东西给拿走了。 北卫本来也因着手里的冰实在太容易化掉,想着施展自已最快的速度赶回府里,兴许还能保住这份也不知真是五殿下,还是说话讨人喜欢的小九的一番心意。 但他才刚将要离开五皇子府附近的范围,就感觉到了一阵隐约的内力波动。 若是不仔细分辨兴许就会忽略不见,但北卫轻功本来就出挑,才更能觉察到有同样轻功底子的高手踪迹。 瞬时他未多思考,身形迅速隐匿进了巷道角落,屏住气息掩藏了自已的所有能被人察觉的可能。 同时也只能顺着狭窄的巷道之间的角度缝隙,堪堪捕捉到了一个身形极快的黑影。 眨眼的功夫转瞬即逝,看方向是去了五皇子府正门附近。 等到确实感觉到对方走远,没再察觉到还有其他人的踪迹,北卫才犹豫了一瞬,低头看了看自已手中已经有融化趋势的冰碗。 挪动脚步还是奔向了城南二皇子府方向。 至于那奔着五皇子府来的高手,他不打算冒着风险靠近查看,以免打草惊蛇。 具体是三皇子府的暗卫,还是宫里人的可能性更大,他还是思虑着先告知二殿下再做猜测。 夙夜是刚从宫内归来,近些时日他奉皇命有意守在五皇子府外等待那个暗卫出现,只是已经设想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暗卫。 第462章 就算身受重伤,也并不大可能会一直留在府中修养。 府禁解除了这么久,他来回自宫里都已经回禀了四五次,却仍旧没有任何时候见到出府的哪个像是那个被五皇子有意护起来的暗卫。 难不成每次都恰巧自已回宫时他才会出现? 又或者五皇子已经察觉到了自已的存在,也正好派人反监视着自已。 论身手和轻功,夙夜并不觉得皇城中能有人会比自已高出明显差距,就像来时他就轻易察觉了那个守在府外树梢上的暗卫。 可夙夜却也只发现了暗十的踪迹,也恰好北卫离开的及时,在没有身负重铁的情形下轻功又真与对方相当。 险之又险被北卫刚好避开。 北卫揣着满心怀疑赶回府中时手中捏着的碗已经融下去一半了,叫他自已乍一看都觉得十分惨不忍睹。 所以他跟雄鹰一般飞速从南卫眼前掠过,跟疯了似的照着敞开的殿门就冲了进去。 在南卫反应过来心都跟着他这不懂规矩找死的举动提起来的当口。 他自已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呲溜一个急刹在殿中趔趄了一下,差不点就失重扑在二皇子脚边。 好在也仗着他轻功是真好,浑身上下的过分柔韧的来了个侧弯大旋转,最后半跪在了地上才没把手里的碗扔出去。 跑了满脑门的汗在抬眼对上主子冷漠的眼神时。 也真是没辙了,干脆也不认错,破罐子破摔似的。 歪头在肩膀上蹭了蹭耳朵边上的汗。 就把那碗都快融化成一碗汤的“好东西”,理直气壮的举了起来。 “殿下,这是五殿下亲自送给您败火的。” “……天太热,化了。” 第379章 蓝慕瑾真吃得下 其实北卫就是早知道以殿下平时的性子,轻易不会沾染外头的吃食。 何况这不仅是外头拿回来的,还是他连跑带飞一路晃荡回来的。 别说里头是不是落了灰。 就算殿下不嫌别的,恐怕也得嫌弃自已手指头摸过碗沿脏。 所以他才堂而皇之的将已经都快看不出来是冰的碗举了起来,。 反正心意送达了就行呗,是那么个意思看见了得了。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脸色比他手里碗还冰的渗人的二殿下。 只是嫌弃的瞟了他一眼,大概是看不上他毛毛躁躁扑进来差点趴地上,最后还真将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盯着北卫手心里托举着的碗看了好一会儿。 就在他都觉得自已胳膊都已经显出了有点酸累,正打算要不就直接缩回来得了。 才刚要往回缩,手心里就空了。 北:……??? 实在是忍不住诧异,北卫的摊着自已的手心朝眼前看了看,又懵圈的仰起头。 那个碗,就在他家主子的手上托着。 ……? 就在北卫眼睁睁的注视下,就在南卫不放心也追进了殿门。 二皇子捏起了碗里的白瓷勺子柄,轻轻搅动了两下,看着里头不知什么品类,混合了让人难言至极的一大堆红红绿绿乱七八糟。 竟然没有表露多少嫌弃,而是细细撇开表层一言难尽的颜色,从中准确捞出了一块还没融化的小冰碴。 蓝慕瑾府里竟然有冰窖,难怪在宫宴之前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是谁交给你的?” 突然的问题让北卫停顿了几秒才意会过来,倒也没打算隐瞒。 “五殿下的暗卫。”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就是从太子府救出来的那个。” 汤勺停止了搅动,二皇子垂下的视线微闪。 脑海中立时浮现了一双不知所谓的大眼,甚至还想起了登门五皇子府,自屋顶上传来的嘀嘀咕咕。 没规矩,嘴还欠。 也不知难不成是救了蓝慕瑾的命,才养了个无法无天。 眼看着那些五颜六色品类繁杂的果仁绝不可能是蓝慕瑾的喜好。 二皇子居然凭空就想象出了萧争一手端着个碗,伸出另一只手,考虑应该朝里边加点什么东西合适。 大概是觉得这个可以,那个也可以。 实在是觉得什么都挺好,难以抉择最后直接一股脑的每样都扔在了里头。 …… 他就这么干,难道蓝慕瑾也真能吃的下去? 思虑间碗里最后一丝丝冰碴几乎全部都快融化成了水。 蓝长忆最后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居然冲动之下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里。 虽然在入口的一瞬间他立马就想吐,但还是在看向北卫和南卫震惊的眼神时,硬生生咽了下去。 “……” 之后那个碗又重新被塞回了北手里。 “不怎么样。” “……” “端茶水过来。” 从错愕中回神的南卫应声转身就奔没了影。 府内再次显出了些忙碌,兴许是夏日午后确实闷热容易发汗,灶房的水再次送进了皇子寝殿。 府内略有忙碌,府外依然还是如往日般平静,东卫挂坐在府外的树梢枝头,放眼远望依稀能见天门湖水波光粼粼。 午后的日光随着湖水波荡反射出了光辉熠熠,叫东卫望着望着已经晃了神。 不久前,他也是因着与胞弟怄气独处在了这个位置。 第463章 他弟弟怀着忐忑想靠近自已,说着不大动听的劝告,其实满心都记挂着都是能就近照看着自已。 可惜当时他太执拗太愚笨,总将西卫当做自已沉痛记忆中的假想敌。 也对他唯一的弟弟说了太多狠心的话,也导致了西卫为了救他重伤,差点就活不过来。 如今命保住实属万幸,但那明显苍白的脸色,和已经损及脏腑久难痊愈的内伤还是让他每每一想起就难受万分。 那些已经被自已自私误解荒度的过去,他已经没办法再找回。 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尽量去弥补这十几年的缺憾。 而重伤胞弟的人,不论是疯癫无状的那个暗卫,还是授命于暗卫的主子。 东卫都狠记在心,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将仇报回来。 可菊落的记忆也仅仅停滞在他受命赶至二皇子府外,与一个暗卫交锋的场面。 受了伤,又泡了许久冰冷的湖水,兰情将昏迷不醒的他带回时,他身上已经几乎快没有了体温。 后来几碗温热酸苦的汤药灌下,他的躯体就如那灌喉而下的汤药一样滚烫辛辣。 从里到外都好似身处于火海,心脏肺腑都被汹涌的火舌吞噬啃咬,痛苦到没了丝毫神智。 最后脑海里仅存的记忆就是自已仿若猛兽般的嘶吼崩溃。 等他再失去意识,再次醒过来。 身上除了虚浮无力,已经没有任何灼热的温度,指腹触到自已手腕皮肤没有任何异样。 这让菊落感觉可能那些记忆都是自已做过的一场梦,是内伤的牵扯才胸腹剧痛,是淋了冷水才发了高热。 好在殿下精通医术,才能拉回了自已一条命。 就像救了竹锋那样,用同样的方式救了自已。 菊落捻了捻自已恢复了些力气的手指,被热烈起来的日光晃了眼,漫无目的望着院前兰枝摇摆晃了神。 “你无碍了?” 被突如其来的询问惊的回神,菊落就看见竹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在石阶底下几步外,他竟然完全都没察觉到。 “回来了?” 没等菊落开口,殿门处传来了温和浅淡的声量。 竹锋转眸便见到三殿下已经立于槛外檐下,素色长衫被东斜的光线照的显出了些许的耀眼,有了些浓烈的温度。 “殿下。” 如往常一样竹锋恭敬规矩的见了礼。 只是眼底在看见对面人时一闪而逝的惊喜连面具都掩盖不住,语气里的欣然叫菊落都能察觉的出。 但三皇子的眉目向来总是温和柔缓的模样,漾起笑意间也并没有夹杂着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即便其中或许没有什么不同,也叫风尘仆仆归来的竹锋由心而发都觉得。 那肯定就是世上最明艳的颜色。 第380章 祭奠亡人 “外头天要热了,殿内有刚晾温的清茶。” 三皇子的笑容在捕捉见竹锋无意识扯动衣摆时依然温柔,直至兰情也自城西客栈归来,立在院内沉默不语。 才略趋显出了些浅淡。 掠过菊落也朝兰情望过去的目光,三皇子对明显半分没耽误急着赶路回来,身上还残留着晨间露水潮意的竹锋开了口。 “后院还煎着汤药,你换下身上的衣衫帮我盛出来,看着菊落喝完。” 竹锋并没有多想,他知道那药汁味道酸苦难闻,还当是殿下怕菊落会难忍浪费一些。 菊落已经起了身,他对什么时辰喝药清楚的很,明显此时主子是要与兰情有话要说,一言不发先抬了脚步。 等两人先后离开了前院,兰情才微垂着下颌恭敬禀报。 “殿下,话已带到,她没什么反应,也不知是否会听从殿下的意思。” 三皇子又怎么预料不到赞丽犹疑的反应,早前也是因为拿捏住了她心仪蓝慕瑾,才能叫她心甘情愿以身犯险返回皇城。 那耐人寻味的一腔深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抹杀放弃。 但她没得选,都已经到了如今已经没有机会叫她选。 “解药留下了?” 晨光晕染的长衫衣摆转身隐入了清凉中,开口的温柔声线也在转身之际显露了难以分辨的凉薄。 兰情并未抬起视线,只依旧恭顺的应了是。 素色长衫就完全消失在了殿门处。 传闻中身子孱弱难愈的皇子迈着无声的轻盈步伐,探过纤瘦白皙的指节,取过了桌案上搁置的一卷香烛冥纸。 明明只是走向了内殿,人影却莫名消失在了视线中。 只余留下一声淡漠柔和的叹息。 “时日到了,莫忘祭奠亡人。” 偌大一个前殿变得空空荡荡,唯有一个兰情能听得清晰,面具下的眉眼没有波澜,只是顺而面向了门外,无声守住了殿门。 仅三四步的通道格外狭窄,让身形纤弱的三皇子处在其中都存留多少空余。 昏暗的视线里连同温度都趋显出了冰冷,过久的封闭使得他鼻腔里钻入了灰尘的味道,有种不似阳世的压抑。 也仅有手中攥着的纸张还散发着淡淡外界的余温。 叫他才能清明此时自已并不是已经一脚迈进了鬼门关。 长衫或许在迈步间已经沾了尘,如同早已尘封的记忆落了十几年厚重的积灰。 借着手中攥着没有多少光亮的火折子,三皇子抬手点燃了边角处的油灯。 第464章 又借着乍燃噼啪作响的油灯,点燃了手中的冥纸,在不能看的清晰的光线下。 升起了唤作“唏嘘”的轻烟。 就那么抬步走到阴暗角落处,席地坐在了看不见的积灰上。 将逐渐燃起了浓烈火焰的几张冥纸投进了眼前曾经不知何时也灼烧过的火盆中。 “师父,忌日又到了,羽尘来看你了。” 粗糙的纸钱在火盆中迅速燃烧,三皇子便在即将燃尽纸钱一张又一张的续上,令眼前的火光一直接连不断地明亮着。 扑面而来的热浪照亮莹白的面容,掀动了耳鬓的发丝。 烘着燃尽的飞灰打着旋翻卷着,最后轻飘飘如同寻到了去处般,落在了矮桌前已经落灰许久的牌位上。 “瞧,这世上的所有人是不是都是这副德行?” 三皇子垂落的眼睫被火光映照的打下一片阴影,抬起视线望向牌位,看着上面篆刻的“文成仁之位”,浅淡的眸色中尽是讥诮。 “你祖上三代行医,父子都尽职太医院,忠心不二又如何?” “还不是被三言两语的舆论扣上了罪过,死了多少年都没人为你舍上半句澄清?” 也不管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三皇子仿若对方真的能听见,捏着手中燃烧的纸钱朝寂静的牌位递了递。 “师父啊,你大概成了亡魂都在悔恨收了我这个徒弟,但若是没有我这个徒弟,今日谁又能来给你送上几张黄纸?” “如今还有谁能记得,当初冒死耿直说是胎虐,妄言我蓝羽尘活不过三十岁的文太医?” “谁还能记得,是你在父皇面前立了生死状,要医治我一个注定难活皇子的……文太医。” 火光逐渐微弱,三皇子眸底映射中闪烁了难以捉摸的晶莹,恍神间火焰已经燃至指尖,滚烫的温度让他才回神松了手。 默然看着仅剩的那点火星掉落,在盆底渐渐熄灭。 可惜啊,师父,你实在古板不知变通。 宁愿看着我一日一日衰败,一日日眼睁睁的看着自已生命流逝,宁愿看着我去死! 也紧攥着什么因果定数不放!叫我明明有活下去的一线生机,也在地狱边缘滚爬挣扎崩溃彻底! 师父啊。 你怎么不懂呢? 我只不过是想活着。 凭何他人生来康健!凭何他人生来就带着喜悦!而迎我而至的却只有流不尽的泪水止不住的叹息? 凭何他人都有无限可能!凭何那帝位他人都能有机会争上一争,唯我蓝羽尘。 就像这该死的名姓一样轻如鸿毛微如烟尘! 独独被排除在可能之外,成为一个注定活不过而立的可怜人。 火焰再次照亮了周围压抑的黑暗,三皇子的阴鸷仇恨全都随着褪去的暗色消失无踪。 清秀出尘的眉目上仍然还是毫无棱角的温润。 用最柔和的声量浅浅递出了最绝情的言语。 “我要活着啊师父,所有挡我路的人,都该死,即便是你。” “也该死。” 冥纸的味道充斥满了周围,也渗进了那素色长衫的衣领袖口,染了一身浊气,三皇子不疾不徐的将香烛点燃。 任由那更浓烈的气息覆盖了原本的烧灼味道,略微呛鼻的气味使得他忍不住发出了阵阵轻咳,苍白的面色上浮起了浅显的嫣色。 执起香烛寸寸插入香炉中,目光放空回忆了半晌。 才微微转头看向了处于角落的另一枚牌位。 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提字。 “未给你篆刻,只因我并不知你是何名姓,毕竟只是宫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奴才,你就将就吧。” “念你与我师父同有一片慈心,才留你个位置。” “对了,你满心记挂的那个,大概能如你所愿早些成立家室,你该感恩戴德去托个梦。” “告诉他好生咽下,若再挡了本殿的路,本殿也可早些将他送下去与你团聚。” 第381章 赶工尾声 已经过去了三炷香,兰情依旧守在殿外没有挪动分毫。 反而是收拾妥帖的竹锋再次到了眼前,侧头朝内殿望了望,有些疑惑的小声询问道。 “殿下不在?” 半晌没有动作的兰情转眸看向他,面对竹锋眼底明显的雀然,清晰从中感受到了别离重逢的浓浓期待。 兰情无声匀了口气,抿唇思虑了一瞬,正要打算随便寻出个由头。 身后几步外就响起了带着笑意的回应。 “本殿还不至于就被看丢了,你着急做什么?” 接着身侧就立了一道纤弱温柔的身影,兰情也立时从对面竹锋的下颌弧度上,感受到了对方发自内心的喜悦。 只是竹锋这人向来嘴笨,被调侃了就接不上话,反而是在主子靠近后敏锐的闻见了香烛冥纸的味道。 略微在原地愣怔了片刻,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挪动脚步说道。 “殿下,娘娘的忌日将至,是属下没提前记得起,属下这就去准备。” 眼见着人又迅速闪没了影,三皇子无谓的发出了声轻笑,浅声吩咐。 “不必拦他,随他折腾。” 兰情垂下眉眼,轻声应了是。 对于主子的任何吩咐和决定,兰情都会不加考虑的执行,即使他心里存了太多心绪难平无法说出口的心事,也自始至终都认为三殿下谋略深远,无懈可击。 第465章 就当他今日在城西客栈见到公主赞丽之前,在那个凶神恶煞的巴土尔面前摊开了手心。 告诉对方,这是皇子赐给他能解身上毒性的解药。 即便那个叫巴土尔的汉子无法猜出真假,也还是将解药拿过去,并小心的收进了手心没让他的主子看见。 所以,殿下料想的定然不会出错。 那汉子大致是会好好规劝番国公主以大局为重。 就算并没有那般选择,也不会在赞丽悔恨生出想要与三殿下反目的心思时,因为被主子按住了命门,而言听计从。 巴土尔确实拿了兰情手中的解药,也确实没有将自已手中有解药的事告知自已的主子。 见到解药的当刻巴土尔是犹豫的。 因为三皇子的心思太过深沉,也更有可能再送一份假的解药给自已,使得主仆生出嫌隙从而乱了阵脚。 可他还是取了,因为有可能那是一枚真正的解药,都可以解除折磨他往后一次次难捱的痛苦。 客栈房门关着,公主在客房内已经半晌未传出任何动静。 安静到巴土尔就立在门外一旁已经侧耳聆听了许久,都出现了难以抑制的心慌,他早知道公主心仪五皇子。 自第一次入了这泱朝皇城,见到传闻中冷血寡情的五皇子蓝慕瑾第一眼,赞丽公主那眼神里的高傲日复一日的低矮下去。 叫他一个并不懂得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莽汉子,都明明显显能察觉的出来。 那是在意啊,就只因为对方刚好入了眼。 才能叫一个姿态高傲的人,仿佛爱慕的是天上伸手触不到的一轮明月。 从挪不开眼,察觉自已配置不及,感到自身愈加低微。 只有巴土尔知道,三皇子抛出橄榄枝的即刻,公主意识到自已有了新的机会,几乎是连个考虑都没有,直接再次应下了这可能粉身碎骨的合谋。 义无反顾的折返了皇城。 如今投奔的姻缘乍然换了方向,眼睁睁看着自已与倾慕之人失之交臂,这一错便要错下去一辈子。 在公主的心里,恐怕此刻犹如直接从希冀的云端直接摔落至冰冷的泥潭,该是痛苦到难以喘息吧。 巴土尔的视线从紧闭的门缝处无声收回,摊开手看向了手心中已经被攥温的药丸。 他并没有将解药直接喂进嘴里,而是撤下一块布料仔仔细细的包裹好,严严实实的当做秘密藏在了自已身上。 公主,巴土尔愚笨。 如果公主反悔了,巴土尔身先土卒,尽全力将公主送出皇城,留解药一枚以备半途毒发。 假若公主留意已决,巴土尔马首是瞻,以我低贱奴躯护主安危,留解药一枚为尽心至最后一刻。 自从宫宴之后,天子有意二皇子迎娶番公主为妃的消息一出。 各府眼线几乎已经没有必要再盯着城西的动静,客栈外仍然守着数名侍卫军,不过相较于之前人数已经少下去了大半。 看起来却还真是让人瞧着像就是在护卫安危。 两三日平静无波。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的明白,或许番公主的自由没有受限,但大致若是想挪步也只能朝着城南二皇子府的方向。 几日间无数视线遥遥紧盯,只看这公主赞丽究竟敢不敢拒了天子心意,唯有五皇子府仿似处于紧张情形之外。 先是陆行川这群人夜以继日的辛勤了多日,加上蓝慕瑾派下了一队侍卫跟着帮衬,硬是将本应十几日才能达成的任务缩短至了六七日。 就连那个六七岁的小驴蛋都没能闲的下来,被他爹拎起来沦为了转圈撒欢的小长工。 大夏天的直忙的这群人眼圈发黑汗如雨下,也让萧争心头感到十分愧疚不忍。 但该派上的人手已经将原本空旷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多几个也没办法再转的开身了。 再说木工这些活计路行川算是个行家,府里的侍卫可只是攥枪耍刀,身上有份功夫罢了。 短时间内除了能帮帮忙还真没办法再多做什么。 别无他法,萧争就里里外外开始跑个不停,每日鼓捣出点冰块来回送。 工匠院里送一回,药园子送一回,爬上墙头送一回。 最后还得朝着那时时期待自已出现的小丫头的西院奔。 今日刚为一众忙碌的人端上一份,萧争就自觉的闪到了院门角落,给将成品挪出院子的侍卫让了地方。 “辛苦辛苦。” 萧争每日都会出现在这院里两次,被他这种自来熟相处了几日的侍卫早已经习惯,对萧争偶尔蹦出一句大哥大兄弟也没当初惊悚了。 平静到哪怕五殿下就在立在院外看着,也堂而皇之成了点头之交。 “嘿!小驴蛋儿!” 正蹲阴凉里捧着碗吸溜,晒得脸蛋子黝黑的小子仰着下巴望过来,咧嘴笑出了两颗豁豁牙。 “大侠!你答应教我武功了?” 第382章 许卿欢 路行川他儿子这些日子晒黑了,在太阳底下一照都油的发亮。 乍一看那个五官,那个轮廓笑起来那个弯眼角,憨厚劲儿简直跟路行川一模一样。 可惜那小驴蛋子偏生不想继承他爹那份木匠本事。 追着赶着耍赖求着成天想成为二代大侠,尤其有回萧争在院外耍刀让他还给瞧见了,更跟疯魔了似的让萧争传授他武功。 第466章 只要萧争招招手,那家伙跑的跟疯兔子似的。 嗖嗖嗖嗖就带着阵热风窜过来了,连带着一边跑着一边拍屁股后头的土,等跑到了萧争眼前。 恰好也拍出一股子土,在阳光底下跟要羽化升仙似的扑腾冒着白烟儿。 “萧大侠!啊不师父在上,请受徒……” 那家伙的膝盖是真直挺挺的就要朝着地上跪,连个犹豫都没有一整个梁山好汉的劲头。 挺的溜儿直的腰板在被一只宽厚大手提起来的时候认了怂,几秒前那头发丝都往外冒的江湖气概立马烟消云散。 习以为常的短胳膊朝后伸,在他爹巴掌落下之前准确捂住了自已屁股。 “爹!爹我认师父呢!” “你干啥打我?我认萧大侠当师父你不也长脸么??打我干啥!” 理直气壮小嗓门嚎的好几个院子都能听得见。 路行川忙的脚都快沾不着地了,还得抽空教训自已这不长出息的混蛋小子。 “再胡说八道!你看我不打死你!” 眼睁睁瞅着眼前每日都要上演的父子大戏,萧争抿着嘴幸灾乐祸的瞧着小孩儿嗷嗷了好几声,才煞有介事的伸手开始拦。 “别揍别揍!你揍他干什么一个小孩儿!” 立在院外默不作声的蓝慕瑾就那么盯着。 看萧争跟花猫捞鱼似的,轻飘飘的捞一把拦一把,每次手指头都在路行川挥落的巴掌边上恰好拦不住。 就相当顽劣腹黑的让小孩儿挨了顿瓷实的揍。 蓝慕瑾“……” 就当着萧争跟五皇子的面,路行川那也是真揍不掺假,连说的话都严肃郑重其事,有板有眼的纠正着。 “谁叫你乱认师父的?萧公子那是名师高徒,家师可是隐土高人!” “怎就叫你个毛头小子能随随便便跪下磕头!” 教训完了路行川就把嗷嗷叫唤的崽子提溜到了一边,满脸憨厚的朝着萧争笑出一口白牙。 “萧公子别听小孩儿胡乱嚷嚷,等这这两日忙过去,我定要叨扰家师认个管教不利。” 一听路行川这话茬,萧争就知道对方心里又揣着见“萧大拿”的心思,温和明朗的笑着附和了。 转头朝门外看果然预料之中对上了蓝慕瑾别有意味的调侃眼神。 蓝慕瑾:……编的时候想什么了,两日看你去哪寻摸出个高人恩师。 俩人的对了个眼神萧争无所谓的勾了勾嘴角,毫无心理负担的眨巴着眼看着对方。 萧争:我看你像大拿。 蓝慕瑾“……” 也不管到最后路行川要是知道了萧大拿这个老头子是自已凭空虚构出来的。 反正萧争自已跳脱惯了,转而就朝挨了顿揍的驴蛋儿呼唤。 “嘿!你光顾着自已吸溜凉快,忘了你妹妹了?” “走走还跟着我去给卿欢也送一份,那兔子可肥的都快蹦不起来了。” 刚才还撇嘴委屈的小子立马又乐的见牙不见眼,转瞬就把那顿揍忘的一干二净,兴高采烈叮咣叮咣蹦跳跟着萧争走远了。 “大侠!你怎么给妹妹叫好听的名儿!给我就叫驴蛋都不好听!” “给我也取个!给我也取个好听的名儿啊……” 远远俩人的吵闹逐渐不清晰,蓝慕瑾从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门廊处收回了视线,牵起温和浅浅的笑意启唇念叨着。 “许卿欢。” 兴许萧争并不擅长诗词歌赋,但情之所起总能让人脑海中突然就有了动人的词汇。 叫人听着“卿欢”这个名字,自然而然想去探求其中的深意,与这有着动听名字的小姑娘相处了几日,紫雁仿佛就在这短短几日间复苏了残存的感动。 听听鸟鸣,不厌其烦的去猜测枝头鸟儿叽叽喳喳闹的是什么欢喜。 闻闻枝叶芬芳,去数数那平日里不会多看一眼的野草上,生了几个骨朵又将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瓣儿。 看着雪白的兔子安稳的蹦跳在院子里,后头追着个一个不谙世事孩童。 “小雪花!你看遣月姐姐手里编的就是你呀?” 小姑娘说完就蹦跳着朝屋门口奔了过来,紫雁就坐在门外石阶上,温和笑了笑望着小孩儿凑到眼前蹲成了一小团儿。 白乎乎的小脸儿跑的泛了红,有着稚嫩而鲜活的嫣色。 手中的草枝已经穿进去最后一层,一只像小雪花一样胖嘟嘟的大兔子就甩动着耳朵跳到了小孩儿的眼前。 “咦?姐姐,你怎么能让它变胖的?” 明明也是这么几根草叶,卿欢朝着石阶上排排列已经摆好的一行小动物,为什么就能编成小小的,也能编成胖胖的呢? 纤细的指节伸过去,指甲上沾染了些许嫩绿的颜色,凭空就仿佛覆盖了无形中的浸透过的血红。 短暂变成了清新安然的模样,指尖轻轻戳了戳草叶的胖肚子,隐约露出了里头缠卷的叶片。 “如果卿欢吃的多,自然也就长的胖了。” 小姑娘自然从小就能意识到美丑,紧着摇头表示自已不能吃的再多了。 “卿欢才不要跟小雪花一样胖,我要像遣月姐姐这样,才好看。” 这已经是她数不清多少次在孩子的口中听到夸赞。 或许是独身一人的孩童更显得小心翼翼,虽然小姑娘出口的赞美句句都真挚又好听。 第467章 还是叫人总听着觉得心疼。 “卿欢,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之前早听管家提及过,小姑娘之前是有个爷爷带着的,但也并不知晓名字是萧争后来给改过。 “遣月姐姐,我的名字是九哥哥取的,我爷爷原先都跟我叫小丫,但九哥哥说那是个小名,我要跟先生识字就要有大名啦。” “姐姐,九哥哥取得名字好不好听?” “姐姐你要是觉得不好听,也跟爷爷一样叫我小丫。” 这是紫雁到了西院相处几日间,第一次听孩子主动提及了自已的爷爷,顿时漾起的笑容滞在了脸上。 眼眸里的温柔缓缓浅淡下去,有些别扭的别开了视线。 第383章 卿欢的秘密 见遣月姐姐不说话,卿欢并不能理解那别开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是自已本来的名字不好听,就顺势挪着脚步说着讨好的言语。 “姐姐,你觉得小丫不好听那就不叫了,还是叫卿欢好了。” 从隐约腾升的愧疚中回神,紫雁转回视线将情绪驱散了些许,牵着卿欢的手回应道。 “好听,都好听,爷爷取的也最好听。” 眼见着孩子眼角弯弯笑的无忧无虑,她的心头还是还是有股子酸涩难以压制。 仿佛将唯一的亲情从孩子身边狠心夺走的,将那痛彻心扉生离死别造成的,就是她自已。 那跟是她造成的又有多大区别呢。 如若当初不是自已还有着一身伤,太子殿下派的是自已去五皇子辖地阻止造桥,去捉拿萧争。 紫雁心里无比清楚,她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忠心遵于主命,绝情杀剐压下心软。 这一切,都别无二致。 “爷爷是最喜爱你,所以才给你取了心里能想出的最好听的名字。” 说出这样一句不像是劝慰的话显得无比苍白,并不能在孩童缺失的一切中弥补回分毫,紫雁努力从记忆中探取,终于从久远即将要忘却的过去中记起了父亲曾对自已说过的话。 “离开自已的亲人只是提前去另一边,为了重新再相逢的时候,已经有了新家等着你。” 听父亲讲这句话时,她自已都还只是个几岁的孩童。 乍然用这句话讲给另一个孩子,她的眼里突然控制不住的涌起了一阵湿润。 明明到了如今的年岁,她已经能分辨其实这只是一句动听的谎言而已,但在她心底最底的地方,仍旧完全相信着这是真正能够实现的。 真的能有吗? 如果父母真的已经在另一边相聚成家等着自已,那她一定此刻就撒手人寰去相见。 可是真的能有真的能见到吗? 什么都没有了。 眼角几乎被忍下的湿润贴上了温暖的柔软,有个小孩儿细心的想替她拭去看不见的伤怀,几岁的年纪无比剔透的反过来宽慰。 “姐姐,你是不是想自已家里人了?” 紫雁转眸间看见卿欢的眼圈也有点红,好似不知该说出什么言语才能用稚嫩抹去年长于自已的苦痛。 小巧的鼻翼轻轻吸了吸,蓦然就朝自已露出个不算牵强的笑容,伴着脸颊浅浅的小窝朝她挪近了些。 “姐姐我告诉你个秘密。” “大川叔叔跟我说,爷爷是去别的地方享福了,因为他老了,太累了。” “我现在不能跟着去,因为我还小呢,但是姐姐。” “我早就知道了。” 在紫雁酸涩的注视下,小姑娘缩着肩膀团的渺小无比,就像跌落尘埃中的浅瓣其中的任意一个,有或没有都显得无足轻重。 “我知道爷爷是死了。” 死这个字从稚嫩的童音传递,好似重锤一样凿在她的心头,无言宽慰怀揣着那么多的苦涩那么多的不知所措。 只能不停的吞咽着喉间的忐忑与紧张,听着个在如此稚嫩的年岁平静谈论死亡。 “姐姐其实我早知道了,我爷爷是死了,他被坏人害了。” “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方才还安静乖巧的孩子脸上平静溃塌,转瞬就噼里啪啦涌出了晶莹的泪珠,仿佛已经在入了府邸这短暂的时日中,憋了太久太久不能让人看的出。 “哥哥捂着我的眼睛,可是哥哥的手太小了他自已也怕的发抖……我见到爷爷朝我跑过来……” “我也听见了爷爷喊我小丫……呜姐姐……” 眼前一个稚嫩孩童满腹心事的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了紫雁的心坎上,使她绷了太久的愧疚也翻涌至了顶点,无法纾解的难受再也难以吞咽。 拢着那缩成小小一团的女孩儿,抱在怀里无言无声跟着落了泪。 拦堵了几年的防线,在泪水真正润湿脸颊时一发不可收,紧随而来的就是或灰暗或还仅存着几分颜色的回忆。 她的父,她的母。 她的无依无靠,她的孤独彻底。 自已无形中好似又走错了路,迈一步罪孽,迈一步怨恨,从前往后自已将做的一切,又与害的自已生离死别的恶人又有几分区别呢。 已经有了难以追悔的悲惨,又与这被迫孤身一人的卿欢,有什么不同呢。 好在卿欢得了真正的收留,往后都不会与自已一样。 不会被丢进无穷无尽的惧怕中,不会感受刀割肺腑撕心裂肺。 第468章 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那种灰暗无光的日子。 “妹妹——!” 院外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另一道童音,让紫雁猛然抖了下手腕惊醒回神,慌忙连连擦拭磨蹭掉自已脸颊眼角的湿润。 赶在萧争立在院门处之前敛去了所有悲情心绪。 掠带鼻音的温声劝慰着怀里的小孩儿。 “你看看是谁来寻你玩儿了?是不是手不够大的那个哥哥?” 卿欢也迅速蹭了蹭眼圈,努力转回身往回看时,正看到扑进来个强壮的小黑身影,晃了眼似的都没能看的清。 仔细分辨才能看见眉眼轮廓和那一股子不服气的劲头,卿欢脸上的悲色瞬时消散,被逗的咯咯笑了几声。 “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啦?” 等两个小孩凑到一块叽叽喳喳,萧争的身影才迈进了院门,手中还托着两碗有些许融化的碎冰碴。 就那么眼看着俩个小影子跟多久不见了似的高兴的不行,说了半晌又转头想去追兔子,才开口道。 “等过阵儿再玩儿,卿欢,先把好东西吃了。” 小姑娘听话的又扭头跑到了跟前,清清脆脆叫了声九哥哥,捧过小碗儿朝里瞅了瞅。 “哇!今天也有冰碗儿吃呢!九哥哥你这么远拿过来,你的手凉不凉呀?” 萧争顺势伸手任由卿欢拉住,牵着小孩儿漾着柔和的笑容,清秀眉眼莫名就叫人生出一阵安稳。 走至台阶前顿住脚步,萧争状似无意的看了看紫雁略显泛红的眼角,像是没察觉一般递过去了另一个碗。 “遣月姐姐,天热了,解解暑。” 第384章 府外的影子 紫雁伸手将碗接过,这已经不是她头回捧着一碗冰。 几日间每次萧争出现在西院,在带给卿欢的同时也会给她同样的一份。 与小孩儿端着的一模一样,里头红红绿绿表层散落着数不清的蜜饯果仁,让她恍然都觉得,自已好像也被当成了个小孩。 同样她也在心里难以抉择,无意识搅动着汤匙,出神望向陪同孩子嬉闹的明朗少年。 她不知道自已究竟要如何再冷血,才能撇下心里的负担继而去完成殿下交于的任务。 假若她遂了殿下心意,将之引出五皇子府。 假若萧争进了太子府,如愿可以待在太子殿下的身边,真的也还能像此刻这样明媚绚烂,没有烦忧吗? 又过了一日,路行川一众的赶工进度才终于接近了尾声,虽然还不能停歇,但总算还是有了堪堪算是能就近够用的数量。 接下来便没有那么急躁了,蓝慕瑾派人将工具做了平平无奇的掩饰。 与平时无异让赶往辖地的侍卫军携带。 因着每年五皇子府都会有侍卫军来往辖地,助辖地百姓引流灌溉,今年雨水少来往频繁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东跑西跑的萧争也念着蓝慕瑾近日挂心劳累,从工匠院落回来之后便将今日余下送冰解暑的差事交给了暗十一。 暗十一除了偶尔会接替暗十二和暗七到西院看守,近几日也就跟个小跟班似的专注于每日鼓捣冰块的任务,也终于在萧争谆谆教导手把手的训练下。 学会了“变冰戏法”,解放了萧争更多的时间,还乐此不疲。 所以守在府外的暗十和暗八,就也能在每日最炎热的时辰里,准确察觉到自府墙内传来扑簌簌飞掠的动静。 只要一转头,刚好就能看见暗十一跟个扑棱的燕子似的,趴在墙头萧争曾经趴过的位置。 面朝府外,面具下的嘴角乐的露出一口小白牙。 “我来了。” 他是来的快溜的也快,撂下碗就出溜下去没了影,因着最后一碗一定是他留给暗七的。 这样送过去他就能陪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暗七吃完。 恐怕整个皇城乃至前朝,也没有任何一个府邸的暗卫能像五皇子府这般。 既清闲,还能每天都能收到一碗稀少的冰碴。 暗十端着碗穿过树杈空隙看了看顶头浓烈的日光,百无聊赖的戳着暗十一明显没有萧争细致的大冰块,也不知那臭崽子是不是脑子只想着暗七。 用勺子舀起来一看,两指头宽老大瓷实一块。 陶瓷勺子都托不住,啪嗒一声又掉回了碗里溅的暗十面具上几个水滴点子。 他倒也没说什么,撤下黑巾将最大的那块直接捞进了嘴里,咯嘣咯嘣咬的脆响,就跟嚼谁似的。 瞥见暗八端着碗侧头也不动,他没好气的催促道。 “你发什么愣?化了!” 暗八回眸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谨慎,言简意赅的回应。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周围有人。” 一听这话暗十差点被嘴里刚咽的冰碴子呛住,立马惊悚的朝着四周围瞟了一遍,跟逮贼似的仔仔细细各个角落都察看了两遍。 却也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才反问暗八。 “哪有人?鞋印子我都没看着!” “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这时候多事之秋,宫里侍卫军又在宫外看守,别的府里我看也得是好生不敢出岔子。” 当下形势自然都是这么想,不过暗十可没敢说别的府都能正常,架不住二皇子府里有个有病的。 说不准哪会儿又跑过来吓人,真死讨人嫌! 第469章 被暗十吵吵了两句,暗八也收回了自已紧绷的防备,心觉大抵是自已最近在府外待的太久,日头毒辣确实有些热着了。 所以才明明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却有种远处有人在看着自已的错觉。 就在暗十瞪一眼瞪一眼的嫌弃下,不疾不徐的将冰块放嘴里含着。 “啧!每次你都这样含化了为止!那跟喝口凉水还能有什么区别?” 相对于暗十对这种不着急的吃法,暗八也没法理解对方怎么就能将那么一大块冰坨咬绷,果然这铜筋铁骨不仅要多练就,恐怕还得有几分是天生。 就像暗十,不仅骨头硬,还有口铁齿铜牙。 …… 已经自天明到午后好几个时辰都没挪动一下的夙夜,也只在又见到五皇子暗卫第三日端了冰碗的时候出现了情绪波澜。 诧异中略微动了下手腕,没想到就被对面那个同样隐匿功夫极佳的暗卫察觉到了。 他按捺下想即刻回宫复命的想法,依旧如遵木雕一般连睫毛都不再抖动一下。 五皇子府藏有冰窖或许于陛下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可这于夏季显得尤为珍贵稀少的冰块,竟然连手下暗卫都能日日得上一份。 那岂不是说明五皇子府的冰窖并不会比宫里的规模小。 如此繁复那不可能缺少人力物力,连冬季藏冰都不可能毫无动静,究竟是用何种方法悄无声息到令所有人都没有察觉。 夙夜的呼吸比夏季偶尔的微风还要轻微,闷热的夏季中也没有浸出丝毫的汗意。 犹如一块自冬日潜伏至今的寒冰,从身躯到眼眸,都深邃平静到没有任何涟漪。 他也是看着五皇子府内有侍卫军进出的,猜测是赶往辖地,不过并没有过多关注。 如今正是作物灌溉的季节,大致清水河附近也处于挖沟引流最为忙碌的时候。 夙夜对于陛下能将有贯穿河流的一块辖地封给五皇子。 其实也是有自已的几分见解,首先就是这是最叫人能明眼看出的偏宠,再者五皇子确实有心系百姓之才。 得此辖地几年内作物收成年年翻倍,百姓也确实得以乐业安居。 如果五殿下没有过多的野心,将来肯屈居人下做个出谋划策的闲散王爷,未必就不能得个余生安稳。 直至将灼灼的日光等到了西斜,夏日浓烈的热意随着日落缓缓消散。 等到夜幕悄然将要降临,莹莹灯盏已经替代了余晖,夙夜才在四周充斥的聒噪蝉鸣中缓缓隐去了踪迹。 踏着永远昼伏夜出的无声脚步,奔向了暗夜中趋于肃穆的宫墙方向。 第385章 去晖善寺 皇宫仿似永远没有暗夜,在昏暗即将到来之前宫人就已经提前点燃了各处的灯盏。 让最后一丝天际最后一丝亮度完全褪下时,宫墙围拢之内依旧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但再繁荣的辉煌也有处处照不见的角落,让残存着污浊的缝隙中充斥满了人心不古,丑恶算计。 后宫的尔虞我诈在帝王近年不踏足逐渐显得平静无波,而所有的目的和希冀,也随着日复一日的盼望落空中全部停留在了神秘肃然的天玑殿。 如果说宫墙内除了冷宫还有何处在暗夜中显得漆黑幽深。 那唯有天玑殿。 高耸的围墙内仿似圈起了更多的暗色,让哪怕处于边缘远远守候的奴才,都仿佛已经立于兽口,凭空被无形的尖利爪尖扼住了咽喉。 夙夜穿破浓浓墨色闪身入了几乎无人敢迈进的殿门,在融入外殿昏暗的当刻,也立时就犹如从温流潜进了冰冷。 通身的热意随着一步一步靠近内殿的脚步逐渐散了彻底,最后只剩了由内而外的凉意。 就是恍如夜空般虚无的内殿黑暗中,天子的身影叫人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轮廓。 琢磨不清,分辨不出,有着与生俱来的压抑。 但也在如此光线匮乏的墨色中,夙夜依然清晰感受到了对面那双能洞穿人心的深邃瞳色。 “见到了?” 浅淡的声线中透露着慵懒,其中的淡漠没有掺杂任何丁点的温度,令夙夜下意识在即使看不见的暮色中,在面具的遮挡下。 依旧下意识低了自已的视线,轻轻如前两次回应的一般无二。 “陛下,属下没见到他。” 守了那么久的时日依然连个人都没捕捉到踪迹,夙夜心里自认是有些失职的,不过即便答案或许让人失望,此次他也并未感受到多少责怪。 “陛下,五殿下府中或许藏有冰窖,每日守在府外的暗卫都能按时被赏下一碗冰。” 将仅有捕捉到的消息送回,隐在阴影中的帝王依旧没有过多在意,或许对冰窖其事不大感兴趣。 倒是许久后才在寂静无声中不明情绪的轻笑了一声,轻缓垂坠的衣料擦过动静微乎其微。 “哦?” 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玄色龙袍才自阴影中托举而出。 挂带着通身的威压轮廓渐渐清晰,指尖捻着颜色不好分辨的珠串,才起了两分兴致。 “老五看似无情,其实最是心软。” “随了他那善感多愁的母亲。” 夙夜没敢应声,五皇子的生母瑾妃已经离世十几载,当时他自已也还是个未成气候的十多岁孩童,只是后来常年隐于角落暗处。 第470章 总避不开从有些人的谈论中知晓了,关于瑾妃的只言片语。 不提旁人描述,单看五皇子那副惊为天人的容貌,也能猜测的出当初的瑾妃定然是个倾城容色的佳人。 只不过可惜,无论生的是多温婉惊叹的样貌。 也得不到陛下舍出几分怜惜,夙夜原本是不知其中缘由的,但自从他成为了天子身边留下的唯一的影子。 便慢慢对于那份虚无缥缈的牵挂也变得一知半解。 没见过,但想了解。 天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由来。 “既然见不到,那你不必再去守着了。” 乍然听见这浅淡的一句话,夙夜顿时心里紧绷的出了一身冷汗,还认为是自已如此之久的时日办事不力,陛下要惩罚于自已。 却不想天子确实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仿若能洞悉夙夜心中想法的目光将他笼罩在内。 即使作为一个躲在黑暗中的影子也根本无从遁形。 “天亮前,你去晖善寺看看。” 淡淡吩咐过,天子的身影便从夙夜身侧掠过,掀动了一小阵没有温度的微风。 晖善寺是泱朝国寺,并不处于皇城当中而在百里之外的临山,如若有重大的祭祀祈福,天子便会仪仗启程路途两日到国寺举行。 不过近年来风调雨顺,便鲜少再出皇城到寺庙当中。 更能安定民心的是陛下第六子降生祥瑞,听说当时漫天佛光普照于落辰宫,护佑泱朝帝王最年幼的皇子安稳诞生于曙光之前。 六皇子初降生就不似寻常婴儿,反而面容粉白眉眼带笑。 尤其是天生眉心一点朱红,好似哪位得道高僧转世而来,是当时广传天下,震慑三洲的天赐喜讯。 唏嘘的是喜讯不久便带上了丧讯。 为陛下诞下祥瑞之子的辰妃在幼子刚满周岁时突然与世长辞,先前没有病痛也无任何征兆。 突然就殒命在了幼子当前,面容平静毫无损伤。 当时也如二皇子当年那般起了命中克亲的风言风语,不过都被陛下一力压下,并且当时做决定将还仅是婴孩的六皇子送入了晖善寺。 作为泱朝天降佛子镇守寺庙,护佑江山风调雨顺,万民顺遂安康。 夙夜知晓陛下既然让自已去晖善寺看看六殿下,自然是不可能仅仅是看看而已。 如此之久的父子别离恐怕也是有些言语要交代的。 他顺而疾走几步跟上了帝王的身影,默默无声的遵循着前面人走过的痕迹。 一步一步,半分不逾矩的跟随至殿外旋梯前,又随着迈上冗长石阶,触过被整整一天日光晒过,还残留着温热的雕花扶手。 视线逐渐随着登顶观星台,变得广阔一片。 即便在如此炎热的季节里,处在高处吹刮在脸上的风流依旧显得冰凉。 这就宣示着古往今来都毋庸置疑的一句话。 高处不胜寒。 夙夜将视线从一览无余的高矮青瓦光亮中收回,默默望向已经立于亭柱旁的帝王。 世人都仰望追逐着能捏攥在手中的权利,却只有在一脚一脚往高处攀爬的途中,才能深刻于心的感受到那是何种身不由已和痛彻心扉。 帝王身处于高位,大概早已经厌烦了看那入目所及的灯火和炊烟。 次次都出神的仰起视线,去望向于自已龙椅也遥不可及的更高处,去留恋虚无缥缈且过于神秘的星空。 看罢多时,寂静到只能听到耳侧刮过风流声中,才再次响起了帝王情绪难以捉摸的询问。 “你可知晓,天玑代表了什么?” 第386章 夙夜离城 “属下不知。” 不仅不知,夙夜甚至在无数次隐于帝王身后猜测了无数遍,可也无法在漫天无穷无尽的遥远星河中。 分辨出究竟哪颗才是天玑。 也是辨不清是多少次他随着天子幽深的目光朝着夜空远望。 万籁俱寂,灯火铺散。 深沉的墨兰色一轮孤月高挂苍穹,清冷月辉倾洒,随风飘过的云朵也是丝丝袅袅的乌色。 将本不耀眼的月色隐去其中,空顶就犹如巨大倒扣而下。 给人一种被神秘视线窥视其中的渺小之感。 而那些分布散落的星星点点,就好似能使人寻到方向的银辉,神秘远远近近闪烁着叫人似懂非懂的深意。 暗夜中天子龙袍宽袖高抬,骨节分明的指尖指向了遥望许久的方向,幽深的目光也仿佛早已经顺着那无形轨迹追溯远去。 第一次在观星台与夙夜讲起了那神秘而遥不可知的秘密。 “位列北斗第三颗,那是天玑。” 循着相同的方向夙夜也随之抬起了视线,果然准确从众多闪烁的星点中分辨出了北斗,那是在他并不渊博的学识中,最能记清的星象。 一年四季,阴晴圆缺。 天地反复,朝代更替。 唯有北斗千秋万载。 漆黑暗夜中他的瞳色也自阴暗中缓缓明亮,似是久不能处于日光坦荡中,却也终于寻到了多年想要找寻的那一丝光亮。 天玑星并不是其中最明亮最显眼的那一颗,反而只混淆其中平平无奇。 但一旦知晓了它是被谁记挂着,那就是整片穹顶最有意义的那一个。 夙夜此时就像一个年幼孩童一样无声显露出了浅浅的笑意,略微弯起的唇角很好的藏躲在了面具遮挡之下,顺而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躲不住的欣喜。 第471章 “我看见它了。” 他自已都没意识到,话语之间他已经逾越了称呼。 而天子今日的心境仿佛也不同以往,并未捕捉他究竟是给了什么回应,再启唇时声量掺杂着些许让人看不清的情感。 “朕也不知,只是有人曾对朕说过。” “那是天玑星,象征着人间富贵。” “是人人都趋之若鹜的富贵啊,所以朕就被这渺茫的一点光亮指引着,将这偌大一个江山守的铜墙铁壁,无处可侵。” 对于泱帝的谋略无双,不只朝堂内外,乃至三洲辽阔都无人不能仰望。 屈手一指万顷江山,都囊括在帝王寥寥言语之中,令夙夜心中腾升起更加浓厚的敬仰。 可那立于苍穹之巅,江山顶峰的人却缓缓将触不可及远空的指尖缓缓收回,身影逐渐有了难以诉说的孤寂。 “朕守得一方国土,手握天下最大的富贵。” “可想要富贵的那个人,朕不知她去了哪里。” 这是夙夜头次自天子语气中,觉察出了不加掩饰的两分寂寥。 其中的孤独苦涩是他无法领会的情感,谁叫他自知事起就早已经是独身一人。 没有父,没有母,也不知自已究竟来自何处。 唯一能追寻的脚步就只有眼前这个看似淡漠寡情的一朝天子,原来陛下心里也并不是真的断情绝爱,也还是有那么一个牵挂多年也无法忘怀的心尖人。 “夙夜,随着天玑去吧,去看看承衍。” 就如帝王给夙夜赐下的名字一样,他望着眼前人的身影无声辞了行,如浮风般掠下了高耸的阶梯。 自存在仿若永远沉浮于暗夜中,躲着所有能照射于身躯之上的光亮,疾行奔去了城门方向。 去奉皇命,去看看帝王牵挂于心的六皇子。 这夜,五皇子府外也没了那双紧盯动静的眼睛,萧争从西院回来时天色都已经暗了,蓝慕瑾也早已经沐浴洗去了一身沾染的汗意。 重新穿戴的板板正正见萧争窜了回来,才吩咐人将晚膳呈上。 并且如往常已经习惯的那样,不管萧争毛手毛脚的伸手就去够盘子里的点心,顺手已经先盛了一碗汤递到了近前。 萧争每次吃饭之前他必须先在嘴里塞一块甜口的点心。 说等将嘴里的甜腻腻的滋味咂摸完了,再吃咸口的东西就显得更好吃。 蓝慕瑾已经很了解他异于常人的小习惯,最先还担心他会因为吃了点心没有余下的胃口再吃饭。 后来发现每次萧争吃了甜的东西,的确能再多塞半碗饭。 之后的每餐,桌上必然都会搁置品样不重复的点心。 饭后萧争坐在内殿的桌子上,没错他就是不坐椅子坐桌子,回回都拣高处坐着晃悠。 两条腿来回摆悠着,眼巴巴的看着下人来来回回收拾。 等最后一个擦洗的小厮终于迈出了寝殿门槛。 他就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迫不及待的朝着蓝慕瑾招了招手。 果不其然伫立在隔扇处身姿卓立的皇子,连个停顿都不带有的,召之即来就是那么听话。 到了近前蓝慕瑾都没来得及伸手,萧争撑了下手腕就那么朝前颠着扑了出去,扒着蓝慕瑾的肩膀连攀带搂直接挂在了身上。 手心在服帖的蟒袍腰封刺绣上划拉,顺着对方流畅的腰线上下勾勒。 在蓝慕瑾都下意识想去捕捉他的唇角时,又歪头躲了,贴在蓝慕瑾侧颈肩窝处跟个小狗子一样嗅来嗅去。 “啊你都洗干净了,身上全是香味怎么那么香那么香呢。” “你都香了显得我多臭!” 然后就鼓秋鼓秋的卯个劲儿折腾着在对方身上拱,连脑门再脸蛋,都挺不要脸的将身上已经落干了的汗渍一个劲儿的蹭啊蹭。 幼稚巴拉跟真能因此就把蓝慕瑾重新蹭脏了似的。 连本来拱了几下就乱蓬蓬的头发丝就在蓝慕瑾脖子上扫来扫去,不动如山的身形都被他抓挠的后退了几步。 托着萧争干脆就那么撤着脚步走到了殿门处,抬起鞋尖将敞开的殿门踢关了一扇。 听见门板磕撞的动静萧争才将脸从他脖子边蹭了出来,看向另一扇还半敞着的殿门,一把攥住了对方揪扯自已腰封的手指。 “不准脱衣服!” “就这样抱抱,穿着衣服抱!” 第387章 没想栓你腰上 蓝慕瑾妄图去关另一扇殿门的意图被萧争看出来,并连瞪眼再噘嘴的阻止了。 怕没有成效还使出了百试百灵的杀手锏——贴着耳朵边上求求。 “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又香又好看你让我多看看。” “哎我瞅你这腰封上的刺绣怎么那么精致来的,这是什么纹样?是龙纹吗是不是只有皇子才能用这种?” “蓝慕瑾你怎么那么香啊,又好看又香,你看你长得这么俊穿什么衣裳都人模狗样的,我看着都想稀罕稀罕……” 没完没了的话岔被反怼回了嘴里,萧争后仰着朝后躲,又被蓝慕瑾一手托着后心扳了回来。 俩人立在敞开的殿门处,萧争被迫享受了一番口唇下颌连带脖子的啃咬。 也不知道院外头还有没有人,还受了句威胁。 “不关门也成,反正你也不害臊。” 蓝慕瑾这句话就像是戳在了萧争绷不住的点上,立马眉梢一低整个人都开始闹气了,不服不忿干脆来了个破罐子破摔的劲头。 第472章 “我就不害臊,我不认字儿害臊怎么写我真不知道!” “害臊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反正他是理直气壮的一边说着瞥见蓝慕瑾别有意味的眼神,声儿就不易察觉的小了点,但还是相当的较劲。 “我就——不——害——臊——哎哎哎哎哎卧槽我去我踏马???” “啊啊啊啊——蓝慕瑾你属狗的啊啊——” 胸口隔着布料就被连着咬了几口,萧争脱口就要骂街来着。 结果气势汹汹的脾气直接就被身后隔着衣摆捏攥的力道给吓的,嚎了好几嗓子。 也还真是头回被咬疼了,他扬手就在蓝慕瑾身上嘭嘭拍了好几巴掌。 终于实在觉得这种羞耻的德行万一被谁给看见实在没脸见人。 最终还是他自已抬起了脚丫子,一脚把敞开的半扇门给蹬上了。 “你够了我不害臊我脸还得要!” “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已是个谁?!” “啊五皇子……我靠。” 几个呼吸的功夫萧争整个人就被抱着跌进了床榻里。 天旋地转的坠落感让他吓得下意识双腿盘在了对方腰身上,扯搂着蓝慕瑾的脖子使劲攥着衣领。 还是被后背与床板并不重的接触撞出了声惊呼。 感受到了衣摆的抻扯萧争立马将自已的腿想蜷起来,结果已经被压的十分瓷实,推都推不动一点。 “你先等会儿你洗干净了我还没洗呢!” “我从外头晒了一天身上可出汗了特别脏!你还咬怎么现在你也不讲究不知道干净了??” 还有句“你穿着衣裳是个人,脱了衣裳就是个狗”,他深思熟虑还是硬憋了回去。 等他那个来来回回不老实的手腕子也被压住,才安静下来被捧着脸自下而上与一双含笑的眸子对视。 “等会儿再洗,我不嫌你脏。” 蓝慕瑾抬起压着他腕子的手探下去,惊的萧争还瑟缩哆嗦了下,却发现他只是伸手去拆解了他自已的腰封。 那条被萧争刚才还夸赞过的暗红刺绣龙纹腰带,就被蓝慕瑾攥在手里抻到了萧争眼前。 残留着腰身温热的宽幅缎面垂落在他脸上。 有种别样的接触感觉。 就好像此时自已的脸颊是贴在对方的腰身处,扑面而来都是对方浓烈的味道。 “你喜欢,就给你了。” 恍神间萧争冷不丁听见蓝慕瑾这么说,侧头看了一眼那庄重严谨属于皇室的龙纹勾勒,跟被烫到了似的晃了晃头。 “我再跟你胡闹也没糊涂到连你蟒袍腰带都敢栓身上!” “要不然我恐怕不是不能出府,连这个殿门都别想迈出去!但凡迈出去一脚,脑袋就得立马搬家。” 但自上而下俯视他的人却牵起温和的笑意,眼神里溢满了浓厚的深情。 “没想栓你腰上。” 都不等萧争脑子反应过来不栓腰上栓哪。 那宽幅的缎面就在他眼前被舒展开,服服帖帖的盖在了他眼睛上,遮住了全部视线。 …… 最后还托起他的后脑勺在后边打了个活结。 …… “你挡我眼睛干什么?” “我看不见了蓝慕瑾。” “我看不见你了。” 回应他的是温存湿润的亲吻,自他被遮住的眉心隔着布料贴触,从鼻梁亲到脸颊最后在唇瓣上深深含舐。 失去视觉使他感官被明显放大。 甚至能清晰听到对方传来的呼吸声,感受到温热气流吹到脸上时拂动了脸上看不见的绒毛。 根根都被细细掠过,让他下意识后背紧紧缩贴在床榻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 “你……” 随后身上就是淅淅索索的触碰,他感觉到自已的腰封也被牵扯抻动着,轻轻的片刻就松了。 接着是衣领被掀动,外衫离开胸前的感触在他视线一片黑暗中尤其明显。 只感觉好像自已逐渐像个果子一样被慢慢剥离出来。 一层,一层,无法看见的就那样被抽丝剥茧,最后毫无遮挡的凉飕飕竟然有了点害怕的情绪。 明明知道面前就是夜夜都伴在自已身侧,亲密相拥的枕边人。 可萧争看不见,所以他显得有点无措,只能皱着眉头伸手捞了对方一把。 好在立即就触碰到了轻薄的里衣,便薅住了那截里衣不敢撒手。 才终于像是抓住了点熟悉的安全感。 蓝慕瑾如同寻觅到了与往常不同的他,指腹轻轻抚摸着对方耳边的发丝,看着萧争仿佛显出了怯意而泛红的耳垂。 墨色腰封与那莹白的肤色相映到一处,更让萧争眉梢轻缓显的尤为清秀,小巧精致的鼻梁,还有下唇饱满的那个小弧度。 再有暗红龙纹镶嵌其中,让那无措抿动的唇角增添了更惑人的娇俏。 无从反抗的模样才将往日嘴硬的小脾气给抹了去,伪装的稚气软弱展露无余。 “蓝慕瑾。” 身上的冰凉被浓浓的温热覆盖,萧争感官明显的感受到宽厚手心的热度在皮肤表层摩挲。 甚至可以清晰到感觉到那手心上每一处薄茧和沟壑。 到小腹就抑制不住溢出了一声颤音。 呼吸中起伏的胸口与对方胸膛的灼热隐隐约约碰触着。 第473章 让他想仰起下颌去寻找熟悉的触感,去捕捉能令自已安心的味道。 第388章 你抱着我 手心上略显粗糙的薄茧在他腰腹平滑的皮肤上抚摸。 顺着弧度摩挲着腿根。 轻攥轻握轻轻揉捏着,萧争撒开紧攥着的里衣料子,顺着对方手臂跟着探过去。 覆在了蓝慕瑾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他的手在这么闷热的季节里依旧还是有些冰凉,就像刚端过冰碗那个沁人心脾的温度。 蓝慕瑾的手心攥着温热,手背覆着冰凉。 好似像是被无声鼓励,翘起一根手指勾住了对方的手指。 两人的指缝交叠一起加重了力道,温凉混淆让萧争有种无奈的羞耻感。 他又看不见,手指被按压着迫使他自已感受自已的变化。 想抽回自已的手也没抽的回来,反而从搭着对方手背变成了蓝慕瑾的手将他的手包裹起来。 再次从他指缝间扣住。 他自已的手心完完全全攥住,其中蓝慕瑾的指腹透过他的指缝穿进来,又撩动摩挲着。 萧争有种被迫展示给对方自已有多臭不要脸的羞臊,缩了缩腿半天憋出句。 “够了,你撒开我手!” “不是!你手!你走起开!” “啊啊啊快撒手起开起开快起开……” 蓝慕瑾只松了松手心的力道,静静感受着对方生理情绪都发生着明显变化。 看着萧争脸蛋脖子甚至胸口都臊的晕成一片潮红。 哪肯躲,甚至还用指尖在柔软处揉了揉,轻轻一点,萧争抖着跳动了下。 视线黑暗中,萧争听见了衣料擦蹭声。 他静静聆听动静消匿,一只宽厚的手掌顺着被单和脊背的缝隙贴在身后,托着他的后腰和后颈,些微朝上托了托。 那么短暂的几秒后背腾空让他实在没有安全感,下意识想抬手将蒙住视线的腰封给扯下来,被挡了。 他提了口气不知道蓝慕瑾这琢磨了什么趣味,看不见可让他太慌了,只能再次朝着气息散发处用手捞。 还是一把就捞到了,只是触到的不再是衣衫布料,而是腰腹皮肤。 别管攥到了哪,两只手都摸着黑掐着蓝慕瑾的腰,找到目标似的顺着腰身往后背上挪,跟溺水之人逮着救生圈了似的紧抱着不放。 他的动作实在太缺乏安全感,让蓝慕瑾低头默默看着那纤细的手指在自已手上摸摸索索,颤巍巍的从身上滑了过去。 圈着脊背开始往下勒。 每次蓝慕瑾凑近萧争不是推就是踢,这还是头回主动抱着自已贴过去。 等到身上再次覆上了极富安全感的结实温热,萧争那点心慌才踏实,循着对方的气味鼻尖口唇在脸颊耳际拱蹭着。 熟悉的亲吻继而又如狂风暴雨般密集落下,唇齿汲取间萧争不自觉收紧了手臂的力道。 用力的,勒着蓝慕瑾生怕对方挪开一点点。 乍然感觉灼热的温度才显现出了丝毫的离开趋势,皮肤表层的热意都好似被凉凉的风流吹的犯冷。 萧争紧着捞着蓝慕瑾的后脖颈又将他给扳了回来。 蓝慕瑾伸手向床头屉的指尖还距离一两分没触碰到拉环,又被迫矮身贴着脸颊安抚。 “我没走。” 反常的没听见萧争耍脾气,蓝慕瑾清晰听到了萧争紧张的吞咽动静,等他再探身如愿将需要的东西攥在手心。 攀着他后背的手就更紧了。 他只好放弃起身就着当下的姿势用手肘半撑着,垂头在萧争瑟缩的肩窝锁骨处亲吻,也随之将冰凉掠过安抚。 “你抱着我。” 蓝慕瑾近距离能看见萧争说这话时睫毛在抖动,后腰上就圈盘上了一双泛着微凉的长腿。 “你要抱着我,我看不见你。” 无法将对方的神情目之所及,萧争真的靠气息和碰触就像是重新了认识了对方一般。 处处都透露着未知和不一样的感受。 尤其在被托着后肩紧紧收进臂弯里,贴着对方胸膛听着那砰砰砰传递而来的心跳震动,充盈侵略的感触比任何一次都更放大。 也因紧紧相拥而更加酣畅淋漓。 夜深萧争折腾困了,是被抱着囫囵清洗了一番,短暂的在热水中过了一遍就又裹在了薄毯里继续昏睡。 赤条条的皮肤上的潮湿被毯子吸收,重新变得干爽让他在床榻里舒适的扭蹭了几下。 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宽心酣睡。 第二日他就在府禁解除之后头次睡了个日上三竿,而使他苏醒过来的却并不是外头高挑的日头,而是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仅仅敲了两下,萧争的垂落的眼皮就跟被闹钟催醒了似的,猛然就睁开了眼。 瞪着视线中紧闭的窗框看了两秒,在外殿响起几乎无声的脚步时蹭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把撩开了散开一半的幔帐,就看见蓝慕瑾已经立在了外殿门内正要伸手打开房门,听见他起床的动静转身回头也朝他看了过来。 蓝慕瑾是有意想让萧争多休息一会儿,所以起床之后只轻轻穿戴齐整。 便坐在了外殿书桌前整理辖地打药计划的分布。 为了不吵醒萧争,连窗户都特意没打开,殿门也是紧闭的。 却不想或许是时辰不早了,门外敲门声过后暗七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传来。 第474章 “主子。” 蓝慕瑾见萧争已经苏醒过来,也不再特意放轻动静,在暗七都考虑自已是不是来的还不是时候的当口。 寝殿门打开了,惊的本就生了退却心思的暗七下意识朝后躲了半步。 瞥见殿下早已经衣冠齐整的立在门内,才在心里松了口气正色回禀道。 “主子,番国公主晨间奔着二皇子府方向去了。” 赞丽无论是会在帝王施加的威压下,还是被最初合谋之人的引导逼迫,最终委曲求全登门二皇子府是有多半数几率的。 虽然动作晚了几日,却也已经在蓝慕瑾的预料之中。 早有预料蓝慕瑾却还是生出了些许无奈的情绪,还没待他开口,内殿就传来了叮咣窜下床的动静。 在暗七错愕中,萧争光着脚丫子三步四步就蹦到了外殿。 “她还真去了!” “什么时辰去的?” 暗七懵了一瞬,眼看着萧争只穿着里衣光着脚丫子踩在地上的模样,太阳穴都蹦了蹦。 果不其然再朝旁扫了一眼,主子眉头都皱紧了。 “没多久,也就两炷香。” 第389章 你二哥快被别的女人掳走了 暗七反正是真想说完了赶紧走,奈何他主子还没发话,只能依旧站在门外默默朝旁挪了点。 没什么作用的想利用关着的半扇门,将自已跟刚睡醒的那个隔开。 可萧争压根就看不出暗七想远离自已的急切心情,反而因为看不见暗七了就贴着蓝慕瑾身边朝外望。 最后因为蓝慕瑾故意不给他让地方,就双手扒着门板努力探出去一双大眼。 “七哥!七哥你让暗八去瞅瞅!” 对于萧争当着主子面跟自已叫七哥这个行径,暗七抿着嘴压根不敢应声。 但萧争一个劲儿又朝着蓝慕瑾催促。 “暗八隐匿功夫好,让他赶紧去你二哥那儿看一眼!” 这种又七哥又二哥的称呼让暗七更别扭了,眼看着萧争比二皇子府还要紧张的那个劲儿,他实在是在门口待不下去了,绷了半天试探性的朝蓝慕瑾问道。 “那我让暗八去?” 其实暗七来主院禀报一趟本来是打算自已去盯着,不过各方眼线如今都紧盯着二皇子府,今日赞丽又当真奔着二皇子府去了。 他考虑着不仅要盯二皇子府,也要戒备其他府邸会不会有什么异常动向,萧争建议的或许没错。 让暗八靠近过去更不易被察觉。 “快去快去一会儿黄花菜都凉了!” 蓝慕瑾最终在萧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德行下沉着脸示意暗七离开。 等暗七迅速在院墙处消失,萧争就冷不丁被掐着腰举了起来。 脚丫子将将沾不着地来回划拉了两下,就腾空被“移”丢回了床上。 二话不说脚心就挨了下巴掌,声音清脆的传来隐约麻酥酥的微疼,他嗖一下子想把脚丫子缩回来。 “干什么你还打我?” 缩到一半的脚丫子又被蓝慕瑾扯了回去,用巾帕拍去了刚才光脚踩地上的浮灰。 在萧争觉得痒痒脚趾头都缩蜷起来的时候。 又被温热的手心攥住,试图用掌心的体温去捂热那开始泛凉的脚趾。 “不穿鞋!” 蓝慕瑾故意沉着脸呵斥,手却不松开,仍旧锲而不舍的换位置攥着。 半晌见萧争偏着头不说话老实了下来,突然莫名叹了口气,略显惆怅的念叨。 “天都这样热了,你身上总这么凉也不知道注意着。” “都已经喝了不少温养的汤,怎么还是暖不过来,还是请白先生再看看。” 看着蓝慕瑾显现出那种过于担忧的情绪,萧争自已倒是毫无所谓,脚趾在对方手心里淘气的抓挠了几下,贱兮兮的来了句。 “你还担心我干什么?你二哥可都快被别的女人掳走了。” 明知道萧争就是在胡说八道逗弄自已,蓝慕瑾也还是显出了点气息不畅,。 攥着对方脚的力道也故意加重了些,就不那么疼都让萧争邪乎巴拉的“嘶”了声。 讨人嫌至极的后又补了半句。 “你不担心我还担心呢。” 蓝慕瑾:……? 其实萧争明知道二皇子心底肯定对赞丽抵触至极,也知道二皇子也并没有因为平白惹上了麻烦而记恨蓝慕瑾。 那他担心蓝长忆也还真不是假的,反正在他认知里,就蓝长忆那个不会拐弯抹角的性子。 ……这种倒贴他怎么应付的来? 难道就在外邦公主登门当面的时候,臭着张脸甩出一句——敢过来我就宰了你。 想到这种有可能发生的画面萧争居然没忍住乐出了声。 又在蓝慕瑾疑惑的注视下把嘴角抿了回去,还算正经的提醒。 “如果你二哥半分面子不给,我猜你爹真可能舍得不要这个儿子。” 对此蓝慕瑾敛了视线无声叹了口气,他若早真有几分在意,也成就不了今日的蓝长忆。 二皇子府外还是平静依旧,乘坐马车自城西到城南即便绕开人群众多的闹市,也要将近半个时辰。 暗七递回消息时大概过去了两炷香,正因为暗八轻功藏匿功夫都极为出挑。 等他平缓声息躲避完全,也是恰好远远瞥见了街尾马车出现。 第475章 这是暗八继上次护送白先生救人之后,隔了时日不久再次靠近到二皇子府外。 二皇子府就坐落在城南天门湖附近,立在府内最高的瓦顶上,是可以目览护城河景色的,所以暗八处在府邸对面。 距离皇子府门和天门湖的距离相当,可以借以湖边动静将自已微小的声响完全覆盖。 好似化作枝头一只无声小雀,轻盈熨帖。 宫宴过后二皇子将要迎娶附属国公主的传言正处风头,南卫已经在这之后守在城西两三日,目不转睛的紧盯着会有什么动静。 从番公主的马车出了城西这条街,就已经翻墙掠瓦飞速赶回了府邸方向。 遥遥领先早在对方靠近过来之前,将消息不做耽误的禀告给了主子。 府邸正厅二皇子靠坐在主位,捏攥着一卷水季作物明细垂眸研读,手边刚落下了一盏温茶。 茶水清澈杯沿洁白,叶片如新生嫩芽全部轻缓沉淀于杯底。 是守在殿内的北卫亲自看着下人泡过,又仔细盯着确保没有任何一根茶叶是漂浮的。 茶水也细心的被搁置晾的不再散发着烫手的温度。 虽然已经变温的茶水可能不会使人饮下时出现烘灼的感受,但北卫还是突然就想起五皇子府都有冰窖来着。 要是能在这闷热的温度下每日端上去的是冰过的,那殿下心里也能少些焦躁吧。 也没等他感叹完,南卫就疾步从他身前掠了过去,急速的暖风都刮进了北卫面具边缘的缝隙中,就眼见着南卫已经行了礼。 “殿下,那番公主奔着这边来了。” 二皇子翻看书籍的指尖轻轻撩过下一页,视线没有因为南卫单跪在脚边而挪开,依旧无声观看着其中略显枯燥的内容。 仿佛南卫方才禀报的消息并不紧要。 连立于殿门处的北卫都下意识朝着府门方向望了一眼,再收回视线见主子依旧没什么反应,便抬步走过去谨慎询问道。 “殿下,不然让属下到门外刁难一番?” 北卫有个灵透的脑筋,平时多数不按常理出牌,又深通探究他人心思想法。 若是让他挡在门外周旋一番,或许能别有计策的让对方生了退却也有可能,南卫想罢倒觉得当下也只能这么办。 便急着开口附和。 “殿下,让北卫去拦。” 第390章 殿下唤他做什么 只是两人一前一后,你言我语的说了好几句,主位上的皇子就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捻着纸张翻看。 “殿下,应当是快到了,难道还真迎她进府给您添堵不成?” 南卫深知自家主子寡淡不虚假的性子,若是被三言两句的坏了心情,定然要沉下脸许久。 他急切的语气没有给二皇子掀起任何波澜,反而是当他捻着书页又翻过下一页时,指尖堪堪停顿到了一半。 盯着下页上字迹其中一处极其显眼的晕墨时,才缓缓将眉心皱了起来。 怎么看都觉得那像是糊了一块的墨迹难受至极。 想接着往下看的意图也完全被这“不规整”的意外给阻住,完完全全都没办法略过那块污点当做没看见。 最后,终于烦躁的将书直接“啪”的合上了,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不看了。 见殿下终于肯放下了书本,北卫便再次开口试探着询问。 “让属下去门外守着……” “不必了。” 北卫的提议直接被打断,二皇子略显烦躁的用指节碰了碰桌边的茶盏,盯着清澈见底碧绿晶莹的清茶心情才有了几分缓和,继而没什么情绪的朝着吩咐。 “你去将东卫唤来。” 乍然听见让自已去寻东卫,北卫还有片刻的没反应过来,停顿了一瞬才茫然的应下转身奔着住处去了。 东卫此时还在住处,因着发现西卫趁着他不在府里偷偷练了功夫,导致刚缓和的内伤又被牵动,今晨忍不住又咳了血。 直接被东卫给发现了正着,那个火气就像点了炮仗似的。 在胞弟受伤之后趋显多日的柔和中,忍不住头回暴躁的劈头盖脸先给了西卫一顿骂。 吼了半晌见自家弟弟就又跟罪孽深重似的缩在一边不敢出声。 气愤完了又是心疼。 他怎么会不知道西卫得了主子恩惠,却因为只能在府中养伤不能效命内心难安。 以这么多年来胞弟板正规矩的性子,肯定难以接受自已整日无所事事。 偏生俩人本来矛盾也不是一两天,多年的别扭感情虽说已经冰释前嫌。 可东卫向来怼人怼习惯了,还真是拉不下脸去好生哄劝。 时辰就那么在沉默别扭中过去的一大截,眼看着日头都升的老高,给西卫端来的那碗药都已经凉了。 他可真是匀了半晌气给自已做了半天的心理铺垫,才艰难的挪动脚步朝着无声低头的那个影子靠近了些。 别别扭扭的开了口。 “你既然知道自已的命是殿下辛苦救下,怎能再随意糟践?” “你不听话,此时偏执着急,那岂不是让殿下的苦心都付之一炬?” “就算真如你所说,不会再有性命之忧,那万一落下什么毛病往后都再习不了武,三天一咳五日一喘你还如何再能当个暗卫还怎能再向殿下去尽忠?” 第476章 东卫滔滔不绝的说完了又感觉自已态度还是有点过于严厉。 生怕对方跟自已怄气,语气才软下去那么点。 挪步朝着桌边走去端起了药碗,给了自已个台阶下。 “药都凉了,我再去热热。” 盛着半碗漆黑药汁的碗确实已经入手冰凉,即便凉了那苦涩的味道还是在他端起来的一瞬间冲进了鼻腔。 这汤药比一日三餐还准时,味道难闻西卫每日灌下恐怕都要闻着反胃。 可却不知还要再饮上漫长的多少时日才能将内伤温补完全。 想到日复一日胞弟都要泡在药汁里,东卫心里酸涩难受转眸朝西卫看过去。 却发现已经低头沉默许久的人此时也正看着自已,一双与自已极其相似的眼睛里盛着与自已截然相反的神色。 竟然略显得怯懦的满眼都是做错事的小心翼翼,闪烁着湿漉漉的认错情绪。 “我知道了。” 这一下给东卫整不会了,端着碗不知所措,半天蹦出句。 “那行你听话就行,我去热药。” 他那个火炉脾气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也是与北卫相处那么久从来俩人都没有矛盾的原因。 从来都是与自已对着干的弟弟突然就变的乖顺。 他整个慌张极了,连朝外迈的脚步都显得凌乱了,一着急就差点跟奔进门过来寻他的北卫撞个满怀。 手里端的药晃晃荡荡都泼了些出去,要不是北卫轻功好反应快,那药汤子差不点就撒一身。 火气莫名其妙被浇灭的东卫瞅着眼前的北卫,算是恰好找着了出气筒,举着碗张口就朝他吼了一嗓子。 “疯了你!” 眼下还要应对上门的麻烦呢,北卫哪有功夫跟他吵吵,直接避开了他那个气呛呛的眼神。 “殿下叫你呢!” 一听是主子传唤,东卫欲言的挤兑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立马抬步就要急着朝外走。 意识过来又看着手里的碗产生了犹豫。 “这药凉我打算……” 手中的药碗被北卫顺手接了过去,焦急催促道。 “我去热我去热!行了你赶紧的去看看殿下找你要做什么,眼看着那番公主都到门口了!” 听见北卫这么说,东卫和西卫都显出点意外。 懵了没几秒东卫就跟个雄鹰似的扑了出去,踮脚滑行了几步嗖一下子就翻墙跃没了影。 余下北端着药碗无语至极,转眸看向西卫,见他也是满脸担忧的朝自已询问。 “那公主真的试图嫁于殿下?” “殿下唤他去是要做什么?” 对于主子为什么在这个当口偏要寻东卫过去,北卫还真没猜出来,东卫的武功和轻功都不算差。 但相比之下有个挺难改善的缺点。 那就是有东卫有点性子急躁,基本是一言不合沾火就着。 这也是一般他们四人多数要两人同处任务的原因。 实在是生怕一个看不住,那家伙突然冲动起来不管不顾将麻烦惹大发。 “不知道,可能是……放他咬……” 在西卫茫然认真眼睁睁的注视下,北卫嬉皮笑脸的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说,放他当狗咬人来着,奈何西卫是个板正规矩的性子,或许根本就不能理解自已与东卫之间这种没界限的斗嘴。 他们俩互相说对方是狗没什么,要将西卫也带歪了可就不大讲究了。 “没事你哥现在长进多了!殿下应当是有任务交于他。” 第391章 还敢动手了? 听着北卫昧着良心夸哥哥“有长进”,西卫眼神挪向那被撞的扑啦啦还在摇晃的屋门,没出声。 …… 东卫一路跟着了火似的窜进正厅门的时候,又扑啦啦带进来一阵疾风,让立于旁侧等待的南卫都被掀过来的风流吹的眨了眼。 就看着他这副毛毛躁躁,永远也不随着岁数沉淀出点稳重。 无声匀了口气,无奈至极。 倒是那个匆忙的脚步在殿下跟前准确的止了步,半步都没逾越站的稳稳当当。 “殿下,那个外邦公主要登门?” 回应他焦躁情绪的是一片寂静,二皇子捏着杯盖,自左至右不疾不徐的撇着茶水表层看不见的茶膜。 细致平缓到像是在观赏什么艺术品,看起来也并不打算饮上一口。 片刻,门厅外就跑过来禀告的人,就立在厅门外也不敢迈进去,远远清声询问。 “殿下,赞丽公主到了府外,称要拜府。” 前厅平静一片,随性靠坐在主位的皇子没有给任何回应,只还不骄不躁的撇着表层茶水,白瓷擦碰间传出好听的清脆声响。 仿佛是带着水蕴的轻缓乐章。 二皇子府的府门大敞,进去通禀的下人却迟迟没有返回的身影。 唯有府门两旁各立着四名持刀侍卫军,冷面寒霜连个眼神都没多余朝着马车观望。 巴土尔立在马车前边等的略显不耐,烦躁的看了看顶头已经高升的日头。 再过会儿,恐怕热意上来将会更加毒辣。 公主本就不习惯中原皇城炎热的水土,连马车篷布都被晒的发烫了,怎受得住在这外头一直晒着? 越想巴土尔越觉得难以等待,顺着敞开的府门想朝里张望张望。 第477章 奈何皇子府门口萧墙挡住了外头想要窥探的视线。 左看右看也只能瞥见一丁点边角的花草植被,根本见不到回来传话的人影。 “公主,莫不是这二殿下故意为难于我们!” “您好歹也是金枝玉叶,亲自登门他还真当连份脸面都不顾?” “若是被泱皇知晓是这般做派,岂不是也免不了被责怪!太过分了些!” 关外汉子本身性子就没多少耐心,风土人情造就了他们心直口快,根本不会像中原人说话揣摩心思。 哪怕是男女婚嫁都是直截了当的表明心意,成就成,不成就拉倒! 哪受得了这样不清不楚的被晾着,可巴土尔独自焦躁了一番,马车内传来的吩咐却婉转平静。 “再等等,总归二殿下还是要遵皇命。” 但赞丽恐怕是低看了民间相传二皇子异于常人的脾性,只当是传言过于描绘过于夸大,再脾性刁钻的皇子也不敢明目张胆与圣意对着干。 蓝长忆才不在乎什么圣意。 他自小见惯的圣意数不胜数,是对他那些苦楚和冤屈视而不见,是明面上的公平与大义,他蓝长忆二十余年都未从圣意中得到多少怜悯。 眼看着天色愈加炎热,偏东的阳光已经逐渐接近天中,门外焦躁踱步的汉子脑门和衣裳后襟都汗湿一片。 整个人都显出了几分暴躁,恨不得直接将门外面无表情的那几个侍卫一刀给砍死。 听不懂人话! 难不成那通禀的人一直不回来,就不再派个人进去再看上一看? 这么毒辣的天气,还是皇子府的侍卫连个眼色都没有!也不知先将客人请进府门哪怕偏厅等候。 相对于壮汉巴土尔逐渐暴躁的情绪,赞丽处于马车内脸色阴沉,心里早就明镜似的知晓二皇子恐怕真要忤逆圣意。 自已如今为了整个国土利益着想甘愿吞下满腔委屈,却还要被对方拒之门外。 赞丽纤细的指节在自已手心掐攥着,沉了半晌的情绪终于沉不住气,伸手撩开马车车帘自上而下。 亲自朝着那高耸庄重的府门走去。 她就不信了,就算是附属国,那自已也是个金枝玉叶有身份的公主。 难不成二皇子还当真凉薄到敢将自已公主之躯拦在府门外! 见来人要直接闯进府门,守在门侧的几个侍卫立时有了动作,先是迅速拦挡在了赞丽眼前,出口好言相劝。 “公主殿下,请暂等。” 赞丽垂眸看了看拦在自已身前的铁甲护腕,眼眸略微阴沉,声量情绪也显出了些许的怒气。 “暂等?本公主已经在这府门外等了足有半个时辰!” 而拦阻的侍卫却并不为此话动容,依旧像是执行命令的没感情一般重复道。 “公主殿下稍安勿躁,二殿下若有闲暇自然会派人来相迎公主。” 这话好似直接变相甩了脸色,还需得了空才能赏脸见一面,赞丽情绪沉郁还未说话,随她同来一心护主的巴土尔根本听不得。 立时忍了许久的情绪就到达了顶峰,绷了个一塌糊涂不管不顾提着嗓门呵斥。 “你个混账东西你再敢说一遍!” 皇子府侍卫向来都是被百姓避着走,哪怕与别府侍卫正当面也不并不会出现言语上的冲突,哪听过这关外来的野蛮方式。 面不改色盯着眼前身高足有九尺,浑身壮硕到腱子肉横生的汉子也没有丝毫惧意。 “皇子府是讲规矩的地方,不是随便想迈便迈。” 立时府门外就出现了嘈杂的喧闹,也便有暗处穿插的下人小跑着将发生的状况紧跑着递进了前厅。 “殿下,那公主带来的壮汉与门口守卫发生争执!” 本来就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主子说话的东卫最先转了身。 一听那不识好歹的番国人竟然还敢动手,一股子怒气直窜头顶,脱口就吼出了句 “他还敢动手了?当我手下人是吃素的!” 高声量将门口禀告的下人都吓得哆嗦了下,他这才意识过来自已又冲动没管住脾气,在殿下面前逾越了。 护犊子护差地方了。 今日门外的侍卫是他自已派出去的手下不假,可自已怎么还没管住嘴在殿下跟前喊那是自已手下人呢。 府里所有人乃至自已,都是殿下的人。 东卫缩着肩膀偷偷朝主位瞄了一眼,看见殿下果然眼瞳深邃的也正盯着自已看。 “殿下我……我就就这个毛病……” 他本想解释解释自已向来管不住自已冲动来着,但他也总因为冲动管不住自已受罚。 每次都被罚。 当下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怎么嘟囔了。 没曾想二皇子盯着他那个犯了错似的德行反倒笑一声,压根没想怪罪。 只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将东卫南卫的视线全部吸引了过去。 面无表情的垂了垂眼睫,朝东卫随意吩咐。 “打出去吧。” 第392章 找死! 说什么? 东卫还以为是自已听错了,立在原地反应了阵,整个人愣愣的直到二皇子再次抬起视线看着他轻斥道。 “本殿说打出去,聋了?” 东卫歪着头只停顿了一秒,犯了错的劲头立刻烟消云散,即刻中气十足的喊了声。 第478章 “是!” 人就扭头跟阵迅风一样窜没了,在南卫眼睁睁的注视下从前厅目所能及的范围消失,裹挟着气势冲冲的劲头闯了出去。 “殿下……?” “殿下,东卫向来冲动没个深浅,属下得去盯着他!” 眼下的情形真让南卫有点不踏实,万没想到殿下没应了北卫倒让东卫去,那小子从来都不知道撑个表面功夫。 这会儿叫对方三言两语不好听的一挑逗。 ……恐怕那个脾气要是收不住,万一闹大了岂不是惹了麻烦? 南卫刚想挪步朝外追,主位皇子将手中的茶盏盖子随手一扔,盖子在茶水中叮咣磕碰了几下溅出一小片茶水。 “茶凉了,换一盏。” 听到主子吩咐南卫只好将外挪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默默走过去端起了茶盏,手心却明显感受到了杯盏的温热,茶还没凉。 他握着茶盏心思清明了些,明白殿下恐怕这是特意派了个冲动的,出去打架去了…… 扯了帕子将桌上溅落的水渍抹去,南卫默不作声的听命去更换茶盏。 在迈出前厅门走在连廊处时,果然听见了一声清晰的——抽出棍子的动静。 脚步停顿了一瞬,还是撇下担忧事不关已。 皇子府的守卫虽然与登门之人言语冷硬,但好歹是为皇家人效命的下人,规矩礼节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何况对方是关外来的公主,身份也并不低微。 即便巴土尔趋显出暴躁,试图与自已推搡,侍卫也依旧尽量特意拉开了两步距离避开了肢体接触,省的给主子惹了麻烦。 见大汉一直咄咄逼人,便抽出了腰间的兵器挡在了身前。 巴土尔与公主被拒之门外半个时辰,本来就气愤的不行,自已一身蛮力哪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 靠前被对方“唰啦”亮出兵器抵在了眼前。 当刻就怒目圆睁忍耐到达了顶点,扬起比常人粗上两圈的健硕手臂想直接将眼前拦路的侍卫给丢出去。 本来只打算出去扫两脚的东卫刚在萧墙边上落下脚步。 便看见个足有九尺的大汉试图与守卫动手,在他眼前毫不客气的薅住了手下人的衣领子。 手下人自然不敢真挥起兵器给他手砍断,犹豫间就感觉自已失重。 东卫眼睁睁的看着自已手下的侍卫就那么在自家府门口被提了起来,窝了半天的火蹭蹭就窜上了头顶。 心里仅有的那点不想惹祸的理智顷刻被冲的荡然无存。 气炸了! 眼眸一扫身形飞窜,顺手捞了府门边足有一米三的长门栓。 “杂种,找死!” 整个皇城里的视线几乎在今日全部聚集在二皇子府。 无数眼线都暗中盯着外邦公主主动登门,想看看宫宴摔盏离去的二皇子究竟会不会咽下这份麻烦。 所以连探子带天门湖附近游玩的百姓,明里暗里无数人都见到了公主赞丽生生被二皇子拒在府外半个时辰之久。 不过二皇子做派一向如此,自始至终都不会维持个表面功夫,会特意为难于对方也不稀奇。 至少暗八无声在府对面观望了许久,眼看着那个外邦汉子分外焦躁,心中也是毫无波澜。 也直至赞丽按捺不住下了马车亲自迈上了府门石阶,却依旧被侍卫挡在外,那个壮硕汉子绷不住脾气眼看着就要冲突起来。 暗八才敛了敛视线猜测着估计二皇子也不能任由府外产生冲突,此时也该是出面的时候了。 猝不及防二皇子的身影依旧没出现。 反而是个黑影自府门内气势冲冲飞起一脚,快的跟离弦之箭一样毫不客气蹬向了壮汉面门。 就那么令人眼花的一闪,巴土尔下意识的危机感让他撒了手,都没来得及看清,紧迫避开之下还是被鞋尖擦着下颌骨蹭了过去。 甚至还被来人借力踹屁股上一脚。 “什么人!” 暴躁的一嗓子被更暴躁的攻击给压了过去。 眼前黑影刚闪过,“呼啦啦”足有常人手臂那么粗的一根长棍子就裹挟着要命的劲头抡了过来。 身形高大的汉子也来不及躲,抬起双臂就硬接了过去,没曾想拍过来的力道早被灌入了浑厚的内力。 根本就不是普通蛮劲,碰触到一瞬间巴土尔就仿佛撞上了千斤巨石,瞬间失重被反砸到双脚都些微离了地。 没有招架之力的就倒退下了府门石阶。 仿似是眼前的一幕才过惊世骇俗,暗八清晰感觉到了四周远近都隐约发出了吸气声。 他朝远处迅速扫了一圈确定了几个探子的气息。 转回视线再次望向庄严的府门处,正看见方才那个“趁你不意要你命”的正主。 抡回了手中漆黑的大棍子根本没停手,跟打上瘾了似的死撵着壮汉不依不饶。 那根明显是临时捞的门栓挂带着凛冽风流被甩的呼呼挂响。 “嗡”一下子“嗡”一下子的。 在本来肃穆庄严的皇子府门口换着花样甩,那个人也闪转腾挪轻的就像俯冲的燕子。 随着身影飞掠如墨的衣摆随之飘飞,跳脱的发尾转身间甩在了脸上泛着冷色青光的面具上。 麒麟沟壑随着浓烈起来的光线发出并不晃眼的雾光,带动的轻盈风流竟给人一种痛快之感。 第479章 转瞬的功夫东卫出其不意就抡了对方好几棍子,才不管什么光明正大还是暗算,反正满肚子的火他得先撒出去再说。 巴土尔是根本没想到二皇子居然明目张胆派人打人。 受了几处外伤绷着浑身的腱子肉也开始不管不顾的反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府与番国人起了正面冲突。 赞丽即刻便能看出东卫功夫不一般,对方脸上又覆着面具恐怕就是二皇子手下的暗卫。 不说会在这当街吃了亏,光是自已主动登门被拒,手下人还被打出来就已经极其失了面上挂不住。 不住的吞咽着委屈愤恨朝冲突的两人沉着脸色呵斥。 “住手!” , 第393章 犯了疯病 可即便是公主亲自开口阻止,那抡着棍子打人的那个就跟真聋了似的。 压根连个犹豫停顿都没有,“嗡——嗡——”棍子挂带着拍不死你的劲头甩的巴土尔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住手!” 连连处于下风的壮汉似乎被逼急了,立在原地连躲都没躲,硬生生迎着凛冽拍过来的攻击“砰!”一声结结实实拍在肉体上。 完全没留余地的东卫在当刻虎口也顿时发麻,还真没想到竟然为了反击竟然宁愿挨上这一遭。 他攻出去的力道是灌了内力的,但凡武功不在他之上的人碰上这一棍子,就算不受内伤也定然不会好受。 但眼前这大汉竟然只是被惯性抡的踉跄了半步,接着就像一座小山一样立刻举起了攻击架势。 “打死你!” 吼出来的声量如洪钟,震的近距离的东卫都感觉到了轻微耳际发麻,心下立时绷紧戒备。 在对方壮硕的双臂朝自已凿过来的时候没有硬接,甩着门栓撑地而起就翻离了原地。 才刚闪身避开那裹挟着厚重力道的一拳就凿在了他方才的位置。 “砰”一声竟然凿开了府门外零星的一些碎石,也立即砸出了鲜血。 即便重拳击打在坚硬的地面表层,几乎都听见了清晰的骨头碰撞声,鲜血顺着拳头骨节上渗出,汉子连个间歇都没停转身又朝着闪离的东卫攻去。 好似根本感觉不到自已伤痕的疼痛,生的一身铜筋铁骨一般。 让东卫诧异间也只能再次闪避,心内疑惑对上了汉子恨意滔天的眼神,从中捕捉到了隐约的一抹鲜红。 暗八远远观望着,眼看着方才冲出来还是要打死对方的东卫突然就像是被分了神,连退了几次还险险被那比常人大上两圈的拳头挨到身上。 仿佛是忘了还手似的,疑惑间也觉得相当的憋气。 心说你个傻子怎么还发愣了,这会儿四周围那么多探子眼睁睁的看着,你要在自家府外还能挨了揍简直丢大了人。 好在到底是没真丢了人。 恍神了片刻的东卫只因看见对方眼里泛出红色,生怕是自已看错了所以凝神又观察了几次。 确认那确是日前与自已交锋的暗卫眼中同样的神色,虽然浅显但当时西卫替自已挡了一掌,东卫几乎与对方近在咫尺。 那如同疯癫的嗜血眼神他记得不能再清楚了! 竟然与这番国人有牵扯! 难道当初来索命的人与眼前这个蛮子一伙的!想起自已胞弟因此差点丧命当场,如今还要日日汤药不停他简直爆发了心底全部的恨意。 麒麟面具后透露的眼眸仿佛生出了巨兽爪尖,恨意滔天当下就像将对方的性命彻底留下! 不闪不避瞬时迸发出通身全部内力,掌心抓握将手中的实木径直捅向巴土尔胸口。 意料之内对方果然并未闪避,眼角闪着鲜红迎上了这一击。 实木另一端击凿在胸骨的瞬间发出清晰的闷响,隐约还发出了轻微的骨骼碎裂声。 异常壮硕高大的汉子碰上如此不留余地的势头,仿似也终于清晰感觉到了痛苦。 面上扭曲了一瞬,才刚混沌的眼神里短暂的出现了茫然。 人便也卸了力,被东卫全力一击给碰的倒退了两步,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巴土尔!” 府门外传出的动静喧闹异常,声音大到正厅都可以听的见,南卫心里稍有忐忑的耳听着外头的动静,轻轻将更换的茶盏搁置到了桌上。 收回指尖略显担忧的捻攥着手指朝外望,就听闭目养神的主子终于随性开了口。 “拦下吧。” 几乎是同时南卫的影子就闪离消失在了正厅,奔着外头不知什么混乱情形慌忙冲了出去。 即便是生怕东卫将人给打死,也还是在靠近府门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深深吸了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面向了府外。 赞丽是真的没想到二皇子居然过分到能派人将自已随从重伤,整个人简直是遭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冷冰冰的视线扫向行凶的暗卫。 东卫这会儿根本就没有理智,暴躁到恨不得把这公主一块给打死。 他这么想也真是这么做了,二话没说呼呼甩起棍子就要拍下去。 冲动无法抑制的当刻眼前挡住个人影,及时将他手里的棍子给夺了过去。 南卫也是出其不意才将棍子抢了下来,拿在手里的那一刻眉梢就低了低。 垂眸看了看手都快攥不住的那根“凶器”。 ……发现居然是门口那根四棱四角的实木大门栓。 第480章 南卫:…… 他也只是无语了一瞬,扫了气愤的东卫一眼转身又看向倒地受伤的人,那大汉被灌了内力的门栓实实在在撞在胸骨上,此时已经变了面色。 南卫只是略扫了一眼,看向公主赞丽时眼神平静,执手先行了礼。 开口言语冠冕堂皇又不失恭敬。 “原来是公主殿下。” 原来是公主殿下。 东卫回神比对面人都懵,明明是殿下让自已出来将人给打出去,还没琢磨过来怎么南卫好像突然失忆了般。 怎么还原来是??? 就听对面眼看着自已手下人重伤的外邦公主阴沉开了口,言语间是根本无意掩饰的憎恨。 “二殿下做派当真是无人能及,本公主登门拜府好等便罢,皇子当真罔顾圣意府门当前,众目睽睽伤我手下人!” 面对番公主怒不可遏的质问,南卫抖动的眉梢完全遮挡在了冰冷的金属外壳之下,整个人半步未挪不动如山显得平静极了。 只是他身侧的东卫就没这份冷静,听见对方要攀扯主子罪名当下将拳头捏紧,对方与当初打上门的凶手极其相似的异常让他几乎立刻要压不住。 南卫耳边听见骨节咔咔作响的当时就做出了反应,东卫刚积蓄出来内力攻击扬起半截,就被拦身腾空甩到了一旁。 落地不稳后退了半步瞪着眼疑惑的看向南卫。 只见南卫谦逊有礼的朝对面人开了口,双手只轻拱了下显得不卑不亢。 “公主海涵,我这兄弟练功走火入魔好几年,赶巧今日不知怎么就犯了疯病。” 东卫:……??! 第394章 我犯了疯病 “你在说谁有疯病!!” 本来东卫因为察觉对方与重伤西卫的人有关,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南卫出现后这副卑躬屈膝的姿态让他更气的绷不住。 这会子居然还骂自已有疯病!!! 对面那眼珠子发红的才有疯病!他还反过来骂我啊啊啊啊!!! 当下那一肚子憋闷气根本就忍不住,甩手就想给南卫一拳看看这人脑子是不是不清醒。 他定然是没真用多大劲头,只是气势壮而已。 相处多年南卫已经十分了解他那个火爆脾气,异常精准的预判了即将落在自已跟前的动作。 游刃有余的攥住东卫手腕又借力将他带到了自已另一侧。 奋力掐住了东卫气势冲冲的手腕子,硬生生钳制压了下去,整个人还是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其实都已经快按不住这个撒脾气的牛犊子,但也仅仅是手指骨节用力到泛白,出口声量还是波澜不惊。 “公主请看,他如今已经翻脸不认人了。” 哎呀这顿胡说八道给东卫给气的! 心说你居然胳膊肘朝外拐! 气愤之下蓄力挣脱了南卫的钳制还要发作。 恰在此时受了伤的汉子撑着手臂竟然咳出了一大口血,分明就是方才已经被自已重伤了。 他盯着对方身上的鲜红,才突然找回了几分理智。 对方好歹是附属国公主,就算打死个随从也并不能扯连出疯癫源头。 反倒只会不痛不痒,反而牵连殿下还要分神保下自已。 对方又连连咳出几丝血迹,东卫攥拳的力道蓦然就松缓了下去。 不清不楚的小声不大服气的嘟囔了句。 “我犯疯病,我就是翻脸不认人。” 赞丽眼见着二皇子有意侮辱自已而布下的这场闹剧。 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小跟在身边的巴土尔就平白受了重伤,本就委曲求全的情绪无从压抑。 最后一丝顾全大局的心思消失殆尽,当下也不想再做什么表面功夫,只因自已一个关外人独身处在泱都而不得任意妄为。 对方再如何也是泱朝皇子。 “通禀半个时辰有余,有意将赞丽拒之门外二殿下又何必用如此借口搪塞于我!” “是否太过分了些!” 仿似已经料到这般情形,南卫无声匀了口气朝府门守卫呵斥道。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扶起来!” 守卫瞬时反应过来呼啦啦围拢过去,四五人才将比常人高出将近一头的壮汉费力搀扶起,少说这蛮汉子得有二百多斤。 “公主海涵,是手下人愚钝。” 眼下人也被打伤了,脸面也折到这了,南卫暗自匀了口气只能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通禀的下人大概是犯了糊涂,定然还在里头候着。” “公主看来还未曾听说二殿下喜净,此事皇城内外皆知,无论是否沾染污浊必然都要沐浴。” “早,中,晚,缺一不可。” “此时临近午时,殿下沐浴时不准任何人靠近,禀告的下人估计还等在院外不敢靠前。” 朝自已主子身上扣黑锅的事儿南卫还是头回那么干,说出去心里有点打鼓。 但为了能尽少给殿下惹麻烦他硬着头皮望向脸色愈发差的赞丽。 又补了一句。 “天热,兴许三次不止。” 或许觉得不够诚恳,又补了一句。 “接触外人不喜,也要再洗一次。” 这番胡诌实在离谱,让绷着脾气一言不发的东卫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心说要是叫殿下听见你这么瞎掰,恐怕会踹死你。 第481章 “公主,实是手下人疏忽让公主久等,还请公主移步偏厅暂等。” 已经呕血两次的巴土尔反倒被方才冲突起来的侍卫扶起,羞愤之下甩手将四周人狠狠甩开。 踉跄了两步看起来脸色极差,并不是因为已经重伤到无法立稳。 而是方才愤怒之下失智了一瞬,此时头脑根本无法保持清明。 记忆也产生了些许的混乱,眼前昏花眩晕一片,他下意识去触碰身上留存的那一颗解药。 看向受尽委屈的公主,心下觉得公主这下或许会放下执念决心离开皇城。 指尖缓缓离开了解药藏存的地方,抬起宽厚的手背擦去了下巴处的血迹。 无声等待着主子的决定。 如若都这般情形公主还要踏进这皇子府,他巴土尔也只能寸步不离护在左右。 “公主殿下请,公主的随从被误伤,伤势可由府医先看诊。” 即便南卫心里并不想将这麻烦迎进府,也不得不在府门外心口不一。 误伤? 赞丽脸色十分难看,若此时迈进二皇子府门槛,今日受辱之事也便被揭过,就算受三皇子指引要自已牵扯住二皇子,她也决计无法生生忍下。 “不必了!” 藕色面纱在近午时浓烈的光线下散发着零星的荧光,面纱之上那双深邃棕瞳扫向东卫却尽显冷色。 “二殿下府内医者连自已手下人都无力医治,本公主就不劳烦了!” “二殿下有心推拒,何必做此番低踩功夫!当着宫内侍卫眼前不如直接回了陛下好意!” 随马车而来的确实有数名宫内侍卫军,不过在赞丽带着巴土尔愤恨离去时,宫内侍卫却依旧仅守在马车前后遵守分内之事。 无声与南卫对视一瞬,没有多少情绪的转开了视线。 无论二皇子今日做出什么离经叛道之举,都由天子知晓后再做定夺。 他们都只是皇家的奴才,决然不会悖于皇子。 目送今日的麻烦走远,南卫心头还是难以安定。 恐怕今日这番闹剧没有片刻的功夫就会传进陛下耳中,殿下恐怕是无法避过严惩。 满眼的愁绪在回眸对上一双直勾勾瞪着的瞳孔时,蓦然更加犯愁了,没好气的对东卫询问道。 “你干什么?” 东卫朝他低了低眉梢,一本正经的回应道。 “我感觉我有点疯病,大概要六亲不认。” 南卫:…… 就在南卫以为东卫要扯着理由不依不饶时,猝不及防手中攥着的门栓被扯了出去。 惊的他立刻撤步一闪,还认为对方是要拍自已身上。 结果东卫抡起门栓朝着门口几个守卫甩了过去,气的恨铁不成钢。 “让你们扶起来,你们劲头还挺大啊!!!” “怎么一个撒手的都没有!!晚饭全别吃了!!” 隐在树梢的暗八无声盯着那个“走火入魔”的傻子发疯,面具后的眼神沉寂如水。 半晌他抬手想揉揉自已眉心,却只碰触到了面具坚硬的金属外壳,发出了轻微的动静将他完美的隐藏暴露出了破绽。 暗八沉沉匀着自已的气息,等待四周围所有的探子动静都消匿。 才无声消失在了原地。 第395章 牵挂着呢 自二皇子府返回,暗八将今日“二皇子府暗卫发疯”的事一五一十禀报给了主子。 蓝慕瑾早就能想到二皇子定然不会给分毫面子,但还是在听到直接抡棍子将人给杵下了台阶时,有了些许的错愕。 默默思量今日一闹估计免不了遭到严惩,若是二皇子府受到钳制,藏在暗底里的各路麻烦估计也会趁此一鼓作气斩草除根。 他本是打算要出城一趟,这当下便有些犹豫着。 这一犹豫没回应,身边听着消息噗嗤噗嗤乐了半天的萧争就没了声,转眼瞟见蓝慕瑾好似有些愁绪。 萧争敛了神情,目不转睛的瞪着对方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蓝慕瑾这副心事重重的脸色不顺眼,张嘴就显得阴阳怪气。 “担心呢?” “牵挂着呢?” “听着你二哥要倒霉心疼了是吧!” 突然被莫名质问了一番,蓝慕瑾回望过去满脸的茫然,就见萧争的脸都快低到了脖领子里去,那眼神就那么使劲瞪,瞪的跟斗牛似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萧争又在胡搅蛮缠,伸手就想将萧争给薅过来。 萧争呲溜一下躲了,还歪着脖子瞪蓝慕瑾,呲溜呲溜无比丝滑的蹭到了桌子对面。 隔着桌子满脸那个你逮不着的德行,还随口就薅住了门外候命的暗八告状。 “你看你看,我说他二哥一句都不成!” “恼羞成怒他还要揍我!” “都这会儿了你都不言语!他要揍我你都不管我?” 冷不防暗八都差点被他给拽个跟头,朝寝殿里歪了一下立马就将自已重心给拽了回来,毫不留情的将自已袖子给扯了回来。 满眼的嫌弃,立在门外依旧默不作声等着主子吩咐,其实心里的脚尖已经蓄势待发想走。 暗八:……一个两个都是傻子。 见暗八这副“冷血绝情”的姿态,萧争嘁了声,自觉十分无趣嘴里兀自叨叨的十分有理。 “你要是担心那你就去看看呗,干脆快去瞧瞧你二哥!解解你那无处安放滔滔不绝的相思~~” 第482章 这个乱七八糟的由头是让他扯着没完没了,那个音调还拐了好几道弯儿拉的悠长连绵不绝,要不是憋得那口气耗尽他非嗷嗷到天黑不行。 那个德行。 蓝慕瑾简直都要被他给气死,望了一眼门外暗八都趋显出了生无可恋的疲累眼神,还算和善的吩咐道。 “先下去吧。” 话音刚落门口的身影就消失了,萧争只感觉眼前一花,转瞬的功夫院子里别说人影,连个动静都没留下。 …… 眼见着暗八走的毫不留恋,萧争转回头对上蓝慕瑾那幽深的眼神,哼了一声嘴一撅就趴桌上了。 闹气。 还是闹气。 就跟从外头喝饱了风回来似的,满肚子都是闹气。 “蓝长忆能无依无靠从宫里活到现在长那么大个!他哪也不比你傻心里精明着呢!” “你瞅瞅你看看你!” “是不是也忒操心了!” 盯着萧争懒兮兮的趴在桌子上吹看不见的土,蓝慕瑾叹了口气。 探过指尖撩起了他垂散的发尾,一缕墨色发丝在他指尖缠绕,轻轻捻动是垂顺的,有着抚过心头的柔软触感。 力道轻微的抻了抻,那个闹气的人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气鼓鼓捂着自已脑袋准备兴师问罪,还敢揪头发了你个狗东西你是不是真要变心! 但萧争望过去还是明明显显看出了蓝慕瑾掩饰不去的惆怅担忧。 也不想着胡言乱语捣乱了,再次趴在桌上,下巴戳着桌面抬眼都要挤出了眉间的褶皱。 “他定是早就做了打算,不会坐以待毙的。” 跟着一块发愁的模样显的顽皮又有点滑稽,他话音刚落,贴着桌面的手指就被碰了碰。 蓝慕瑾探着指尖将他的手指勾住,开口解释道。 “我不是在担忧他,怎么说如今皇城势力都是在互相钳制,若是二皇兄被父皇罢去权利,天平便要倾斜。” “我本是有要出府的打算。” “昨日已经有部分侍卫军带着工具前往几个辖地,除了清水河附近水源还算充盈,另有其他地方依旧还干旱着。” 说到此处他的愁绪就更掩饰不住,将萧争冰凉的手指收进手心攥着,语气也开始犹疑起来。 “本想着要亲自去南面辖地一趟,看看地势情形要早做缓解安排,民生耽误不得,多耽搁一日往后收成就会少一分。” “但今日二皇兄忤逆了父皇的心意,恐怕今日宫里就会传出消息,我没办法放心在这个时候离府。” 别的他都可以不在乎,就算满盘皆输,地位权势全都失之交臂都无谓。 但他不能放心阿争不在自已身边哪怕一两日,生怕万一某刻出了疏漏再让萧争受到伤害。 寥寥两句解释,萧争自然能从中听懂蓝慕瑾其实就是放心不下自已,但他此时又确实不能跟着一起出府。 不然暴露了本来打算不说,反而会平白带去更多麻烦。 萧争想跟着蓝慕瑾,也想给他分忧一丁点,但他自已到此刻都还是个拖累和麻烦。 “我在府里一步都不迈出去,有什么可担忧的?” “做些药筒子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了,怎么能因着皇城里这些难测的心思再等?” “咱们能等,百姓等不了。” “你去吧,我跟你是同样的想法,蓝慕瑾,但凡耽搁了一两分收成都得要辖地百姓用一年的穷困去隐忍。” “一年又一年,百姓家里有老少,又有多少个年头能等呢?” “就早些启程吧,你得带上暗七,带上暗八,也带上暗十二!” 不用从心里想萧争就知道蓝慕瑾的心里肯定早就打定了主意,说不准若不是二皇子闹了这一番,他就偷偷将几个人全都留在府中照看自已,然后自已偷偷独自出城犯险。 想起记忆中这几年蓝慕瑾遭遇的一次次危险和针对,萧争也无法能安得下心。 “你得把他们全都带上不然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全带着就把……你就把暗十一留下跟我看着西院就行了。” “十一打暗器最准,我要十一留下就行。” 暗七和暗八都稳重,暗十二心思灵透遇事活泛,如果可以的话萧争更想让暗十一也跟着,多个百发百中暗中保护的才更加保险。 但是他更知道蓝慕瑾是决计不能答应的。 第396章 蓝慕瑾离城 萧争虽然没有皇室中人的深谋远虑,但只要涉及蓝慕瑾。 他也总能想出让对方无计可施只能妥协的方法,只因他最能拿捏自已就是对方的软肋。 也因在乎,所以用了十二分的心。 “你身边带的得力人手多,才能早一日做好安排,也能早一日回府来见我。” “往后耽误一日,我就多想你一日。” “若是你途中遇到了绊子,受了伤,遇了险。” “蓝慕瑾,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已,我只觉得我是你的拖累是个麻烦,因着要挂心我就要让你承受更多的风险。” 说着说着萧争或许是袒露了心扉,声量喏喏的也已经带上了鼻音,这番话听在蓝慕瑾耳中深刻无比。 既有难言的感动,也有酸涩心疼。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紧紧包裹着萧争微凉的手指爱怜的摩挲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温柔暗哑声量退步哄劝。 第483章 “好,那让暗七暗八,还有暗十都跟着我,留十一十二在府里。” “让你我都安心,对你我都公平,好不好。” 从蓝慕瑾口中做出的安排,看似他的确听从萧争的带在身边三人。 但暗十归根结底还有内伤没好完全,如果真遇到了危险恐怕也只是尽力而为。 萧争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这已经是蓝慕瑾能妥协到的最大限度了,何况府中还有个无法预料的紫雁。 未等多久,果不其然赞丽登门二皇子府被拒的事就已经传进了宫中,但在宫里还未传回动静帝王怒火也并未落下之前。 二皇子竟然主动命手下人送了邀帖至城西客栈。 声称确实是午后才知赞丽公主登府之事,为表歉意与邀贴同送去的还有大量的药物,言之是为公主随从平白受了伤表了几分歉意。 而赞丽收到对方主动递的台阶,怒火也丝毫都未得到纾解。 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番行径没有半分诚意,只不过是为了避开帝王降下责罚而不得不甩过来的权宜之计而已。 身边寸步不离的巴土尔虽然并未伤及筋脉,却也被对方不留余地的打法击裂了胸骨,若不休养些时日再动功夫少不了会加重内伤。 先有阴狠不择手段的三皇子,后有性子刁钻不遵常理的二皇子。 此时赞丽几乎是钳制在了中央,根本就没有了挪动的余地,总不能剑走偏锋再去攀上那心口不一的太子! 最是太子撑着个仁善储君的名头,何尝又不是与虎谋皮极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越是琢磨不出个出路,赞丽气的胸腹闷疼,心绪烦乱的无计可施扯开了方才二皇子府送过来的疗伤药。 在其中草药显露的当刻,她暴躁的一一扯开了余下的几个。 丹参,紫草,地黄,柴胡。 这哪里是什么疗伤的药物! 他蓝长忆这是什么意思!送来一堆去火的方子岂不是明晃晃的再次羞辱于我! 赞丽深棕色的眼眸里的即刻趋显出了崩裂,胸腹中滔天的怒火直冲咽喉,爆发出了气急败坏的怒吼将一桌子草药都推甩到了地上。 无数草药哗啦啦摔落了大片大片,让整个客房里都充斥起了一股子苦闷的味道,她盯着眼前的情形指甲丹寇都深嵌入了手心里。 摔落至眼前的,居然是一包黄连! 蓝长忆,今日这口气,我绝不会如你所愿咽下去! 既然二皇子主动为番公主递了台阶,天子便真的就当今日之事是个误会,眼不见为净的连个信儿都没从宫里传出来。 就算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二皇子故意做出来的难堪,但天子要的不过是妥协。 向来不讲情面不管不顾的二皇子既然能显出几分缓和,没将和亲之事决绝推拒,那便就还是帝王口中看重的第二子。 过程不重要,看的只是结果而已。 而二皇子是什么刁钻的性子三皇子最是能料到,不过他也不在意对方是想假意拖着还是有了其他的计谋。 有赞丽暂时绊住二皇子府也好,再给蓝慕瑾添些烦忧也能少了一块拦路石。 二皇子府没出现任何岔子,蓝慕瑾也在第二日打算趁着天不亮离开皇城,尽早奔赴辖地将眼下该做的事做了。 就算他并不是父皇眼中最该坐上龙椅的人选。 就算他终有一日会被那些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压在泥泞之中,只要他还是泱朝五皇子一日,蓝慕瑾都要尽心去保障能在他管辖范围内的百姓乐业安居。 府外还是一片昏暗静谧,有着天明之前独有的神秘孤寂。 借着外殿留着的并不晃眼的灯盏,蓝慕瑾已经衣着妥当,卓立的身姿在寝殿床榻前立了好半晌。 出神盯着还在安寝的睡颜万分不舍。 即便与辖地来往只有三四日的路程,再作一些停留耽误也最少总要过上几日才能再见到阿争。 最终他还是没舍得转身就走,而是矮身屈蹲在了床榻边。 小心翼翼的伸过手,无声在安静中再次将萧争纤细手指牵了牵,在不会吵醒对方的情形下想再多感受一下对方的触感。 萧争泛凉的手指被捂热了,离开之前还细心的将残留自已余温的手掖进了被子里。 寝殿门轻响,那个挺拔的身姿不再犹豫迈进了残存的夜色中。 紧闭的寝殿门将里外隔绝到了两面,殿内灯盏昏黄趋显出了无尽的温柔安稳,萧争将指尖的温度缓缓蜷进了手心。 在安静无声的房间内默然睁开了双眸,盯着枕边人在床单上留下的褶皱无声出神了片刻。 将视线转向了紧闭的窗框,透过温黄的光线仿佛穿透了那层窗户纸,满心都牵挂进了窗外的夜幕中。 萧争是醒着的,他只是不想当着蓝慕瑾的面显得自已很舍不得,很没出息。 就当做自已没心没肺的还睡着,反正只不过是几日的功夫。 他只要好生守在着府邸中,很快,很快蓝慕瑾就能回来。 天未亮,人却早已经不能再有睡意。 就当他实在心中郁郁难消,略显得没精神的起身撑坐在床边发呆时,寝殿门外发出了声轻响。 萧争皱着眉将视线落在寝殿门处没询问,就那么无声盯着门缝沉默了许久。 直至门外的人或许是等的有些待不住,才顺着门缝传来了委屈巴巴的小小声。 第484章 “暗九,你还没醒吗?” 第397章 一日不见 听着外头那意料之中的崽子声音,萧争挑了下眉梢无奈的发出一声笑音。 他就得知道,暗七跟着蓝慕瑾离城了。 那个崽子,恐怕得比自已还睡不着。 也只不过是几不可查的一声轻笑,就被等的着急的暗十一准确捕捉到。 又问了两声没得到萧争回应,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将寝殿门推开了一条缝。 也就顺着那个不大的门缝,萧争看着暗十一偷偷摸摸钻进来了半张脸。 跟个小贼似的悄摸摸看了过来,见到萧争坐在床沿边上歪头看着他,才立马得了令似的扑棱棱就钻了进来。 嗖嗖嗖就扑到了萧争近前,噘着嘴,开始了细碎的叨叨。 “暗九,暗七跟主子出城了,我也想一起去,主子说不带我。” “让我好生在府里看着你。” “暗八也去了,暗十也去了,我想换换都不行暗十要揍我。” “也不知到底几日才能回来,说是去南面辖地了,比清水河那块还要远一些呢暗九。” 萧争似笑非笑听着他从窜进来就不停的嘟囔,也完全没意识到暗七才刚离开还没一刻钟,他就已经开始计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最后也没得到回应,还认为萧争还没睡醒,便又重复了一遍。 “暗七和主子出城了。” “我想暗七了,暗九。” 那个劲儿,就好像家里大人出门被丢下看家的小孩儿,又憋闷又委屈又可怜不待见儿的,蓦的就让萧争方才也牵挂的心情平复了些。 当面前来了个更没出息的小弟时,萧争顿时就将那股子郁郁寡欢一扫而空,即刻起身感觉自已身影都高大了许多。 毫不吝啬的开始“劝慰”来寻求安慰的崽子。 “刚走就想,长点出息这几天你都快栓暗七身上了!” 取过外衫囫囵就朝身上套,迅速将自已收拾的板板正正将腕间紧了又紧,才揪着暗十一朝外殿走。 “过来,你有的事情干。” 外殿桌案上放置着个不小的木盒子,萧争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了仅剩的两枚腕弩,朝跟在后头不大开心的暗十一说道。 “这是给你留的后补暗器,往后你那腰里能少塞两个。” 腕弩已经全部都被取回,昨日蓝慕瑾已经给暗七几人各分发了一枚,这也是能让萧争心里安定些许的一个重要原因。 只要他们身上带着这份保命符,那即便是有危险也能尽量全身而退。 “我就不信你那手指头甩的准,手腕子还能天生也准,去拿着外头试试去。” 常年训练暗器的十一自然对新的精巧极为感兴趣,更何况他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本就没什么稀罕的玩意能玩儿。 这会儿攥着腕弩来回翻来覆去的看,简直比得了什么金山银山还新鲜,顿时也就将方才因为暗七离城的难过冲散了大半。 “我听哥哥说过!这里头有绣花针!” 萧争:……什么玩意绣花针。 两人在寝殿院里摆弄了阵,萧争也不得不服气暗十一对暗器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好似就是天生方向感准确都非常强,根本都不需要过多琢磨就已经得心应手。 还自已拉远了距离专心玩儿的不亦乐乎。 瞧那副专注的德行,萧争便留他自已琢磨技巧,拿着另一枚腕弩去西院寻暗十二。 即便暗十二除了在西院观察着紫雁的动向,至多就是在府周围转一圈,但如今府里也仅剩了他们三人到底显得有些难安。 还是尽早将腕弩都给他们拴在身上才能放心些。 五皇子先前也是每日晨间都会出府,所以蓝慕瑾不在府里也并还没引起谁的发觉。 倒是因为暗七三人全都跟着去了,叫萧争感觉总显得有那么点冷清。 靠近西院附近萧争没有直接迈进院子,而是不远不近的立在原地等了阵。 果然没有片刻的功夫,暗十二也不知是从哪窜下来的,像一阵微风一样轻飘飘的就靠近到了萧争近前。 贴过去就要靠在萧争肩膀边上,开口就是萧争意料之内的一套逗贫嘴。 “阿九等我呢?” “怎么一日不见就想着哥哥如隔三秋了,哎没白辜负哥哥我也牵挂着。” 对暗十二这种极其欠揍的言语萧争早就习以为常,并且也完全没打算视而不见,甩手就想抽过去一巴掌。 知道对方躲的迅速,巴掌扬过去的当刻连脚也踹了出去。 将将预判了对方想要闪躲的方向,十分准确的将鞋底子印留在了漆黑的暗卫服下摆上。 其实以暗十二的轻功和伶俐,如果真的想躲压根也不会被萧争挨上边。 也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那么个动作,就心甘情愿的得了这一脚的“教训”,好死不死还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 就扯着衣衫下摆攥手里也不打算拍打拍打,反而拿那脏不拉几的鞋印子当宝贝似的保护起来了。 “哎呀这不就是我阿九给哥哥满腔的爱意,我得留着,我得好生留着。” 直让萧争觉得真的无药可救无语至极,用一种恨不得想多踹他两脚多给他留点纪念的眼神死瞪着暗十二,最后瞟了安静的西院一眼。 还是没想着过多耽误,言简意赅的询问道。 第485章 “你盯了许久,看出她有什么别的动作没有?” 暗十二笑了一声,耸了耸肩膀真的感觉无趣至极。 “没什么,除了带着卿欢鼓捣个花花草草,也就是编编头发绣绣花儿,目前看来,什么也没干。” 不仅没看出有别的动向和心思,反而看起来倒真是觉得这个女人仿佛就真的是来做个看顾孩子的丫鬟。 与小孩儿相处时温柔又细致,没有任何的敷衍和将就,甚至也能看出某些时候是发自内心的欣然。 那些笑容真的不像是装出来的。 尤其除了陪着卿欢玩耍,她还在许多空闲时候主动去教小姑娘识字,会教她写自已的名字。 花儿怎么写,树怎么写,只要是这四方庭院里的目所能及,短短几日几乎都教了一遍。 既耐心,又带着点生怕教不完的劲头。 仿似如果不能在这短短时日内带着卿欢将这些东西全都认识一遍,往后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暗十二就是这么猜想的。 所以,太子府的人就是太子府的人,这个女人最终还是会回到太子府,眼前的一切都是暂时的假象。 第398章 阿九系的长命锁 就算这几日卿欢是真的开心,但暗十二始终觉得,这温馨不会持续太久。 他更怕,卿欢是那么信赖身边陪伴她的人,假如有一日突然就消失了,不见了。 恐怕会难过到哭鼻子了。 就像以前在常府时自已总会有时候失控突然离城几日,晚晴也就会跟着担忧难过几日,暗十二短暂的沉默看在萧争的眼里。 没说什么,将手中攥着的腕弩无声舒展好,扯过暗十二的护腕已经略显熟练的捆绑。 “这是前些时日我曾说过的腕弩,你将它好生戴在身上不要轻易摘下来。” 乍然被握住了手腕,暗十二有一瞬间的怔愣和走神。 自离开常府,或者说从自已唯一的胞妹也离世之后,他就好似变作了这世上最特立独行的那一个。 他的影子,他的一切,都显得有那么点孤独。 平日里再喜欢没正行的逗弄萧争,此时看着萧争细致入微的将那精巧的小机关细细捆绑,打了一个结又一个结。 生怕会松懈掉下去似的,活结上头又扎了死结,绑的难看又滑稽。 “踏马的这设计还是不行,我还是得琢磨琢磨个挂钩什么的保险些。” 萧争叨叨了两句也没听见暗十二的回应,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又嘱咐道。 “你犯什么毛病那个眼神?刚才我说的什么你听见没有?” “没个闲事别摘下来,若是要更换衣衫也要记得再绑上,这是保命符别不当回事!” 见暗十二抻着他系的那个难看的死结看,萧争凭空就觉得对方好像是在嫌弃。 二话不再说又给了他一脚。 之后转身就奔着西院门方向去了,独留暗十二也不在意身上又多了个鞋印,捻着那不大美观又看起来的确结实的死结。 牵着嘴角笑的眼角弯弯。 多好看啊,这是阿九用心给自已栓出来的长命锁。 已经迈进院门的萧争可不知道自已笨拙胡乱捆扎,都已经被暗十二当成了在命数上打的结,迎接他的依旧是如往日一般脆生生的“九哥哥!” 或许是近几日卿欢潜移默化受到了影响,已经不再不管不顾的朝前扑了。 见到萧争的当刻依旧是雀跃和惊喜,粉扑扑的脸蛋上也还是讨喜的笑容和眯成一条缝的笑眼睛。 不过跑着跳着都显出了几分娴静样子,会先瞧瞧底下地面有没有凹凸不平,避免自已不小心被绊倒,奔过来的时候步子也稳妥了许多。 更加明显的懂事萧争自然能捕捉到,毫不吝啬脱口夸赞。 “卿欢怎么瞧着都像个大人了!” 小姑娘到了近前顺势牵上了萧争的手指,也不再慌忙跑着拉拽,而是安安静静的拉着朝里走。 “九哥哥我不会再容易摔跤啦!” “是遣月姐姐教我要小心些,姐姐说若总是摔跤身上受了好多伤,往后结疤可都不好看了!” “哥哥你瞧瞧,我手指上已经结痂了!不过伤口很小遣月姐姐说往后很快就能不见了!” 卿欢翘着之前擦破的小手指,叫萧争瞧上头已经完全结了痂的小伤口,那根小手指被保护的很好。 干干净净连灰尘都没见一点。 不仅如此,自从卿欢有人照顾之后,本来只会捆成小啾啾的蓬乱头发也被梳成了好看的发式。 即便稀少柔软的发丝也细致的编成了一缕缕小辫子。 泛黄的发尾还特意修剪过,小脸蛋干干净净有了被细心照料的稚嫩。 没有了看起来红肿的眼圈,也不见了经常挂着的泪痕。 那弯弯眼角间是不掺杂任何烦忧的喜悦,孩童的眼眸是那么清澈黑白分明,仿佛还从未被这世间的绝情冷漠污染过。 “对了哥哥!我会写你的名字了呀!” 就在萧争以为她真的已经学会写自已名字时,卿欢撒开手跑了回去。 转瞬就又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 将手中捏着的纸张小心翼翼的展开,举起来展示给萧争看的时候显出了点骄傲自得。 “你看!这是不是你的名字?” 一张白纸飘飘摇摇晃晃荡荡,随着微风拂起被吹的好像顺流飘飞的风筝,上头是已经晾干墨迹的一个大大的“九”字。 第486章 虽然看着不知怎么有那么点别扭,不过倒也确实是横平竖直。 “对。”定睛观察了一瞬萧争忍不住笑出了声,十分给面子的连连附和“没错,这就是我名字,我就是九。” 他说怎么那九怎么就看着不像个九。 越瞅越直流,雄赳赳气昂昂的那个劲头就出来了。 “来,快给我,我得拿走叫人帮我裱起来挂墙上!” 而后那随风飘摇的纸就被萧争接了过去,放在眼前仔细看着乐了一会儿,轻轻折起来顺手就塞进了自已衣领里。 “我的了!” 如此给面子的操作看的卿欢歪着头撅着嘴难懂了会儿,最后乐出了小白牙。 “九哥哥,你怎么跟遣月姐姐一样呢?” “我也学会了写月,遣月姐姐也是带在了身上呢,你们是不是都在逗我?” 连她自已一个小孩都能看出来那字写的可不好看了,明明就不好看,怎么都还要藏在身上带着呢? 听见卿欢提起来,紫雁眼神闪烁了下指腹下意识碰触到了腰封上,那里边确实有一张只写着一个“月”字的纸。 上头的月字描的歪歪扭扭,就像天上挂的那缺憾时的月牙,但她就是真的想留在身上。 这是卿欢满心期待念着“我要先学会写姐姐的名字”,写出来的第一个字。 也是她想着念着能寄托余生所有空白的一个字,是她提都提不起来,自已真正本来的名字。 曾经也是遣月啊。 “遣月姐姐。” 等她再回神面前已经立着个眉眼清秀,柔润温和的少年。 这是她进了五皇子府,几乎日日都能见上一面的人,也次次都会毫无戒备的站在自已眼前,柔和亲切的唤自已一声“遣月姐姐”。 除了已故双亲之外,唯一以此相称的人,此时全部都在这个小院子里。 卿欢,萧争。 第399章 催促 “遣月姐姐,这些时日你在府里待的还习惯?” 每每面对萧争事无巨细柔和细致的关心,紫雁都恍惚自已大概是在这世上重活了一次,叫她都感到这种安稳太过难以割舍。 咽下些许的内疚,她点了点头状似无意的询问道。 “萧公子,我见你常能过来看卿欢,你是否……是否不必出府?” 对紫雁的这句询问萧争已经在心里等了许久,他没多少在意依然笑的温和,也回应的仔细。 “我受主命守在府里,鲜少出府,算是个闲人。” “遣月姐姐嫌我没出息?” 突如其来被萧争澄澈的大眼盯着问了这么一句,紫雁蓦地都感觉自已被惊的漏掉了一拍,明明对方与自已熟络亲近才更好。 她的任务本来就是接近萧争,就像此刻这般好似没有任何隔阂猜忌。 但不知怎么萧争越是这副心思单纯的靠近自已,紫雁就慌的不知所措。 下意识想后退想闪躲。 拉开距离,装作与对方还似当初一般没那么熟悉。 或许就也能离自已想逃避的真正目的远一些,就当成不顺利再拖上一日,两日,一日又一日。 “没……没有,我怎么会嫌你。” “那还好在主子命你留在府里,不然卿欢大抵是要念叨个不停。” 听到这番话萧争脸上的笑意没加掩饰,对视过去叫紫雁都觉得,那是与卿欢一般无二的信任眸色。 听着对方仿佛也像是与自已相识许久般调笑。 “那就好,不枉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要个面子,整日厚着脸皮叫姐姐。” 紫雁特意将方才那亲近的言语忽略,直接岔开了话题。 “我心觉主子对你很是宽容,自我到了府里还从未见过五殿下。” 即便如此问出了这话还是叫她心里难受了一瞬,连出口的语气都隐约带上了颤音。 好在萧争一心朝着想将兔子赶过来看的卿欢招手,并未察觉她的情绪波澜。 回应的也随性。 “主子自是繁忙的紧,大致是看不上我愚笨,才懒得将我带上耽误事。” “姐姐不必担心,你瞧这府里所有下人就知道,五殿下向来宽宏,不会计较小事惩罚谁。” 五皇子府内的情形她自然早就看的清楚,也分明知晓五皇子进来都是晨出暮归,不会常待在府里。 但是夜深之前必然是要回来的。 所以紫雁就将蓝慕瑾归来紧凑当做了自已的借口,总不断劝解自已现在还不是将萧争引出去的最佳时机。 可或许她意识不到,最大的借口便是她已经受不得这个日日出现在眼前,会亲昵称唤自已的人往后会再受什么伤。 更受不得,这些伤害都是她给的。 留了不久萧争便离开了西院,多数时候他都会躲在主院练刀。 以日日勤勉能长进不添负累的由头,让自已时时刻刻都沉浸在紧凑疲累下,不留分毫能走神的空隙。 萧争是以为只要自已忙碌起来没有多少空闲,便能将每日见不到蓝慕瑾的空虚和担忧替换掉,压下去。 但是几日下来,在他汗水都湿透了满脸,滴入领口浸湿前襟的恍惚下。 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将思绪透过府墙穿过城门,无法控制的去想象此时蓝慕瑾是途中受了阻碍还是已经到了辖地。 或许是已经尽快将打药均分派下去执行。 第487章 或许也已经想出了雨水缺少下其他灌溉的办法。 蓝慕瑾如此聪明,蓝慕瑾谋略无双。 什么困难阻碍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午后暗十一刚被十二替换下,连个犹豫都没有就奔了主院寻萧争,迈进院落从里到外寻摸了一遍都没看见人影。 最后才发觉萧争是倒挂在院内梧桐枝杈上。 就好似一只暗夜里的蝙蝠,墨色衣衫,墨色发尾,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般随风轻微摇晃着。 尤其手中还攥着两柄犹如弯钩的短刀,也随着倒挂垂落下来的双臂前后轻盈的飘荡。 抻的那纤细的腰身都薄的好似一片风筝。 暗十一本来是立在树底下想叫醒他,但看了看那晃来晃去的两个刀刃,很自觉的后退了几步立在了阳光下。 生怕冷不防萧争真睡着了给他丢下来俩暗器。 “暗九,你要是累了你去屋里睡。” “掉下来可得摔断腿,到时候主子回来你只能躺在床上等。” 萧争:……我谢谢你个崽子的提醒劝告。 连着好几日府里都显得冷清许多,也终于让身在西院的紫雁察觉蓝慕瑾已经好几日都没回府。 最初她以为是归来的晚,可主子未归是无法瞒住府内所有下人的,即便紫雁几乎都在西院附近照看卿欢。 至多会陪着小孩去隔院的荷花池看池子里的锦鲤。 也完全能从下人交谈中捕捉到只言片语猜出,五皇子的确可能是去处理要事,此时或许都已经不在皇城。 这个毋庸置疑的事实让她本来就踏实不下来的心思更加慌乱。 盼望已久的机会已经摆在眼前,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尽快想办法让萧争离开府里。 久等下去,心思叫人难猜的五皇子若是突然回府,这大好的机会便也就失之交臂再不好寻了。 但紫雁还是由着自已私心一拖再拖,总是纵容着自已内心的那些愧意往后拖了又拖。 最后还是在某日天明之前闻听见几声高昂的莺啼,七上八下的心思陡然就坠了下去。 这是太子府几个暗卫之间独有的交流方式,证明五皇子离城之事太子殿下也早已经查探知晓,这是在催促自已尽快行事莫要在耽搁了。 眼前光线是还未破晓的昏暗,也仿若紫雁心里的空洞与难过。 她借着几乎看不见的光线朝着旁侧床榻上望,终于从失去至亲伤痛中走出来的小姑娘此时安安静静的入着梦。 无忧无虑,烂漫天真。 怀揣着满腔的酸涩她无声从枕下挽出了个药瓶,攥着已经空了的翠绿瓶身感受着那丝丝入沁的冰凉。 殿下也交于我满心信任,是殿下将我从火坑悬崖边上拉拽了回来。 我的命是殿下的。 但是。 她为何难过到难忍到都快要将手中的药瓶捏碎,是不是太舍不得这短暂如梦的一段安稳。 是怕自已将卿欢最重要的九哥哥带走。 怕她就要再次承受一次失去的苦痛了。 第400章 短暂陪伴 为何总有那么多难以抉择,叫人刀割肺腑,叫人难受至极。 破晓的晨光带走了最后一丝犹豫,叫隐藏在暗处无处可依的泪水,在天明之前都消失的没有踪迹。 卿欢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见到的是纤瘦的背影独坐在窗前。 “遣月姐姐?” “姐姐你怎么醒的这么早呢?是小雪花又在闹腾了吵醒你了吗?” 但是卿欢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得到回应,她皱着眉头缓着自已还不清醒的脑瓜,就在她想爬下床去瞧瞧时。 安静了许久的紫雁转回视线看向了她,温柔牵起笑容听起来像是受了寒,有些鼻音。 “卿欢醒的也早,天也刚亮。” 说是起的早,但在这会儿暗色都还未完全褪下的时刻,紫雁已经煮好了粥。 府里下人起的并不晚,但每次由灶房端过来膳食到了西院,这么远的距离都有些不太热了。 午膳和晚膳都还好,晨间总还有些清凉,所以紫雁就与管家要了个小炉子来。 此时粥就在上头温着。 她起身给卿欢将睡的散乱的发丝拢了拢,才去院里盛了一小碗粥进来,就坐在床沿边上手执勺子吹了吹,伸手喂到了孩子嘴边。 “是不是昨个跑的太久,是饿醒了?” “先喝几口粥,若还是困倦就再睡一会儿。” 见自已像是个小娃娃似的还要被人喂,卿欢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抬起小手要将小碗接过来。 “姐姐,我都大了,不用喂了自已可以吃。” 小手没有碰到碗,紫雁轻轻躲开的小心翼翼,生怕刚从火上端下的粥会烫到小孩儿。 “还烫呢,你端不得。” 无比细致又爱护的照顾让卿欢又想起了自已的爷爷,之前她还小呢,都是爷爷边做活还要照看自已。 穿衣要教,吃饭要喂。 因为年纪小她当时也不懂,肚子饿了就哭,他爷爷舍不得让她吃冷的,所以经常在火堆边上烤着些番薯,温着些汤水。 等她着急的时候就得端着烫的到近前,一边吹一边喂生怕叫她哭的久等了。 现在她敛去了许多的无知,也学会了怎么去心疼别人替对方着想。 可是。 第488章 卿欢不再拒绝,就那么安静乖巧的将送到嘴边的粥都喝下去,即便她此时也并不饿,也并不想吃。 但是遣月姐姐都那么早起,都已经辛苦煮好了。 眼见着一小碗粥见了底,卿欢都感觉自已失去的幸福都回来了,爷爷不在了,还有遣月姐姐在身边照顾她。 又善良,又漂亮,是天上飞下来的仙女。 在卿欢的眼里,这个愿意喜欢自已,陪伴自已的姑娘连发丝都是柔软的,眼睛也好温柔。 眉梢弯弯的,就真的好像天上挂的月牙。 有着皎洁透亮的颜色。 从眉梢,到眼角,小孩儿描绘着她眼里最美好的轮廓。 只是视线再次落到对方下颌至耳际那浅浅的疤痕时,心里还是觉得难受极了,即使那伤痕比之前都消下去了太多。 只还剩浅淡的一些痕迹。 可是就算会好的,当初受伤的时候就不疼了吗? 几日间遣月经常抱着卿欢同榻而眠,给她讲故事,给她讲天上的那些神仙。 卿欢看见了,遣月姐姐不只脸上和手背上有痕迹,也捕捉到了对方动作时掩饰不住露出来身上的痕迹。 但是卿欢一直都没问过,那是疤痕,曾经也全是伤口啊。 如果提起来那些不好的记忆,遣月姐姐肯定会很难过。 但是她闷了好几日没提起,今日却总感觉心里有些难受,看着对方憋不住想问一问。 紫雁自然也感觉到了小孩儿总盯着自已看,瞪着水灵灵的大眼欲言又止的模样,那眼底是孩童无法从稚嫩年岁里掩饰住的心疼。 “卿欢,你有什么话想说?” 越是看见小孩儿这副神情,紫雁的身心都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勒紧,难受的情绪犹如滔滚巨浪。 不断地拍打她隐忍不住的酸楚。 如果卿欢有话想说,那她一定要知道,否则恐怕往后再也没有机会再听了。 小孩儿在她的注视下忍不住撇了撇嘴,又硬压下去了冲上眼眶的眼泪,扭蹭着朝她靠近了些。 抬起小手柔柔的触碰在了她耳边。 还小心撩开了垂落的发丝,温温柔柔带着哭腔,声音小小的。 “姐姐,你受伤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这个问题几乎让紫雁即刻绷不住自已的情绪,压抑许久的泪意不可控制的冲出了眼眶,她将空碗搁置到一旁。 把那个满心都在心疼她的小小身躯揽进了怀里。 此刻她不想再装作平静的样子,就让这短暂的陪伴有个真诚的告别吧,泪水冲刷,温柔无尽。 “我不疼了,已经过去很久了。” 感受到温热的眼泪滴落在自已头顶,卿欢几乎比紫雁哭的还要凶,明明遣月姐姐就是在撒谎,肯定是很疼的。 提起来都要哭,想起来还是很疼。 “姐姐你别怕,以后卿欢会长进,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再也不让你受伤了。” 这些话真的如利刃一般一刀一刀的剜在紫雁的心头,她流着眼泪没再说什么,而是事无巨细的捋着小姑娘的头发。 流着泪将那些蓬乱的发丝仔仔细细都编成了好看的小辫子。 编了好久,比以往每次都要繁复好看。 编的卿欢眼皮直打架,她真的还是觉得有些困,努力想让自已精神一些却蔫蔫的没有什么力气。 纤细的手指轻轻在她后背上拍着,夹杂着鼻音和泪水的声线有浓浓的不舍。 “困了就再睡一会儿,小雪花也还在睡呢。” 在温柔安心的怀抱里,卿欢睡着了,思绪混沌之前她只感觉到又一滴热泪掉在了自已脸上。 但她已经不想抬手再去擦了。 第401章 引出萧争 天明之后,西院依旧如黎明之前那般平静,没有孩童跑跑跳跳的欢笑声,连鸟叫都少了许多。 只有那只肥硕的大白兔,还在自已的窝里周而复始的刨着洞,去寻找自已想要栖息的角落。 五皇子府西院静谧一片,府周围却出现了异常的忙乱动静。 守在府外的侍卫军也不知被什么事情耗住,使得里外都显得有些嘈杂。 萧争出现在前院时手里还攥着晨间练功的弯刀,此时暗十一已经窜出了府,可也好一阵都没返回来交代。 他犹豫着踌躇了阵还是没有冲动迈出这道府门。 蓝慕瑾不在,他不会轻易将自已抛露人前置自已于险境。 所以萧争思虑了一阵抬步就去了西院,在西院外替换了暗十二,叫暗十二去瞧瞧是什么人搞出的动静。 暗十二朝院内瞧了一眼有些不放心,因为晨间他没有见卿欢跑出来玩儿。 只有遣月进出收拾过外头煮粥的灶具,所以他有些担忧是不是孩子有些身体不适,但介于自已是藏躲于暗处的暗卫。 也没办法现身去询问。 “卿欢今日还没出来过,我去府外瞧瞧,你敲门去问问有没有事?” “有不舒服也别离开,等我回来再去寻白先生看看。” 听暗十二这么说,萧争也满心担忧,匆忙应下就迈进了西院。 房门还是关着的,但窗户是敞开的,但是萧争是男子不能随意透着窗户去瞧里头的情形。 再焦急也只是立在房门外轻轻唤了一声。 “遣月姐姐?” “遣月姐姐你还在休息吗?” 第489章 “我见西院有些安静,卿欢也没个动静,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可萧争在门外等了片刻里头都没有回应,他伸手拍了拍门板,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应声,当下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一把推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透过晨间的光线洒下了些许尘埃飘摇。 房间内空空荡荡,那些小孩儿喜欢的摆设都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搁置着,却没有任何人影。 “卿欢!” “卿欢!” 一股子急火几乎立即冲上了萧争的头顶,他来来回回在屋里四处横冲直撞了两圈,茫然失措的不知道该去哪找寻。 卿欢! 卿欢不见了。 卿欢和遣月都不见了。 萧争即刻都要疯了!也直直的像个疯子一样又冲了出去,全是他的错!全是他一意孤行要留下紫雁! 还将紫雁留在卿欢的身边照看! 他把卿欢丢了,萧争根本没有空隙去思虑考量,他的崩溃和内疚都已经达到了顶峰,他害怕卿欢被自已害苦。 受到伤害。 自此都不见。 没有再返回前院,此时暗十一和暗十二都已经去往府外。 他无法顾及什么危险不危险,外头又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已,疯了似的循着人影离开的踪迹直接翻墙而过。 萧争心里自然是想先去寻暗十二,两人一起才能稳妥能加大寻到卿欢的几率。 但是只有那么片刻的功夫,方才自已与十二在院外说话之前分明人还在院内。 暗十二都说了,人还在,只是卿欢从晨间都没出屋门到外面玩儿。 那就是说就是在他们二人交谈的这么简短的空隙,紫雁瞅准了这个机会带卿欢离了府,直至萧争进入院子也才那么转瞬的功夫。 一定还没走远! 他不能再去寻暗十二了,他不能耽误哪怕那么一丁点的时辰。 他不能再也找不到卿欢啊。 自黑衫身影从府墙消失的下一刻,纤瘦的身影从院子角落缓缓出现,眼圈泛红的将这居住几日的小小院落最后又看了一遍。 抬步走到了被撞开的房门前,缓慢的将门关上。 在最后一丝门缝完全闭合前,她本就泛红的眼里再次存上了隐忍的泪意。 “对不起。” 转身间裹挟着无尽的留恋和模糊的视线,轻衫裙摆飘摇,内力轰腾扑散。 那个卿欢眼里如仙女一样的人,真的飞身而起轻如鸿雁,就那么瞬间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紫雁是循着萧争的踪迹跟随的,寻人心切的少年心中早已经被愧疚淹没。 寻不到踪迹略一脚步踟蹰便感觉到了四周有内力出现。 也刚好在紫雁纵着轻功消失在街尾,堪堪被他见到了那么隐约的一点衣衫残影。 就在满心紧迫的追逐下,两个身影先后就奔向了城外方向,紫雁自然是有意将人朝着皇城外引。 至少在城内众多百姓的眼前,和无从知晓的各方探子紧盯下,不能被所有人知晓冲突起大动静。 而此时五皇子府外的纷杂动静已经将大部分视线吸引,她只要将萧争引出城门外,那便能让殿下亲自将人给带走。 等到时候五皇子府其余暗卫反应过来,人早已经不知道被藏到哪处去,尘埃落定没了转圜余地。 但萧争即便知道对方是有意而为,也明了这是太子执意要将自已扣留。 那他也完全不能止步于此,没办法就此返回去,让他自已躲在安稳的府墙之内,却不知卿欢的去向。 萧争要追上紫雁。 问问她将卿欢藏到了何处,又或是交给了何人。 就算自已孤身一人被太子派人围拢,萧争攥紧了双手中的弯刀,他也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无从反击的弱者。 出挑的轻功没有明显的动静,两人都是轻盈翩然的迅疾速度,也并没能引起他人多少注意。 五皇子在皇城偏北,若不是大部分眼线都被故意闹出的乱腾给分散了注意力,紫雁也无法如此顺利的将萧争引至城南。 在她思虑中唯一避不开的就是二皇子府处于城南。 所以天门湖的附近必然是有二皇子府的探子和暗卫看守,两人绕开主街必然会在天门湖附近显露内力波动。 但是无谓。 二皇子与五皇子近来有了不止一次冲突,想来至多也只是观望一二并不会多管闲事。 追逐的踪迹刚刚消失在天门湖附近去往了城外。 南卫便敛迹回府到了二皇子的眼前禀报。 “殿下,方才有身影追赶,远远瞧着好像是五皇子府暗卫的装扮。” 第402章 她后悔了 “去看一眼。” 蓝慕瑾离城之事,最先察觉的就是蓝长忆。 此事蓝慕瑾不在城中,府中暗卫却与他人有纠葛,自然还是打探一二更为稳妥。 若是些无关痛痒的争斗计谋,他也无心去掺和,只是记挂着三皇子府那些突然反常的暗卫,不得不盯着。 自那日东卫与番国人交手捕捉见异常,禀告之后蓝长忆便已经知晓三皇子与番国合谋勾结。 算计蓝慕瑾不成反恶心到自已身上,他就打算暂且不与宫里翻脸,便假意与这抛出来的引子揪扯一番。 倒要看看还有多少肮脏事是蓝羽尘还没抖落出来的。 第490章 城外的日光比往日更加浓烈,仿佛无形中裹挟着整个夏季的闷热,萧争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此刻也仅仅是第三次踩在了这城外的土地上。 墨色鞋尖点在干燥的土渣上发出簌簌轻响,随着人影迅疾飞掠扬起了小片的尘烟。 只要出了这城门外三里,紫雁猜想着便能很快与其余人碰上面。 到时候萧争寡不敌众,便能毫无他果的被制服。 可自从掠出泱都的城墙,紫雁心里那滚腾翻涌的难过就成倍成倍的增长,愧疚难言到她心尖颤抖。 心悸难以自持。 身后追随过来的那个少年与自已朝夕相处了不过短短时日,却给了自已此生都再难见到的温和与宽容。 每每出现在眼前都挂着澄澈信赖的笑意。 毫不吝啬关怀,将哄笑孩童的吃食物件都会大方的赠与自已几分。 他是萧争,他会不夹杂任何目的性的莞尔调笑,也会好似亲人一般唤自已“遣月姐姐。” 紫雁在苦难命运中挣扎沉浮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在这短短几日得到的多。 对方予她关怀,予她信赖。 而她自已呢,她还是那么冷血绝情毫无人性,就跟那些杀害造桥工匠伤害百姓的人根本没有丝毫的区别! 她辜负了满心满眼都是自已的卿欢,将她的九哥哥带走,连同她自已,都消失在了孩子本就为数不多的依赖里。 她究竟是在做什么! 殿下的恩情自当她来报,可她却不能也自私的将别人的安稳毁掉,来成全自已那卑劣不得见光的心思。 那个少年他笑容明朗,待人和善。 有着与自已,与所有挣扎在皇权威压下完全不同的想法与性格,他明明可以去温暖更多的人。 脚步蓦然就缓慢了下来,紫雁感觉自已的双腿都像是灌了铅。 绑着拖也拖不动的重量,叫她难以再往前挪动也止不住的意识到,自已真的太肮脏,太卑劣。 若是今日萧争成功被自已亲手推进了另一道府门,他能得到什么? 是他本就厌恶根本就不想要的荣宠,还是也像她一样,忤逆便随时能落在身上的伤痕惩罚。 紫雁不再走了,将自已心头如刀绞般的钝疼勒停在了原地。 咽啊咽总也平复不下去的情绪终是决堤,听着身后焦急失望的怒吼心跳都快停止了。 “你将卿欢带去了哪里!” “她那么信你!将你当做了世上最依赖的人!” “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带走她——!” 原本清冽干净的少年声线低沉崩溃彻底,紫雁的泪水也涌湿面颊不停歇。 这些质问犹如重锤一般在她已经难受至极的悔意中砸的钝疼钝疼。 她后悔了! 她后悔了! 通身颤抖着转眸瞬时就涌上了铺天盖地的忧虑,要将萧争送回去! 身处在城门外她几乎都已经幻听出了由远及近围拢过来的脚步声。 而明明已经欺身到了近前,手中攥着凛冽刀锋的人眼眸中迸射着无尽的恨意,也分明只要一抬手就能立刻将自已剐杀毙命。 可萧争也仅仅是攥着刀用力到指节发白,指缝都绷的毫无血色。 “告诉我!卿欢在哪她在哪!” 眼见着紫雁的泪如洗面,萧争知道,她还是对卿欢有难以割舍的真情,她还是心疼她的。 “快告诉我,她在哪。” 萧争再出口的询问没有了诸多戾气,只有恳求甚至有些卑微,让紫雁愧意难当又忧虑至极。 “你快走快回去。” “现在就走你快走!卿欢没有出府,她还好好的在西院,就在房间内从没离开过。” “对不起!你回去找她你快走啊——!” 凝噎不止又撕心裂肺的答案抚平了萧争一路追来躁动的情绪,揪扯在心头的担忧也消散了大半,这是他完全都没有料到的。 紫雁没有将卿欢带走,她只是将卿欢藏了起来让自已没有一眼看见。 只是用个拙劣的手段只为自已引出城。 而出了城,她也终是后悔了。 萧争没有看错她心底从未丢弃的良善,只是低看了这个年代皇权之下真正主奴的牵绊。 “遣月姐姐,别再回太子府了。” “太子能鞭挞你一次二次,往后都不会再对你看重分毫。” “他究竟有什么好!能让你受到诸多伤害还死心塌地!他不值得!” 夹带着怒火的规劝让紫雁蓦然心里松缓了些许,此时得知萧争原来早猜出自已是太子府的人。 也还是愿意给自已个机会。 即便她都已经做出了如此伤害对方的行径,这个少年还是肯给自已个迷途知返的机会。 还是肯接纳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可是紫雁觉得自已不值得,她这条命都是太子殿下救的,此生就算苦涩难当也没得再选了。 “萧争,是我对不起你。” 在她的视线里,萧争此时模糊到只剩了个明朗的轮廓。 “快回去,现在就走不要耽误,若是卿欢问起,你便说我是回家寻爹娘了。” 话落她便不再耽搁转身就奔着城外远处而去,自已选错的路就要自已来承担。 只要还能挡下一阵那萧争就还能安然回到五皇子府。 第491章 回到那温暖笼罩的四方府墙内。 她的身影在视线中拉远,萧争脚步后退觉得心口有些异常闷疼。 每个人都有自已做出的选择,紫雁迷途知返已经算是回应给了他交代,都各有各的结果。 只是萧争稳定下心神才刚奔着城门方向掠了没多远的距离,身后猛然就袭来了一阵凛冽浓厚的内力。 心头惊诧闪身躲过,转眸间他只看见了与自已同样深沉如墨的黑衫衣摆。 而后便是接连而来的掌风袭到了近前。 第403章 毒发 夙夜日前受皇命去往晖善寺,此时是恰好归来到了城外。 因着时辰过早不能将行踪展露人前,便打算栖息在野外等至天色暗下再进宫。 没曾想遇上了此般巧合,也终于见到了多日都不曾得见的那个暗卫。 如此机会又在城外,他几乎无需犹豫就想将萧争击败拿下,趁着天黑之前桎梏住这个让太子与五皇子都争夺的暗卫。 带回宫交于陛下眼前发落。 至少在夙夜的认知中,皇城各府邸暗卫即便是武功高超,也没有一人能从他手中轻易躲过。 至多是攻势狠辣些,但夙夜的轻功曾经是帝王选拔暗卫中最头筹的一个。 萧争被出其不意的连续攻了两掌都是堪堪躲过。 毕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个黑衣高手,也好在对方仿似并不想要自已的命。 是刻意避开了要害,走偏袭向了肩侧腰腹。 这才让萧争没有被短刻内伤及,并且双手都攥着弯刀,有兵器自然也能还算轻易的抵挡。 在险之又险的避开攻击之后,萧争抡起右臂,手中的弯刀猛然朝着夙夜面门劈去。 出手又快又狠,完全没有了先前优柔寡断的反应,刀风凌厉迅疾,那刀刃以一个极其诡异刁钻的轨迹弧度从夙夜的眼前仅差分毫擦了过去。 让夙夜都能听见呼呼的刃风声在耳边作响。 险是躲避不开,他施展轻功身子轻轻一纵,没见过多借力就腾起后退了半步。 面具后的眼眸如鹰隼般凌厉的盯向萧争手中弧形诡异的弯刀。 那刀身是与暗卫服同样如墨的漆黑,即便在临近午时的浓烈光线下也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反光,攥在少年人的手中犹如是两条吐着信子已经蓄势待发的黑蛇。 露出獠牙凶狠的想要了结敌人性命。 萧争纵是真想剐杀这不知哪方势力的敌人,但太子府派出来的人决然已经离得不远,即便紫雁愿意以身拦挡拖上个一时半刻。 但也不会有多大功夫再能让他在此耽误。 所以萧争无心与之纠缠,见对面人默立不动便主动发起了攻势,他奔袭向前的同时,左脚尖在地上轻点腾空而起。 身子轻盈如俯冲飞燕,一个纵跃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对方眼前。 “唰啦”金属好似划破了无形的桎梏,劈开了游动的风流剜向对方要害。 双刀犹如同胞双生,自前而后从上至下,双双接连甩动配合极其默契,让即便是武功自认出挑的夙夜都有了几分神色紧绷。 面前的刀刃交替连续甩动,好像挂在了萧争指尖像闪电一般迅速。 在两人几个起落间已经甩出了无数道墨色刀花,轨迹令人眼花缭乱角度又十分刁钻。 利用不同于寻常的兵器弧度,抓住了人内心习惯躲避正常刀锋的反应竟然逼迫的夙夜连连后退。 待动耳闻听远处出现了脚步响动与内力波动时,他些微垂下视线发现自已身上的衣衫已经划破了个细细的口子。 这个暗卫,内力浑厚,招式刁钻。 加上手中一对得心应手的弯刀,长久下去未必就伤不到他。 念及此夙夜也不想拖下去,他是帝王身边的影子,身边踪迹从未被他人察觉过。 当下便不想再避开此人要害,打算速战速决在有别人赶到周围之前将萧争打伤。 重伤也罢,能不死带到陛下眼前即可。 沉下心绪,攻击便如破竹般迅疾袭来,萧争眼观着这暗卫身形如电,动作迅疾如影,密集的攻击如磅礴雨点般袭向自已各个死穴命门。 分明就与方才留手的心思大相径庭,看起来是当下改变了决定想要自已毙命。 萧争不想与对方正面对刚,后退几步纵跃如飞,几个起落就避开了致命攻击闪到了远处。 犹如浮光掠影般与夙夜拉开了六七步的距离。 远处动静已经极其容易察觉,看来太子府的人已经即将赶到。 两人各怀心思都不想与之碰到一处,但夙夜是存了定要将萧争带回陛下跟前发落的心思,守了那么多的时日都无法捕捉见这个人的影子。 若是今日放过,对方还知晓了自已的存在,那岂不是往后机会再不好寻! 所以即便萧争退开有了想换个地方的想法,夙夜也只顿了一瞬便裹挟着你死我活的势头再次紧追不舍。 攻势还是冷决狠辣,不留半点喘息的机会。 萧争刚开始还算躲避轻松,但可能是心里的焦灼让他有些难以抑制,几个闪躲间脸颊耳鬓就渗出了汗,顺着发丝眉眼流淌而下。 甚至连身上都是一片汗涔涔,几乎将衣衫都浸透。 渗出的汗水没有任何热意,反而在这艳阳高照下,好似他就像是逐渐处在了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天气里。 第492章 那些汗水都是凉的,像是凭空就冒了冰碴,在他的皮肤表层结了冰霜一般。 让萧争感到浑身上下都冰冷彻骨。 奋力再次与对方拉开了段距离,萧争感觉自已的呼吸都已经开始困难,他的咽喉,他的喘息都裹上了一片冰天雪地。 攥刀的手指也逐渐趋显出了麻木。 两把弯刀全部都是他撑着意识在抓握,可手心里都已经没有清晰的触感,只好像触碰到的都是凛冽的冰层。 本就冰凉的四肢彻底变的失控,那些寒凉就从指尖,从手心,从腕间,到手肘。 迅速蔓延至他的胸口脊背,钻进骨头缝里,想要将他的五脏肺腑都冻僵。 紧接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贯穿里外,狠狠戳痛着他的经脉百骸,疼的他都快要挪不动步,也在思绪中折磨揪扯出了那些记忆。 让他清楚,让他明白。 两半月期限到了。 是毒发了。 对面人突然的变化让夙夜出现了片刻的停顿疑惑。 他还并未伤到萧争分毫,却清晰明显的感到对面方才还干脆利落的人变得有些迟钝。 整个人都趋显出了藏也藏不住的痛苦,面色惨白汗如雨下。 眼眸里清明不复,眼底全是痛苦。 连那本来殷红的唇瓣不知何时都变的泛着紫。 中毒了? 第403章 中伤夙夜 但夙夜也仅仅是疑惑了一瞬,不论这个暗卫是中毒还是受伤,此时没有多大还手之力就是天赐良机,能叫他少费功夫轻而易举的将人带走。 可待他脚步如风的靠近过去,身影飞掠还没落到实处,只瞥见痛苦难当面色难看的那个人朝自已虚虚抬起了手臂。 以一种咬着牙硬撑的状态指向了自已,只不过在须臾之间,那略显虚浮的手腕轻微抖动了下。 耳边便传来几不可察的破空声,无从捕捉任何影子在虚空中闪过了都没能看见的一道刺眼光芒。 夙夜胸口便立即传来了一丝疼麻,有一道尖锐刺破衣衫皮肤直穿皮肉,那瞬间的功夫让他恍神卸力落了地。 紧接着才感受到体内传来针刺钝痛之感。 他垂眸看向了自已身上,衣衫依旧平整,身躯上没有任何血迹。 可分明是有暗器已经穿进了自已的身体,如此无法猜测琢磨的伤痛让夙夜心惊不已。 因着对面那个容色大变已经痛苦至极的人竟然还有如此神秘的手段! 夙夜不知那暗器究竟刺进了何处,是否已经伤及命门,是否含有剧毒。 也不知萧争身上这种东西还能再有多少个,默然停驻在原地没有再敢挪动,眸色蓦然朝着萧争刚才抬起又落下的手腕上紧盯。 只看见了紧束的墨色护腕,在日光晃照下隐约泛起一丝金属反光。 这个人!他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一定要带到陛下跟前,看看他究竟还有多少处于意料之外的东西。 念及此他停住的脚步再次抬起,朝着萧争迈过去。 但内力窥探之下,不仅身后远处的动静在靠近,面前城门方向也簌簌聚拢着浑厚的内力波动。 转瞬间数道身影就已经出现在视线中,如电光火石奔着自已与萧争的方向寻来。 若非要将此人带上,是万万无法避免暴露踪迹于人前。 夙夜作为帝王身边唯一的影子,他的使命就是永远做好一个影子,处于黑暗,不现人前。 若是他此时被所有人都知晓了存在,那陛下,还能再留自已在身边吗? 只有瞬间的思量夙夜就退了,他不想因为要完成这次使命而被抛弃,他往后还要千千万万的使命。 要一直能跟随在陛下身边尽忠。 在人影围拢到近前之前,夙夜躲避匿踪。 迅速离开了萧争所能看见的范围。 而这也是萧争紧绷心绪能坚持到的最后一刻。 稍一松懈精神,那些彻骨的冰冷和疼痛就铺天盖地般侵袭了他的全身,让他无力又止不住的颤抖。 失去最后一丝气力之前,他的思绪依旧是清醒的。 这就是这个无从琢磨的毒的阴险之处,无论萧争有多痛苦有多难捱,他都不会丧失感触与思维。 只能将这难忍至极的苦楚一分又一分的忍下去。 崩溃中他无声倒在荒草地上,抑制不住的蜷缩起了身躯,毫无分辨能力的咬牙无声,将那些即将溢出来的细碎呻吟全都嚼碎吞咽进了自已肚子里。 没有发出任何一点难忍的动静。 痛苦难当视线昏眩,眼前落下了一个轻盈的身影,踏碎了他眼前干燥的土层。 那皲裂破碎的动静是那么微小,听在萧争耳朵里放大到脑海轰鸣。 那人影直接矮身蹲在了他面前,低下视线歪着头盯着他看。 “小九?” 北卫见到萧争的第一眼,心简直都立马给提到了嗓子眼,还以为萧争是死在了城外。 不过到了近前才发现那双眼睛依旧能瞪着自已,不过早前的狡黠不再,余下的只有痛苦。 就像一只寒冬腊月掉落在雪地里的小松鼠,紧紧的蜷缩成了一小团,成了一副可怜至极惨兮兮的模样。 反正在北卫的眼里,萧争真是可怜极了。 缩起来止不住的抖,在他出现之前远远就看见他已经倒在地上,还以为是那个黑衣人放了什么暗器。 第493章 “你伤哪了?” 北卫伸手过去想将萧争蜷缩的四肢扯开,想看看身上哪处有伤痕。 结果指腹碰到那抖动的肩膀上。 隔着衣料都感受到了清晰明显的冰凉,就好似那日自五皇子府端着一碗冰一路跑回了府,当时就是这种凉的发木。 听见对方询问的问题萧争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的口唇都也已经像是处于冰窖失温麻木,泛着不自然的青紫。 此时他失控的倒在地上,身上沾着土沫草屑,仅有的全部力气都用来绷紧自已身上的筋骨肌肉。 下意识的想去抵抗由内而外层层叠叠涌之不尽的疼痛,他感觉自已像是快死了。 从里到外,肺腑肝脏都没有任何常人该有的体温。 而所有痛苦的来源,也都是因为这种反常的失温,好像血液都在变得缓慢渐渐静止,心口猛烈的因为汲取不到血液抽痛着。 已经逐渐眼神涣散快要窒息了。 但他的听力却无限放大,能清晰听到由远及近包围过来的脚步动静,还有越来越真切的马蹄声。 不止身后,来自四面八方。 太子府的人奉主命埋伏在城外,而受命等待的玄翼只遇见了仓惶赶过来的紫雁,看着紫雁即便是擦拭过也无从遮掩的泪痕她皱了皱眉。 再朝紫雁来的方向往却没有见到该追过来的人。 她示意手下人尽快搜寻,可却遭到了紫雁目的不明的拦阻。 她们之间已经相处熟悉多年,玄翼了解朱雀的意气用事,也同样深知紫雁的优柔和心软。 当下来不及探究紫雁究竟是为何只身前来又出手阻碍,只能当机立断示意几人拦住紫雁,余下全都朝着皇城方向尽快搜寻追溯。 与之速度相及的还有另一拨人。 在几乎已经与萧争所在的位置距离不远时,入目所及便是自皇城奔袭而来的数十名侍卫军。 还有呈聚拢趋势迅速围靠过来的马匹。 马蹄掀踏,骏马嘶鸣。 第404章 带回去 马蹄动静先太子府的人一步震动了郊外那一片土地的尘埃。 声势浩大势必已经惊动了城门守卫,也将所有被引开的势力全部引到了当前。 最让玄翼无法止步在前的,是为首黑鬃骏马上的金贵身影。 湛蓝色蟒袍在浓烈的光线下显眼至极,牵着金线的蛟龙四爪熠熠生辉,而那冷漠浅淡的神色也犹如地底隐现的恶面修罗。 叫人毫不怀疑对垒当前会绝情交锋不留活口。 若只是二皇子府派出来的侍卫军,玄翼还能假意不知纵着胆量纠缠一二。 但真正直面遇上了皇子,玄翼不敢略下风险挑起两府的争端。 毕竟就算是太子殿下授意,今日之事也是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藏在暗地里的行径。 就那么远远无声的对峙了片刻,最终玄翼还是示下了后退的命令,太子府的人就如来时那样动静微小的退避无踪。 扑簌簌绕开周围消匿回城的动静已经处于明面,二皇子眸色淡淡的抻扯着缰绳,使得骏马来回原地踢踏。 好似根本没有在意方才是哪府与自已碰了个正当面,只漠然抬起视线朝着旷野林间打量了一番。 或许是顶上的日头太过浓烈,他略显扫兴的垂了垂被晃暗的视线,睫毛在莹润白皙的面容上落下了小片的阴影。 开口也是烦躁至极。 “天太热,打猎不宜。” “回府。” 那些身后几步远安静听命的侍卫军立即有了动作,清脆的兵器弓箭碰撞声间调转方向,等待皇子率先回城再跟随其后。 缰绳被扯动,那匹毛发油亮的黑鬃骏马温驯的转了个方向。 背对着日光,二皇子面上的烦躁才散下了几分,回眸瞥了一眼北卫和那个看起来生死难料的暗卫。 “带回去。” “是。” 马蹄声逐渐远去,萧争耳中如炸雷一般的折磨才平复下去了些许,但是浑身的冰冷依旧让他抑制不住甚至无意识的颤抖着。 说不出话,只能痛苦到咬紧牙关,下颌弧线生硬。 他的手指还紧紧攥着刀柄未敢松懈分毫,即使手心已经没了触感,但仍然奋力攥着不撒手。 已经观察他半晌的北卫就看着他手指颤抖着无意识抓握,连刀柄带地上的尘土草叶全部攥进了手里。 知道此时他已经无力回应,犹豫了一瞬便兀自开口问了句自认不算多余的解释。 “小九啊,你现在动不了。” “要尽快回去医治才能保住小命,我将你带回去,嗯你……你可不能回去跟小十告状。” 北卫的碎碎念萧争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心里。 他心想都踏马快疼死老子了,你还叨咕叨咕什么东西。 可下一瞬,萧争瑟缩的手臂就被大力扯开,象征性的将他扶了扶都没个犹豫停顿。 就跟扛个破包袱一样被扛到了肩上。 粗鲁到萧争如果此时不是没多少力气,肯定二话不说给他个大逼兜。 可北卫压根没意识到,自已这潇洒利落的动作给毒发感官放大的萧争加重了多少痛苦。 他弯身将掉落在地上的双刀单手提溜着,甚至还略显善解人意的伸手随意拍了拍萧争衣衫上沾染的灰尘。 便施展轻功以掠影般的速度奔向了皇城方向。 第494章 萧争就那么半身倒挂着,跟个任人宰割的羊羔似的晃晃荡荡差点将仅剩的理智给荡没。 也被迫将已经几乎停歇的冰冷血液由着惯性灌入头顶。 一路上他再次层层发汗,从通身彻骨寒凉到充血的头脑都开始发热。 等到了二皇子府,身上本就潮湿的衣衫已经彻底湿了个透。 就那么有口难言的被折磨了阵,那往常要忍受三个时辰的发毒苦痛,竟然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就有了消退的趋势。 也或许是身上的血液都被上蹿下跳的翻涌了一遍,萧争的冰凉的躯体也有了些许的回温,汗湿的衣衫也在浓烈的夏季暖风吹拂下,晾干了些。 北卫带着萧争迈进前院时,二皇子已经在前厅等候。 如此炎热的天气,主子御马自城外返回,下人早已经很有眼色的准备了净手的清水和清茶。 二皇子端坐主位上默然等着身上残留的热意散去,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北卫扛着毫无反抗能力的萧争迈进了厅门。 当啷啷把两把形状诡异的兵器丢在了门边的盆景旁。 就那么扛着个大活人,站在正厅中央略显茫然的踟蹰了阵。 从四周围扫视了一圈,扯着肩上人的腰带似是想先放下来。 可看了半天,还望了望脚下洁净无尘的地面。 犹豫着也不知道该放在哪,毕竟在北卫那小心思里,带回来的可是暗九。 那是出动五皇子府包围太子府救出来的,整个五皇子府所有暗卫全都紧盯着的,生怕受了委屈。 打着放椅子上吧,萧争身上又是土又是汗,自家殿下又极其厌烦污浊,肯定会沉下脸。 放地上吧,他又觉得这都中毒了凉的跟冰块一样,扔地上多少有点不地道,担忧等暗九缓和过来记仇再跟暗十告自已的状。 北卫就那么扯着萧争来来去去的犹豫了老半天,最后茫然的对上了自家主子那看见傻子一样的眼神。 “殿下,他中毒了……要不先让府医瞧瞧。” 蓝长忆自然看的出来萧争反常,但还是阴着脸沉默了半晌,才情绪不大好的扫了眼桌对面。 “放下。” 终于得了令解了难题的北卫如蒙大赦,嗖嗖窜过去将萧争从身上放了下来。 桌椅是红木的多少是有点硬度。 放下来的动作都显出了那么些小心翼翼,还在萧争根本坐不稳出溜下去时妥帖的挡了下后脑勺。 可别磕傻了。 到时候小十肯定要拍死自已。 就跟伺候祖宗似的反应让二皇子蹙眉盯了他一瞬,不过北卫也只是顺手挡了一下就退开了,独留萧争面色虚弱的依靠在椅背扶手边上。 “殿下,我去请府医来看看。” 见主子垂了视线应下,北卫立即奔出了前厅。 望着萧争还是一副虚脱无神的模样,二皇子倒是恍然记起了西卫当时人事不知的情形,若是有白先生定然能药到病除。 但是白先生在五皇子府。 人已经被他带回府,此时送回去便会平白惹人猜忌,只能暂且将人留下叫府医看诊一番。 思虑一瞬淡淡朝着守在一旁的南卫吩咐道。 “去与五皇子府暗卫惹出些冲突,寻机会告知人在府中。” 南卫听命应下离去,蓝长忆深深看向面色苍白汗涔涔的萧争一眼。 蓝慕瑾不在城内,余下守在府里的人若是寻不到这个祸头,大致也会不管不顾闹出不小动静。 此时萧争体温略缓和,发紫的口唇趋显苍白,二皇子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最好别死在这。 第405章 闹气的暗卫 府医很快就随着北卫一路小跑着进了正厅,得了主子允许便上前诊脉察看。 同时引开其余眼线的东卫也刚好迈进了厅门,无声伫立在一旁看着那个被“兴师动众”救回来的人,见府医正在诊脉也没作声。 府医把个脉都显得战战兢兢,叫北卫看着都好像也被萧争那股子冷劲儿给传染了。 也跟着一块止不住的有点哆嗦。 那可不是二皇子跟前诊脉吓人怕被杀剐,主要确实也因前些时日府医都没能救的了西卫,还是叫主子请了白先生妙手回春救了一命。 本就大受打击的府医此时又遇到萧争身上毒性这个难题。 根本就无法得知这是个什么情形,哆哆嗦嗦了老半天,还是东卫那个急脾气都看不下去了,绷不住问了句。 “受伤了还是中毒了你倒是说个话。” 府医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偷眼观瞧殿下也没怪罪,只好实话实说。 “殿下,他这是中毒了,可……可我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毒性。” 也说不准会不会突然就丧命。 二皇子听罢淡淡瞟了府医一眼,略显烦躁的询问道。 “那就开些汤药,先吊着命。” 已经从彻骨冰寒中回温了一点的萧争听见他这话,绷不住就咳了一声,撩起眼皮盯向对面皇子,见二皇子那副一本正经的脸色。 嘴里的吐槽被身体的虚浮拦堵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话。 这种感觉他记得,甚至在此刻毒发时显得无比熟悉。 次次这股子痛苦袭来他就好似单单被禁锢在了世界之外。 听力和视觉都会放大,可声音却随着冷下去的体温被冻在了麻木的舌根咽喉。 第495章 真正只能独自忍受这份折磨,有苦难言。 萧争明明醒着并未昏厥,却不能说话。 二皇子就默然与萧争那双夹杂着血丝的眼睛对视,这双眼睛曾经很灵透,叫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分辨出。 此时嵌在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显得仿佛失了颜色,也没了多少光泽。 他看着萧争死盯着自已,那眼神跟有什么仇恨似的。 蓦然才想起来当初在天门湖游船之上那次,与这混账东西还真是有了点冲突来着。 萧争满脑子都是蓝长忆没人情味,自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见对方冷漠盯着自已跟看个将死之人也没多大区别。 气愤更叫他难受了,用仅存的力气将自已手腕抽了回来。 躲开府医还想多看看脉象的打算,奋力把手蜷塞进了自已腿缝里。说什么也不让再看了。 就半趴在冷硬的椅子上跟个上岸缺氧的鱼似的。 说不了话只能自已闹气。 还瞪一眼瞪一眼的,兀自匀着气,心里骂着你个冰刀子脸。 拉个脸色给谁看呢! 就把老子往这硬邦邦的椅子上一扔,看着老子挣扎不起来朝下出溜,还吊命! 吊你个大头鬼! 亏得老子还想着给你送冰,白瞎!没下回了! 他那个别扭德行也就蓝慕瑾能猜的出来是什么想法。 叫蓝长忆瞧着他跟个冬眠的松鼠似的蜷着朝下缩,把手也藏起来了,便觉得这傻子大概是早知道自已死不了。 死不了就成。 瞟了眼府医还试图去察看萧争的状况,却怎么也扯不出萧争的手。 就盯着那兀自较劲耍赖的人,没什么情绪的朝府医开了口。 “下去吧,熬煮温养的汤药。” 府医得了赦免立马松了半截气,死里逃生似的不作耽误就跑出去熬药了,前厅内唯剩下北卫有些忧心萧争活不了,见二殿下也不打算再管了,有点欲言又止。 又看向萧争那跟夺妻之恨似的,眼睛都能给人盯个窟窿。 ……他是真勇。 东卫也还立在一旁,远远看着萧争缩成个球。 就那么一身土,蹭的到处都是。 虽然也没见殿下生气,这个当口他可不敢说话触霉头。 转开视线看向了北卫随手丢在对面的两把刀,倒多少显出了那么些好奇探究。 那两把刀漆黑如墨,形状犹如两把弯钩弧度十分刁钻,东卫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形状的兵器,这刀锋弯成这个样子。 那攥刀的人一不小心还不伤到了自已身上? 他挪动了下脚尖想过去拾起来仔细看看,可那兵器的主人还在椅子上跟毒性抗争,安危不明呢。 所以他还是按捺下好奇,仅仅也是看了看。 安静了片刻下人就将已经搁置不烫的茶盏端了进来,谨小慎微的迈入前厅几步就不再靠前了。 而是等着黑衫遮面的暗卫大人伸手接了过去就无声退下。 北卫此刻满心都是萧争那不知何故的状态和瞧不出原有的毒性。 也没仔细看就接了过来,顺手将茶盏放到了皇子手边的桌子上。 萧争半死不活的清晰听见杯盏轻响,才将埋着的脑袋抬了起来,下巴撑在椅子扶手上有气无力的看着。 他看见桌上搁置着一杯茶。 杯盏的盖子是敞开的,也不知是什么茶叶显得碧绿碧绿的,连个烟儿都没冒一看就已经不烫了。 萧争这一路被带回来已经层层出了满身的汗,这会儿稍稍回温,喉间就显得涩疼。 真挺渴的。 但他跟滩泥一样就那么懒唧唧的趴着,这厅里的人都觉得他还不大清醒,便也没过多去猜测他心里有什么想法。 萧争想去够那杯茶水,但他没有力气,拱着身子些微挪动了下都又出了层冷汗。 压根就直不起来,尤其胸腹回温了些许,可四肢还是冰凉的。 想动动指尖发现都没有多大知觉,就跟不是自已的手似的,不好使。 奋力撑了半天也只是鼓秋了下,二皇子盯着他跟没骨头似的挣扎了两下,又懒兮兮的趴着不动了便也没管。 所以,萧争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茶水上落上了骨节分明的手指。 满眼懵圈的盯着蓝长忆的指尖碰触到了茶杯边缘,抬起眼神看向了对方的脸,希望这没人情味的人他能长点人情味。 可他那个紧巴巴的眼神太容易叫人误会,二皇子还以为萧争还在记恨自已在天门湖上要掐死他的事。 匀了口气瞥开了视线,刚将那杯茶握在手中,却发现清茶上头竟然飘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茶沫子。 当时那眉头就皱起来了,收回指节心情更显得沉郁,声线烦躁的开了口。 “换。” 一个字,北卫反应过来看过去,才发现是自已刚才疏忽了,立即走过去将那杯茶取走了。 以至于就让口干舌燥的萧争那么目瞪口呆,乃至无法理解的,眼睁睁的……看着那因为只有一点茶沫子漂浮的,一杯茶水。 ……就被万般嫌弃的给端走了。 第406章 愣东西 ……? 端走了?! 就这么端走了!!! 即便此时毒性的痛苦还没完全消退,依旧也掩饰不住萧争那无法理解的难懂眼神,也让二皇子感受到了苦大仇深的目光注视。 第496章 发现萧争用一种看仇人的眼神盯着自已。 ……比方才还明显了几分。 这次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个傻子是在犯什么毛病,要不是蓝慕瑾给这愣东西当成个宝贝,他都想直接给扔出去自生自灭。 只淡漠的等着下人迅速又将更换过来的茶盏再次奉上。 依旧是清澈见底,没有任何异样的茶盏再次被搁置在了相同的位置。 萧争的眼神也就再次放弃了瞪二皇子,而是随之又落在了那盏茶水上。 盯着那碧绿清澈的茶水,这次因为是刚沏上端过来的,还飘散着看不清的袅袅烟气,应当是还是有些烫嘴。 心里将这冷血又凉薄还没眼力见的二皇子给腹诽了两句,要不是实在说不出话他非当面喊出来不行。 你踏马事儿多事儿多的! 刚才那杯都凉了! 浪费! 你不喝你倒是给我喂一口! 毒折磨不死我也要被渴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心里骂了半天就又可怜巴巴的抵着下巴生无可恋,盯着那杯冒烟儿的茶水望眼欲穿。 什么时候凉啊什么时候凉,隔一会儿还抬眼朝着二皇子瞟一眼,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能想起来给自已也灌口水喝。 更是生怕等那杯茶水不烫嘴了,就被对面这个没眼力见的给喝完。 即便蓝长忆被他一眼一眼瞟的烦躁,也实在没见过这种眼神里存着那么多话的人,他看不懂萧争那双眼说的是什么意思。 要猜的话,估计极有可能是在骂自已。 微蹙眉跟萧争对视了几秒,他嗤笑了声别开了视线。 莫名其妙。 前厅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谧,二皇子再次拿起了之前丢在桌上的书册翻看,略过了墨点子那页。 若是平时主子喜静北卫倒也待的踏实,可这会儿萧争那个脸色明显很差,额角深汗四肢都毫无意识。 要这么在前厅等着,万一待会儿活不过来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大张旗鼓从城外救回来的,总不能就放任不管,到时候……没法交代啊。 又过了阵,萧争依旧趴在椅子扶手上没什么动静,北卫不放心的朝前挪了一步看了一眼,发现萧争是瞪着眼在看桌子……上的那杯茶水。 毒晕了? 毒傻了! “殿下……” 北卫憋不住开口时恰好二皇子也将手中的书本放下,北卫以为殿下落了汗要去寝殿沐浴,便噤了声。 可二皇子放下书本便伸着指节碰了碰桌旁的茶盏,此时茶水已经放凉了一些,碰触到显得不那么烫了。 再次看向对面那个愣东西,发现萧争那双本来就瞪的溜圆的大眼睁的更大了,就跟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 惊恐极了。 这种反应一时叫人看的有点懵。 二皇子皱着眉看着萧争开始拱蹭,拱啊拱拱啊拱的努力半天没爬起来还朝下出溜了点。 因为胳膊用不上力气,他就用肩膀撑起来了些,继续蹭着扶手朝前探。 那挪动的劲头太着急,倒是终于让二皇子看明白了,他垂下视线看了看手指边的茶水。 ……原来是口渴。 犹豫了一瞬二皇子便用指节将茶盏想朝对面推一推,但茶盏下面还有茶托,没推动反而推歪了一些。 所以他略顿了一瞬便打算端起来。 结果手刚攥住杯沿爬到一半的萧争就给急眼了,以为他要端起来喝。 就那么耗费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撑爬到了桌子边上。 但他还是高看了自已此时虚弱的状态,刚撑起来还没两秒钟,就支持不住半个身子趴在了桌子上。 “砰!”一声。 给二皇子攥茶盏的手都惊的抖动了下。 北卫:……?! 东卫:……?! 看傻子一样难解的看着萧争倒在桌子上还在锲而不舍的朝前拱,就跟个大蚕蛹似的。 出溜——出溜——。 好半天才费劲巴拉的凑近了些,抬起疲惫的眼神看了怔愣的二皇子一眼。 在二皇子反应过来缩回手之前抻着脖子就朝前探了过去,在前厅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慢吞吞的动作突然变得迅速。 用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张嘴直接咬在了杯沿上。 重心实在不稳给茶水扑棱洒了,洒了半数在二皇子来不及收回去的手背上。 温热的茶水淋湿了指节,也不知道是被温度给烫到,还是被萧争突如其来的扑窜给惊着了。 手指皮肤好似被灼烧到了一般迅速抽了回去。 伸着指节满眼震惊的看着萧争,看着他紧着腮帮子叼着那杯从他手里夺过去的茶水。 费力的仰起了脸,牙齿咬着杯沿就那么仰脖妄图灌进口中。 可咬牙的动作怎么可能灌的下去,那一整杯茶水只有少数淌进了萧争嘴里,多半都顺着嘴角下巴哗啦啦的流下去灌湿了领子。 北卫:……!! 东卫:……!!! 震惊之余北卫最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窜过去一把将萧争提溜了起来,那茶盏里的水也倒没了。 “哐啷啷”撒嘴就摔在了桌子上,北卫扯着萧争坐回了椅子上,看着自家主子已经阴沉下去的脸色。 是生怕二殿下绷不住气的扭断萧争的脖子。 第497章 吓得慌里慌张随意用自已袖子给萧争湿漉漉的下巴颏抹蹭了两下,朝着都看懵了的东卫没好气的低吼。 “叫人端水给殿下净手!” 东卫也被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状况给整懵圈了,被吼了一嗓子才嗖嗖窜出去叫人端水。 其实因着二皇子喜净,净手的水都是常备。 但东卫还是嫌下人手脚慢直接抢了过来,又嗖嗖嗖端着盆打着出溜滑无比行云流水的窜到了主子跟前。 “殿下,您洗洗。” 前厅里出现了片刻的乱腾,南卫自城中赶回来踏进厅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北卫薅人。 东卫端盆。 主子已经脸色显出了明显的难看,抬手在水中涮了涮,眼神却死死盯着那个被救回来的五皇子府暗卫。 ……一个有点湿漉漉的暗卫。 第407章 她回家了 本来就出了一身冷汗,又灌了一身茶水。 萧争整个人都快跟池子里的鱼似的了,脸上还沾着没被擦干净的茶叶。 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有水润了润口,干涸的喉咙有了些微的缓解。 也不闹腾了,坐在椅子上被二皇子瞪着也没有丁点压力。 歪着脑袋理直气壮。 “殿下……已经,已经与五皇子府暗卫碰到一处。” 眼前这副情形让南卫明显感到了一股子危机感,下意识就脱口直接打断了这诡异的状况。 “那暗卫看起来有些焦急,不过听说人已经在这,倒是没说什么。” 与南卫遇到一处的是暗十二。 他刚出府就被别府派出来的人绊住无法抽身,心下立即想到了这是早有预谋。 所以没多做耽误,施展轻功直接脱了身,寻到暗十一附近直接甩了枚暗器提示有诈。 便心急火燎的奔回了府里,到了西院已经没有人影踪迹。 即刻心里就像是腾起了恐惧的火苗,情绪几乎与萧争一样要失了控。 他没有直接翻墙出府追寻,而是冲进了屋里查看一番有无萧争留下的线索,依旧是与萧争看到的一般无二。 整齐安静,没有任何杂乱的摆设。 正在他转身要循着踪迹追向府外时,屋内角落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叫他心惊同时停下了脚步。 转回身寻着声音来源察看,终是在一个小挂件掉落在地上的时候发现角落里两张椅子。 两张椅子相对摆到了一处,扶手椅背都围拢成了一个小圈栏。 当暗十二迈步过去皱眉朝里看时,盖着薄毯被动静惊醒的卿欢也迷蒙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盯着暗十二的面具反应了会儿,竟然混沌间也将他给认了出来。 “十二哥哥?” 卿欢好似是被喂了少量昏睡的药物,所以显得有些没精神,还捂着脑门说有点头晕。 暗十二捡起了那个卿欢迷迷糊糊都要去抓起来的挂件,将她抱去交给了管家照看,才满心焦急的出府寻找萧争。 才追溯到城中就遇到了裹挟了攻势而来的南卫,与对方混乱交锋了几招。 南卫遇上暗十二这带着不要命劲头的攻势就只能自认倒霉。 打算松懈戒备受点轻伤找机会告知对方。 好在暗十二本就心思灵透,二皇子与主子又早有交集,攻势凌厉却极好的给了南卫说话机会。 “暗九被殿下救回,眼线众多无法送回,你等稍安勿躁。” 听得萧争已经被二皇子所救,暗十二虽然心中还是难掩担忧,却已经能平复下去冲动。 打了个照面在城内虚晃了一圈便返回了府中。 回到府中,府外的动静已经停歇,再次恢复了寂静。 暗十二迈着有些疲惫的脚步入了前院,迎面碰上正六神无主的暗十一,露出几分还算轻松的微笑安抚了两句。 “没事,阿九在二皇子府,过两日回来。” 眼见着暗十一还是紧张的掰扯着手指,他也再无力多说什么,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愧疚。 他明明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不可能轻易放下曾经太子府的身份。 不论这些时日是多么温柔真诚的模样,待卿欢好,给了孩子诸多欢笑幸福。 可那一切都是假象! 此刻暗十二无比责怪自己,分明早知道对方的用意,却还是独留阿九一人在西院去询问卿欢。 好在,她还仅剩了些良知没有将卿欢带走。 也好在,主子提前与二殿下达成了共识,才能在今日险之又险没有再次落入太子府。 立在原地难受了片刻,暗十二按捺下纷乱的心绪朝着东院方向走去。 卿欢此时显得精神了一些,正由老管家陪着坐在石阶上发呆。 “爷爷,十二哥哥去哪了?” 话音刚落暗十二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她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已经取下了那恐怖骇人的鬼面,朝着小孩儿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我在这呢。” 小姑娘见到好几日都没见到的暗十二显得很高兴,连方才软唧唧的声量都透露着惊喜劲儿。 “十二哥哥!你好几日都没来看我啦!” “你是不是好忙呢?” “刚才你都那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连续几个问题让暗十二没能即刻给回应,他并没有很忙,他也并不是很久没有看见卿欢。 第498章 反而日日都守在西院外的树梢上,看着小姑娘跑跑跳跳欢欢笑笑。 只是没有露面而已。 “我去给卿欢摘星星了。”面对小孩儿明亮起来的眼睛暗十二没有任何撒谎的神色,而是略显无奈的解释道。 “可是星星太高了,天亮之前我都追不上,所以还没摘到我就忍不住想你,才回来看你。” 而小孩儿也并没有因为他说摘不到星星失望,反而因为那句想你乐的眼角弯弯,脆生生的回应。 “我也想十二哥哥。” “我也想九哥哥。” “十二哥哥,九哥哥今天怎么也没来看我?” “还有遣月姐姐,遣月姐姐不见了!” 说着说着卿欢就有些待不住,她明明睡着之前还抱着遣月姐姐,怎么一醒来就只看见了十二哥哥? “十二哥哥,你知道遣月姐姐去哪了吗?” 与小孩儿茫然的眼睛对视,其中是清晰明显无法掩饰的希冀和想念,暗十二蓦然感觉心头有些堵得慌。 沉默了一瞬他朝着小孩儿笑了笑。 “她回家了。” “遣月姐姐回家了?” 卿欢真的有些疑惑,因为遣月姐姐从来没说过她有家,她还以为对方是跟自己一样,以前没有家。 现在这里就是家。 原来不是吗? 但是,遣月姐姐是回家看看,还是要走很久很久呢? 小孩儿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了点难过,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希望对方能回家,也还是忍不住小声怯怯的报了丁点希望询问。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问题暗十二并不知道怎么去正面回答,只能犹豫了许久开口再次撒了个谎。 “她要去看爹娘,家远,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而这个答案也让卿欢没有再追问,小姑娘也朝暗十二挤出个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虽然,看起来是有些想哭的。 第408章 取针 晨间私下闹腾起来的动静逐渐平复。 城外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天气略显炎热,官道上过往的百姓都寥寥无几。 更别说深处难行的林子里,仿似之前的两方势力从未出现过。 天色还尚早,夙夜为了避免暴露踪迹,不能在夜幕降临之前赶回皇城,而他此时更紧要的是查看自已身上那找寻不见的踪迹的暗器。 寻了寥无人烟的角落处,夙夜将腰封护腕拆解,直接褪下了武服上衣。 赤膊暴露在了空气中,借着明亮的光线指尖捻着胸前皮肤一寸一寸的查看,循着那隐隐约约不大明确的针刺感找寻着。 肌肉紧绷心绪焦躁到额角都渗出了汗水。 终于在胸口处发现了已经没进去不大明显的针尾,余留没有分毫。 伤口处滴血未渗,就那样迅疾的,无从捕捉的刺进了体内,好在他是因着腾空没有被对方致了命。 恰巧躲过心脏扎在胸口骨头上。 那也已经刺进骨头,再深一丁点都找寻不到伤口在何处,若不是扎在骨头上,恐怕早已经被贯穿身体。 他只能用指甲用力去捻探那根细细的针尾,实在是留存在外的太微小,并且扎进骨头里也并不好拔下来。 若想取出,恐怕要用刀刃将此处皮肤给划开。 他抬头看了看顶头灼白的日光,炙热到让人沉闷昏眩,遥遥路途赶回他没有再途中歇息过多大功夫。 也只是昨夜在临近远处的镇子上进了最后一口水米。 赶了漫长一夜路,晨间便已经到达了皇城外。 只为了想,早点回到宫里,出现在帝王眼前。 夙夜咽了咽有些干燥的喉咙,自腰间取出了了枚暗器,只在旁侧衣衫的领口内侧抹蹭擦了擦,蹭去了可能会沾染的灰尘。 他左手捻着方才寻到的准确位置,右手握着暗器。 那尖锐的暗器刃锋抵在胸口,没作停顿直接刺破了皮肤表层,缓慢的伤痛比突如其来要来的难熬。 那短小的刃尖被他捏攥在手里,尽力再次往深处扎入了些许,没进去的针尾十分难寻,还是倾斜的角度。 终于那本来没有血迹的微小伤痕上因为再次受创开始涌流出鲜红的颜色。 他的口唇泛白,被阳光晃照到发暗的视线有些看不清,低头间又被面具遮挡了部分角度,显得摸索着有些困难。 夙夜松了些许力道缓着紧绷的肩背,犹豫了阵抬起左手捏住了面具边缘。 而他右手还用暗器抵着伤痕,那涌流出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指缝流淌下去,染红了手背。 终于他还是将那面具从脸上取了下去,在揭开的一瞬间满面闷出的热汗都开始挥散。 一股温凉的风流扑面而来,让他身上的疼痛都缓解了几分。 此时脸颊皮肤与外界接触的感受尤为新鲜,是他在已经记不清多久的时日里,第一次在明亮的环境下将自已暴露了出来。 残留的汗水在面颊上显出些许的晶莹,他垂下视线再次用左手找寻到没入皮肤的针尾。 面无表情的忍痛将手指抠进了剜开的伤口中。 自已亲手从血淋淋的血肉中拔取那根细针。 针头已经刺进胸骨,染了血显得十分顺滑难捏住。 让他即使觉得这点伤痕并不算什么,还是在奋力几次的紧绷中下颌变的生硬,太阳穴鼓胀,手指也在微微颤抖着。 第499章 最后还是再次用刃锋狠心在血肉中移动剜取了两下,才将那难以捕捉的细针成功取了下来。 此刻他的身上已经渗满了汗意,血液也顺着胸膛流淌进了下身腰封里。 捏攥着那根沾染血迹已经成了红色的长针,他只缓解了阵不适便率先取过了面具。 再次捆绑遮挡住了自已的脸。 浓烈的光线也即刻就被遮挡在外,这灼烫明亮的温度,本来就不是他该体会的。 暂等着天色暗下,夙夜遥遥看向了皇城方向,今日太子府与二皇子府都在争夺那个暗卫,看来五殿下此刻大致是不在城中。 太子府与二皇子府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皇城里其余府邸的观望,所以在动静消匿下去之时,也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的开始。 太子府与五皇子有隔阂那是人尽皆知,先前便早有冲突。 而近些时日二皇子与五皇子也多少互看不上,只要有人捕捉见五皇子府的人被带回了二皇子府,那所有反应过来的注视便都盯向了城南天门湖附近。 也大致都猜测到五皇子此刻定然不在城内,若是回城定然会再发生不小的动静。 四皇子便是反应最大的一个,听得探子说太子府有动作却被二皇子半路截胡,将个半死不活的暗卫给带了回去。 那因着番国和亲之事的紧绷精神又被提起来了个高度。 他稍一琢磨。 都不用琢磨! 都不用想! 能让太子紧追不舍都得逮回去的,还能是谁! 还能是哪个混账气人的东西! 现在倒是成!没被太子府的人捉拿,却又反被扛回了二皇子府。 也不知道二皇子会朝这捣乱玩意身上撒气,还是会按住不撒手去威胁蓝慕瑾! 或者严刑拷打,想从中掏出点有用的东西! 他他经得住打吗? 子卫就那么默不作声一点不敢出声的看着四皇子来回焦躁的踱步,实在是不敢打断主子思考,眼看着四殿下猛然刹住脚步想说什么。 最后好似又打消了念头,继续焦躁的捏着拳头气愤。 “殿下……要不,要不去二皇子府救……” “不去!!” 好大一嗓子吼出来都给子卫惊的将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救什么救!救他干什么让他死了得了!” 就看着四殿下将火气全吼出来,最终也不再来回走动,停在原地气的呼呼的匀着气。 半晌都没再说话。 四皇子刚才倒真是想着故技重施,冲动之下想去给那个麻烦鼓捣出来,但是他与蓝长忆向来从未有过交集。 或者说,蓝长忆与任何人都没走近过。 他想寻个由头都寻不出来,并且此时他的理智也占了冲动的上风。 先前有自已为蓝慕瑾断袖之说作证的行径,早已经引起了太子的猜忌与不满,此时再登门二皇子府……蓝长忆前脚刚将人带回去,自已后脚就追上门。 这是怎么说也说不过去的,恐怕不光会将自已陷入寸步难行的余地。 也会完全彻底暴露了楚忆萧身份不简单。 第409章 老子的刀 但连四皇子自已都没意识到,他来来回回前前后后思虑了那么多的理由,理应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应该先观望撒手不管。 可四皇子的思绪却控制不住的想起来萧争窜自已跟前的傻德行。 又没心计,又不聪明,还有点不堪大用。 甚至会毫无芥蒂的喊自已“表哥。” 连两锭金子都挂在心上抠抠搜搜的人,那种不长进的人他怎么能再受得住严刑拷打。 ……可是。 他蓦然又想起了自已看见楚忆萧的第一眼,那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的模样,他不就是已经被伤害过了无数次吗。 初见只有那么稚嫩弱小的年纪,被抛弃在荒野就像是那些飘摇野草中最枯败的一棵。 被自已亲生父亲毫不留情的抛出去自生自灭,楚忆萧还真是生来就倒霉。 这种想法在四皇子的脑海中猛然刹停,他烦躁的挥散了思绪里那些混乱的意识,受得住! 他肯定受的住! 自已怎么会想着他会受不住? 看来是自已脑子也有毛病了不成! 干脆就让那麻烦东西给蓝长忆那个刁钻的性子惹急了,杀了算了!干净!省的往后再担心! …… ……那种傻德行,除了讨人嫌还是讨人嫌,大概真的是留不住命。 子卫默不作声的看着主子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就反常的不再发怒了,平静到显出了些颓然。 想着必然还是无法安心的,他顺而转开视线朝外头递了个眼神。 无声示意外面的人去远远盯着二皇子府,寅卫的身影一闪而逝,之后再次恢复了平静。 被四皇子认为此时已经被打惨了的萧争此时毒性已经过去了大半,除了四肢还有些虚浮,身上已经有了常人该有的温度。 让北卫提心吊胆了半天,最终二皇子还是没开口把他给扔出去。 反倒是默认了再端了茶水过去给那个傻子解渴。 毕竟萧争也还中着毒,方才又不能说话,身上还没力气,他趴桌子上也不稀奇。 但即便没发火,东卫还是噤若寒蝉的知道殿下心情差的很。 光看那冷冰冰盯着萧争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恨不得现在就给他脖子拧下来。 第500章 萧争老实的很,有了点力气也不趴着了,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北卫端水过来。 跟个小孩儿似的等着喂,水送到了嘴边……他就张嘴。 咕咚咕咚的咽的可急,恨不得再咬住那杯子沿自已仰脖子灌。 “你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喝!” “领子又湿了!” 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还在身上贴着,萧争哪在意什么湿不湿,他的嗓子都要渴冒烟了。 拱着喝完了又看另一杯,那个望眼欲穿的劲头倒真让人看着有点可怜。 已经匀了半晌气的二皇子盯着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德行,就只能叹口气,罢了。 看在他也只是中毒,他也只是口渴。 松下心绪二皇子便转开了视线不再看萧争,恰好注意到了搁置在厅门边上的那两把弯刀。 多数时候暗卫身上都不会携带过于明显的兵器,避免行事间会暴露自已的踪迹,至多就是带着暗器或者匕首短刃之类的。 更有甚者也就是像太子府暗卫那般,有个擅长使用软鞭的。 而萧争不仅带了兵刃在身上,还是双刀。 刀刃的弯曲弧度比镰刀还要明显,整个刀身连同刀柄都是漆黑如墨。 即使在此时午后阳光正盛,越过门槛照射在那两把刀上,都没有显出任何的反光,反而雾蒙蒙的并不显眼。 二皇子走神思虑那双刀的诡异之处,立在一旁没敢出声的东卫十分有眼力见,见主子也望了过去,便趁势将本来就好奇许久的刀给捡了起来。 攥在手里掂量了掂量,也猜不出是什么个材质,并不沉。 他手痒痒似的在刀背上摸索了两下,顺着那个弯曲的大弧度觉得十分流畅,真是新鲜至极。 萧争喝完了水也看见东卫拿了刀,但他自认又不是个小气的人。 别人想看看就看看,看看又不会短少什么,就没出声。 东卫走到了主子近前才将自已想多看看的想法收了收,在二皇子脸色平静的注视下殷勤的递过去给对方看。 但他托举着双刀好一会儿,手还伸在半空没得到回应,抬眼对上二皇子那毫无波澜的眼神才突然意识了过来。 收回顺手取了旁桌洁净的棉布,开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在刀身上擦拭。 擦的无比细致,从头到尾边边角角都没放过。 一开始萧争没什么反应,毕竟自已的刀确实在城外沾了不少土,刚才也是扔在地上搁着。 便以为东卫是在擦拭上头沾染的灰,还觉得挺讲究的。 直到擦的时间实在太久,久到萧争瞪着大眼都看的有些发了愣。 眼睁睁的看着东卫终于将自已的刀擦的窗明几净没有一点浮灰,最后又反过来捏着刀身开始擦刀柄。 实在莫名其妙无语至极,眉心都难懂到皱巴到了一块。 但东卫这么细致的动作可不是白来的,至少将刀擦拭干净搁置到桌上时,一言不发的皇子终于是没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 探过指节去触碰刀柄了。 二皇子是没意见了,萧争那可是意见大多了! 心说老子的刀! 老子的刀你看看就看看,什么玩意就擦来擦去还嫌弃巴拉的没完没了?? 老子还没说嫌你们手臭呢! 那个气性在二皇子的指尖犹犹豫豫的即将碰到刀柄上时,绷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了他进府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干嘛呢?我刀又没沾上屎!”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句话让刚把茶盏端走的北卫那个永远笑盈盈眼神里……成功头次显现了惊吓。 伴随着东卫绷不住噗嗤笑出来半声又戛然而止,二皇子深蹙着眉与对面没规矩的傻暗卫对视,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嫌弃。 低下视线看向那把擦的干干净净的弯刀,还差分毫就能碰触到的指尖缓缓缩了回去。 半点没有了想看看的想法。 连人带刀。 都嫌弃。 第410章 扔出去 萧争反正是自认自已说的没有错。 本来就是没有沾屎,我刀干净的很! 干什么你们跟刚从粪坑里捞出来那么嫌弃? …… 蓝长忆长这么大都没跟人当面提过这种粗俗言语。 即便当初他不受宠,被下人低看虐打,那也没有听过什么屎尿之类如此难以入耳的话。 偏生萧争早就被蓝慕瑾惯坏了,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蓝长忆就算是看在蓝慕瑾的面子上……也不能宰了他……吧。 蓝长忆确实没想宰了他,毕竟当初自已欠下蓝慕瑾份恩情时。 蓝慕瑾没有做任何交换,反而随意说了一句话。 “若有那么一日我不在当前,盼二皇兄能给我那没规矩的暗卫两分看顾。” 但是此时他即便是不想宰了他,也在两人面对面眼瞪眼的时候感到了股子憋闷。 他觉得自已也需要降降火。 但留这气人的东西在这捣乱,他就是凭空起了阵火气,偏想治治萧争那个梗着脖子的讨人嫌德行,沉着脸色瞪了北卫一眼。 “他身上太脏了!拎出去给他洗干净!” 北卫“…………” 萧争:……?!?? 虽然萧争知道自已在土里轱辘了一圈又出了身汗,确实挺脏了还潮湿难受。 第501章 可你说洗洗就洗洗吧!你说拎出去洗是个什么玩意?! 你当我是鸡鸭鹅还是猫啊狗啊就提溜出去! 眼见着蓝长忆说完了就起身要走,萧争胳膊肘撑起来气愤朝对面喊。 “我自已会洗……” 也就探身喊出去了半句,猝不及防二皇子迅速转回身一把薅住了他后脖领子。 以一种十分刁钻的“神力”把萧争提的半腾空。 只有脚尖能在地上划拉两下,他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已怎么就失重了。 就已经被三步并作两步提溜到了门槛处。 “嗖——”一下子,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 被蓝长忆亲手扔了出去。 这种场面实在是从未见过,东卫北卫乃至刚从府外回来的南卫,全都惊诧到懵在了当场。 可见殿下实在是气急了,平日里就连靠近三步之内都会嫌弃的不行,别说提着个人扔了出去。 那,那不得别扭坏了。 南卫再回神看向二皇子,发现果然如预料的一样。 蓝长忆就那么脸色差的看起来都想大开杀戒,刚才提萧争的手在半空中虚抬着。 放下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反正就是别扭到浑身上下的汗毛都难受,气不打一处来的看着萧争从地上翻身轱辘了起来,实在是不想听这个傻子嗷嗷甩歪理。 甩手转身走的干脆。 独留萧争坐在地上瞪着他就那么走了,翻了白眼嘟囔了句。 “什么人气性那么大呢!” 南卫来不及管前院这诡异的状况,迅速追随着主子脚步没了影,剩下东卫吓得都缩脖子。 心里对萧争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是真不怕死,专拣着殿下烦处磕! 同时也给北卫彻底愁的不行,就眼见着这小九被主子给扔了出来,在地上又沾了一身土整个都变的更脏了,不管还不行。 到时候暗十要是知道小九在这受了屈,恐怕还得跟自已结了仇。 唉,犯愁。 “小九啊,我给你找身干净衣裳换上,你去洗洗身上的汗。” 对北卫萧争倒是没多大意见,就算自已刚被扛回来的时候没少受罪。 却也歪打正着将本来应该挺三个时辰的毒性不到一个时辰就快散完了。 萧争更想回五皇子府,泡自已的大浴桶里。 虽然在二皇子府也没有危险,但在这连蓝慕瑾的气味都没了,他就感觉有点委屈。 但是他都已经在那么多视线的紧盯下被带了回来,若是轻易全须全尾的再回去,恐怕就得暴露蓝长忆与蓝慕瑾是假记仇。 “我饿了,还没吃饭呢。” 只要萧争老实下来不捣乱,北卫反正是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再加上对他这犟脾气服气的不行的东卫。 萧争的待遇倒是跟自家府里也没多大区别。 卿欢也好好的在府里,暗十二会照看她。 心里没了多少放不下的担忧,萧争紧绷了许久又被毒发折磨了一番的疲累终于袭来。 强装的精神劲儿也不想装了,泡在热水里扒着桶沿开始犯困。 “蓝慕瑾,你什么时候回来。” 昏昏沉沉他就睡了过去,以至于二皇子都已经换了身衣衫将心绪平复下去,再回来发现府里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连半点奇怪的动静也没有。 此时天门湖附近已经布满了暗中观望的各府眼线。 为了确保府内真正不会被有心之人趁乱钻了空子,南卫乃至北卫也不能停歇着。 只能不时的就到府外查探一番。 也就留下了记挂西卫伤势的东卫还在府中,北卫出府之前着重交待了东卫要看顾着萧争。 等着萧争洗干净将衣裳换上,再确认一番方才发作的毒性是否确实已经过去,还有没有可能复发。 东卫应了,见萧争进去洗澡之前居然还莫名其妙的朝自已喊了句“我自已会洗!” 多少有点不大能理解。 不过他没多想,就转身回了住处看看弟弟有没有不听话又偷偷练功,等他想起来再跑回来的时候。 二殿下已经站在了房门外的连廊下,神色不悦的好似没找见人。 见到东卫出现沉声询问道。 “人呢?” 东卫自已更懵。 他看了眼依旧紧闭着的房门,心里咯噔一声才意识到,萧争居然没洗完了自已出来。 “人……人还在里边……吧?” 盯着东卫那副摸不着头脑的犯傻德行,蓝长忆感觉自已这辈子的气都要在今日给气完。 “这么久没动静也没进去看看!” 才刚从半死不活中还阳过来,若是毒性并没有散尽复发了,这会儿人还不早就断气多时! 东卫当然也立刻意识到了这点,心里吓得咯噔咯噔的,心说娘哎他不会晕过去淹死了吧! 人没被太子带走也没被毒死,要是在自已府里洗个澡就淹死了! 蓝长忆那个心情从来都没这么急躁过,脸色差的像是要吃人。 抬起一脚就将房门给踢开了。 第411章 你有什么毛病 疾步奔进了内间,一眼没见到浴桶里有人,就这么短的距离都灌了内力直接飞窜到了浴桶边上。 看见萧争闭着双眼只有手腕子还搭在桶边上,人已经快出溜滑进了水里,水面都没过了嘴差一点就淹过了鼻子。 第502章 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蓝长忆都没犹豫,一把探进水里扯着胳膊就给萧争提了起来。 萧争本来迷迷糊糊,唰拉一下子被从水里抻出来,身上的水稀里哗啦的落的浴桶里,脑子嗡一下就醒的不能再醒了。 迷迷茫茫瞪着眼盯着眼前人看。 而蓝长忆发现萧争压根没死,眼睛还瞪的溜圆,那股子急火瞬时就变成了满腔的怒气。 撒手就给萧争又扔了回去。 萧争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突然腾空又突然后仰摔进了水里。 激撞的水里哗啦啦溅起来老高,扑簌簌扑腾的周围全湿了。 他自已也就真的被扑了满头满脸的水,呛的直咳嗽。 湿漉漉的真成了个落汤鸡,反应过来气愤又恼火。 “你有什么毛病?!” 而他的脾气还没撒出去,二皇子已经转身走了,到了门边瞪着吓懵了的东卫。 刚换上的衣衫因为从水里捞人,半截袖子护腕都湿淋淋的还淌着水。 东卫以为殿下会给自已一脚,但他战战兢兢的缩在门边等了老半天,最后主子甩给他的只有个绝情的背影。 这下子他更懵了,都不知道自已是不是该追上去请罪。 最后他看了看差点被踹报废的房门。 心觉还是得看着里头那个,可别再出别的状况。 结果他刚一迈进去还没两步,萧争撒气似的扑啦啦朝他接连泼过来几缕子洗澡水。 “出去!少看老子洗澡!” 突如其来被泼了一身,还好东卫躲的快才没被一块跟着淋成落汤鸡。 里头那个气性比主子都大,叽里咕噜接连甩出来一堆粗俗言语。 东卫半知半解只有少半数能听得懂,见萧争好好的精神的很,也没毒发也没被淹死。 便退出来又把门给关上了。 能给殿下都气的失态,这人他可惹不起,只能立在门外试着好言相劝。 “殿下是着急怕你掉水里出了事,那不捞你的时候刚换的衣裳袖子都湿了,还得再换一遍。” 萧争胡乱扑腾了几下,桶里的水都将屋里淋的乱七八糟。 之后他就清醒了,裹在身上的水早已经变凉了。 的确是他自已睡着了,所以不能怪蓝长忆突然给他薅起来。 他扒着桶沿站起身,光着膀子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腿,抿着嘴呼呼又匀了几回气,嘟囔了句。 “亏得踏马老子早有预料没脱裤子!” 萧争没将方才那点不愉快放在心上,整理妥当胡乱擦了擦淋湿的头发,只不再滴水换了衣裳,翻出随身的物品携带好就往外跑。 拉开房门拍了门外的东卫一下,就跟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变得自来熟。 “哎?我那刀呢?” “耍一圈给你看看啊。” 听见萧争说要练刀给自已看看,东卫本来就对那两把弯刀好奇的很,当下那心思转的活络。 跟萧争瞬间就变成了哥俩好。 “走啊走啊!你那刀那么大个弯儿我看看是怎么甩的起来的!” 两人到了前院,萧争泡了个热水澡几乎将身上的不适已经褪了个干净,精神极了。 那恢复迅速的模样让东卫都叹为观止。 只是萧争没说,这毒在他身上已经两年有余,隔段时间就要发作一次。 在记忆里早已经熟悉到习以为常了。 萧争身量匀称,北卫便就给他准备了与自已一般无二的暗卫服。 反正也全都是通身墨色,看起来倒是也与来之前没多大变化,只是身上有着隐约浅显的暗色麒麟纹路。 墨色双刀在他手上熟练的翻转,叫人看上去那个弯曲的大弧度显得速度极快,轨迹也是神鬼莫测。 为了在东卫面前吹吹牛比,他还特意耍了几个漂亮的刀花。 那刀锋好似移形换影般迅速旋转着。 就贴着窄窄的腰身边上以一种险之又险的轨迹擦了过去。 看的东卫生怕他失手砍自已身上。l 好在萧争日日练刀这些功夫也不是白练的,早已经熟悉了他独有的兵器角度,刀刃挂带着风流嗖嗖嗖旋成了眼花缭乱的样子。 一时倒是真让东卫真心佩服了几分。 近日以来的手脚冰凉在毒性发作之后就缓解了不少,毕竟午后的日头也毒,练了没多大功夫身上就又要渗汗。 热的很。 所以他就将速度放慢便打算停下来,二皇子立在正厅外看着萧争无比轻盈的将甩动的刀抓握,缓缓静止攥在了手里。 停下之后随手将刀就扔给了旁观的东卫。 “不耍了热死个人!” 看他那迅速适应处得来的模样,二皇子方才那些许被他给气出来的烦躁也几乎平复了下去。 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淡疏离的气势。 叫萧争回身给瞧见了,自认自已现在是在人家府里,不能像跟蓝慕瑾跟前似的随便。 便也收敛了跳脱安安静静的寻了个阴凉待着。 东卫提着刀试了试,总觉得这个弯曲的刀锋实在别扭,短时间内是适应不了。 不过这小九性格还挺好的,好相处。 抬步还没走过去的功夫在府外守着的南卫便出现在了面前,第一眼就望见了默立的二殿下,疾步走过去开口低声禀报。 第503章 “殿下,番公主真的应了约,正朝这边过来。” 二皇子还没多大反应,萧争一听见这个话茬倒是精神了起来。 兴致勃勃的突然想起来上次赞丽登门,不就是被蓝长忆派人打出去了? 又来? 这次的热闹可是恰巧自已也能亲眼见着了! 他窜起来扯着东卫满脸兴奋的询问道。 “哎上次听说你们谁,谁把那个大个子给打出去的?” 东卫“……谁?……我。” 第412章 你家房顶子能掀开吗 发现那脾气大的正主居然就在自已眼前,萧争恍然才诧异的看着对方觉得有点疑惑。 因着自他来了这么大的功夫,觉得东卫脾气也没暗八说的那么够呛啊。 这不就挺好的,爱笑爱闹的多温和。 他哪知道东卫心里是存着小心思的,除了确实比较喜欢萧争这种不拘小节的性子。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还想着从萧争嘴里打听打听暗八。 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发脾气与对方闹个别扭矛盾,错失了大好的机会。 反正萧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德行就让二皇子又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对于赞丽再次登门,也在将萧争带回府时就在心里有了预料。 她来,估计是那个阴险东西派过来探听。 赞丽即便是心中存着被羞辱的怒气,但她的处境就在当下,听从三皇子的安排绊住二皇子必然无可厚非。 皇城今日出了动静,所有人到此刻都知道了二皇子在太子手下抢了人。 凭蓝长忆与蓝慕瑾的些许矛盾,或许会因此扯出诸多形势变化。 她这么快就登门,便是听得三皇子的授意,能进二皇子府自然能更有机会捕捉蛛丝马迹,从而猜测蓝长忆有什么打算。 与上次完全不同,赞丽几乎从一下了马车府门外的守卫就迎了几步。 恭敬有礼的执手见了礼。 “赞丽公主,烦请到偏厅暂等,下人已入府通禀二殿下。” 没被二皇子再次找借口拦在门外,赞丽也的确稍稍松了口气,她只身一人并未带巴土尔,拾级而上直接进了府。 皇子府的偏厅也并不算小,赞丽踏进厅门的时候扫视厅内摆设,几乎除了桌椅和必备的笔墨,也就寥寥并不显眼的一些绿植盆景。 可见二皇子的确是个厌烦乱腾的人,并不在意摆设奢侈与否。 反而简单到有些没有烟火气。 其实吩咐让下人将赞丽带至偏厅,二皇子只不过在正厅兀自安静了阵,即便今日非要见这女人不可,便也迟上个一时半刻。 起身时身边只有南卫陪同,只因从萧争听见他开口吩咐将人往偏厅带,当刻就跟要见着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似的,整个人都兴奋炸了。 揪着东卫一个劲儿的着急往外扯。 “偏厅在哪?” “你家房顶子有几层能掀开吗?” “走走走啊先去找个好地方!” 都给东卫扯懵了,满眼惊恐的被扯着踉跄了好几步,转回头又看南卫又看自已的主子,哎这这这怎么办殿下不会再给他扔出去吧…… 东卫不知道萧争什么想法,二皇子可是清楚的很。 他可没忘了自已日前踏进五皇子府,这个没规矩的在房顶上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蓝慕瑾这是纵容出来的什么臭毛病。 他自然不能让萧争再趴房顶子上出点状况,若是叫赞丽发现岂不是惹了麻烦。 眼见着南卫挡过去拦都拦不住,那个跳脱的皮性子滑溜的跟个泥鳅似的躲的快。 二皇子深吸了口气,干脆示意南卫别再跟萧争纠缠。 萧争这会儿意识到要是想成功瞧上热闹,还是得跟正主商量。 反正他那骨头是说硬就硬说软就软,能屈能伸活络的不行。 干脆一点出息不要,冲着对方张嘴就先认了个错。 “我错了。” 蓝长忆:……? 眼见着二皇子乍然听见他突然认错都露出了几分诧异难懂。 萧争心想跟八卦相比,在蓝慕瑾他二哥面前低个头,那能算个什么! 反正都是一家人……啊矮一头就矮一头呗。 “你让我看看她来干什么,我保证我不出声。” 挺较劲的个犟脾气冷不丁就变老实了,给周围仨人都整懵了。 尤其二皇子眼见着萧争没见答应,又挪着有要朝自已这边凑的趋势。 脑子里凭空冲上了股子诡异的猜测。 生怕这混账东西出其不意窜过来突然抱自已腿。 竟然有了种绷不住惹不起还甩不掉的危机感,瞟向被迫拉拽着跟着一块挪动的东卫。 沉着声量狠狠警告。 “若是捂不住他的嘴!你那手指头就别要了!” 外邦公主纤柔的身影缓缓迈入偏厅里,而萧争就在屏风后头的房梁上。 这是他老老实实的千般保证、万般恳求、满脸真诚、能屈能伸、攀亲带故才得来了这求不易的当面看热闹的好机会。 反正他自认为是。 身边守着的东卫紧张的不行,即便萧争都做了保证。 也戴了与东卫北卫一般无二的面具,还系了个布条将嘴都给蒙上了。 那也生怕他发出点声音来。 主子可说了,小心手指头。 第504章 所以东卫的手几乎一直在半空中蓄势待发,只看萧争若是有忍不住张嘴出声的势头立马就给他捂上。 反观萧争可就自在多了,他此刻身上穿着麒麟服,脸上覆着麒麟金属纹路。 就算跟人当面,看上去也根本就是二皇子府的暗卫。 扒着房梁躲在角落恰恰能瞥见厅里人的个影子,满心都是有热闹瞧。 他朝着紧绷的不行的东卫挤了挤眼叫他稍安勿躁。 干什么那么紧张。 东卫:……能不紧张吗我十根手指头都在你嘴里咬着呢! 说好了绝对不散出半点内力,萧争这点好赖还是知道的。 异常安静的搂着房梁跟点穴一样不动了。 看着。 看那番公主脸色不大和善的踱步四望了一圈,直至下人已经奉上茶盏,才屈身坐在了旁座。 为了怕萧争等烦了再出什么状况,二皇子也只迟了半刻就出现在了厅门口,见赞丽起身微微见了礼。 依旧是脸色淡漠的径直走向了主位。 下人的脚步比皇子的脚步还要快,赶在主子落座之前异常利索的将主位椅子仔细擦了一遍。 赞丽沉默看着这种异于常人行径,便觉得二皇子果真如传言中那般脾性刁钻。 其实二皇子府的下人早就知晓主子喜净,厅内厅外每日都是收拾的非常洁净。 根本没有如此较真。 此时这般也是先得了主子示意,故意做出样子来给外人看。 番公主是个外人,萧争也是头回进二皇子府。 根本不知道这是蓝长忆有意为之。 心里嘀咕着卧槽他在自已家里都嫌弃成这样,那当初蓝慕瑾叫下人给他擦擦椅子还真不多余。 哎错怪我蓝朋友了。 ……洁癖也忒严重了,这是病啊这得治! 第413章 这是病,得治! “二殿下繁忙,是赞丽冒昧叨扰。” 虽然几日前赞丽在府外明晃晃的吃了闭门羹,但今日来这一趟面上的功夫还是要撑的。 二皇子神色还是淡淡,本就是个冷漠的性子他也装不出来什么柔和,面无表情的垂了垂眼睫声量也听不出多少情绪,语气疏离的很。 “客套,是本殿递邀贴在先。” 不过说话间却多少有点分神,毕竟他知道这偏厅房梁上还藏着个祸头。 正眼巴巴的盯着看呢。 对于蓝长忆的态度赞丽早有预料,自已于对方而言本就是个想甩开的麻烦,泱皇的意思已经落到了明面上。 与自已牵扯上婚事,那二皇子的权利争夺便是到了头。 “听闻殿下今日出城打猎,大致也是有了收获?” 听得眼前这女人并不算隐晦的询问,意有所指自然说的是带回了五皇子府的人,二皇子眸色漠然,浅淡的给了句敷衍。 “天热,能有什么意思。” 寥寥两句言语自然不能叫赞丽完成目的。 她也无意在这偏厅久待,顺而望向下人方才端上来的清茶。 想着象征性的抿上一口,便再开口主动提及到府内转转,看看二皇子府内有无什么动静。 结果她的指尖刚触到茶盏边缘,已经淡漠看了那杯茶好一会儿的皇子突然就沉下了脸。 “换掉!” 声量沉郁在安静的厅内显得十分暴躁,惊的赞丽都满脸诧异,都还没反应过来。 边上守着伺候的下人就噗通跪倒,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主子饶命!是奴才疏忽!” 而后在二皇子隐含怒火的注视下慌里慌张的起身奔到了赞丽跟前,叫赞丽下意识闪躲了些许。 下人惊惶开始告罪。 “公主恕罪!奴这就换新的!” 之后便哆哆嗦嗦的在赞丽难懂的注视下,将那杯沿沾着零星一点茶叶的清茶慌乱端了起来。 却因着太过紧张手没攥稳,洒了两滴茶水在桌上。 那端茶的下人逃命似的退下,后又紧接着擦肩而来另一个下人。 同样慌里慌张的攥着手里的干净帕子,二话不说开始擦拭桌子上的水滴。 水滴擦拭是要晕开湿一片,所以就显得与旁侧其他地方颜色不相同,甚至还显得边上都脏了些。 所以那下人根本不是抹掉水渍就走,而是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过于认真的挥着膀子擦个没完。 将那四方四正的个桌子从头擦到尾,边边角角都没放过。 这家伙那大扫除的气势都给萧争看呆了,搂着房梁跟个震惊宝宝似的。 眼看着在赞丽从一开始的惊诧到拧眉躲避那下人大幅度的动作。 最后下人好不容易擦干净了桌子面和四个角,干脆蹲下身开始蹭桌子腿儿。 这一矮身不要紧,发现不仅桌子脏啊椅子也脏啊! 哎呀呵这要让殿下怪罪还了得,锲而不舍的从表面擦到了缝隙里,够不着干脆还直接跪到了地上。 脸都快贴到了赞丽纤薄的裙摆上,看上去是着急擦拭浮灰。 可远近一看这哪里像话! 即刻赞丽就腾的站起身躲退开了两步外,脸上的怒火与羞愤呼之欲出。 “二殿下!” “公主大人大量身份贵重,别跟这没规矩的奴才一般见识。” 赞丽脱口的质问即刻恰好被迈进殿门的南卫打断,就如前几日在府门口告罪一般谦恭有礼,不卑不亢。 第505章 继而呵斥跪在地上的下人。 “没规矩的东西!下去!” 当着皇子的面南卫声量沉的吓人,根本就不怕主子听见会怪罪。 二皇子真似毫不在意的依旧端坐在主位,随性托起了手边那洁净透亮的清茶,不疾不徐的拂了拂上头些许的热气。 甚至还有功夫侧过视线朝房梁角落扫了一眼,见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才浅饮了口茶水。 见下人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也没任何神色变化。 淡漠听着南卫兀自朝着已经满腔怒意的赞丽解释。 “实在对不住公主,这下人属下这便严惩,怎能将不妥当的茶水端到主子跟前!明知殿下见不得!” 只南卫那变脸似的,说唬人就唬人说软下语气转换的毫无痕迹,小声解释道。 “之前说过,殿下喜净,您海涵。” 演技简直出神入化,说这种歪理腰板直到都让萧争心生佩服,也让他根本就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还是演的。 不得不感叹,哎呀我靠。 蓝长忆这洁癖可忒严重了,这不行这是病啊! 虽然眼见着就是用这种说起来荒唐理由,堵的赞丽怒火已经即将压制不住,却抓不住个问罪由头。 毕竟二皇子这副行径,人尽皆知不是一时半刻编出来的。 直至这场闹剧收了场,萧争自始至终都没发出半点声音,老老实实的搂着房梁盯着空荡的偏厅发愣。 安静到东卫都生怕他是不是又毒性复发了,拍了萧争肩膀一下刚想问。 萧争就跟突然被惊醒了似的。 撒开柱子扑簌簌就从房梁上飞了下去,刚好飘了两步到了赞丽方才坐的椅子前。 二话不说蹲下身朝里看,看那下人究竟擦了半天在擦什么。 可他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哪有明显的浮灰。 等东卫莫名其妙的将他拽起来询问。 “你钻底下看什么呢?” 就得到了萧争转回头瞪着大眼突然来了句。 “这是病!得治!” 一听他这话茬东卫就知道他指定是又要作妖! 紧着薅了两把,那也没薅的住窜的跟贼一样快的萧争,紧追在后头,他跑的嗓子眼里都堵了口气。 祖宗啊!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蓝长忆都很莫名其妙,究竟是什么让一个暗卫进了府里还不到三个时辰,就好似已经将整府上下全部拿捏了。 让他手下人一个接着一个都捧着护着那个愣东西。 连自已都不自觉的一忍再忍,换做平日别说纵着捣乱,恐怕早就隔着府墙就扔到了府外叫他自生自灭了。 最终蓝长忆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已欠了蓝慕瑾人情。 全部都是因为要还这个人情,才不得不护他个全须全尾还不能受了委屈。 这半日的功夫他似乎发愁了许多次,恍神间便察觉有股子疾风朝自已袭了过来,下意识侧身闪躲的及时。 转身眼神一凛,便看见萧争站在了自已对面。 什么话都还没说,张嘴就先跟他叫了个。 “二哥。” 第414章 你这茶叶过期了 “…………” 蓝长忆乍然听见这种称唤有种别扭之感,都忘了戒备,眼睁睁的看着萧争缓缓蹲在了地上。 伸开手掌在地上划拉了两下,沾了脏不拉几一手土。 这种跟三岁孩童一样幼稚的表现实在叫蓝长忆无法理解,眉头都拧到一处。 对他行径略显嫌恶的呵斥。 “你做什么!” 萧争又站了起来,一脸无害中又显得大义凛然,其中还隐约夹杂着点愧疚……但明显不多。 “二哥,我得先对不起你。” 说完以迅疾不及掩耳的飞速动作窜过去扯攥住了蓝长忆的手腕,把那满手心的土。 ……全抹蹭到了对方手心上。 还死按着来来回回搓了几下,一点都没浪费。 大概蓝长忆这么多年连做梦,他也没做过这种噩梦。 他盯着自已被攥住的手腕,盯着自已掌心被萧争蹭了满手的土。 甚至还因为手心有点潮汗完全沾的彻底,整个看起来磕碜的不行。 当下都忘了反抗,人几乎都快要窒息。 蓝长忆屏住了呼吸,抬起视线看向萧争,真的很想立马把他给掐死。 等东卫追过来的时候,看见眼前的场面也差点厥过去,就跟一盆子凉水从脑瓜顶淋了下去似的,拔凉。 殿下的脸色差的渗人。 殿下的牙都要咬碎了。 殿下气的眼里都发红。 殿下是不是要宰人! 然而东卫再害怕也不得不冲过去,将萧争捞甩到了自已身后,拉开了面对面两人危险至极的距离。 紧张到说话都结巴了。 “殿下……我我我我叫人端,端水洗……” 面前二殿下的眼神冷的让他舌头怎么都捋不直,就得话也跟临终遗言似的,感觉自已此刻就是在受凌迟。 剐一刀,剐一刀的。 在他神经紧绷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对面终于爆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把他捆起来——!” “……!” 东卫觉得自已碰见萧争多少是有点倒霉,此时恨不得立马能跟北卫换换。 他是给萧争捆上了,其实他也不愿意啊。 第506章 但是殿下生气了。 “小九啊,你说你怎么想的,我用脚趾头想也想不通你干什么要抓把土!” “我也不想捆你,但你可千万别怪我。” “我不捆你,殿下现在就得宰了我。” 萧争低头看了看自已身上绑了三圈绳子,其实东卫真的放水了。 明显就没真使多大劲儿勒,即便萧争被捆上了也根本没觉得自已被勒疼,更没被扔到哪去。 就,就捆在了椅子上。 并且一抬眼就能看见对面脸色阴沉的皇子。 他也眼见着蓝长忆就因为被自已蹭了一手土,洗手都不行! 手脏了把手洗干净了不就得了?! 他不。 萧争抿着嘴看着蓝长忆相对无言,因为对方直接又彻彻底底洗了个澡! ……又换了身衣裳。 二皇子此时身上着的身鸦青。 将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冷漠沉郁,也让萧争才刚记起来当初在天门湖游船上见到的蓝长忆。 当时蓝慕瑾还只是自已的主子,自已也仅仅是个连功夫都明白不过来的暗卫。 生性寡淡的二皇子就懒散的坐在古朴的游船之上。 乍一看就像从水底隐现的水神,淡漠到像是没有任何温度。 蓝长忆他是洁癖实在太严重了,光看那洗干净都还无处安放的指尖,就知道他整个人都还在难受着。 这是真洁癖,真的心理生理上都有洁癖。 草率了,不能这么对待他。 萧争安静看着都有了那么点内疚愧意……但还是不多。 “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这话丁点都没有认错的态度,看起来格外理直气壮。 攥着绳子打结的东卫听见就是手一哆嗦,那本来扯紧栓上的绳结就给松了。 先不说萧争直接伸手扯过去绳子半趴在了桌子上,只看二皇子那沉的吓人的脸色上都闪过了股子难解。 差点都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 自已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个混账东西蹲下去抓了一把土!他竟然说他,不!是!故!意!的——! 究竟是怎么长了那么厚的脸皮和那么胡搅蛮缠的一张嘴!! 偏偏萧争可一点都没觉得自已在胡诌,反而神色认真满脸都挂着诚恳。 “我觉得你这是病,得治。” 东卫:……!!!!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这听上去就是在骂人的话给东卫吓的,撒了绳子就赶紧去捂萧争的嘴,啊啊啊啊手指头我手指头要保不住! 可捆人的绳子末端根本还没系紧。 萧争的嘴是捂上了,他只扭动了两下抽出自已的手。 攥着绳子末端。 ……就又将东卫的手扒拉开,迅速又蹦出句他觉得十分有道理的话。 “我看你是个好人才管你!你这毛病要是不治将来娶个媳妇还不让人家……” “呜……” “……” “……起开起开干什么……你还不让人家钻你被窝了?!” 蓝长忆“………………” 寂静了好一会儿,蓝长忆感觉自已的拳头硬了。 突然不想现在还蓝慕瑾人情,哪怕往后对方让自已将手里的优势全部让出来。 他这会儿,都想给萧争打死。 跟刀子一样的眼神太危险,萧争看出来了自已恐怕要倒霉,缩回视线滴溜溜开始寻摸理由。 恰好看见桌子上清澈见底还在冒烟儿的茶水,脑瓜子立刻就闪了光。 “你这茶叶过期了!” 蓝长忆“……” 东卫:……??? 逮着机会萧争开始表演胡说八道,戳了戳茶杯一本正经。 “刚泡上茶叶就沉底!说不定是你府里下人生怕你挑毛病怪罪,给一包茶叶早都泡过!” “端你跟前的那都是,都是二手的!” 一大套胡诌其实也是他琢磨着说的,脑细胞转的飞快顺嘴就朝着东卫索要。 “你看你还不信!快去拿!去拿茶叶拿过来看看!” “不信你现泡一杯,看看是不是先得飘着?” 被他给说的,东卫满脸都是茫然,懵里懵圈的看向二殿下竟然没有开口呵斥萧争,还以为真是觉得萧争说的有道理。 二话没问撒腿就跑了。 第415章 你脏了也是你 只剩了二皇子跟萧争坐在庭院树荫下,眼瞪眼。 东卫轻功不凡,转瞬的功夫还真拿来了一包打开的茶叶。 蓝长忆无语至极的瞟了他一眼,竟然对这俩傻子的默契度无话可说。 不管二皇子是个什么神色,萧争嗖一下子将茶叶抓过来就用手掏。 讲究不了一点。 眼睁睁的看着萧争就用他那抓了土都还没洗的手,掏进那包上好清茶的纸包里捏出了一撮茶叶。 那包茶叶算是不能要了。 在萧争捻着手指将茶叶散进眼前茶水里时。 这杯茶也不能要了。 浓烈的日光早已经不知何时悄然西斜,庭院树影拉的冗长,萧争就趴在那长长的树影之下,举着手臂跪在椅子上。 翘起来的脚探出了阴影之外,被散去闷热的夕阳铺上了薄薄一层金黄。 “你看!” 已经被气的闭上眼的蓝长忆根本不想理他,却生怕对方伸手拉扯自已,蓦地睁开了眼。 第507章 “非常给面子”的快速扫了眼桌上已经被扔了一堆茶叶的杯盏。 更是被漂浮在水面的那些角度各异的茶叶给看的膈应。 膈应坏了。 “你倒是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不行就端走!” “你要不看这山可马上塌了,水面上漂的那个小船儿也要翻。” 果不其然萧争的胡说八道总是能成功吸引注意力,蓝长忆拧着眉头下意识望向他的手指尖指向的方向。 ……还是那杯茶水。 但萧争可没等他再别开眼,就用那还沾着茶叶沫子的手指头轻轻点过去。 “这像不像个山。” 顺着萧争圆圆的指甲盖看去,他指的就是杯里聚成一团还飘在面上的茶叶,被他抖落时堆积到了一块,茶叶尖尖朝上聚拢着。 倒真的很像一座小山。 “哎,这是山,这是湖,依山傍水看着可真像外头藏在峰峦里的江湖。” 二皇子的生母是江湖人,人尽皆知。 萧争也知道。 所以他就是故意耍了心眼子,见对方果然没再别开眼反而看的走神,就慢悠悠的开始“催眠”。 “你看这小船儿啊,晃晃荡荡肯定是遇上了风雨。” “是什么让它刮风下雨还出来溜达?” “肯定是它也觉得,这山一会儿要塌。” 听到这句胡说八道二皇子才反应过来,萧争这是在调侃自已。 抬眸瞪过去却对上了一双突然认真起来的大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了胡闹,也没有任何狡黠,看起来显出了之前都没有诚挚。 “茶里有山水,飘的落的都不要浪费。” “身上有灰尘,那是世间给的痕迹,干净脏污,香香臭臭反反复复,那才能证明你来过。” “二哥,你脏了也是你。” 突如其来的一套大道理都给东卫听的一愣一愣的,收回神看向主子。 发现二殿下蓦然已经别开了视线,好似是在看树影晃动的末梢。 只留给了萧争一个侧脸。 树影子连同树下的人的影子,都被夕阳拉的冗长。 萧争趴在桌子上探头的影子尤为高大,正仰起脸冲向了府门的方向,影子的嘴一张一合。 人也嘟囔出了声。 “蓝慕瑾什么时候回来。” 二皇子顺而也看了过去,望着清净无声的府门石板路晃了阵神,收回思绪便起了身。 “给他找处住下。” 天黑之前北卫南卫都回了府,并没有将萧争安排到自已住的地方,有心选了个还算清净又离的不太远的屋子。 就刚好夹在了暗卫住处与皇子寝殿的中间,方便不时看看萧争会不会睡着睡着丢没了影。 反正萧争望眼欲穿的盯着府门看到天色都暗了,也没将蓝慕瑾给盼来。 他心里怎么会不知道蓝慕瑾不可能今日回城,先说时日不到,算起来路途来回都没多大空余。 再者天都黑了,城门也关了。 让萧争意外的是,蓝长忆用晚膳时竟然让北卫过来叫了自已。 自然北卫东卫乃至守在外殿的南卫比萧争还诧异,毕竟殿下之前十分厌烦与人接触,何况还是坐一块用膳。 ……虽然是坐了个面对面拉的距离老远。 若是个别人能得此待遇,恐怕受宠若惊恨不得给自已端起来。 可惜这种心思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萧争的脑子里,反而眉眼带笑还提了个要求。 “有甜味儿点心吗?” 东卫:……五皇子府的人都这么勇,难怪暗八都不爱搭理我。 但萧争的勇,远远还是超出了东卫的预料,他是自已坐桌子边还不行,还伸手招呼他也坐下。 “你不吃饭吗?” 接着又询问脸色都在发木的南卫。 “你们都不吃饭吗?” 南卫心说要不是得看着你在这别出状况,我们此时还在门槛外头。 诡异尴尬的气氛最终被二皇子开口给打破了,他看向南卫随口吩咐道。 “城西客栈盯着些,那女人还会与蓝羽尘联系。” “若是对方手下人有什么异常不准发生冲突,硬碰上得不到好处。” 依照那番国壮汉出现的短暂失神,定然是与三皇子府那两个发狂的暗卫一般无二。 只是蓝长忆猜测着三皇子定然耍了心计留了手。 恐怕是将药效减了半。 这才使得那壮汉当刻失神也被伤的恢复了神智。 听得寥寥几句言语萧争立马就意会过来,当初与番公主合谋陷害蓝慕瑾的真的就是三皇子,手下暗卫攻势狠厉不止痛痒。 果真也是用了药物。 念及此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啪嗒”撂了筷子开始从自已身上掏。 周围几人疑惑的看着萧争在自已身上翻找,萧争也是因为洗澡之后换了衣衫,随身物品都是慌张塞了塞。 所以他朝外掏时同时掏出了一大堆东西。 蒙面的黑巾,他解下来的腕弩。 攥在手里拉拉扯扯都绕到了一块,叮叮咣咣其中还有个小木牌。 萧争站起来将所有东西都放到了桌子上,开始糊里糊涂的拆,翻了半天才从里头抠出个瓷白小药瓶。 将东西划拉划拉就送到了二皇子面前。 “要不说我都没想起来,上次白先生不是研究了那个粉末,这是有缓解效果的解药。” 第508章 “我只带身上了一份,里头是小药丸留你们分分。” “万一哪日再遇上耍阴招子的,兴许还能管点用处。” 第416章 平安 其余暗卫已经习惯了二皇子不主动伸手接触东西。 所以北卫上前顺手就将那小药瓶接在了手里,朝着萧争眉眼弯弯笑的柔和。 “谢了小九。” 有北卫将解药取过去,二皇子便没有再说话,低下视线看向了萧争划拉了一堆乱七八糟。 都没从中捕捉到腕弩,反而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打磨平滑的小木牌。 他伸手过去想看看上头的字迹是什么,却再次在即将触碰到前下意识缩回了指尖。 让萧争瞧见了挑了挑眉梢,分外大方的提溜起自已的护身符就塞进了他手里。 “你看看呗,这是小兔崽子给我做的护身符。” ……兔崽子? 蓝长忆“……” 虽然对萧争满口脏话十分无语,那木牌都塞手里了蓝长忆还是没撒手扔出去,就抖了下指节撩动了下。 看着上头篆刻的“平安”,没说话。 夜深,鲜有的皇子未在休息之前备水沐浴。 反正萧争是捣了半天乱最后还是毫发无损,也没挨骂,也没挨揍。 除了换了个地方睡觉,没有熟悉的气味他有点睡不着,就那么扯着同样平滑的锦被缎面捻,把边上空的地方划拉的乱乱腾腾。 就好像有人待过的痕迹。 而皇子寝殿的灯盏久未熄灭,守在寝殿院门处的南卫盯着窗框摇曳的烛火光亮,没有瞥见任何出现的影子。 或许殿下还在看书。 蓝长忆身着纤薄的里衣,坐在床栏旁,手中攥着自已刚褪下的外衫。 外衫是落了地的,是他又拾起了。 衣衫下摆上沾着丁点不易察觉的灰尘,他伸手过去指尖直接触到了那平日里抵触的尘埃上,看着蟒袍纹路在灯盏晃照下浮着浅淡的雾光。 也能清晰看见渺小的灰尘附着在表面。 抹进指间捻了捻,是他想象中记忆中的生涩,就像他儿时站到了那梁上悬挂的尸体下朝上望。 妄图将尸体托举下来时,却因为个子矮攥着嬷嬷鞋底蹭的泥土。 但是不一样,嬷嬷鞋底的泥土是潮湿的,黏腻沾裹在他的手里蹭都蹭不干净。 此刻指尖的土是干燥的,是轻飘飘的,没有那么沉重,他将那看不见的灰尘收进了手心。 “平安。” 并未让南卫担忧太久,寝殿里的灯盏昏暗了下去。 一切都如同往日般平静安稳。 第二日天才刚亮,萧争就被敲门声给惊醒了,梦做到一半还没薅住蓝慕瑾的衣料,整个人都惊的弹射了起来。 盯着紧闭的房门呆愣了半晌,门外就响起了东卫的询问。 “小九,你醒了吗?” 萧争:……本来没醒,现在醒了。 应了声东卫就推门进了房内,看见萧争盘坐在床边上,驼着背,两眼无神。 压根好似没看出来对方的苦大仇深,整个人都乐呵呵显得异常殷勤,凑过去有种哄孩子的既视感。 “先漱漱口,我给你带了包子吃。” 萧争看见包子倒是没那么犯愁了,抻了抻胳膊腿就蹭下床活跃了起来,压根不知道东卫大早晨独自来送早饭是存了什么小心思。 以至于俩人坐在桌子边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小九,你们在五殿下府里都是这么活跃吗?” “五殿下从来不生气吗?” 萧争咬着包子张嘴就开始显摆,压根也不管东卫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五殿下?脾气可好,要包子给包子,要银子给银子,每顿饭都给一碟点心。” “甜的,可甜了。” 东卫心头挺疑惑,但也没多问,即便驴唇俩人不对马嘴,也不影响他旁敲侧击的将话题引到了暗八身上。 “那,小八为什么不爱说话?” 嘿纵使萧争那话头从来就是张嘴就来,也突然被这个问题给问住。 暗八为什么不爱说话? 我哪知道。 但是他可不能承认自已跟哥们弟兄在一块好几年,竟然都不知道。 当下发挥了自已独特的聪明睿智,又是一套胡说八道。 “他,他不是不爱说话。” “他只是不爱跟讨厌的人说废话。” 东卫:……!!! 这一下子给东卫唠嗑唠慌了,闹半天暗八压根就不是不爱说话,他他他那真是讨厌我?! “那,那他讨厌什么样的人?” 萧争就嚼着嘴里的包子盯着东卫那跟踩了尾巴的惊慌脸色,想起来每次暗十较劲都能被暗八给薅回来。 俩人不是暗十在暴躁,就是暗八在瞪暗十。 顿了有个十几秒,他才蹦出句。 “他讨厌脾气大的。” 东卫:…… 突然东卫就在萧争异常认真的注视下,感觉自已凭空矮了一头,整个人都显得有点蔫吧。 掩饰不住的可怜巴巴,有了点失魂落魄的劲儿。 蓦然萧争突然就给看懂了,卧槽哎呀卧槽??! 这小子踏马的是在觊觎我兄弟!!! 都没等萧争想法子给他怼回去,北卫就迈进了门,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第509章 看见东卫蔫蔫巴巴的已经在屋里,都不用细想这人他脑子里是怎么个想法,再看那失落的傻德行指定是没占上好处。 当下揶揄的轻笑了一声,将粥碗放在桌上,推到萧争眼前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大眼。 连个弯儿都没打算拐,开口就直白的一批。 “小九,小十想我了吗?” 东卫:……???! 答案没得到,只得到萧争瞪着他起了股子敌意,垂眼看了看面前的粥碗,一把推开扭头就走。 俩臭不要脸!一个觊觎我暗八,一个垂涎我暗十! 美的你们!! 他是手里仅剩的半个包子一股脑的捅进了嘴里,嗖嗖嗖气愤的跑的飞快,跑着跑着就有点想不通。 暗八那个不讲情面的都不搭理人的,他被看上那好歹也能算东卫稀罕冷酷那一款。 是吧,越甩脸色越吸引人。 那暗十那个说打死谁就打死谁的德行,他长得再好看,那也忒扎手了点! 这北卫,他是不是有受虐癖好。 越挨揍越往前凑,他还稀罕家暴那一款呗!? 倒不是萧争想阻碍什么感情线,主要在他心里虽然二皇子与蓝慕瑾此时还在合作,但不能保证往后都没有矛盾。 夺位,最终也只能有一人胜出。 真正如果两人都赢到了最后,那也就大有可能两人还要成了对立面。 到时候如若两府的暗卫有了过多的牵扯,恐怕暗八暗十都得心里难过,萧争不想阻碍,也不想掺和。 他不想亲自造成什么结果,让自已兄弟为难。 第417章 当面制冰 天气仿似越来越干燥,天亮没多久那日头就开始浓烈,显得比萧争在现代时那酷暑天儿也好不到哪去。 如今已经是盛夏了,他不记得这个年代怎么数日子算节气,反正萧争猜着肯定是数伏天了。 跑出院子没多远他就感觉自已出了汗,心说这老天爷果真是要旱死谁。 这都多少时日了,愣是一滴雨都没下。 导致都才清晨就显得口干舌燥,要到了午时那都热的人头昏脑涨。 也不知蓝慕瑾有没有办法解决辖地作物浇灌,让百姓免受收成穷困。 大概还得要有些时日才能回来吧。 这才多久,只不过是因为自已太想他了,才过得显得尤其缓慢。 萧争立在原地犯愁愣神的功夫,东卫就追了过来,即便从萧争口中知晓了暗八的确是讨厌自已这种人。 ……那他还是不想就这么算了。 不就是脾气不好吗,我改,改还不行吗? “小九,其实我脾气挺好的。” 听见他说话萧争扭过头,就跟压根没闹气似的一样咧嘴笑的挺开心。 立马就忘了自已刚才还在心里嘀咕要离这俩人远点的想法。 同时,也压根没理东卫说的那个话茬。 “你去给我找点硝石。” 这会子那是萧争说什么是什么,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东卫都得仰头象征性的朝天上捞一捞。 还是再跟过来的北卫脑子还算清楚,心里知道萧争恐怕又要鼓捣什么幺蛾子,顺嘴问了句。 “你要硝石做什么?” 萧争瞪着他偏生就是卖关子,理所当然的揪着把柄威胁。 “我就不告诉你,你找不找吧。” 最后两人自然是任劳任怨,谁叫对方占了“好话权”呢,寻了硝石又寻盆啊碗的。 最后仨人就那么跟打杂卖货的似的叮叮咣咣到了二皇子面前。 那个叽里咣啷乱套的场面,让蓝长忆手中的匕首都想撒手朝那两个“听话”的扔过去。 这个祸头胡闹也就罢了,才过了一天几个暗卫都跟着一块添乱。 东卫自然还是有点发怵,毕竟他那个脾气谁也压不住,只有在主子面前就得将爪子给收起来。 现在能治住他的,还有暗八。 连带着萧争一块跟着都能给他欺负欺负。 对此北卫倒是一脸的坦然,根本就不担忧自已会被打死,只因为小九虽然脑袋瓜子比别人活络,同时也有足够多的小聪明。 该耍横的时候耍横,该服软的时候他绝对不较真。 “二哥。” 看吧,张嘴就能拿捏住。 萧争跟蓝长忆叫二哥这个事儿,东卫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也觉得好像这就应该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反正主子也没怪罪,那干脆就装作没听见得了。 相反对于萧争过于亲昵的称呼,蓝长忆心里跟明镜似的明白是怎么个缘由。 并且早先就猜出了萧争对于蓝慕瑾来说实在不一般。 早已经不是个暗卫了。 原来那断袖传言,竟真的不只是蓝慕瑾为了挡麻烦的幌子。 这也是他为何被祸头气的要死,也没有真的惩罚萧争的原因。 只要护着这个人,就足够能还了蓝慕瑾的恩情。 只要将萧争完完整整的护在府里,好生养着惯着,等蓝慕瑾回城全须全尾的将人还回去。 他们之间就能算是两清。 昨日他是这么想,也用想撇清这点恩惠当做纵容的借口,可一旦看见萧争每次上赶着凑到眼前。 做出与其他人截然相反的举动,不会因为身份和脸色而退避三舍。 第510章 就仿佛就是寻常人家早就相识的弟兄一样,毫无心理负担的跟自已叫“二哥”。 蓝长忆竟然觉得这愣冲冲的称呼,似乎有了那么点动听。 他觉得大概是自已太执拗的向往自由,向往那些侠肝义胆快意恩仇,鲜衣怒马时或许身旁也该有人这样称唤。 这才是人世间该有的样子。 但心里却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同,因为在萧争靠近过来之前。 他察觉。 自已竟然早已经在期盼对方能出现在眼前,甚至觉得如果眼前没出现个捣乱的人,会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所以,即便萧争俩手攥着俩碗立在了他两步之内,蓝长忆依旧眉眼淡淡没有半声呵斥。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朝着自已露出乐不可支的表情,信誓旦旦还放低了声音。 显出了那么点神秘劲儿。 “上次。” 就见萧争攥碗的手戳到了身后指向了北卫。 “上次他给你端回来的冰,是不是搁你眼前都化没了?” “再说,你指定是嫌脏,肯定连看都不稀罕看。” “天这么热我不得报答报答你救我?你放心,为了能证明端你眼前的东西的确是干净能吃的!我!” 说一半萧争就将手里俩空碗朝桌上一放,又招呼边上俩跟班把东西都拿过来。 “我就在你眼前让你看着,从头看到尾,确实不脏。” 眼见着面前干净空荡的桌子接二连三撂满了东西,蓝长忆动了动嘴唇,他想说他又没要嫌脏。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因为突然才领略过来萧争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看了看桌上的空盆和空碗,蓝长忆浅淡的眸子里趋显出了一丝惊讶,连同不知道他要干啥的另外两人。 也才意识过来萧争拿这些盆盆碗碗的还有一袋子硝石粉。 他居然是想变出冰块?! 似是压根都不在意边上人有多诧异,萧争兀自将盆碗筷子都摆的整齐。 自已坐在二皇子对面开始了那套能唬住人的骚操作。 哎这“戏法”可不是盖的,好歹暗十一当时已经真的怀疑萧争是神仙下凡。 差不点都要插香拜个头了。 在开始之前,他也是真心不想让蓝长忆嫌弃,所以又将那些已经用清水洗干净的盆和碗都又擦拭了一遍。 然后提了一壶是晾好的干净的水,和一桶从井里直接打上来的井水。 开口做了很细致的解释。 “这是井水,但是这是拿来用的,放心我不让你喝。” “壶里的才是饮用水,你看着我可倒碗里了没倒盆里!” 第418章 你是天上哪个宫里掉下来的 之后反复的过程萧争做起来已经十分熟悉。 在盆里倒了凉水,然后抖落了大概适量的硝石粉缓慢的加入了水中。 提了两根筷子开始不断地搅拌。 “你俩过来看着!等我不在这了,这事儿就是你俩该做。” 就在蓝长忆沉默无言的默许下,俩人也凑在左右好奇的看着这略显枯燥的动作。 确实这过程显得有些无聊,耐不住有个能让人震惊的结果,谁不想看看是怎么凭空就能在酷暑天变出冰块来。 好在此时外头闷热,正厅里还算是有些许的凉意。 要不然萧争就算搅和半天也大有可能成不了,搅和了半天萧争手贴在那个铜盆外面感受了一下温度,继而又开始继续缓慢加入硝石粉。 虽然没有称重测量,不过好在盆里的水也并不是用来食用。 就那么反反复复加了搅拌,搅拌又试探温度,在他明确感受到冰凉时,才将盛了清水的碗放进了盆里。 刚好盆里的水并不能没过碗沿,两部分水没有掺和到一处。 后搅拌的过程中,东卫都震惊的瞪着眼凑了过去,不可置信的看着盆里竟然出现了小冰碴。 那些冰晶就越来越明显,最后在终于显出那么些粘稠的时候,萧争也不再搅和。 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等着里头的冰沙冷却。 冰晶凝固,连同那个搁置在里头的碗也跟着冻上了,等了许久,却谁也不觉得久。 蓝长忆亲眼看着萧争将那个已经结了冰的碗端了出来,用勺子敲敲打打展示在我自已眼前,有那么点傲娇的请功劳。 “看看,这可是亲眼看着成的,你不能再嫌弃了吧?” “哎谁也不说话也不知道夸夸我!” 在自家府里这套操作能众星捧月,能让暗十一给自已当成神仙供起来。 在这,这几个人谁踏马也不吱声。 没劲,受挫,靠。 事实上哪是别人不给面子,实在是这年代看见这种凭空能变出来这个季节没有的东西,几乎就能让人觉得这恐怕就是法术。 本以为是五皇子府有冰窖,结果那冰块是眼前人这么倒腾出来的。 这换谁谁不懵。 还得说都是见过大风浪大世面的人,没有当场发出什么失态的行径。 二皇子垂眼盯着面前的冰碗恍神。 东卫就忍不住伸出个手指头过去,在那一盆冰碴子里戳了戳。 在指尖真正的触碰到实物,叫他的指腹都被冰的发木,才跟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看向萧争的眼神都难懂了。 “小九……你是天上哪个宫里掉下来的。” 第511章 萧争:……神他妈掉下来的,好歹暗十一还说是飞下来的呢。 一言未发的北卫收回视线没跟那盆冰较真,默默看向了始终没有什么反应的二殿下。 蓝长忆已经盯了那碗冰半晌,在边缘都已经融化的势头时,突然执起汤匙舀起了个冰碴。 想起了先前那已经快融化完全,花哨到一塌糊涂的那碗。 他当初也并没有认为那是蓝慕瑾特意吩咐带过来的,今日却有些意识到,或许眼前这个惯会捣乱的人当初也并不只是起了玩心。 也并不是顺手而为。 而是心里很希望自已能真正与蓝慕瑾站在同一方,去用一些小事来示好,努力想让蓝慕瑾能少一个仇敌吧。 他与蓝慕瑾,是真正相互的情分。 萧争被凑到眼前的东卫挤得急躁,心里突然起了点坏点子,顺手从盆里抓了块冰。 薅住东卫的后领子就塞了进去。 那冰块子就那么出溜一下子顺着衣服滑了进去,东卫冷不丁被他惊的下意识躲闪。 却也因为冰凉凉的东西已经从后脊背顺了下去,冻的毛孔渗凉,刺激到打了两个哆嗦。 闷热的劲儿一下子就没了,萧争嬉皮嬉皮乐的狡黠,转回头顺嘴朝对面人吐露。 “你瞅你暗卫这点出息!” 猝不及防蓝长忆也跟着他一块笑了,平日里冷硬的眉梢突然变的和缓,连同唇角都弯起了个明朗的小弧度。 倒把萧争给惊没反应了,看着对方就跟在看个陌生人似的。 好像认错了人。 东卫也不管身上的冰块化了有没有浸湿了衣裳,就任由那冰凉凉的触觉停留在后腰的地方。 呆愣愣看着主子好像没有当初那么严厉了。 感受到他过于直白的注视,蓝长忆眼神淡淡扫过去,将笑容敛的干干净净。 “将桌子上东西收了。” 这可就太恰巧了!恰巧东卫总想去捞盆里的冰,一听吩咐直接将盆收进了臂弯里,提起余下的硝石粉走的异常利索。 他走的倒是不拖泥带水,那桌子上还有剩下的筷子碗还有一滩水渍。 余下北卫只能尽心尽责将桌子收拾干净。 萧争还特意跟他捣乱,手指头抹着水印在桌面画圈圈。 北卫也不跟他闹,心里觉得自已这会儿还不能走,万一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没过一会儿,萧争略显无聊的戳了戳桌子上推给蓝长忆的那个冰碗,嘴里嘟囔着。 “白忙活半天,连嘴角都没沾。” 待他抬眼朝对方看过去时,蓝长忆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情,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总看着少了点冷漠。 他是不服不忿,却真得听到了句不大明显的夸赞。 “赏你甜味儿的点心。” 而后北卫就得到示意才离去,之后回来萧争就感觉自已的待遇又上升了起码得两个档次! 哎,手边上有好几叠好看的点心,还都是之前自已从来没见过的模样的。 只要他朝前一探身,就能够到点心盘子后边那盘应季水果。 反正蓝长忆自已也不吃,就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书,萧争见他眼神也不朝自已这边瞟,就薅了半杈葡萄塞北卫手里。 “你尝尝甜吗?”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找个人替自已试试酸不酸,要不可不敢下嘴。 奈何他总是玩儿心办好事,总能叫人承了他的情。 北卫本身也是因为喜欢暗十,所以也愿意去喜欢陪伴暗十身边的其他人。 如今与萧争相处了才不过一日。 倒真是有些体会到了为什么暗八暗十乃至五殿下,都满心袒护着暗九。 有些东西,真的难能可贵。 第419章 给你吧 折腾了半日一夜,又半日。 萧争已经从最开始的陌生再次成了个随便的样子,好似此时就身处在自家府里。 周围的人也愈加和善,与自已身边的兄弟没有悬殊的区别。 但即便他左手攥着点心,右手攥着苹果。 也依旧还是感觉有那么空虚和惆怅,闹腾会儿就不由自主的盯着府门的方向发呆,嘴里也就无意识再次念叨了句。 “蓝慕瑾,什么时候回来。” 就算他现在过的也很舒坦,没有危险没有太多的心事,可却总是消不下去那份思念。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显得安安静静,眉眼神情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孤独。 而如果有人打断他,萧争也立时就会将自已的愣神挥散一空,继续跳脱的张嘴扔出来一堆胡言乱语。 但是,蓝慕瑾。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都盼了好久你能出现眼前,来接我。 萧争走神时那个状态,叫蓝长忆看着就好像是个盼父母来拥的几岁孩童,有着深深的依赖和望眼欲穿。 盼的那个人,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二皇子府被暗地里的眼线包围,以看不见的府门分界将里面围成了铜墙铁壁,萧争在围墙里,没有危险没有不安。 也就好像蓝慕瑾为他层层叠叠设下的保障,和连入梦时都遮挡在外的身躯。 他的臂弯,他的亲吻。 原来让萧争早就如此欲罢不能了。 “蓝慕瑾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终于还是再次嘟囔出了声,那带着点思念带着点委屈的小小音量,就响在蓝长忆的身旁,让他竟然也蓦然觉得心里浅浅的泛了酸。 第512章 “你的刀,是他给你的?” 突然的询问才让萧争回了神,低头看了看放在膝头的两把弯刀,脸上才有了些发自内心的欢愉。 想着先前本来二皇子是要看来着,结果被自已一句话给恶心到了。 便主动将刀搁在了桌上朝对面推了过去,十分大方的分享给对方。 “我就在桌上画了个印儿,过了些日子都忘了这么回事,哎他就拿回了这两把弯刀。” “你知道这两把刀叫什么吗?” 萧争好似真的能将两把一模一样的刀分的清一般,手指点着底下那把介绍道。 “不短,给二哥打个招呼!” 然后用指甲盖叮叮敲了两下,那把刀就在桌面上砰砰碰撞了两下,跟真的给了回应似的让萧争立马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劲头。 又指着上头那把弹了弹。 “这是不长,它是不长,但是他又快又硬。” 蓝长忆:…………?! 那把刀刚好被萧争推的叮咣从另一边刀上滑了下去,朝蓝长忆这边出溜了一段。 而后萧争紧接着跟出来的话才让他那个即将失控的表情硬生生忍了回去。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造出来的,又硬又锋利,我出府时着急提着带来的,本来是有两个同样材质的刀鞘。” “那刀鞘外头还包裹着一层软皮面,既不会在动作的时候发出声响,摸起来也不凉。” 也只有蓝慕瑾能事无巨细将关于他的所有事,都想的周到。 蓝长忆:…… “你不说我都忘了!” 冷不丁他又提了声调,兴冲冲带着兴奋的又朝前凑,在二皇子巍然不动的盯着萧争靠近过来的莫名情绪中。 又用话茬打破了平静的气氛。 “我头回看见你,在船上!你那个甩匕首的绝技!” “不撒谎当时我觉得你是在装比!” 虽然蓝长忆听不懂“装比”是什么意思,但是明晃晃那也绝对不是个好话,但是萧争并没有刻意去掩饰眼底的钦佩。 那还是这不到两日间,头回在他眼里看见有了丁点的崇敬神色。 只那么一丁点,就让蓝长忆腾起的那一点点酸意也消失殆尽了,跟着发出了短促的一声轻笑。 而后萧争就看着他从腰封一侧摘取,与那润色的玉佩悬挂在一处的,就是一把柄鞘繁复的小匕首。 说繁复,却也并没有镶嵌什么珠翠,而是有着古朴而肃静的纹路层层缠绕。 就仿佛也有个古老的故事连同岁月,都渗进了其中的缝隙中。 萧争之前确实很喜欢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东西,但凭空就感觉这并不眨眼的小匕首也很贵重。 或许,是因为长得像个古董吧。 随着蓝长忆将鞘捻开,那看起来敦实厚重的刃锋就悄无声息的从其中脱落。 好似也像蓝长忆这个人一样,看起来叫人敬而远之,却存活的无声无息。 他抬眸盯了萧争一眼,见对方果然是有几分兴致的,浅浅提醒了一声。 “看着。” 萧争:……我看着呢就在看着呢。 捏攥刃柄的手指骨节分明,紧绷的力道使得蓝长忆手背都跟着浮现了清晰的线条,在萧争瞪着眼微皱眉头时。 “嘭”一声就弹开了,那小巧的匕首裹挟着两分内力快速旋转开。 在蓝长忆的指尖晃的花了眼,叫萧争总觉得恐怕是快要削破手指,却自始至终都未伤分毫。 手指是,眉眼也是,松缓的没有多少在意。 游刃有余的程度真是让他再次给开了眼,也存了那么点跃跃欲试,蓝长忆抬眼就看见他半张着嘴探过来紧盯。 自然也能猜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 “砰”一声,方才还晃的捉不见影的匕首停了下来,给萧争吓一哆嗦还以为砍骨头上了! “哎卧槽!!” 确定对方的五个手指头还都完整的长在上头,他还缩着脖子缓下口气,心说你这人! ……闹半天还是个显眼包。 萧争搓着脸蛋偷偷自掐人中的时候,蓝长忆已经将静止的匕首攥在了手心,用大拇指轻轻摩挲过了柄处的纹路。 将那把一直带在身上的匕首,收进鞘里。 搁在桌上。 推到了对面去。 “给你吧。” 仨字就跟闹钟似的让萧争冷不丁把捂着的脸扭过去,将不可置信的神色都展示的淋漓尽致。 眼神里的震惊,略不在一个水平线的眉梢。 还有嘴唇上头被掐出来的红印子。 “给我?” “给我了?” 说出来是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的,他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随之蓝长忆的手就从匕首上挪开了。 就是那种,心甘情愿的放手。 第420章 交换 他是给的痛快,可萧争竟然有点不敢拿。 怎么就感觉有了点横刀夺爱的错觉,虽然这匕首看起来也并不是价值连城的样子。 但等萧争想往回推拒的时候,对面人就开口嘱咐道。 “不要效仿我,你手指头会少。” 萧争:…… 沉默了半晌,最终萧争还是没说拒绝的话,因为蓝长忆跟自已说话时,像蓝慕瑾一样,是皇子却没再自称本殿。 这让他感觉到了真正的接受,那是不是说明,往后这兄弟二人最终不会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第513章 “那我可拿走了你别后悔心疼。” 可是萧争也不想平白拿了对方的东西,这会让自已总觉得是欠了情分,所以他连个犹豫都没有,就把栓腕子上的暗器给解了下来。 “那我跟你换,省的到时候你翻脸找后账。” 他是把腕弩放在了蓝长忆的眼前,见他看着没说话又补了一句。 “这个可不能洗,你嫌脏我也没办法,洗了万一生锈万一不好使呢!” 蓝长忆并没有嫌弃从他手腕上摘下来的东西不干净。 这么多年那些自认为脏浊的人或物,都是自已心里的阴暗在作祟而已。 “这就是你保命的东西,不然你此时恐怕已经在宫里。” 北卫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夙夜的存在,而如此出神入化的隐匿功夫和深厚的内力,若叫蓝长忆去猜。 那只能是宫里的。 “摘下来,你就不怕再遇到危险。” 对此萧争还真一点都不担心,反正这东西从造出来一个开始,就接连不断能做出无数个。 再说。 “反正蓝慕瑾会来接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我有不了危险。” 蓝长忆听他这好似炫耀的言语立刻就收敛了视线,没接茬。 既而他就想将之系在自已手腕上,以证明他并没有嫌弃之情。 单手不好捆绑,所以萧争又探过手去像给暗十二捆绑时那样。 十分热心肠的给他打了两个挺丑的死结。 …… 午后阳光不浓烈了,萧争满心思念的心思倒是因为绕圈指点腕弩,全部给岔了个完全。 同时也有点沮丧,是因为他本来揣着想当个师父的劲头,却发现眼前这家伙跟暗十一那样的。 压根就不用怎么教。 而自始至终,蓝长忆都从未询问半句关于萧争会制冰又会鼓捣暗器。 直至夕阳的光线已经被府墙遮挡在外,天门湖附近突然就起了汹涌的波涛,在夜幕降临之前动静犹如万马奔腾。 由远及近席卷而来。 没有片刻的功夫二皇子府周围打杀阵阵,那翻起的惊涛骇浪再次震动了皇城。 府内东南北三大暗卫带领府中侍卫军三面迎敌,就连被勒令养伤的西卫都按捺不住出现在了前院,在看见二殿下趁着闷热褪下在院中乘凉时。 西卫想请命出府的话茬就哽在了喉头。 只看着二皇子依旧还是一身鸦青,被仅剩的黄昏微光拂去了些许的寒凉,随性到仿佛根本没听见府外即将破门而入的动静。 “主子……” 坐在旁边屁股跟扎了针似的沉淀不下去的萧争被声音吸引,扭过头就对上了西卫那略显苍白的脸庞。 霎时就感觉有点懵。 “哎?” “哎你刚才不是出府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差不点都让他心里一咯噔,下意识还以为东卫真的在外头被误伤砍死。 玄学萦绕魂儿回来了! 被猛然吼了一嗓子的西卫拧着眉头没回应,他是知道府里有个五皇子府暗卫。 但因着并没有见面还是被这种一惊一乍的问候方式给诧异住。 若是之前他定然是横眉冷对,可却又觉得这种跳脱没有规矩的性子很像自已哥哥。 所以也仅仅是眉目浅淡,显得有点生疏。 就是这种好像凭空就绝交了似的脸色,让萧争憋不住都给毛了,真是气的不行。 “方才还哥俩好!才多大功夫你就翻脸不认得老子!” 干嘛呢! 向暗八学习呢?! 眼睁睁的看着萧争认错人的糊涂劲儿,二皇子硬是压了好一会儿都没去提醒。 就看着俩人一个闹气一个犯懵。 最后实在是聒噪不行,才将桌子上弯刀旋转了半圈,捏着刀尖用刀柄戳了戳萧争。 “这是白神医先前救回来的命。” …… 萧争再次秒变惊奇宝宝,抻着脖子毫不避讳的朝人脸上瞧,这才反应过来噗嗤噗嗤捂着脸乐。 闹半天是哥俩。 还是双胞胎哎呀,有点稀奇。 他乐的真跟害臊似的,叫西卫站在那儿都有点不知所措。 好像自已这张脸怎么就见不得人了似的。 好在就在他不知是该老老实实回去合适。 还是再张嘴想去府外看看时,主子淡淡朝他发了话。 “你来了就去将府门防守卸了吧。” 西卫:……??? 本来想出去拼命的西卫就迈着犹豫难解的步伐,慢慢腾腾的朝着府门去了,直到刚将最后的防守松懈下去。 几乎是即刻,五皇子就裹挟着汹涌浓厚的内力冲开了府门。 满身杀意的到了眼前,西卫思绪更加的迟疑了,知晓的分明。 眼前的皇子是舍下情分救了自已一命的人。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与这道迅风擦肩而过。 就那么杀气凛冽的一道影子,在绕过高耸的府门萧墙之后,就好似是蜕变了般,腾腾杀意顺时就替换成了焦急。 一路飞带掠冲进了府里。 府外还是乱腾一片,萧争等的实在焦躁,开始讨人嫌的不服不忿。 “你叫他们守的那么严实做什么!都这老半天了还不快点啊啊放进来,快把你五弟放进来……” 第514章 咋咋呼呼的劲头起了一半,蓝长忆突然就有种绷不住的心情,抬手就照他后脑勺拍了过去。 拍的萧争脑袋身子都朝前扑了一下子,嚷嚷的动静也戛然而止。 “我开门将人放进来?莫不是叫府外的眼睛盯着还要八抬大轿给你送出去更风光!” 萧争被他怼的哑口无言,撇着嘴角压了半天,半天还是没压住。 扭回视线头回怒瞪蓝长忆,没几秒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什么。 闹气的情绪一下就没了。 秉持着气死人不偿命的中心思想,气定神闲的提醒道。 “我十天没洗头。” 蓝长忆:…… 第421章 接走 萧争洗没洗头他不知道。 反正那抓挠着想朝外跑,想立马见到蓝慕瑾的心情他是真真切切的能感受到。 不知怎么想的,他捏起桌上的点心伸手就戳到了萧争的嘴边上。 “安静点。” 以至于蓝慕瑾好似阵风一样出现在两人视线里时,看见的就是这么幅场景。 萧争盘腿坐在椅子上,二皇子拿着块点心探身还喂了过去,萧争猛甩了几下脑袋噗噗了几下子。 好像平日里跟自已耍脾气的时候一样。 任性,不讲理,也不见外。 “阿争。” 浅浅的一声就仿佛响在萧争心头的天籁之音。 顿时撩拨的他整个脑子的神经都在雀跃,转回视线就是一双惊喜到无以复加的大眼。 和同时叽里咣啷蹭下去,奔过来的慌张奔过来的忙乱。 “蓝慕瑾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整个场面就像是一只许久没见到狗主子的崽儿,撒着欢儿,摇着无形看不见的尾巴尖儿。 疯了似的连蹦带窜扑了过去。 都没等萧争张开双臂抱过去,蓝慕瑾紧迎上几步一把就将人搂进了自已怀里。 就当着西卫和二皇子的面,没有丝毫想要掩饰,连抱带勒的将萧争托着屁股挂在了自已身上。 攥着他的侧腰绷着劲,也不管萧争蹭了自已一身点心渣滓。 萧争就是那么糊里糊涂就上了天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已已经整个攀在了蓝慕瑾的身上,俩人黏在一起似的分不开。 这行径多少还是让萧争有点担忧。 “先撒手,你二哥还看着呢!” 撒手,蓝慕瑾怎么可能撒的了手。 这些时日他每刻都漫长又煎熬,日日夜夜不敢松懈才堪堪将进度赶到了最快。 回城更是几乎不眠不休,就是为了能早点见到阿争。 闻听萧争被引出府,心中又全是无尽的愧疚后怕,不惜闹出与太子府那夜同样大的动静。 乍然见到心上人的当面,却看见萧争与二皇兄之间竟然已经熟络到了这种地步。 怎么可能撒手。 念及此,又搂紧了些。 两人暂分别又重逢,都紧抓着面前能看的见摸得着的触感,萧争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再次闻见了令他心安的味道。 那是一个人独有的味儿,是他已经离不开的味儿。 纵然还在别人眼前,依旧难舍难分,就在黄昏最后依稀的霞光映照下,为相思的情人镀上了浅淡的一层暖黄微光。 好似捆在一块的模样叫蓝长忆看在眼里,不知情绪的牵起了那么微小的一丁点唇角弧度。 也分不清是为他高兴,还是有些羡慕。 蓝慕瑾鼻尖蹭了萧争耳边好一会儿,发觉他的耳垂已经不似先前那样冰凉。 连捂在自已后颈上的手心都是温温热热,散发着暖暖的温度。 这些时日蓝慕瑾无时无刻都不在牵挂着,担心萧争没自已看着,会光脚踩地上,会无节制的捧着冰碗咯嘣咯嘣咬。 担心没有自已的看顾,萧争的手,脚,浑身上下都是冷冰冰。 可当他此刻发现对方身上的温度与自已想象的不一样,连日来心里的忧虑缓缓散尽。 安心比疑惑更多。 即便是稀罕到舍不得撒手,外头两府的侍卫军还在混乱闹腾着,如果耽搁的时辰太长恐怕又会惊动宫里来镇压。 打上门本就不是个好的选择,但蓝慕瑾根本没有功夫去思考。 只想用最迅速最快捷的方式,现在就见到阿争。 萧争自然是不想在这腻腻歪歪跟没骨头似的,在外头他还得要点面子,也给蓝慕瑾留点面子。 叫蓝长忆眼睁睁看着自已俩人搂搂抱抱的成什么体统。 所以他就扭巴扭巴出溜了下去,用指甲盖刮了刮蓝慕瑾的衣领,小声叨叨。 “你二哥待我很好,没骂我也没打我。” 这话说的,叫本就一言不发的蓝长忆无语的闭了闭眼,听在耳朵里压根就不像句正经的感激。 萧争不好好说话,蓝慕瑾攥着他的手腕朝前走近,对二皇子的感谢是由衷的。 “多谢二皇兄搭救照顾阿争,此时无奈闹出来的乱子也属实是我对不住皇兄,今日我先将阿争接走。” “情分往后再报答。” “阿争?” 而蓝长忆的视线却停留在那个终于开心起来的人脸上,看的萧争突然意识过来,解释道。 “我叫萧争。” 蓝长忆只知他是暗九,却自始至终都还没听过他的本名,听罢便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神色浅淡的回应道。 第515章 “本是为了还情分,你我两清。” 说完这话眼看着萧争瞪着眼有点惊恐。 蓝长忆就猜出来他那个脑子里,肯定是觉得自已往后会跟蓝慕瑾真正的敌对不休。 顿了几秒,补了一句。 “明面照旧。” 也就是说,两人在所有面前还是假装不和,私下里却也并没什么仇恨。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话已至此,两府算是已经达成了坦诚的和解。 或许是早就因为对方儿时也跟自已同样是孤独成长在宫墙内,蓝慕瑾本身对蓝长忆自来从未生出什么敌对感。 但以对方疏离冷淡的性子,能在此时还依旧愿意撑起这层合作关系。 蓝慕瑾并不觉得是因为番公主的缘由。 “那走吧。” 他垂下视线看了看萧争身上暗卫服上的麒麟纹路,眉梢缓缓低了下去。 那就当你抢我一个,我也抢你一个好了。 这种幼稚的想法让蓝长忆无语至极,根本就没理会这个话茬。 只叫人知会北卫南卫将场面再闹的混乱一些。 叫人分不清是哪方的人也就罢了。 待蓝慕瑾牵着萧争转身想走时,萧争却撒手跑了回去,嘴里喊着“我刀还没拿呢”。 到了近前提起弯刀就杵在了那儿,敲了两下刀身说道。 “不长不短,跟二哥再见。” 蓝慕瑾:……? 他不光让俩刀跟蓝长忆再见,还没忘将桌上的匕首揣到了身上,自已也显得郑重其事。 “再见,二哥。” 那一点不见外的态度和称呼让蓝慕瑾莫名就存了点憋闷,扯过还在扭头挥手的傻东西走的脚步生风。 萧争就跟个腿短被家长大步伐带着走的孩子似的。 颠儿颠儿的跟着跑了。 第422章 这就接走了? 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两人身影在眼前走远,消失。 蓝长忆忽然觉得,今日的温度随着天边晚霞消散也跟着变得微凉。 五皇子带侍卫军挑衅二皇子,期间的争端既动静明显,叫皇城人尽皆知,也短暂的好像昙花一现。 看起来只是因着前日二皇子出城将五皇子府的人给带了回去,才导致五皇子回城便立即发起了反击。 却还没等所有人观望出事件的走向,那矛盾就已经在宫里出动静前销声匿迹了。 人都道这恐怕是五皇子得了当初围太子府的教训,才提前适可而止。 具体也没人察觉出究竟有没有将那个重伤的暗卫带回去。 反正五皇子府平静的很,天门湖附近也没再起多少异常。 私下里倒真是叫人咂摸,看天子这次是会帮着向来偏向的五皇子,还是多照拂顶着和亲名头的二皇子几分。 二皇子府安稳到好似黄昏时什么都没发生过,与那降临的夜幕一同趋于静谧。 而府墙内,正厅燃着明亮的灯盏,蓝长忆就在那灯盏的光芒下捻动着书页的一角。 看似是在专注看着书里的内容,其实全部的关注点都在那忽明忽暗跳动的光影中。 皇子不说话,边上还围着几个不敢作声的暗卫。 直至似乎是被跳跃的影子晃累了,二皇子的视线才终于从书本上移开。 一抬眼,就对上了东卫紧盯的眼神。 “……” 东卫可不想出声来着,但又实在是没憋的住,见主子在看自已他就不由自主的秃噜出来了句。 “这就接走了?” 那个劲儿,哎呀那个劲儿。 简直就跟自已的崽儿送进幼儿园了似的,整个人杵在那都不知道自已脚尖该朝哪个方向。 接着北卫就跟了一句。 “五殿下回来的可真早。” …… 听的对面的南卫西卫都无语至极,人家接自已府里的人走,有你们俩什么事儿?! 不早就是应该接走吗? 等的不就是赶紧让他被接走。 但是,本来闹腾的氛围冷不丁就变回了半晌都没个声儿,还是怪别扭的。 许久蓝长忆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嘀咕,最后才在北卫想起来自已究竟在谁的眼前闭了嘴。 就听见主子不知情绪的一声哼笑。 “舍不得你们俩就跟着一起走。” “啊不不不不不……不走!哎哪也不去就在这!就在这!!” 东卫觉得这两日因着来了个暗九,自已真是跟着一块连规矩都忘了干净。 开始本来也是想着暗九跟暗八的关系肯定不错。 念着能让他回府在跟前讨上两句好话来着。 但是等萧争真的走了,还真是感觉怎么就有那么点空落落的。 至少,暗九在的时候殿下还能有些不同的情绪,现在,气氛又变回了之前沉闷的德行。 而蓝长忆的沉闷却不单单因为萧争不在眼前了,自小在深宫高墙内无依无靠却四面楚歌。 他的想法远比有母族照拂更要思虑周到,比如在城外将萧争带回之前,那个与之缠斗了片刻却负伤隐退的暗卫。 虽然远远只见到了模糊的影子轮廓,但从北卫之前在五皇子府外提前察觉过,蓝长忆认定那人就是来自宫里。 恐怕若不是自已及时发觉,那暗卫定然是要将萧争带回宫里。 第516章 越想他就觉得很棘手。 被那位盯上,还能再用什么法子逃脱的了。 夙夜被萧争暗器所伤,炎炎夏日也不能在天黑之前回城,独自在野外将刺进胸骨上的细针取出。 只草草的止了血却没有过于细致的清洗,所以当他硬捱到夜里回了宫。 迈进天玑殿身上还充斥着一股子明显的血腥味儿,他自然是想早一分能回到帝王眼前,将自已去晖善寺的任务回禀。 并且及时坦白自已遇见了那个暗卫。 却没能带回来。 跪在外殿他不敢将身上的血腥味带进内殿,扰了里头的肃然和清净,更担忧那已经包扎过开始凝固的血迹。 会滴落到柔软顺滑的虎皮绒毯上。 对于夙夜的悄无声息,早已经让天子习惯到对方好似真的就是一个影子。 以至于许久都没见人走进来,只当是晖善寺那边没给什么重要的回应,不知该怎么交代而已。 却不想外头的人静静等候了半晌,竟然噗通一声倒在了外殿隔扇处。 这次失去意识,恐怕是夙夜这么多年以来沉睡的最踏实的一次。 无数个阳光普照的白日里,他都只能在阴暗处蛰伏。 无数个常人安眠的夜晚,他却要风雨无阻的穿梭在漆黑里。 而此时,他做了个梦。 梦见自已睁开双眼就站在了阳光下,脸上肩上都是浓烈而和煦的温度,将他卑微而冰冷的内心消融。 夙夜记得这种温度。 那是在自已还是个不过十岁的孩子时,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是要永远隐姓埋名,至死不能见光的。 果然,他在身心都被包裹其中时好奇的低头看,发现自已果然还是个十来岁的孩童。 稚嫩的手心还淡淡泛着粉,没有任何使用兵器或者暗器磨出来的茧子,也没有任何明显受过伤的痕迹。 他恍惚了,原来真的是做了一场梦。 梦见自已早就变成了个大人。 “多大了?” 有人在问他,那声音低沉而没有过多冰冷,只是像是迎面走来的问询。 顺着那道心底感觉异常熟悉的声音看去,他就对上了一个男人审视的目光,那个男人约莫正是而立之年。 还未散尽少年的明朗,却又覆上了岁月的深邃。 男人的眉眼修长舒朗,漆黑如墨的瞳色里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宛如润玉上那一点微微的盈泽。 看上去柔和,实际却有着无形的压迫。 “我九岁。” 他是个没有纷杂心思也没有设防的孩子,所以他就实话实说,然后就看见那个男人对他笑了。 抬起手落到了他的头顶上,轻轻按压了下好似在量他有多高。 宽厚的手掌和掌心的温热顺着他的发丝缝隙传递。 叫他感觉自已好像得到了什么从没有过的东西。 第423章 总想着这事 那是不是,就是别人说的。 父亲的温度。 这个词汇突然跃进脑海,夙夜也就从梦中猛然惊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入目就是于梦中一般无二的熟悉身影,只是身上的龙纹牵丝金线与之有了更多的孤寂和凉薄。 天子转眸间,浅淡的眉目也还似当初那般,并没有被岁月抹上深刻的痕迹。 只是,那眼角眉梢间少年的明朗已经不复存在,唯有通身彻底的高处不胜寒。 “醒了。” 即使那声量平静到如一汪没有涟漪的深潭,也还是让夙夜即刻出现了彻骨的惧意。 他惊惶坐起了身,胸口牵扯的疼痛并没有让他觉得多么难忍。 反而是被入目满床榻的明黄给蛰伤了眼。 他居然在龙榻上! 他一个低微一个不配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安置在龙榻上! 天子就那么注视着夙夜白着脸色,叽里咣啷从床沿翻了下去,因为刚从昏迷中醒来头脑还有些昏沉。 失去方向感磕撞在地,即使并不是冰凉的地面都发出了清晰“咚”的一声。 之后就连滚带爬的迅速规矩跪在了眼下。 “你慌什么。” 面对天子没什么情绪的询问,夙夜不敢应声,只能将脸埋的更低。 仿佛只要自已略抬起一点点的角度,都会染脏那熠熠生辉的龙纹金线,和自已这么多年深藏心底却敬而远之的期盼。 他不想见到天子发怒。 他不能见到眼前人对自已露出彻骨冰冷的模样。 否则这么多年处在漆黑阴暗处的孤独和坚持,都会顷刻被打散到无法再支撑。 “受伤了就起来吧。” 好在那世人眼中威严又凉薄的帝王并没有发怒,也依旧没有显现任何不同于以往的情绪。 而是在不同于其他宫殿的昏暗灯盏下。 用微微掀动的眼睫阴影将夙夜的卑微托举,使他再次有了坚持下去的希冀。 “陛下,六殿下说,问父皇安。” 寥寥几个字,说完便再没有了下文。 那是因为六皇子除了这四个字,并未回应给天子其他,在夙夜的心里陛下虽然将六殿下从婴孩时就送进寺庙。 却衣食住行半点都未缺少,并且念起的次数都比在朝堂上的其余皇子更多。 大概,是因为六殿下年岁还小,不能领会父亲筹谋长远与深重。 第517章 寂静的等待中夙夜没有多做耽误,猜测着陛下定然明知道与之前并无不同。 也会有些那么难以忽略的难过吧。 “陛下,属下在城外遇到了五殿下看重的暗卫。” 他使了点小心思转开了帝王的思绪,果然此刻注意力已然全部都聚在了此事上,饶有兴致的笑了一声。 “哦?” “难不成你身上的伤,还是此人造成了。” 夙夜在诸多暗卫中,功夫能力都是数一数二,自然没有人能在面对面已有防备的情形下,给他造成如此血肉模糊的伤痕。 他迅速从身上摸出个严实的布包,层层叠叠揭开了包裹,才露出了扎在最内侧的那根银针。 “此人身上有精巧暗器,属下没有预料突然被刺中。” “之前从未见过能将这么细的针弹射如此迅速的东西。” 天子指尖停留在半空,看着那布料上已经被擦拭干净,没有半点血迹的长针恍神了一瞬。 撵起那长针末端在指腹间缓缓捻动察看。 “就是被老二带回去的那个。” 不过后来,再次兴师动众的被救回了五皇子府。 这是第二次了,先前有太子抢夺被救回,不惜血染长街。 通身随性的天子突然就散发出了些许威压气势,让夙夜有些难掩混沌的思维立时变得清明了几分,浅浅的声量十分深刻的入了耳中。 “他的不同,恐怕还不尽如此。” 如萧争最初预料的一样,一旦他显出了比常人有之不同,那便会许多猜忌与好奇紧紧的落在自已身上。 只有蓝慕瑾待他,只盼相守,不问来处。 始终如一。 自城内混乱归来进了那道府门,萧争就再次被拦腰攀在了蓝慕瑾的身上。 也不管前院是否有许多下人才刚行礼,五皇子就那么毫不遮掩的身上挂着个人,气势冲冲的奔着内院而去。 ……还是个男的。 进了内院又疾步迈进了寝殿,“砰”一下子关上了房门,二话不说就将萧争扑倒在了床上。 迅速凑上去额头抵着额头轻轻拱了拱,而后热烈的吻接着落下,湿润的舌尖卷入口腔。 内殿满室静谧,他的热情未停。 甚至能够清晰听见两人亲密深吻时的吮吸声响,隐秘挑动着神经。 萧争此次没有任何反抗,因为他也盼对方的味道盼了很久,眼不能见手碰不着的滋味实在难熬。 过于猛烈的掠夺让萧争更加没有挪动的空隙,他感觉到有一些微小的胡茬在剐蹭着自已的脸。 蓝慕瑾肯定是太想回来见自已。 最爱干净的一个人,竟然连胡茬都来不及处理,被他吻的急促了些,萧争的头脑逐渐发昏。 乍然得着了喘息空隙就又想起来了闹脾气。 “蓝慕瑾!原来你这么着急回来!” “脑子里就总想着这事儿!” “啊啊啊啊你臭不要脸你都没想我!你就想着……” 然而,已经像是被瞬间打开了闸门,对方的吻还是在他小吵小闹中细碎落下,去描画这并不算长的时日里。 想念的每一寸。 “……你……你等会儿……” 萧争终于能抽着空子,将手从两人之间紧密到几乎没有的缝隙中穿了进去。 卯劲儿摸摸索索的从腰封里揪出了那把黑柄匕首。 “你别压了!也不嫌硌得慌!” 仰着脑袋扬起胳膊,萧争就想先将那把匕首放到一旁。 就丢床里边还不行,还特意抻着胳膊撑着腰想送到床头屉的平面上。 叫蓝慕瑾察觉到了他的在意,眼神在匕首表层停顿了一瞬,即刻便认出了那是蓝长忆常带在身上的东西。 一把就攥住了萧争的手腕子,使了力道将他的手和匕首都挪回了眼前。 眉心缓缓就皱了起来,十分吃味的质问道。 “你这么在意做什么?” 萧争反正是一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蓝慕瑾居然朝自已发脾气! ……嗯,皱眉就是在发脾气! “你撒手!二哥给我的!” 第424章 他想抢走你 还二哥!几天不见就叫的比自已还亲了! 蓝慕瑾竟然一时没有合适的言语可说,泄愤似的咬在了萧争下巴上。 惹的萧争连踢带打,砰砰砰巴掌就落在身上人后背上,气愤至极。 “你咬我!” “你都舍得咬我了!” “我看你这些天在外头是不是看上了别人!啊啊你是不是看上了哪个性子辣的!” “连带都跟着变得野蛮!” 任凭萧争手刨脚蹬,蓝慕瑾身上挨着巴掌脊背也挺的笔直,攥着他的手腕子三下两下,轻而易举的就把衣裳给他扒了。 相比之前的温柔小心呵护,倒真是显出了些迅速。 还不是萧争身上穿的那身衣裳,上头隐隐浮现的麒麟纹让蓝慕瑾怎么瞧,都觉得碍眼别扭。 才显得急躁又气恼。 直至将外衫都扒了干净,只剩了莹白色的轻薄里衣,才将已经撇了嘴的萧争拢进怀里轻轻哄着。 “不要念叨别人,阿争。” “不要念别人好不好。” 甚至揽着萧争的肩膀,还下意识习惯性的伸手去捞萧争的脚。 第518章 褪了鞋袜扯开自已的衣襟,就将脚丫揣进了自已小腹上温着。 但是并没有感受到冰凉,反而还有些温温热热出了点汗。 萧争的脚趾在蓝慕瑾皮肤上挠了挠,刚才那点委屈劲儿在对方搂着他小声求求的时候都消失殆尽了。 不论什么时候,蓝慕瑾索要爱意的方式都显得有那么点卑微,那么成熟稳重的个人。 他精明强干,他深谋远虑。 他甚至坚强到刀枪不入。 却总在自已面前,在某些时候变得有些像孩子,总存着些担忧害怕患得患失。 蓝慕瑾摸了摸萧争的脸,看着他那双明亮安静的眼睛真的有点委屈。 这才几日看不到,他的阿争就要被“引诱”到了别人那儿,就好像自已时时刻刻呵护宠着的小孩儿。 只要别人拿个糖招一招,就可以撒开他的手朝对面跑没了影。 但是那个“小孩儿”看出了他所有的不安,也同样愿意当做自已的小孩儿。 贴着凑过去在胡茬上亲了亲。 “你怎么还吃你二哥的醋呢,他要是不救我不将我带回去,那我可就不是被逮回太子府,就是被捉回宫里到了你爹那儿!” “你爹可不会像蓝长忆一样大方,保不准这会儿我已经被打断手脚……!” “成了个残疾!” 这个结果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先前也确实是蓝慕瑾主动开了口,让二皇子照看着萧争。 他所打算的一切,都是为了萧争的平安喜乐。 但是,蓝慕瑾就是觉得异常吃味,平日里都厌烦一切人靠近的二皇兄,如今也能跟阿争相处的如此融洽。 “我觉得他想抢走你。” 萧争:……??? 本来萧争还没从被逮回宫里受刑的后怕中缓过劲,就听见这么句让他糊里糊涂的话,整个就是个无法理解。 “……你居然吃你二哥的醋!” 可蓝慕瑾反倒有了点萧争当初那种赌气的劲头,跟着问了一句。 “你不也吃他的醋吗?” 萧争:…… “蓝长忆是个好人。” “我知道。” “不管怎么说你这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有他能称得上正直。” “我知道。” “所以我想让他也能过得好点,别整日一副沾不着不能碰的德行,那是病!” 这番话萧争是真心实意的在心里想过,对想要将蓝长忆冷冰冰的性子改变也没有虚假。 何况以蓝慕瑾这个身份,这个处境。 也唯有蓝长忆还能帮他一把。 才不至于孤身一人撑的辛苦。 “好。” 只是一些别扭吃味的小情绪,相比起来蓝慕瑾更在意萧争这些天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吃饱。 还有,那整日里凉的没有半点温度的手脚,怎么好像就变成了暖和模样? “阿争,你身上好像不凉了,是突然就不冷了吗?” 他攥着萧争的手指想要探究更多的细节,可萧争突然冷不丁窜起半身卯劲儿将他给扑倒,报仇似的照着他下巴啃了两嘴。 “出去那么多天都想死老子了!你要是累你老实躺着我来!” 说着就扯吧扯吧将本就散乱的衣裳扯开。 顺着松松垮垮的裤封。 探了进去。 “我看看,能憋多少。” 结果自然是嘴欠连着受罪,萧争腿都酸的快抬不起来,天都快黑了带着一身的热汗懒懒犯困。 而这汗水淋漓的模样却让蓝慕瑾心疼的不行,原来阿争的体温犯凉真是源于毒性,是被这刁钻而难解的毒压制了半数的健康。 才显得那么怕冷,那么容易乏累。 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萧争复发了,蓝慕瑾都不敢想象当时他是在城外独自承受了什么样的苦楚。 是怎样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形下,被两方紧盯还与宫里的暗卫产生了交锋。 “我还不如不出城。” “往后我都不走,要守着你。” 那轻缓的声量里夹杂了些许的哽咽,萧争任由蓝慕瑾紧张难受的揉捏着自已的手指,脱口假装呵斥。 “说的什么话!你不出城辖地百姓怎么办!” “蓝慕瑾你可不能把出息都丢了,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就放弃那么多人的生计,你知道多少人都在等着盼着你。” 可蓝慕瑾不想知道,不论这天下有多少人需要自已。 他都不想让萧争身边没有自已,甚至他此刻真的就自私到别人的苦难不想管,就任由铺天盖地的愧意和罪孽来换阿争一人安稳。 自已穷极一切也还是尤为苍白,挡不住太子的明枪暗算,到最后也还是没避的开皇宫的紧盯。 借着还仅剩的一点黑夜来临前的光亮,萧争望了一眼紧闭的窗户。 猜测着两日没见到自已,十一和十二肯定也早就着急想过来,可也只能避讳着顶多到院外等。 “毒发的事,你知道就好,别告诉他们了。” 萧争不想因着自已身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毒性,就让所有人跟着自已一起揪心。 第425章 请殿下赐死 蓝慕瑾淡淡点了点头,转而就提起了紫雁的事。 “事到如今,你给她的机会,就此揭过吧。” 若不是当初萧争念着紫雁给了那么丁点的恩惠,蓝慕瑾是万万不能容下她进了府,最后还是自已预料当中的结果。 第519章 “阿争,在这争权夺势的地方,任何一点点善心都可能造成自已万劫不复。” 如果可以的话,蓝慕瑾也希望萧争永远澄澈干净,眼里永远有着善良和坦诚。 与这世间藏污纳垢的心思全都不一样。 可不能,重要的是平安,其次才是安稳。 对于紫雁没能选择留在卿欢身边,萧争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更何况对方并没有选择伤害卿欢,也在关键时候迷途知返。 给了自已最后的交代。 “她只是,只是信错了人。” 在即将成功的机会当前选择了放弃,萧争觉得紫雁回了太子府,很可能会遭受更多的惩罚。 甚至已经丧了命。 正因为她还存着心善,大概也会不断犯错,又因为深信太子,大概怎么迈也迈不出那画地为牢的桎梏。 皇城里闹出的动静人尽皆知,可同是不久前争端的正主的太子府,此次却好像突然隐去了所有锋芒。 平静到好似从未想要参与进其中。 太子寝殿灯火通明,盏盏灯火就如从天上摘取了星辰,将整个室内照耀的如同白昼。 可仅仅是一窗之隔,却将那光线拦阻了半数。 将本来朱红的窗框照射成漆黑纹路,寥寥的光线不能被完全遮挡。 就透过那层并不算厚重的窗户纸,洒下了仍然叫人睁不开眼的亮度。 殿门敞开着,却安静的仿佛里头并没有人。 守护主子安危的青鸾隐匿在角落暗处,而那个没能将主子托付任务完成的人,只能跪在院外光线都照不到的范围。 身上的衣衫是那么轻盈灵透,是那个慈祥温和的老管家给她的照拂。 也是萧争曾经朝她主动递出的善意。 紫雁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回了太子府,已经在这院外跪了一天一夜。 而日光再次降临的这一天,也即将要过去了。 她愧疚难当,她痛不欲生。 愧疚是为了自已已经在心里背叛过主子,也是在心疼那被自已亲自喂药昏睡的小姑娘。 是满心满眼都是自已的卿欢啊。 是已经将自已当做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卿欢又有什么错,她那么小,她已经什么都没有。 是自已非要去闯进孩子安静的生活,短短相处数日再狠心将她撇下。 大概此刻,孩子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她自已那么依赖那么信任的遣月姐姐,竟然是个有目的而来的细作。 是这世上最难看,最恶毒的坏人。 可是紫雁相信,卿欢还是会好的。 她只会短暂的伤怀一阵,随着年龄的长大,有萧争有五皇子府里所有人给予的和善温柔。 她一定能很快忘了自已,再次成为个无忧无虑的姑娘。 想着想着,紫雁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想看看自已手上已经即将消退只还泛着红的伤疤。 却根本不敢垂下视线,生怕一个忍不住,眼泪就会被催着落下来。 那些伤疤已经快好了,殿下明明待自已也很好,自已却还是难以割舍给了最大的失望。 那么,是不是这些即将消退的伤痕,就要再次叠加上更多新的。 那也无谓了,都是自已罪该万死应得的! 可是,殿下却再也不肯见自已一面。 紫雁动了动已经干涸的唇瓣,眼前视线眩晕一片。 整个人摇摇欲坠中视线里却出现了一双蟒纹墨色高靴。 那熟悉的气息靠近的无声无息,或者说。 是她自已已经疲惫到耳目不灵,根本就没察觉自已盼了许久盼不来的人。 终于站在了自已眼前。 太好了。 紫雁的眼泪终于随着情绪掀起的波澜滚落,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了如愿以偿的浅浅笑容。 扯着自已已经干燥到沙哑的音量唤道。 “殿下。” 只要殿下还肯见自已,哪怕让自已受多少惩罚,她也觉得自已就还有存在的意义。 可回应她的是半晌沉寂的无声。 是不是因着在此处跪了太久,滴水未进已经耳不能闻? 为什么都听不见殿下朝自已落下的失望怒吼。 可是,紫雁明明还能听得见不远处树梢上仲夏的蝉鸣。 沸沸扬扬的充斥在脑海中。 可是,殿下怎么不说话呢? 满腔的疑惑和不知后果的难安让她再也忍不住的微微扬起了头。 昏眩的视线中太子明黄蟒袍在寝殿光线范围边缘,铺上了一层高不可攀的金线。 那张令她多年都视为方向的温润面容,背光中显得十分昏暗。 却依旧能从暗色中将那冰冷看的清晰。 “下去。” 话音一落,树梢隐匿的青鸾应声而动,迅速退开了能目所能见耳可闻听的范围。 给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更加压抑的草叶沙沙声。 太子的声线阴沉,泛着让紫雁彻骨的寒凉。 “你还回来做什么?” “还有脸回来。” 意料之中的训斥却又跟紫雁记忆中的大相径庭,明明应该是怒不可遏的语气,可此刻却在平静中让人感到更加生痛。 平静的声量,像是在叙述一件本该发生的事。 “背叛本殿,该以死谢罪。” 第520章 话音如利刃一样剜在紫雁的心头,穿透肺腑,捣烂生机。 让她眼里那些许留存下来的微光黯然熄灭下去,像是被冷风吹灭了般,没办法支撑再点燃。 殿下要她去死。 确实她是应该去死。 可是殿下,我这条命本就是殿下所救,如若要收回,我还是想死在殿下的眼前。 “紫雁该死,请殿下赐死。” 那给自已落下的宣判沙哑又干涩,像是在泯灭一个无关痛痒的花花草草,飞蛾爬虫。 她没有任何言语能为自已的背叛辩解,也说不出来半个字对眼前人的不舍,只能颓然丧失生机的,等待死亡降临。 这一切,也就真的结束。 想起卿欢稚嫩的小童音念叨着,逝去的亲人只是在另一处安了家,等待着自已过去就能团聚。 如果此生就此结束,那爹娘。 你们会在世间的另一面等待我吗? 我还能做回爹娘的孩子,还是遣月,还是个平凡无他求的人吗? 第426章 暗淡 而当紫雁的求生的欲望已经完全消退,冷漠的恩人却再次给了她一个机会。 “没能将他带回,那你就再去将他带回来。” 太子盯着紫雁苍白枯败的面容茫然望着自已,用依旧温柔而深情的语气,说出了最能折磨人心的话。 “不论你是杀进去也好,冲进去也罢!” “本殿叫你去将他带回来!你若带不回来……便也死在外头罢。” 紫雁的眼神失神中有些懵懂,好似还没体会过来对方朝自已说出的话。 就那么颓废着单薄的身躯,以一股硬撑的精神。 努力想将面前人的眉目看的清。 她看清了,太子的眼神冷漠中掺杂着叫她看不懂的阴鸷,绝情到即便她已经伴在身侧那么多年,也依然好似突然陌生了。 “本殿给了你机会脸面,是你自已不要。” “是不是认为自已的伤痕好多了?” “是不是认为自已又重新恢复了一副能以色侍人的皮囊!” 逐渐怒吼出来的声量震醒了紫雁的混沌眩晕,立时感觉自已浑身上下都渗进了刺骨的寒风。 以色侍人。 在殿下心里,自已早就是肮脏不堪的人,不配再出现在此碍眼。 “殿下,我……” 我心里已经将那肤浅的想法深埋于内心,我待殿下往后只有恩情,永不逾矩。 “你以为。” 沉郁低沉的声线突然就变得轻缓,好似方才那声怒吼只是个误会,从未发生过,只是。 “你还真以为自已能恢复如初?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的看看。” “看看你那些疤痕是恢复了,还是,呵。” “你高兴太早了。” “紫雁呐,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要承受背叛本殿的后果,本殿最后再说一遍。” “去将萧争带回来!” 她无声无息的仰望着那个,曾经将自已从泥泞中拉扯出来的人。 听着他温和婉转的给了自已最腌心彻底的绝情,又亲手推她进了泥泞中。 万劫不复。 “再带不回,那你就等着你这副皮囊溃烂化脓,慢慢受着折磨,去死吧。” 眼前伟岸的身影消失在了紫雁的目所能及,也叫她仿似通身上下都被凿穿,碾碎了骨头磨成了渣。 久久不敢垂下的视线终于落下,伴随着断线般奔涌不停的泪水打湿在衣衫上,淋湿了她的手背。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却依旧能分辨自已手腕间那泛红的印子。 被湿咸的泪水浸染,传来阵阵隐约的刺痛,也淌进她微张无声的口唇中。 终于润色了那折磨了两日的干涸,也将苦涩充斥满腔。 “啊……啊……” 沙哑崩溃的发出的细碎,她却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已的嘴。 将那本应匮堤的情绪生生咽进了不能听见的地方。 就如那深藏在心底的依赖和信任,掩埋在自已生来就该不幸的结局中。 她的身上藏着个已经空空荡荡的小药瓶,碧绿莹透,价值不菲。 那是紫雁小心翼翼爱护着,珍爱着的宝贝。 可是那些她自认为得到的关切和救赎,到头来事实却是这般的真相,殿下施舍给予她的那些温柔,连丁点的怜悯都算不上。 反而是将她身心俱损,连躯壳带灵魂都伤的彻底。 这世间太宽宏,它容的下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群。 这世间又太狭隘,没有留给自已方寸能容身的空隙。 就叫她不停的失去,不断的肝肠寸断。 太子府里外都充斥着冷淡凉薄,她一个无用之人踏着虚浮的步子来去都无人拦阻。 冷眼旁观她仿佛行尸走肉般飘摇消失。 这夜色太黑暗,这夏夜有些冷了。 皇城平坦的青石主路上都有那么多凹凸,磕绊着一个姑娘没办法走的平稳。 就让她踉踉跄跄,就让她清清冷冷。 她不想活了。 不想再活着见到自已皮肤溃烂的那一日。 走着走着,她就将那个莹润透亮的药瓶遗失在了路途中,摔的粉碎也没听见声响。 走着走着,她就走了那么远。 不知不觉就立在了曾迈进过的门庭前,看着顶头上烫金浮雕的“五皇子府”,满腔酸意层层翻涌。 第521章 卿欢啊。 对不起卿欢。 夜幕中紫雁像一朵浮萍,飘飘摇摇跪在了府门前。 欠下的情分,若有下辈子再归还。 卿欢啊。 “什么人!” 五皇子府虽然并不处于繁华正街,但不乏会有周围百姓经过,府门守卫本并未在意这走路都在摇晃的人。 可她跪在了街对面,远远像个游魂一样遥遥想将这高耸的府墙给望穿。 恰是萧争难过她已命数道尽的时刻,一个女子行迹反常的跪在了府门对面。 待萧争叽里咣啷穿好外衫奔出了府。 那早已经失了颜色的姑娘已经混沌不清,在视线中恍似撞入熟悉的身影时。 意识全无。 紫雁只昏迷了不到半个时辰,苏醒后发现自已已经处在了府门之内。 就在前院空空荡荡的青石板上,缓下了些许煎熬的疲惫,神智回笼视线之内伫立着数道肃然的身影。 仿若同样的装扮,左右站的整齐。 鬼面后的眼神里隐隐压抑着滔天的怒火,无声无息犹如地狱判官,守护着正当面那金贵又冷漠的皇子身影。 唯有一人不同。 他的眉眼柔和,清秀良善,脚步明显是先与他人一步。 但手腕却紧紧的被攥在了皇子宽厚的手心中。 “她既然还能回来,我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或许萧争该断绝自已那丁点没用的宽容,就算对方真有什么话说,听了又怎样。 不听也不能如何。 可是,遣月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可怜人,并不是她甘愿成为一个只能存活阴暗又无声的暗卫。 只是命运让她遇到了应该又不该遇到的人。 让她执拗,让她糊涂,让她感觉自已的善良显得有些卑劣,只能小心翼翼的藏躲起来假装绝情冷血。 蓝慕瑾的手指在对面昏迷的人爬起来的当时攥的更紧。 不肯再让萧争靠近过去分毫。 两旁未发一语的弟兄也已经绷起了精神。 但凡察觉对方有半分异动,蓄势待发。 第427章 卿欢想她 可即便眼前高手林立,五皇子府每个暗卫此时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紫雁给剐杀。 可却因萧争那些许的难受,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半步。 或许是本心良善,无心沾染无能之人。 更或者,是不想那个被捧在心头的少年见到自已死于当前。 紫雁朝前挪动了些许,纤细指节抓着地面显得无力,她没有脸面再靠近萧争,但她还有心愿未了。 “求求你。” 声音依旧沙哑,更添颤抖难平。 “是我该死,都是我该死……” “任凭发落我这无用之人……求求殿下……求殿下再让我看卿欢一眼……求求殿下……” 大概她隐忍了多年的泪水都在这几日落尽,她失去多年的欢笑也停留在这短短几日,她不想活了,别无他求。 只想再看看卿欢。 也并不奢求能正当面让孩子看见自已,就远远的,偷偷再看一眼就够了。 “求求……” 原本那个眉眼温柔的姑娘尽是颓败,求着求着,她就将唯一的盼望咽进了无声中。 自已又有什么资格来恳求别人,站在她面前的人就算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她有什么脸面! 萧争也不再想挣脱,就任由蓝慕瑾握着他的手腕,立在原地叹了口气。 与这复杂的世间又如何能简单的过活,他突然就没再执拗,也不再说话。 但是低垂的眼睫下,蕴含了道不尽的怅然失落。 这种无话能言的情绪让蓝慕瑾十分心疼,半晌都没开口将那个已经好似失了颜色的女暗卫发落。 只能轻轻捏攥着萧争微蜷的手指,盼望对方能还以回应。 萧争回应了,只好像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卿欢想她。” 即便这两日萧争身在二皇子府,卿欢都是由暗十二照料着。 光是下意识想想他也都知道。 卿欢定然是想她的。 这四个字缓和了蓝慕瑾些许的冰冷态度,也敲击在暗十二纷乱的心思里。 他这两日一直陪伴在孩子身边,若不是听闻这女人还敢前来,心里压不下萧争被引出去陷入危险的愤怒。 此时也不会请管家代为照顾着。 卿欢就像他的妹妹一样,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那么听话那么懂事,也会将所有的难过和迷茫小心翼翼的藏在心里,会甜甜的依赖的叫他哥哥。 即使西院再次变得有些安静孤单,小孩没有哭,也没有闹。 还会维持着善解人意的笑容。 可是,两日间却好几次都在嘟囔念叨着。 “遣月姐姐的家在哪里啊?” “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十二哥哥,遣月姐姐家里是不是遇到了困难,卿欢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她。” 暗十二紧攥着自已的手指,将那或许与萧争相似又不同的情绪蜷进了掌心,麻木了许久纠葛了许久。 蓦地转过了视线,朝着主子行礼声量低低。 “殿下,卿欢想见她。” “就再见一面,只当是道别了,属下跟随照看。” 如果可以的话,暗十二不想在卿欢的回忆里留下任何遗憾,他想让小姑娘每个问题都有合理而美好的答案。 第522章 就算这个女人忠于太子,可她对卿欢的爱护也并没有掺假。 她想道别,那就将这一段相遇真正画上个句号,让卿欢能自然而然的忘记。 往后都不要再记起了。 这一夜过得尤为漫长,在天亮之前紫雁换下了沾染泥土的裙衫,也洗去了脸上干涸又冲刷,潮湿又干涸的泪痕。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卿欢,不能让孩子看见分毫的不妥。 就盯着那隔着黢黑的窗框,恍神过了一刻又一刻,待门被人推开,少许的晨光顺着缝隙倾泻至眼前。 在地面上拉出冗长而笔直的一条光亮。 顺着光亮走进来了道身影,立在那让她晃眼的微光中递给了她个包子。 “阿九想给你的,拿着。” 见对方迟钝的反应,暗十二目光里没有过多的情绪提醒道。 “别晕倒在孩子眼前。” 时隔两日卿欢再次见到了她牵挂的遣月姐姐,当刻那双暗淡的小眼睛里就盛满了惊喜,亮的就像破晓前那颗引路的星星。 “遣月姐姐!” 千般想念万般亲昵的扑在对方的身上,让紫雁微微后退了半步,但她还是即刻就将小孩儿抱了起来。 拢了拢那看起来依旧柔顺的头发。 发式已经不是她走时编成的小辫子,而成了另一种模样,细小的碎发都被梳理的一丝不苟。 那是暗十二给她扎的小辫子。 “姐姐,你家是不是不太远?卿欢还以为你会走很久。” 紫雁听着软软糯糯的童音,强撑起了温柔的笑容,可是她真的会走很久,大概此生都不会再相见。 整整一日,她陪在小姑娘的身边给她讲了很多天上的故事。 接连不停,说话说到了喉咙沙哑,一边讲着手上还捏着针线,在卿欢的衣服上,寻来的各种各样的巾帕上。 绣上了花鸟云雾,缝上了春夏秋冬。 将她自已想陪着孩子去看的一切,想伴着走完的那所有的岁月,全都牵引进了布料中。 绣完了帕子,她就折了许多许多的草叶子。 将自已所会的所能编造出来的所有东西,依次不断的全部都捏折一遍。 蜂虫蝶翅,莺鸽猫狗。 那一根根栩栩如生的小玩意儿就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屋门口的石阶上。 让卿欢蹲在前头盯着那些自已喜欢的小动物。 从兴高采烈变成了惴惴不安。 太多了,遣月姐姐给自已的太多了。 那手指都被繁复的动作磨得泛红,甚至还因为太过着急而划出了小口子。 卿欢心里隐隐觉得她还是要走,所以才想在今日留下那么多的东西陪伴自已。 但她不想要,她要的是遣月姐姐的陪伴。 而不是那些可以逗弄所有孩子的新奇,小姑娘忍下心里的难过。 拽着对方的手将动作给拦了下来。 “姐姐,你手好疼。” “看起来好疼。” 但紫雁还是执意将手上草枝变成了成品,才轻轻将善解人意的小孩儿圈进自已怀里。 沉默了阵,小心翼翼的安抚着。 第428章 你愿不愿意 “卿欢,姐姐不想让你难过。” “但是,我可能要走了。” 纵使多难将这本就落定的结果说出来,可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让她再拖着。 望向已经逐渐偏西的天色,即便她再不想道别,也是该道别了。 “姐姐要回家了,可能走了就没有机会再回来。” 静谧的小院里满是西斜逐渐泛黄的日光,暗十二独自停留在角落看着那一大一小依偎的姑娘。 听着遣月说她的家到底有多远,要坐太久太久的马车,走无穷无垠的小路才能到达尽头。 她说自已真的很喜欢卿欢,所以走了两天不放心才又赶回来看卿欢。 嘱咐小孩儿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这样她在漫长遥远的路途上就不会再担忧了。 卿欢哭着答应了,看着她的遣月姐姐将绣好的帕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将那些草枝编成的小动物收起来。 全都放在她的枕边。 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告了别。 天黑了。 真正挥别了那盛满留恋的眼神,紫雁强撑起来的姿态融入夜幕中,缓缓颓败下去。 她没有到主院去请罪,因为没有脸面再去见萧争一面。 只喃喃自语般对阴影暗处看不见的人给了最后的交代。 “我身上即将溃烂,死得不迟,便不再污了五殿下的手。” 即便五皇子没有将她杀剐,她的死刑也早已被判定,多一刻少一刻又能有多少区别呢。 知道府外有太子府的眼线盯着,紫雁没有再走府门。 而是悄无声息好似如同已经成了一具游魂般,自皇子府后门隐匿无踪。 奔着城北而去。 五皇子府本就坐落在皇城北面,再往北走没多久就能出了城,她想寻个人烟罕至的地方,不会就近污了旧人的眼。 也不会容易惊吓到安稳度日的百姓。 闷热的夏夜里好似藏着太多的命数,在整个野外萦绕着挥不散的漆黑,看不见的黑色里反而有太多的归属感。 叫她看不见自已沉重的脚步,也看不见身上那些已经泛了红的痕迹。 第523章 安静无声的,她捏攥着一枚暗器。 在看不见的地方抵住了自已手腕上的旧伤疤痕,在那心头伤痕溃烂之前刺进了新的痕迹,伴随着破碎的难过。 “啊……” 父母将我生身为人,命运却要踏我神魂。 爱我的人神魂俱消,我爱的人践我草芥。 这世间,我究竟为何要来这一回。 父亲披星戴月满心欢喜迎接自已的降生,待到该死之时,却连个星光都不见。 难道是借了明月之名,惹的天神降怒,才让我一介凡人落了个罪孽深重的结果。 尖锐的刃锋刺入皮肤,钝疼钝疼的感受却赶不上心头分毫,愈陷愈深,涌出了阵阵咸涩黏腻。 “爹……娘……能不能等等我……” 暗夜中她缩跪在丛灌角落中,想用那冰凉潮湿的叶片汲取最后一点依靠,没有光线的黑暗里看不见她苍白的面容。 只有隐隐难捱的啜泣声。 暗十二就自那无穷无尽的昏暗中显出了个并不清晰的廓影,盯着那孤苦无依的苦难人,淡淡的开了口。 “你愿不愿意放弃太子府暗卫的身份。” 这浅淡没有过多情感的询问,让那汩汩流淌着血液的伤口都开始变得麻木,她已混沌至极。 并未发觉有人跟在自已身后。 在黑暗中缓缓回了头,望见的依旧是没有尽头的黑暗,只是那满目的黑暗中的高空,悬挂着一颗长久不衰的星星。 “若你甘愿放弃一切身份,自此只是个照顾卿欢的侍女。” “那你兴许还并不该死。” 暗十二的声线仿若溪水潺潺,平静时有着能抚慰人心的安稳,即便平日里他总是狡黠诙谐,但内心深处还是有着自已不能做到的冷血。 如果晚晴还活在世上,也会长成一个窈窕温柔的大姑娘。 如果他的晚晴不是没有母亲和哥哥照拂,又怎会在豆蔻年华早早的香消玉殒。 这世间,暗十二受不得看着每个挣扎在命运中的姑娘万念俱灰。 没有任何人去拉上一把,像他妹妹一样走的孤孤单单。 “阿九说,如果你愿意被废掉武功不再忠心太子,他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陪伴卿欢。” “从今往后,你就只是遣月。” 夜色太暗了,在这野外声音逐渐沉寂下去,只剩寥寥一些虫鸣掺杂在土地中。 看不见,但暗十二也知道对方肯定是又在哭了。 “跟我走吧,或许白先生还能有办法留住你的容貌。” 只是遣月。 她又成了遣月。 黢黑的夜色在浑浑噩噩的人的心头渐渐消退,天明来临后一切或肮脏或不齿的事情都趋于不再。 皇城才刚平静了没有一半日,在所有人都猜测着天子是否会将二皇子与五皇子的争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时。 又来临了意料之外的人。 既番公主去而复返主动提出和亲的事还未落定,番国大王子的出现让暗流汹涌的势力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而赞丽早前将自已的打算送信回关外,听闻王兄到来的消息真是又惊又喜。 以至于没有任何消息的宫内也再次有了传见召书。 连同满朝文武,皇子近臣聚于议政大殿,分至两旁观望番王的继位王子。 番王子嗣单薄,两子一女。 大王子与公主赞丽均是王后亲生,另有侧王妃育有一子却天生愚钝,根本没有资质继承王位。 所以这大王子丹诺就是准确的未来番王。 即使只是个附属国,那未来君主远道而来,明面上还是不能少给了面子。 关外风土人情张扬,从番公主的投足与作风间就能看出些许个不同,可等番王子真正踏进了议政殿的红毯之上。 也足够让乍然见到的半数大臣眼神诧然。 明明是一国王子,又是准定的未来番国君主,丹诺的衣着却没有半分隆重。 不仅不隆重,也并不是不算个华服贵料。 只是个好好的衣裳他好好不穿,偏要敞着胸襟将皮肤裸露在外,要知道这可是来面见主朝天子。 他好歹不也得将衣裳给穿的板正些,再不说头上扎的那些小辫子,而后大片的发丝垂散也不拢拢。 看起来就像个街头浪荡子。 第429章 大王子丹诺 长得倒是五官端正,高鼻梁嵌着一双英气锐利眼。 满眼的傲气根本就未加掩饰,一个附属国的外来客,单单朝那一站就傲的比本朝的皇子还要威风。 连首位的太子都淡漠的垂眼冷冷轻哼了一声。 最是柔和谦逊的性子也被这不知礼数的关外人给抵触到。 饶是毫无棱角的三皇子都只是浅淡的神情,连平日的常带的笑意都没露出分毫。 三皇子心中暗自思忖,一个番公主可不费多少心思便能拿捏,这大王子不请自来也不知暗地里存了什么心思。 不过小小一个附属国,还轮不到他眼光翘到天上去。 脸色最差的是四皇子,他是万万没想到一个赞丽都还没摆平,这关外的储君不好好在自家地盘待着! 他娘的都来这凑什么热闹! 这要是再闹出丁点的幺蛾子,非要施压攀扯上谁,那可真是癞蛤蟆爬脚面,不知道咬不咬人反正恶心人至极! 第524章 相反是最相关的二皇子与五皇子,表情平静连个眼神都没朝回望。 秉持着各自的冷漠,从头到尾都是事不关已的态度。 赞丽安静婉约的随在大王子伟岸的身旁,心头到底是有了那么点安定,如今也有了自已人来撑腰。 可盼将前狼后虎,寸步难行的处境改变。 与她相比,番王子丹诺属实更显出了几分皇室气势,在主朝天子面前也没有露出半点惧意,反而坦荡到根本不像个附属国姿态。 对此龙椅上的天子也只是浅淡漠视,没能让人猜的出是个什么态度。 开口询问时也声量平平,微垂的眼眸也深邃没有情绪。 “丹诺王子远道而来,可是为了赞丽公主回途遇匪之事来要个公道。” 众大臣一听倒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不请自来除了是为番皇室脸面上寻个公道,还能是因为什么。 毕竟之前以赞丽一已之言说出和亲,大致也是一介女流为了深情而许下的冲动,大有可能是做不得数的。 现在大王子丹诺亲自前来,若是知晓了大概也是要将此事澄清。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大王子一张嘴也不提匪徒之事,反而扯出了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浓眉微挑,唇角勾起,笔直略显精壮的身段之上是微微扬起的下颌。 “天子陛下,区区小贼怎会影响我两国交好,小事不足挂齿。” “小王此次前来,主要听闻赞丽向陛下求请了与五殿下的婚事,婚姻之事乃是大事,怎能叫她一个小女子独自定夺。” “听闻消息小王不请自来,还望陛下海涵冒昧。” 言语一出就令周围众人心下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看来大王子的目的真的是将赞丽带回关外。 若是如此,那二殿下的麻烦就能迎刃而解,所以有不少视线都偷偷瞄向了远离人群几步外的二皇子。 但只见到二皇子站姿犹如松柏,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对方说的话,神色中的冷漠尽显。 半点波澜都没出现。 蓝长忆自然是将番王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可不认为对方说这话是想将赞丽带走这么简单。 再说皇室中人出口的话,当着百官,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岂是一句不作数就能算的。 就算番国想算了,蓝长忆的淡漠的余光浅浅扫了眼龙椅下方,并未将龙袍收进眼中。 那个运筹帷幄的人,也不会轻易算了。 静默间不过转瞬,那王子丹诺仍旧挂带着坦然的笑容,松松垮垮随性穿在身上的衣衫遮掩不住背部的宽阔厚实。 甚至能从纤薄的华服衣料中看出肩膀手臂的沟壑分明。 “但小王也听闻五殿下确实无意于赞丽,缘由是因五殿下不喜女色。” 殿内气氛略显紧张,并且小声发出一丝哗然。 即便先前五皇子蓝慕瑾确实堂而皇之承认了自已不喜女色,但多数人还是在心里认为,这只不过是皇子趋利避害的应对办法。 所以皇城中的传言就算汹涌,也仅仅只能在私下里说一说。 哪敢真有人将这个岔头当得了真。 陛下自来就器重五皇子,说不准哪日挥挥手就将散播言论的人给抓了,到时候五殿下再自认个冲动之词。 或是随便选个能利于权势的正妃侧妃。 那谣言自然不攻自破,消匿无踪。 到此时这大王子丹诺竟然将此事当做把柄提在朝堂上,也胆子忒大了些! 可天子并未发话,只是平静的等待着此话的结论,所以众臣除了满心惊疑,谁也没敢主动斥责上半句。 接下来丹诺说出的言论,更是让朝臣乃至皇子诧异到达了顶峰。 关于取消的和亲半字未提,反而态度十分支持。 “五殿下是性情之人,早先将不妥之事扼杀在初,避免赞丽心思错付乃是一番好意。” “既是要和亲,二殿下是龙凤之姿,如此高攀的亲事我兄妹二人又怎能辜负陛下?” 话到此处连赞丽都显现出了满面的惊诧,她本也以为王兄是亲自来接自已回关外,和亲之事权衡之后再提。 可今日到了这议政殿上,王兄做出的选择竟然与三皇子的逼迫一般无二! 这究竟是为何? 自小王兄向来偏爱自已,宠着护着生怕受了委屈! 难不成真就为了商议好的利益,狠心将唯一的胞妹当成棋子不成! “陛下。” 丹诺话锋一转。 “可胞妹赞丽自小被父王宠的娇惯,恐怕会惹怒二殿下,望陛下还能给些时日相处。” “若此间若真能生出情分,再联姻也不迟。” 赞丽提心吊胆的心绪缓缓落了下去,王兄还是在乎自已的,还是在为自已着想的,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但她的心绪还没落到底,即刻就被凿上心头一枚重锤,将她的心思碾的支离破碎。 “小王有个两全的法子。” “实不相瞒,小王与五殿下算是同路中人,也不甚喜爱女色。” “若是赞丽与二殿下最终还是不能生出情分,那小王斗胆,想与五殿下交好。” “陛下可给赞丽与二殿下些时日考虑,也算给小王此次机会多多拜访五殿下。” 众朝臣:……??!! 第525章 第430章 荒唐 他说的什么? 此次不仅臣子惊疑,就连龙椅上的天子都显现了些许的神情变化。 根本就没想到这关外大王子性子如此野蛮,竟然张嘴闭嘴就提出这种事情! 所有人都满面惊恐的盯着丹诺看,望着此人说出这种话连个磕绊考虑都没有,或者说难道关外人全都是这种性子! 丹诺双手微微收在身后,面对无数道探究惊疑的视线依然肩背直挺,没有半点羞赧难为情。 那敞露的胸膛泛着淡淡的铜色,是恶劣气候风吹日晒之下造就的肤色。 皮肤上大大小小有着一些浅淡刀疤,一看就是个性子极为躁动之人,胸口乃至没有完全露出来的身材,紧实的肌肉都显现着霸道的叫嚣。 叫嚣着一个关外汉子的野性难驯。 但他到底是皇室,是番国尊贵的大王子,毋庸置疑的王位继承人。 虽常在日光下奔驰旷野,但满身的金贵还是透露在其中,一个将来要做番王之人。 他竟然不仅开口也将自已不喜女色坦然揭露,还表露了与五殿下联姻的意图! 这是什么混账言语! 这是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言论! 就算推翻一切人言制度,闭口不谈男子与男子成婚的先例,那就算陛下不发怒,难不成还叫五殿下屈就于他那小小国土? 远离泱都去他那关外之地? 还是说,丹诺此番言论就能证实了,如若两国联姻,那番王罢主为臣之事并不虚假。 连唯一能继任的大王子都前来主动和亲,那番国没有下一任君主人选。 就真正的算是臣服于泱朝。 蓝慕瑾微微蹙眉,却是也无法想到还能有这种岔头,万不能料到番国竟然能做出这种怪异行径。 先前因着不喜女色躲过一个麻烦,此刻这个麻烦简直无从讲起。 相比较蓝慕瑾,其余皇子也是心思各异。 太子的眉峰也低了下去,一时无法将眼前的情形思虑出个清楚的结论。 若是叫这丹诺王子缠住蓝慕瑾,那番国的主动权或许真能落到手中,但这天下哪有如此简单之事。 一个眼看着能继位称王的准储君,他怎么可能平白放弃大好的权利地位。 偏生要屈居个人下之臣。 若说是像那公主赞丽一样心仪蓝慕瑾也实在太过稀奇,哪有人听个传言的名头就能定下终身,还是两个男人联姻?!! 肯定有阴谋。 说不准这丹诺就是存着狼子野心,想借此名头与蓝慕瑾合谋,共同取下皇位。 到时候两人互有利益,岂不也是个办法?! 太子心绪纷杂,三皇子也是同样,可他没有太子那样的担忧,因为三皇子早已经与番王互通有无。 与这大王子也早就相识。 对方在自已这边有需要谋取的利益,也有诸多把柄攥在自已手中。 当前情形虽然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也不失为个意外之喜。 先有赞丽拖住蓝长忆,再有丹诺缠住蓝慕瑾。 何况父皇定然是在意能不损兵卒收回番国,两相比较必然是要弃了二人其中一个。 利大于弊。 “你说的什么话!” 众人震惊间四皇子一嗓子就吼了出来,指着那妄言的关外人气愤异常。 “你少来胡乱攀扯!我五弟就算不喜女色,那也还没到荤素不忌来者不拒的地步!” “你你你……”这种荒唐的话茬让四皇子都快要接不上话,只能指着对方气的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 真他娘的恶心人! 兄妹俩一个比一个恶心人! 一个两个都来纠缠,就那么乐意轻贱自已揪着蓝慕瑾不放! 赞丽一个公主她说她看上了蓝慕瑾也是罢了,只当他们关外的风土人情粗犷。 这这这怎么还带同胞兄妹俩抢一个人的! 这像话吗? 反正四皇子是憋了半天,憋的脸都红了,最后才生挤出来了句。 “你个当大哥的怎么还能跟妹妹抢人!” 虽然四皇子说话向来就是不守规矩,但相比之下竟然还显得有教养的多。 至少定然他是不能找上门非要倒插门,并且话糙理不糙。 朝臣已经有人暗自点头,四殿下说的没也没错。 这哪有兄妹挂念一人的,成何体统。 却没想到面对四皇子对自已指着鼻子质问,丹诺王子一丁点不悦的情绪都没有,反而眉眼都带上了笑意显得十分诚恳。 “在我们关外,别说兄弟姊妹心悦一人。” “就算是我父王想要纳回去的妾室,实不相瞒,小王倘若有意也可争上一争。” “叔侄父子,公平竞争。” 四皇子:…… ……? ……! 哎呀这一下可把四皇子给怼没话了,彻底的把眉头都皱成了川字,膈应的都能在褶皱里夹死个蚊子。 彻底无语了。 最后还得是转了目标,朝着蓝慕瑾愤愤不平的询问。 “五弟,你听着没有你倒是出个声!你看他长得膀大腰圆的一点不细嫩,你是不是根本看不上?!” 蓝慕瑾:…… 众朝臣:……? 但蓝慕瑾根本就没应声,毕竟此时只是这粗野之人一厢情愿,当着满朝文武,天子面前。 第526章 自然还是要看天子的态度,才能更好的做出应对。 以至于四皇子没得到回应只能又转回去看向了龙椅高位。 期盼父皇能对这荒唐言论呵斥一句,什么什么就和亲就能将就成这样。 那再想收复番国,也不能用这么见不得人的方式得来吧。 …… 天子的眼神依旧深邃,神色上也并未趋显出什么明显的态度,只是那波澜不惊的眉目间些微牵起了不知名的一抹笑意。 “大王子远道而来,还未及见皇城面貌。” “暂且安置。” 半晌都伫立在旁没作反应的二皇子眼神自石阶落下,果不其然还是像他预料的一样。 帝王的心胸宽广也狭隘。 自私到为了他那缥缈无踪的追求,眼里可以容不下任何人。 宽宏到为了江山,为了权势,也可以容的下任何事。 若是之前这个麻烦落到了蓝慕瑾身上,他不过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闲看闹剧争端罢了。 但是,蓝长忆的下颌微微侧向了丹诺的方向,盯着那人袒胸露怀的放荡德行。 心中猛然腾升出一股子怒气。 暗自将指节捏攥的发出轻响。 第431章 该死的东西 大殿内此时略显出了些嘈杂,无人注意到二皇子隐发的怒气。 可蓝慕瑾位置离他最近,也始终绷紧着精神聆听周围的动静。 蓦然听见蓝长忆的反应下意识瞟过去一眼。 却只看到对方垂着视线脸色冰冷,没有给任何眼神上的回应。 最终朝堂之上自然还是像之前一样不了了之。 不过在所有官员的心中猜测,陛下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那就是对番国土势在必得,所以定然会斟酌着答应对方的求请。 但极有可能会迅速将公主赞丽嫁入二皇子府,这本来就是帝王已经做出的选择,不过是在番王子到来这个节骨眼上。 不得不插手加快而已。 或许过不了几日,就会落下道圣旨,直接赐婚二皇子。 蓝长忆对自已的危险处境心知肚明,但面上还是十分淡漠。 同样还是等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迈开了脚步。 立在议政殿外冷冷的瞟了眼三皇子。 三皇子却好似并未察觉他明显的恨意,仍旧神色温和眉眼带笑,主动开口攀谈。 “恭喜二皇兄,好事将近,到时登门吃酒皇兄可莫要嫌弃臣弟孱弱,叫人将臣弟拒之门外。” “臣弟自幼身子不好,经不住晒也经不住教训。” 说完仍然笑意莹莹,等了一瞬见对方不发一语,才恭顺的行礼告退。 盯着三皇子脚步轻盈的缓缓循着石阶远去,蓝长忆连身旁刚经过的四皇子都没避讳,冷冰冰的斥了句。 “该死的东西。” 这明显带着恨意的呵斥乍然让四皇子吓了一跳,本来他的心思就全在发愁这番国人没完没了的麻烦。 当下还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茫然的望向伫立在殿外的二皇子。 …… 四皇子沉默了会儿,瞟了眼已经先一步远去的太子,最近他自已在太子那边的信任算是完全没了。 整日被这些层出不穷的破麻烦气的,也再没心力去争取。 当下竟然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劲头。 盯着蓝长忆好半天,突然也不想费脑筋想说辞了,张嘴直冲冲的询问道。 “听说前两日二皇兄在城外捡了个暗卫,才被五弟记恨报复。” “近来也并未大动干戈,看来是皇兄心善,定然是没对五弟手下人动过刑。” 蓝长忆乍然听见四皇子跟自已搭话,还没来由的直接询问了萧争,淡漠的眼神扫向对方,不知他是什么目的。 但蓝长忆也早就清楚,四皇子被蓝慕瑾使了计策在太子面前失信,所以也无心与对方耍什么心计。 沉默了阵才冷漠的回应了句。 “四弟都说了,是捡的。” “本殿还没空闲到捡个人就想敲打一番。” ……反倒被对方气的不轻。 听闻萧争没被打死,四皇子那个隐隐不安的心情终于消退下去。 当下整个人都好似搁置下了一半烦恼,说话也轻快了许多。 “那就好,我兄弟几人又无深仇大恨,还是不要引起争端让父皇寒心。” 这种话太过冠冕堂皇,蓝长忆不语。 他与四皇子两人之间心知肚明,父皇,对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过多的偏爱。 没有偏爱,又哪里来的寒心? 早知蓝长忆是个冷淡拒人千里的性子,四皇子没听见回应也不在意,因为他的话还没说完呢。 如今最让他气的不行的还是关外来的这兄妹俩,一个在蓝长忆这捣乱,一个去蓝慕瑾那作妖。 但凡要是攀扯上他二人其中一个,那番国的国土还不是轻易被纳入囊中。 没了番国牵制,北离危矣。 与其盯着那俩不按常理出牌的傻子,还不如劝劝正主,四皇子想着就朝蓝长忆这边凑近了些。 直至见到对方抵触的眼神才止步不前。 在一个两人恰好不远不近,还恰好能听见他小声说话的情形下。 小声规劝着。 “二皇兄可要早些想办法,万不能被那臭不要脸的女人给缠上,这种女人那是白给也不能要!” 第527章 “你听那关外人说的什么东西,父子叔侄都……那要不得,根本要不得……” 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听的蓝长忆都无语了,这哪是什么父子叔侄的问题,单是对方存着目的,这还用四皇子来提醒吗? 何况四皇子心里真正担忧的是什么蓝长忆清楚的很。 被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劝诫方式都差点给逗笑。 勾了勾唇角什么都没说。 见蓝长忆不搭茬,四皇子自已说的没趣,不过话他也说完了。 回头看见蓝慕瑾在殿外静静的看着自已交谈,心里本来还想规劝蓝慕瑾一番。 又一想蓝慕瑾那个脑子压根就比自已活络。 要不然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说自已喜欢男的了。 四皇子脚步迈下了第一级石阶,重重的呼出口浊气说了句跟蓝长忆相同的话。 “该死的东西!” 四皇子走了,蓝慕瑾本来以为蓝长忆是在等自已,结果对方只是情绪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随后也跟着下了石阶,快步朝着宫外的方向去了。 任何话都没说,这让蓝慕瑾心觉可能是自已会错了意,毕竟蓝长忆自已也还被麻烦缠身,并没多少心思管到自已这来。 但他坐着马车回府的途中,心里却焦躁压不下去。 对于番国人的行径他并不惧,这么多年无数绊子层出不穷,左不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让他担忧的,就是这个事情他不敢对萧争讲。 万一那傻东西认准了自已惹了麻烦,就地撒泼打滚,到时候自已抻都抻不起来他。 萧争的情绪早已经时刻牵扯着蓝慕瑾的心情,高兴就跟着高兴,难过就跟着难过。 以至于蓝慕瑾下了马车,脚迈自家府门的时候都出现了点犹豫不决……有了种要去见青天大老爷的既视感。 他兀自在府门处踟蹰,那洁净莹白的蟒袍衣摆都跟着扫在门槛处染了灰,叫府里守在两侧的侍卫都忍不住询问。 “殿下,可有不妥?” 蓝慕瑾这才收回心绪,将朝堂上的事全部敛的干干净净。 迈进府门脚步恢复了平和稳健。 在路过前院望见带着孩子玩儿的人,唇角瞬时牵起了温柔的笑意。 “卿欢。” 第432章 他看上的是我 卿欢听见有人唤自已,回头笑的眼睛弯弯。 “五殿下。” 对于蓝慕瑾,在卿欢的心里也同样占着重要的位置,是他将自已接了回来,给了自已一个家。 还有,他很喜欢九哥哥。 也像九哥哥一样很喜欢自已。 但是,蓝慕瑾是皇子,所以卿欢从心里也不能也不敢叫他一声哥哥,只能规规矩矩的称殿下。 那也不影响小孩儿真心的依赖,跑跑跳跳一点也不生分的奔过去询问。 “殿下,你下朝了?” 蓝慕瑾朝小孩儿温和应着,看向萧争却发现对方已经低了眉梢,用一种闹气的眼神看着自已。 当下心里就是一咯噔。 才刚下了早朝,丹诺提出的事不可能这么快传进府中,阿争怎么可能知道。 可蓝慕瑾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和忐忑,便顾左右而言他的随意询问道。 “卿欢在这玩儿,遣月呢?” 本来蓝慕瑾从心底里也并不能完全接受遣月,但她对孩子确实不错,也就默认了萧争的选择。 此刻却为了打岔开口念叨了名字,叫萧争就更显得闹气了。 萧争不回答,卿欢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只能乖巧的主动回应道。 “殿下,遣月姐姐去药园子爷爷那里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这个答案蓝慕瑾本来就知道,只是故意问了一句而已。 结果,没用。 他就只能走过去到萧争面前去牵他的手。 “你怎么了?” 萧争嗖一下子就躲开了,还把手藏了起来,气冲冲的来了句。 “我不重要了!” 蓝慕瑾:……! “你不想我!” 蓝慕瑾:……? “啊啊啊啊啊啊你回来都不看我不叫我,你先叫卿欢再叫遣月你都不叫我!” …… 好吧,是他想多了。 当下真是哭笑不得,扯着萧争搂在跟前抱一抱,又想笑又得哄。 “你怎么还跟孩子争呢?” 可是萧争就是在恃宠而骄,就是在故意耍赖,脸在他身上蹭了又蹭,随便扯着个理由就闹腾。 “你叫我。” “阿争。” “阿争就得争。” “……” 好在此时已经快到正午,遣月到白先生那边已经有阵,在萧争教会小孩儿耍赖之前,及时赶回来将卿欢带走了。 当前也因为番国大王子又进了城,蓝慕瑾只能多派出暗十二几人看守府外和盯守客栈。 萧争被蓝慕瑾拉着走回了主院用膳,半途中就敛了那副气人的德行,开始正正经经的询问今日早朝的事情。 “那个番国王子来,是又来捣什么麻烦?” 即便蓝慕瑾不想瞒着萧争,但他深思熟虑还是觉得瞒不住,何况早已经答应了阿争。 往后任何事情都不再瞒着对方。 与其让萧争最后到别人那里听来,蓝慕瑾还是觉得自已坦白比较好,只要好好哄着保证着。 第528章 他的阿争也不是蛮不讲理。 ……应该是。 沉默顿了一瞬,他深思熟虑还是先拐了个弯儿,想着循序渐进告诉他。 “他来……嗯说是对父皇赐婚赞丽与二皇兄,领情。” 这个弯拐的可不要紧,那也跟踩了萧争的尾巴也差不多了,立马瞪着眼就显出了挺大激动劲儿。 “他干嘛来了?闹半天送嫁妆来了!” “休想!他休想!!” 萧争可气炸了,气愤的不行不行。 这下子可直接把蓝慕瑾给郁闷到,之前赞丽主动提出要嫁自已,他都没见萧争有这么大反应。 反而放心的很。 怎么轮到蓝长忆这儿,就成了这副护犊子的臭德行?! 到底,谁跟谁才是一家的!? 这么一想这两天那刚缓和下来的醋劲儿再次压不住,心想自已还瞒着藏着生怕他知道了生气。 这倒好,他还有空去替别人着急! 蓝慕瑾盯着萧争,听他叨咕叨咕的骂了多半天,他也就跟着存了多半天的气。 最后终于忍不住凉凉的怼了句。 “他看上的是我。” 冷不丁萧争的喋喋不休就戛然而止,懵懵登登的看着蓝慕瑾那沉沉的脸色,有点听不懂的追问了句。 “什么?” 蓝慕瑾“那个王子,喜欢男的,他要进府。” 萧争“……” …… 老半天都没听见萧争再回应,突然蓝慕瑾就慌了,生怕他突然赌气扭头就跑。 赶紧攥紧了对方手腕子预防着。 结果萧争不仅没跑,还异常平静了许久。 就在蓝慕瑾想开口哄一哄时,萧争一张嘴连骂出了好几句脏话。 “他个瘪三是属黄瓜的?真踏马欠拍!” “从关外颠颠的马不停蹄滚过来,狗犊子肺活量得有多少啊!他怎么就能把牛比他能吹的这么大!!” “敢过来挨老子要是踹不出他的shi,我就。” “我就算他拉的干净。” 蓝慕瑾“……” 虽然这些言语真的有些低俗,但蓝慕瑾看着他气冲冲口无遮拦撒气的样,莫名就感到了一阵身心舒畅。 连带着脏话都好听极了。 心甘情愿的拦腰抱起还在吐露难听话的萧争,边往回走边乐的不行。 萧争那个嘴啊,他就不干不净的骂了得有两个两炷香都没重复。 连带着午膳都气的多吃了半碗饭。 好不容易哄啊劝啊才让这激愤的情绪平静下来,蓝慕瑾再三保证不会跟“瘪三”牵扯上半点关系,也不会给对方丝毫好脸色。 更不准对方碰到自已衣裳。 连打喷嚏都不行,得站远点不能把什么“细菌”带回来。 这才让闹闹腾腾的寝殿终于安静下去。 萧争就老实下来盘腿坐在桌子上摘葡萄,问及了在城外遇上夙夜的事。 “你老爹都派人盯上我,看比太子还难缠。” 此时蓝慕瑾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想法,那就是与其让阿争藏在暗处危机四伏,不如直接想办法托举到明面上。 就以功劳为由主动举荐到父皇面前。 以父皇对萧争的猜测与兴趣,兴许会落个官职也不定。 到时候阿争就是朝臣,即便是太子有心针对,也不能将绊子使到面上来。 可是,这样一来阿争就真正的被卷进了朝堂纷争,要真正与自已面对那些危险和腌臜,这不是蓝慕瑾所希望的。 他更盼,萧争无忧无虑,平安顺遂。 “那个不急,等将番国这麻烦解决了再想。” 他说不急,萧争便也就听话没再多问。 只不过俩人话音刚落,刚安静下来的寝殿就又引过来了真正的麻烦。 守在府外的暗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寝殿外,平声回禀。 “主子,暗十二提前回来送信,番国王子试图登门拜访,驾马已经要到了街尾。” 第433章 丹诺登门 这消息一送回来,萧争葡萄也不吃了,叽里咣啷的从桌子上蹦了下去。 冲出去扒着门板气呼呼,暗八冷不丁突然跟他来了个脸对脸,整个都感到莫名其妙。 “闹什么?” “你去拦住他!” 暗八:……??? 暗八哪可能现身去拦住对方,那是外邦未来的君主,不是像赞丽一样哪怕身份金贵但没有实权的公主。 究竟怎么应对可不能单听萧争莫名其妙的气话,还是得等主子下命令。 蓝慕瑾此时听见这个岔头都给烦透,这才刚哄好了多大功夫,怎么连个空隙都不给就这么就直接找上门了!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都没等作出反应,那在街道上御马疾驰的人就已经到了府门外。 “小王丹诺,仰慕五殿下多时,特前来拜访!” 乍看来人一身锦衣华服,但衣襟半敞。 领口松松垮垮在下马动作间裸露出大片的浅铜肤色,叫人看起来好似是哪来的纨绔浪荡子。 单看这身装束和随行半披散着的编发,也立时就能认出这是昨日刚入皇城的番国大王子。 守门的侍卫虽然并没有即刻放人,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阻拦,只能规矩行了礼。 “丹诺王子,容我等通禀主子。” 丹诺看着守卫脸上带着放荡的笑意,即便人生的还算端正,五官有着关外特有的立体俊美。 第529章 但那浓密的眉梢望过去时,叛逆的稍稍向上扬起,凭空就给人一种被审视的别扭之感。 丹诺的眼神在府邸门庭扫视了一圈,对于五皇子府这种含蓄内敛的调调十分感兴趣。 当然,更感兴趣的是闻名三洲的五皇子。 他兀自在府门外好等,却不知府内气氛早已经像是临阵对敌,光是萧争那副要抄棍子关门打狗的气势。 都让蓝慕瑾伫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就看着他走来走去,嗖嗖嗖到门后掏一掏,哐哐哐到院子里寻一寻。 找了半天都觉得捏手里的家伙不趁手。 “阿争。” 即使蓝慕瑾十分受用萧争这副你死我活的反应,但也属实是没有必要跟对方牵扯。 不然反倒惹了一身甩不掉。 “阿争,随便搪塞敷衍一番也便罢了,片刻就让他走,好不好?” 萧争怎么会不知道个好歹,他怎么会想在这个紧张的时候给蓝慕瑾惹出麻烦来。 要不然太子踩一脚,三皇子踩一脚,老皇帝再踩一脚。 到时候都得干吃哑巴亏。 但是萧争生气啊,如果是个女的上来攀扯,那萧争没准还旁敲侧击的规劝两句。 因为他知道,蓝慕瑾不喜欢女的。 可踏马的今个登门的是个老爷们! 啊啊啊啊就欺负老子现在没法出府,是个人都想来膈应膈应老子!! 暗八可也是见识到了萧争那个疯了似的架势,自始至终都没敢走。 就眼巴巴的盯着萧争拿了门栓又拿扫帚,现在俩手一个攥棍子一个提扫把,气的呼呼的瞪着五殿下。 不敢走,根本不敢走。 他是真怕萧争抡起膀子把手里的东西砸主子身上,那他好歹,好歹还能接的住一个。 但是萧争就那么乍着手闹气了半天,最后也没真打谁。 梗着脖子,撇了半天嘴。 最后在蓝慕瑾好言好语的规劝下,给了那么一丁点的妥协。 “你得让我看着!我得我就得在你身后站着,我倒要看看那个瘪三他要跟你说个什么放荡言论!” 蓝慕瑾想说什么,若不是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会让萧争暴露人前。 不能让再多的人盯上萧争存了伤害他的心思。 还没开口就被萧争堵回了喉咙里,讲理讲的一套一套的。 “你要是不让我看着,那你就是心虚!” “还说没见过他啊啊我不信我不信!!你前几日出城是不是找了老相好早就勾搭上了啊啊啊……” …… 实在是没了办法,最终蓝慕瑾还是答应了让萧争在身边守着。 不过,得好好戴上面具,把脸蒙的严严实实也不准说话。 ……更不许骂街。 俩人闹了半天最后才终于互相做出了妥协。 再等到萧争来去的将脸给遮上,外头等着的人早已经等不及。 二话不说就直接登门闯府,门口守卫拦阻却也不敢动手,毕竟对方是未来的番王。 丹诺对侍卫的阻挡没有任何怒意,反而笑的毫不见外,轻轻推开拦阻的人开口做了保证。 “是本王一意孤行没有规矩,殿下若有怪罪,本王一律承担。” 就这样在府门守卫尾随紧盯下,丹诺十分不见外的直接绕过了萧墙,新奇的在前院四望了一番。 根据中原府邸建造布局抬步就朝着后院去了,看那意思是要直接闯进寝院。 这还了得! 就算对方是关外大王子,那侍卫也绝对不能让外人进了主院,直接就拦在当前不准对方再朝里走。 “大王子!您拜访殿下也要考虑殿下方便,怎能直接闯入主子寝殿?” “还望王子移步正厅暂等,莫要为难小的!” 恰在此时蓝慕瑾已经牵着装扮好的萧争到了拱门处,听见外院的动静微微皱眉,观望那外邦人无视规矩的野蛮行径。 冷冷的剜了一眼。 晦气。 要知道他身边可跟着个盯梢的,但凡叫萧争逮住了半点错处,今个乃至明日,都得没完没了。 蓝慕瑾攥了攥萧争的手指才朝前走了两步,开口都带了点阴阳怪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王子想直接住进本殿府中,来来去去都自由的很。” 等待半晌才见到蓝慕瑾,丹诺面对他言语上的冷漠毫不在意,反而过于直白的应了声。 “殿下说的是,小王的确是想住进殿下府中。” 萧争:……!!!!! 哎呀卧槽?! 这么踏马的不要脸!!! 丹诺没从五皇子脸上看见多少神色变化,可却察觉到了皇子身后的属下腾升起了明显敌意。 即便对方只是个带着面具的武者,但隔着那冰冷骇人的恶鬼面,他都好像见到了一双想将自已给刺穿的眼睛。 五皇子有意思。 连五皇子府的下人都有意思的很。 “殿下身后这位是……” 见丹诺有意观察萧争,蓝慕瑾不易察觉的挡住了对方的视线,脸色沉郁的没有接话。 反而与不远处的小厮吩咐。 “请大王子入正厅,上茶。” 第434章 啊啊啊啊他骂我是狗! 还上茶! 光是看见那人袒露胸襟的德行萧争都要膈应炸了! 第530章 好好的衣裳好好不穿,露一大片胸脯子是要来勾引谁! 到正厅这一路上丹诺都有意无意的看萧争,实在是不仅是敌意,甚至他都怀疑那个鬼面人带了杀意。 听闻泱朝天子在几个皇子幼年就培养了一批暗卫,层层筛选个个都是身手卓绝。 想来这遮着面具看不清模样的,就是传说中五皇子的暗卫了。 之前他也早已见过三皇子的暗卫,不论是轻功还是性子都非寻常侍卫能比。 迈上厅门石阶,丹诺再次回头审视了萧争一眼,思虑着既然五皇子将这个暗卫带在身边,那想来这恐怕是武功最高的一个。 萧争见他总是一眼一眼的扫视自已,凭空就感觉他那意思就是看不起! 干什么瞪我! 你个傻逼。 就算蓝慕瑾没刻意回头,仍然能感受到萧争这就快绷不住炸了,只能放慢脚步想着扯他提醒提醒。 结果这一提醒可不要紧,萧争那个气愤。 好啊他瞪我你不管,我瞪他你还扯我! 说不准就是你老相好啊啊啊啊!!! 莫名萧争就有了种正房被外室找上门,还被恶毒外室耀武扬威的既视感。 他倒是没发火,就那么气呼呼的琢磨了几秒。 然后异常麻利的先蓝慕瑾一步走到主位边上,在蓝慕瑾都以为他冲动想直接坐自已位置的时候。 萧争就扯过来了一条巾帕,动作利索熟练的把主位椅子给擦了一遍。 上上下下,边边角角,伺候的异常周到。 这突然的行径让蓝慕瑾脚步都顿了一瞬,眼底浮起了点诧异又迅速压了下去,见萧争擦完了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便默默走了过去。 蓝慕瑾心里忐忑,让萧争擦椅子哪有白擦的。 待这丹诺一走估计自已就得加倍的偿还回来。 丹诺倒是从赞丽口中听闻过二皇子为人刁钻,吃穿住行都十分严格,登门拜府还因此被羞辱了一番。 倒没想到五皇子也是这般脾性,难道泱朝的皇子都有这种“高贵”的习惯? 不过他不在意,不就是干净么。 毕竟还吸取了赞丽在二皇子那得的教训,主动朝萧争招了招手。 “小兄弟辛苦,能否给小王也擦一擦。” 听丹诺这话一出口蓝慕瑾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紧张劲立即就提了起来,下意识回头看了萧争一眼。 萧争这时候正梗着脖子朝对面人看,眼里的愤怒都跟快要蹦出来了火星子。 手里攥着的要不是个巾帕,哪怕是个茶壶他都得把柄捏碎。 狗娘养的瘪三!!小兄弟小尼玛兄弟!! 真当自已站起来算个人了拿老子当奴才使唤?! 要不是理智还没丧失,萧争此时大概已经冲上去单挑,好在蓝慕瑾及时出言打断。 “丹诺王子免开口,本殿手下暗卫只听命于本殿。” “其余人皆为蝼蚁。” 这话说出来才让萧争那个暴脾气平复下去了半截,就立在那冷冷的盯着丹诺。 一言不发。 即便是蓝慕瑾说的话明显带了贬低意味,那丹诺也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反而毫无负担的顺嘴接了话。 “那是自然,听主人话的狗才能算是好狗。” 这下子不只萧争绷不住,蓝慕瑾也压不住火怒了,“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脸色阴沉。 “本殿府里还容不得人来撒威风,丹诺王子若是长不了教养还是请回吧!” “来人!送客!”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快速起身紧随着萧争气冲冲的脚步出了正厅。 下人连茶都还没沏好,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又得送客了,院中的侍卫本是打着不给主子惹麻烦,不想得罪关外来的王子。 如今主子已经发话,也就没必要在收敛,态度也变得冷冰冰要将人请出去。 丹诺是个野蛮性子,脸上即便总是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可也不是个好拿捏的。 他怎么可能轻易就三言两语吃了这个退门羹。 抬步不顾劝阻还要追过去,几个侍卫迅速将道路拦阻。 “大王子还是莫要执意过分!省的惹了五殿下实在厌烦!” 或许是思量着确实不能太惹蓝慕瑾厌烦,丹诺在原地盯着两个身影离去。 最终还是转身朝府门方向走去。 蓝慕瑾哪还有空管丹诺走没走。 他紧随着气势冲冲的萧争不敢落后半步,更甚还要领先萧争几步生怕被有心人瞧了去。 再捕捉见不寻常,将针对都盯到萧争身上。 两人脚步匆匆的路过中院,眼看着都快要到了主院,萧争方向猛然一转就要朝着西面跑。 惊的蓝慕瑾以为他耍脾气要藏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拦在前头,张开双臂整个都把萧争两边也给圈了个严实。 “他骂我是狗!!” “啊啊啊他骂我是个狗!蓝慕瑾他说我是狗!” 哪怕是萧争来到这世界这么些时日,他也从来都没受过这么大气。 在府里有哥们弟兄都护着,在蓝慕瑾眼前也一直都被宠着惯着。 哪怕到了二皇子府,从来都没人敢骂他是狗。 此时他就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连吼带喊又跺脚,疯了。 那哐哐哐脚丫子跺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哪怕穿着鞋不会很疼,蓝慕瑾都感觉那是踩在了自已心口,赶紧哄着劝着骂着。 第531章 “我是狗,我是个狗行不行?” “你不是狗啊啊啊啊你不是狗……” “行行行我不是狗,他是,他连狗都不是!” 即使蓝慕瑾不停的哄劝,萧争那个嘴角还是一撇一撇,想起往后都要有这么个膈应人的东西来捣乱。 就憋的齁难受,这会儿什么话也不想听了就想跑。 甩开蓝慕瑾就嗖嗖嗖连窜带躲,跟个泥鳅似的出溜出溜滑的不行。 没一会儿就钻个空子溜出去一大截。 “我不跟你说!我要去找暗十!我要找我七哥!” 萧争就跟受了委屈似的寻摸娘家人,暗八一直就近在守着呢,生怕也是他会在那个外邦王子跟前惹了祸。 这会儿见他一跑,迅速在蓝慕瑾眼前露了个面,紧跟着就追了过去。 就算有暗八跟着,蓝慕瑾自然也不放心想随过去看看,但他还没走出几步,府门侍卫就一溜小跑的又奔了回来。 “殿下,四殿下登门。” …… 第435章 不就是一个沙比 蓝慕瑾这会儿哪有心思见四皇子。 可先前与萧争商议用计策让四皇子失信于太子,今日四皇子再登门也就完全坐实了态度。 如果蓝慕瑾不见他将他拒在门外,那先前他跟萧争商议的一切都成了白忙活。 眼见着萧争是朝着府墙方向跑的,看起来也不是一气之下想跑出府,蓝慕瑾闭上眼睛沉淀了半晌。 转身决定还是先随便应付四皇子一番。 暗八尾随萧争嗖嗖嗖跑了半天,察觉萧争是奔着府墙去的。 生怕他会翻上墙跑到府外,赶紧腾起内力一个飞跃就拦在了眼前。 “……” 拦是拦住了,但是暗八不善言辞,他也见着那关外王子放荡形骸的性子,心里自然也讨厌的很。 可他总不能跟萧争说,我也看他不像个人,然后跟萧争一块骂吧。 那岂不是人劝不住,还更加添堵。 他不说话是常态,萧争盯着暗八那巍峨不动没有反应的状态,顿了一瞬就开始嗷嗷嗷。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啊啊啊啊他骂我啊啊啊……” 连嗷嗷带撇嘴,整个就跟个耍赖的小孩儿似的扯着暗八的袖子发疯。 此时暗十二随着那“瘪三”出府盯梢。 再加上前两日发现了宫里盯上萧争的岔头,暗七和暗十一也要盯着太子府和皇宫附近。 现在府内就剩暗八还有在府外看守的暗十。 萧争刚才一路狂奔就是要找暗十,好歹暗十能比暗八这沉闷的性子强点。 能说会道的都不在家,他想找个倾诉对象都找不着,薅着暗八揪扯了半天撒气撒不完。 扭头又朝府墙冲了过去,健步如飞有了一种要撞墙寻死的既视感。 好在距离拉近腾起了股子内力,萧争裹挟着满心的郁闷瞬间拔地而起。 跟个翱翔的雄鹰那般就飞了上去。 骑在了墙头上。 暗八:…… 没办法,要不让他撒完这股子气,恐怕到了天黑府里也别想清净,暗八只能默不作声的跟着掠上了墙头。 蹲在了他旁边。 萧争也不搭理他,就骑在墙头上念叨。 “暗十。” “暗十。” “暗十。” 暗十在他翻上墙的时候就看见他了。 这会儿靠在对面树上眼睁睁的看着萧争骑着墙头晃荡着腿,跟骑马似的前后连晃带摇。 嘴里招魂儿一样不停的呼唤自己,整个人都感觉无语至极。 实在被他念叨的烦躁,才从树上落了下去,站在府墙外头没好气的询问。 “什么事你倒是说!” 找的人出现了,萧争就想从墙头上跳下去,被暗八一把薅了回来,只能继续坐在墙头上低头朝下望。 “暗十,有个瘪三骂我是狗。” “你能不能找个麻袋去把那傻逼脑袋套上揍一顿?” 暗十:……??? 府里发生了什么暗十可不知道,根本琢磨不出来萧争说的是哪个傻逼,傻逼又是个什么东西。 “在哪呢?!” 哦豁! 暗八还指望暗十劝两句。 结果暗十连问都没问,看起来还真是想去逮人揍一顿,给暗八给无语的。 心说你倒是先搞明白是谁,无奈他只能开口提醒。 “暗九说的是番国大王子。” 听见即将要揍的对象是谁,暗十没什么太大反应。 只是立在墙根底下垂着视线思索。 思索着以自己现在的恢复状况,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对方没防备的情况下。 给他套上个麻袋。 萧争兀自找人给自己撒气,而丹诺登门五皇子府的消息一被察觉,除了四皇子急的团团转尾随而后就追了过来。 二皇子府得到消息也十分迅速。 本来蓝长忆自宫里回来脸色看起就相当的沉郁,让南卫至终都不敢询问半句。 结果还没一个时辰,丹诺王子拜访五皇子的消息就递了回来。 南卫就眼看着二殿下那脸色,凭空都像是起了一层冰碴子。 沉默了片刻,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指节都攥的咔咔的,好一会儿突然才开口。 “东。” 立在门边偷着听消息的东卫立马就站直了,三步两步窜过去回应。 第532章 “殿下。” “去看看有什么动静。” “是!” 这差事美的东卫窜出门都快飞起来了,本来从萧争走了府里就冷冷清清,这名正言顺的溜去城北。 既能看看萧争,又能看看小八。 所以东卫悄无声息潜伏到附近的时候,萧争已经趴在墙头上沾了满身的土,那墙头都快被他给蹭光溜了。 暗十站在墙根底下劝。 “你等着,大丈夫报仇十天不晚,你等我逮机会找没人的地方。” 听的暗八终于发飙了。 “你那是劝?!是拱火!” 东卫自始至终看见暗八都是副爱答不理,一言不发的模样,这还是头回看见对方发火。 当时马不停蹄的溜到了墙根底下。 “小八,你生气了?” 暗八:……?! 旁边的暗十:……?! 萧争:……!!! 那说话的声儿一出来,萧争立马从萎靡不振精神了起来,趴在墙头伸手朝底下捞嘴里喊着。 “东!上来上来!” 暗八:……? 暗十:……? 俩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东卫嗖嗖嗖就爬上了墙。 东卫见到萧争也挺高兴,攀在墙头上伸手就把萧争给薅了起来。 “怎么趴着,多磕碜起来起来。” 然后,也骑在了墙头上。 俩人面对面骑着墙,跟久别重逢的老友似的开始了嘀嘀咕咕。 让暗八盯着东卫的后脑勺都有了那么点瞠目结舌。 怎么暗九就在二皇子府住了一夜,不仅关系变的比家里人还熟络,更是萧争见到东卫就跟见着了亲人似的。 满脸委屈的叨咕叨咕开始吐槽。 “啊啊那个瘪三他骂我是狗,啊啊啊趾高气昂的还要住进府里……” “他说了!他要跟蓝慕瑾睡一个被窝!” 暗十:……? 暗八:……?? “他还说了,让我蹲床边上给他当奴才!” 暗十:……! 暗八:……?? “蓝慕瑾都不管他都不管我啊啊啊,我也想也想跟你一样给他打出去!打出去!” “用门栓!打出去打死那个傻逼啊啊啊啊……” “我要被欺负死了我要变成奴才了啊啊啊啊啊……就生气!就生气!” 萧争张嘴嗷嗷个没完没了,连瞎编带乱造。 听的暗八俩人都一愣一愣的,心说你可真能胡诌。 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主子什么时候没管?! 但是东卫可不知道啊,他这一听。 来个赞丽又来个丹诺,上城南捣乱又跑城北捣乱,还臭不要脸想进五皇子府当主子! 让萧争给他当奴才?! 哎呀呵东卫这个暴脾气,腾腾就冲上了脑瓜顶! “你等着!不就是个沙比,我去揍!” 第436章 我脾气真不大 当然东卫压根也不知道“沙比”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萧争说他是傻逼,他就是个大!傻!逼! 连个停顿犹豫都没有,那冲动性子向来都是管不住自已,反正先撒了气拉倒。 二话不说就从墙头上翻了下去,看那气势汹汹的劲头是要奔着城西客栈真要揍人! 惊的暗八迅速也翻下了墙头。 紧追几步一把将人给薅了回来,劈头盖脸就是顿训。 “你是不是没脑子!”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你揍人你就揍人!你不怕给你主子惹了麻烦!” 这要是别人扯住东卫吼他几句,东卫大概会怒火上头翻脸不认人。 但薅着阻止他的可是暗八。 这也是东卫头次见到暗八说那么多字的话,看着暗八面具后那双紧盯自已的眼神,当时就跟个熄了火的灶膛似的。 连烟都不敢冒。 说话都声音小了好几个度。 “沙比骂他是狗。” “小九生气呢。” “……我我不去了。” 这种场面都给暗十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他是理解不了这个东卫为什么这么护着暗九,也不知道暗八怎么好像也跟这人熟悉的很。 说话怎么那么管用呢。 瞅那人被训了两句就跟个小绵羊似的老老实实,刚才那都要冒火星子的脾气简直收的实在迅速。 一干二净。 东卫安静下来,暗八撒开他也没再说不好听的,沉默中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偷偷瞄自已一眼,瞄一眼的。 欲言又止还不敢说的怂德行。 …… 最后还是暗八以为他有消息送才过来这一趟,绷不住见这种憋屈劲儿,主动询问道。 “你想说什么?” 墙头上萧争又趴下了,托腮看着东卫“转了性”的怪异表现,最后东卫憋了半天,就憋出句。 “……我脾气其实不大。” “……” “真的,我就是,就是为小九打抱不平,我脾气还行。” 糊里糊涂的两句解释听的暗八莫名其妙,心说就你那个说甩棍子就甩棍子的脾气我老早就见识过,干什么在这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是不知道什么意思,萧争可清楚的很,趴墙头上也不生气了,噗嗤噗嗤乐的不行。 哎刚才那气呼呼的劲头也没了,满脑子都是瞧热闹。 第533章 暗八斜睨了他一眼,看着东卫再次询问。 “你过来有什么事?” 但是东卫过来真的没有什么事,他就是得了主命过来看看,看那关外人进府有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这不就从萧争嘴里听说了一大套“真相”,想了想他摇了摇头。 “我就我来看看小九有没有受屈。” 本来暗八对二皇子府里的暗卫没多少好印象,不过自暗九被二皇子所救,在城南也被善待了两日,回来活蹦乱跳全须全尾。 又见东卫跟护犊子一样护着暗九,态度也就缓和了些。 “他没事,你回去吧。” “……我脾气真不大。” “……还不走。” 待到萧争看完了热闹从墙头上下去,带着一身土朝回跑,郁闷的心情也早就散了大半。 想着回去再跟蓝慕瑾耍耍赖,让他下次见到那个番国王子要骂回来。 结果萧争压根不知道四皇子进了府。 还是半路遇见了奉茶的下人,才知道蓝慕瑾在正厅见四皇子。 顺手就把茶水接了过来,一路脚步轻盈就奔着正厅去了,迈进门槛时萧争明显见到四皇子看见自已也出现了诧异。 但四皇子并不是立马认出了萧争。 萧争此时还遮着面具,四皇子只是看见是个暗卫端茶进来有些懵。 ……现在暗卫不在暗处藏着,都沦为端茶倒水的下人了吗? 等萧争走近将茶水搁置到桌上,微微侧头朝他眨了眨眼。 四皇子心头猛然就提了起来,心说闹半天是他! 楚忆萧这傻东西这是找机会见自已呢,明目张胆的露面也不怕惹得蓝慕瑾怀疑! 蓝慕瑾深深望了萧争一眼,察觉他此时已经没再闹了才稍稍放下心。 与四皇子在正厅已经没头没尾的闲谈了好一阵,蓝慕瑾心下觉得四皇子突然过来定然还要交代萧争什么事。 便打算随便寻个由头离开一阵,想了想他还是连个理由都没找,直接起了身。 “四皇兄稍坐。” 然后就抬步离开了正厅。 若是从前以四皇子的性子,止不住就得叨咕他两句甩脸子。 可这会儿萧争也在,他心里盼蓝慕瑾走还来不及。 根本不在意蓝慕瑾有什么事要离开。 正厅里安安静静连门外石阶底下的下人都被萧争提前支走,又等了片刻也没别的动静。 四皇子才在萧争面具后那双眼总盯着自已笑的时候呵斥了句。 “你胆子也忒大!” 萧争被斥责也不恼,就从椅子边朝后挪,半点半点的迈着小碎步从主位挪到了四皇子这面。 再次不见外的喊了声。 “表哥。” “表哥你好久没来。” “你怎么认出我的,表哥。” 本来四皇子堵了满肚子想责怪萧争的话。 想骂他添乱骂他没脑子,却被萧争接连好几句表哥给堵了回去。 瞪着那双看见自已晶亮晶亮的大眼睛给词穷了,心里那点憋闷也莫名其妙就消了下去。 骂他能有什么用。 他有爹生,爹不养,自小就是被欺负大的。 连被送来泱朝当细作,都是受了威胁被虐待的遍体鳞伤。 四皇子也是在深宫里长大。 即便他有生母护着,可那些捧高踩低的腌臜事从来也见过不少,所以楚忆萧在受尽欺辱受尽苦楚,奄奄一息被扔在城外。 最终还能毫无芥蒂的叫自已一声表哥,四皇子有时候就觉得。 或许是楚忆萧除了被扣留在北离皇宫里的生母之外,也会渴望这世间还能再有个能靠近的亲人吧。 蓦然萧争就见到四皇子沉沉叹了口气,询问自已时没有那么严厉了。 “二皇子没拷问你?” 见萧争摇头,四皇子又问。 “你跑出城去做什么?” 第437章 望离表哥 对于此事萧争没必要对他隐瞒。 反正四皇子现在与太子的关系也不温不火。 以太子那个猜忌的性子就算明面上依旧,心里定然也不会再相信四皇子。 “太子府的暗卫混进了府,给我引出去了。” 提起这个事四皇子又叹了口气,太子对萧争的执着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都这么些时日还在等待机会将人抓住,到了现在居然还派人潜进五皇子府,也不知萧争究竟惹了多大祸。 若不将太子那边摆平,恐怕整日都要担忧个不停。 念及此四皇子已经开始思虑着如何对付太子,完完全全已经放弃了依附的想法。 但此时他觉得并没有必要告诉萧争,沉默了一瞬朝殿外望了望,趁蓝慕瑾还没回来,从身上捏攥出两个东西。 伸手递到了萧争面前。 萧争没反应过来,就看着四皇子攥着的拳头没动。 “伸手啊。” 他后知后觉的意会过来四皇子是要给自已东西,就将手心朝对方摊开过去。 萧争的手心上还沾着在墙头上蹭的土,显得脏兮兮的,四皇子扫了一眼更觉得这愣东西可怜。 松了手指确定萧争接住了,才将手收了回去。 蓦然手上一沉,萧争看着手上俩金锭子有点傻眼。 四皇子居然真的给他带了俩金子。 第534章 当下捧着金子犯懵了好一阵,才终于反应过来乐开了,叫四皇子看见他弯弯的眼角高兴的不行。 “表哥你真给我带金子了!” 就跟个得了玩具的小孩儿似的,四皇子不耐烦的踢了他裤腿一脚。 “赶紧收起来!喊什么喊!” 但那一脚确实没有用多大力道。 一个经常在马背上骑射的武夫,随随便便抬腿都能给人踹淤青,萧争只感觉到了轻微的一点点的疼痛。 攥着金子老老实实的塞到了衣裳里,感受着那点沉甸甸的重量。 突然他就有了那么阵感动。 在萧争的记忆里,有着当初在北离皇宫里所有的苦痛。 也深刻记得自已是如何跋涉千里走过多少恶途,又挨了多少打。 忍过多少饥饿。 甚至楚忆萧那万念俱灰,只想了结此生的心情,偶尔还会浮现在他的心头。 接着就是自已被暗七所救,有了温饱,有了冷暖。 两年,萧争所有的幸运都在五皇子府,也是这两年,记忆里四皇子也从没有太为难过自已。 自已中毒的事四皇子不知情,那么久的时日里明明他就可以找机会联系自已,让自已为他所用。 趁机窃取蓝慕瑾的秘密,用来丰盈自已的实权。 但是他没有。 萧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或许是北离计划很重要,丁点马虎不得。 可自已被捉拿回太子府,北离野心的秘密也大有可能被揭露出来。 四皇子最应该做出的决定应该是灭口。 只要杀了自已,干净,利落。 四皇子没有,他偏要自惹麻烦派人将自已救出来,冒着被太子发现的风险也要从地牢里把自已薅出来。 “表哥,你对我真好。” 这句话萧争说的很轻,是他的真心话,不论将来四皇子目的是不是还需要自已来背叛蓝慕瑾。 在此时,萧争承了他这份关照情分。 “行了!不就俩金子你瞅你那点出息!” 不知怎么四皇子突然烦躁起来,直接起身就要朝外走,脚步匆匆走出去几步又停下仔细嘱咐。 “我走了!蓝慕瑾回来你也不必多说!手里有银子近日也不准跑出去,省的再叫太子抓住!” 四皇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殿门之前,萧争迟迟应了声。 “知道了,望离表哥。” 声音不大,或许只有萧争自已听得见,但是他也仿佛看见了四皇子的背影出现了隐约的一点停顿。 一闪即逝,走的干脆。 人已经离开,蓝慕瑾本身也只是特意给了四皇子跟萧争说话的机会。 他重新出现在正厅里时,看见萧争就在椅子旁边蹲着。 明明正厅里也早已经没人,但萧争就跟受了气似的缩在那圈着膝盖愣神。 “阿争?” 萧争抬起头,眼圈有点红。 “他教训你了?还是威胁你?” 萧争站起身没有回应,伸手从蓝慕瑾腰身上圈过去抱着,口鼻埋在对方衣服里一言不发。 楚忆萧受了那么多的苦,萧争却觉得自已好像得到了他留下的,还没见到过的所有温情。 如果楚忆萧还在。 是不是今日也能感受到他在这世上除了母亲,还能有个可怜他的兄长。 自已真的没受多少苦,有蓝慕瑾的偏爱,有生死与共的弟兄,也有血脉上的牵连,还有蓝长忆例外的宽容。 “下次见到那个傻逼,你也要骂他是狗。” 由于萧争张嘴傻逼闭嘴傻逼,在东卫面前傻逼了一连串,就导致东卫回了府到了二皇子面前整个就变成了萧争的翻版。 “那傻逼真不是个东西!” “堂而皇之登门叫嚣,说现在就要入赘五皇子府!” “今个还是明个就跟五殿下睡一张床!” “还要让小九给他跪着洗脚!” “给小九气的!都气哭了!” 接连不断地一套胡言乱语,在场的南卫西卫都听懵了。 就连向来心思活络的北卫都感觉他是故意在添油加醋。 殿下不反过来揍他一顿都是好的。 结果东卫气愤的在原地叨叨了半晌,居然到最后也没挨训斥,北卫默不作声的朝着主子那边瞟。 发现二殿下那脸色都黑了下去,在北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砰”一声。 生生把茶盏都给攥碎了,吓的几人一激灵,东卫的话茬戛然而止。 吓了回去。 碎渣子连同茶水茶叶淌了一桌子沾了蓝长忆满手,细碎的小瓷片还扎进了手心里,隐约有血迹渗出。 这下可把南卫吓的不行,赶紧吩咐人端净水过来,匆忙寻伤药包扎。 前厅乱了一阵,北卫为了避免碎瓷片挑不干净将府医都薅了过来。 整个厅内,府医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 因着主子不让外人靠近,所以南卫只能自已半蹲在桌子前观察二殿下的手心洗净后还有没有碎片。 第438章 晨起狩猎 “殿下,不然还是到光亮处寻一寻,省的光线暗再疏忽引得伤口不好愈合。” 听着南卫小心翼翼的询问,蓝长忆直接将手给收了回来,只不过那么丁点大的小口子根本不算个伤。 “备车,去城西客栈。” 第535章 东卫瞪着眼突然就有点慌,感觉自已好像又冲动了,因为自已口无遮拦,若是叫殿下惹了麻烦可如何是好。 他杵在那没有动作,蓝长忆淡淡扫了他一眼,冷漠开口。 “赞丽公主两次主动登门,本殿也该给个回应。” 话落不久,府外的马车才刚备好不久,宫里就传出了消息。 陛下体恤大王子丹诺初来乍到,住不惯中原水土,下旨明日清晨携众皇子连同武官,至北山猎场狩猎。 二皇子唤住要吩咐车夫的北卫,眼眸里冷意乍现。 竟然微微扯动了些许的嘴角,那笑意叫人看着情绪不明,声音淡漠至极。 “那便明日,也是时候该当面问候。” 第二日天不亮皇城已经显出了不小的动静,正街街头不断有马蹄掀踏声,嘶鸣声。 整齐划一的皇宫铁骑已经巡逻从南至北,从东至西。 城西客栈内丹诺即便在客栈内还未迈出一步,都能耳听见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待到近前,隐约踏的足下土地都在轻微颤抖。 让人未见其面,就已经有了心底震撼之感。 泱泱大潮,果然不同凡响。 从前只是耳闻泱天子谋略无双,手下铁骑冷面无私,更有神出鬼没的暗卫隐匿踪迹。 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造就了不可比拟的实力,远超番国和北离。 这也是这么多年番国乃至北离空有不服之心,却只能屈居臣下不敢造次的原因。 丹诺起身率先出了客栈。 街道正中已经伫立着整齐的军队,鲜艳的旗帜在初现的晨光下微扬飘摆,冷面寒霜的铁骑军身着铠甲静静等候。 为首的大将军眸色幽深面无表情,厚重的墨色铠甲闪烁着并不晃眼,却气势十足的雾色光泽。 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柄黑柄长弓。 马蹄踢腾间将军面对关外王子没有丝毫卑微姿态,肩背挺拔声音洪亮。 “本将不徇,受陛下命前来护送丹诺王子与赞丽公主。” 说是护送,可丹诺却还是头次见到传说中的“不徇将军”,也是头次真正感受到了泱都铁骑的沉重威压。 叫人感觉着像是押送一般。 后迈出客栈的赞丽就没有丹诺的沉稳,略显不安的在侧低声询问。 “王兄,该不会有阴谋吧。” 丹诺冷眼观望着客栈面前围的水泄不通的军队,视线中黄鬃骏马油润发亮,铁骑来回踢腾微小一看就是训练十分严谨。 “至此也没得可选,本王不信泱皇对送上门的条件不动心。” 迎送番国王子公主的铁骑来去不到片刻,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轰隆响动,以一种天降威势掠过皇城正街。 直奔城北而去。 坐落在城北的是五皇子府,原本因着主城门在城南,所以府邸便相对于正街其他府邸更安静些许。 今日却是天刚亮就能闻听见隐隐约约的马蹄动静。 蓝慕瑾穿戴整齐,一身湛蓝武服领口袖口都镶嵌着银丝流云纹。 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腰侧悬挂着一柄精巧短刃。 墨发束起顶戴嵌玉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洁净无瑕,润泽通透更显得他的发丝顺如绸缎。 这精瘦匀称的身量,这眉目清秀的模样,这利落得当的打扮。 让萧争看着看着那个脸色又垮了下去。 穿这么好看,去叫别人看。 蓝慕瑾察觉萧争那点闹气的小心思,吩咐暗八去府外准备,放下手头一切走过去拢着萧争保证。 “父皇旨意我不得不去,走个过场也算没有失了脸面。” “再说三皇兄顶着多年带病的名头,今日这般炎热的天气都能到场,我怕他不是想借此与那番国兄妹联系阴谋。” “放心阿争,我绝对不会跟那个沙比沾上半点关系。” 沙比是什么蓝慕瑾也不知道,猜着也就是缺少心智的意思,为了让萧争开心点。 蓝慕瑾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张嘴沙比,闭嘴沙比。 傻逼个不停。 这才让萧争没闹什么,但也显得不怎么高兴,更多的是不怎么放心。 “那你离他远点,离三皇子也远点。” “他手段阴狠,不定手里还攥着什么歪门邪道的药,对了。” 萧争昨日听闻了要到城外狩猎的消息,紧着到白老头那多要了药粉的解药,仔仔细细的给蓝慕瑾塞在身上,抻了抻对方的护腕。 见腕弩也好好的带着,才将蓝慕瑾朝外推了一把。 “我知道他是个傻逼,我才不计较。” 对于番国与三皇子合谋,蓝慕瑾思绪了将近一夜,至终还唯有进宫与天子当前才能解决一二。 不过,同时他也迟疑着心中另一个想法。 那就是把萧争直接举荐到父皇面前,真正使萧争变成了明面上,而不再是个人人都可私底下暗算的暗卫。 但如此一来。 蓝慕瑾握住了萧争轻推自已的手腕,语气里都有了点不安。 “阿争。” 萧争不解的盯着他看,察觉他好像又有心事在瞒着自已,直接问道。 “你在想什么?” “阿争,别离开我。” 萧争:……。 泱朝皇都也仅仅是晨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到了日头高升已经再次恢复了一派祥和,百姓按部就班做着街头买卖。 第536章 即便是有人存了想瞧个热闹的心思,奈何北城狩猎场偌大的范围内都被宫内侍卫军看守。 不准除了朝臣官员之外的人靠近。 就算是文臣,若想观望都只能只身前来不可携带家眷。 并且只能老老实实的在临时驻扎的营帐附近远远观望。 不得身入林场内,以防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日头初升,林子外的温度还没有过于炎热。 狩猎对于四皇子来说熟悉无比,以至于围在四周驾马准备的武将,大半都跟四皇子在练武场摸爬滚打较量过。 四皇子精通骑射,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情。 不过胜负也并不能因着名头见分晓,毕竟几个皇子个个都是文韬武略,随意迈出一位都是武艺佼佼。 甚至连常年身弱的三皇子,都并不是个只能手执书卷,对于打猎也是多少参与过的。 场外皇子在前,武将在后。 各有千秋。 第439章 狩猎初 “老三可不必勉强。” 既有英姿勃发的几个皇子,天子便也只是随性歇在营帐外观望。 下首位就是附属国王子与公主。 此时侧目望着狩猎场外围排成一排的骏马,眼看着几个皇子都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气势。 太子身为储君,又在朝臣外臣当前,自然想拔得头筹。 二皇子倒显得有些闲散,抻拽着缰绳面色冷淡,目光远眺林间未落实处。 三皇子依旧还是朴素长衫,即便身在马上,也并不像是要狩猎,反而有种青衫观景之感。 四皇子的气势最足,他本就有着北离血脉,自小由北离长公主耳濡目染,小小年岁时已经是骑射佼佼。 五皇子显得最与平时迥异,一身湛蓝武服在晨光晃照下显得异常扎眼,半点没有往常莹白低调的模样。 再有众多武将先后排列,场面让人独有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的感受。 听见天子询问,三皇子谦逊有礼牵起个柔和的笑容。 “父皇体恤,兄弟几人都在,儿臣也不想缺席,便也只是凑凑热闹罢了。” 看三皇子纤瘦的身形,略显苍白的面色在晨间都显出了些透明的莹色。 众人便也觉得只是凑凑热闹而已,驾马在附近走动走动或许也是好的。 皇城鲜少能有热闹,若总是独躲在室岂不是更孱弱? 天子眼眸淡淡没再说什么,收回视线见赞丽一直朝着马匹方向望的出神,便朝着丹诺开了口。 “你兄妹二人在关外,自小也是擅长马术,便一同去搏个彩头。” 丹诺本身在这军队重重包围的猎场之内,已经暗自思忖了许久,明明如今还在盛夏并未入秋。 正是季节最炎热的时候,泱天子此时寻了个狩猎的由头,也不知是有什么目的。 乍然听见天子发话,他顿了一瞬便应下了。 起身带着赞丽行礼告退,牵着马匹不动声色的到了三皇子与四皇子的后方,想着过阵到了林子里人群分散开。 或许可以借机与三皇子询问一番。 马匹已经预备好,所有人也已经有了出动的架势,只等天子浅淡的一声。 “出发吧。” 话音一落,四皇子将扫过后方两人的视线收回,率先拉开了架势。 四皇子提着长弓猛然朝马屁股上拍的响亮,只听一声高亢的马嘶,随即扬起马蹄,朝前掀踏狂奔。 那精壮的身形异常熟练的在骏马疾驰中贴近俯卧在马背,身后扬起了一片飞扬的尘土。 紧接着就是二皇子一抖缰绳,双腿狠狠地夹了下马腹,同样高亢的嘶鸣过后,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响彻由近及远。 一人一骑循着与四皇子分开的方向疾跑而去。 四皇子与二皇子转瞬就已经与众人拉开了距离,太子眼眸深邃的瞥向远去的背影,并不焦急的踢了踢马腹。 高大的骏马通身黑亮,只有四蹄显现一丝雪白。 太子的爱驹踏雪,乃是朝野内外都闻名的一匹良驹。 虽是后赶而去,却没多大功夫就以惊人的速度拉近了先前两人的距离。 不过太子选的是居中的一条大路,并未循着旁人的踪迹而去,三人同时奔朝了三个方向。 余下的武将都揣着小心思,想着这种有皇子在场的狩猎,自然不能明着争先。 每个人都等着皇子率先一步,才敢提着缰绳后赶,但此刻三个皇子身影远去,还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依旧不疾不徐。 三皇子自是不必多想,身子孱弱方才也说了只是想凑凑热闹。 可五皇子也是骑射翘楚,此时就那么扯拽着缰绳,武服鲜亮,身材修长,面容俊朗。 身下一匹黑鬃良驹,周身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皇子不紧不慢的抻拽,那骏马也就不疾不徐的慢慢踏着步。 跟饭后消食一样走的慢慢悠悠。 众朝臣:…… 这,到底走还是不走? 五皇子不着急,他们谁也不敢越过去,也就那么跟着慢慢吞吞的在后头跟着。 场面就变成了,放眼望去乌泱泱一大群人,一大群马,都那么晃晃悠悠跟散步似的磨蹭着。 看的丹诺都有些想发笑,他没走是因为他想跟着三皇子。 没想到这群人一个比一个较劲,谁也不敢当那个领头的。 第537章 还是场外观望的天子盯着这种滑稽的状况直接笑出了声。 倒也没生气,示意身旁伺候的大太监提醒提醒。 太监总管迅速在心里斟酌了遍说辞,扬起高昂的嗓音朝着前头高喊。 “请诸位尽早启程归来,免得日头毒辣中了暑气!” 武将们犹豫了一瞬,这才有人决定甩掉周围人,率先冲了出去。 有了先例,接二连三整个狩猎场肉眼可见的空地范围内,即刻掀起了大片尘烟滚滚,腾腾上升几乎遮住了视线。 混乱的马蹄嘶鸣动静震耳欲聋,远远望去无数骏马奔跑四散,犹如蒲公英被风吹散,散的四处可见。 场面颇为震撼。 周围人都走的差不多,丹诺若是再陪同三皇子与五皇子身后没有动作,恐怕会显得十分刻意。 尤其赞丽还伴在身侧,眼神紧紧黏在蓝慕瑾身上。 她来皇城这么久,自始至终都没得到蓝慕瑾任何一个哪怕有丁点注意的眼神,只有当着文武百官的拒绝。 和老死不相往来的冷硬态度。 可是她不舍啊,连皇兄都要与自己争。 难道自己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丝毫改变。 走神间,丹诺提醒了她一声,示意她不能将心思表露的如此直白。 不然叫泱皇瞧见,或是让二皇子瞧见,又该如何自处。 自处。 赞丽早就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了,今日她偏要去抗争什么该有的安排,偏要为自己再争上这份机会! 念及此她扯拽缰绳驾马而去,揣着先进林子再趁机甩开王兄和三皇子。 再去寻一寻蓝慕瑾。 凭何身为一国公主的命运就只能听从什么安排,凭何自己就要如此身不由己! 她不要牵扯二皇子,她最想相守一生的人, 只有蓝慕瑾。 蓝慕瑾,就算故技重施。 我也要跟你绑在一起。 第440章 扇骨 狩猎场在马匹缓缓消匿在林间,逐渐安静下去。 方才还拥挤窜动的野外,显现了尘烟寥寥的景色,就在腾起的烟尘完全散尽之前。 本来缓慢前行的黑鬃骏马已经停伫不前,半点不焦躁的等待着尘土落回地面。 蓝慕瑾眉目浅淡,好似生怕将那些脏不拉几的灰尘沾到身上来。 随在身旁同样止步不前的,是三皇子的雪白良驹。 三皇子倒是不在意身上的衣衫会不会染上灰。 但或许是身子骨不好,他也只能停留在原地,手中攥着一方白帕半遮口鼻。 却依旧发出了轻轻一声咳嗽。 “五弟今日怎如此没兴致?父皇可是许了彩头的。” 蓝慕瑾没什么情绪的望了三皇子一眼,扯出抹疏离的笑意。 “便叫皇兄们去摘彩头,兄友弟恭,臣弟谨记在心。” 待到尘烟散尽,蓝慕瑾抻扯缰绳与三皇子拉开了距离,马蹄依旧不显焦急的小跑着,缓缓引入了林子边缘。 偌大一个狩猎场外围,只剩了三皇子一个身影。 就那么在场外天子与众多文臣的注视下,纤瘦,单薄,孤寂。 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远观的文臣中便开始传出了议论和唏嘘。 “要说三殿下那是文采斐然,满腹经纶非常人能及。” “可惜自幼体弱,总是缠绵病榻。” “可不是,若不是命数不好,定然也是前途有望的。” “说的什么话!即便三殿下身子不好,将来有诸多弟兄还会苛待了不成!当个闲散王爷未必不安逸!” 那议论从小声变成争吵,都是惯会耍皮子的文臣之间提不起来的争端。 太监总管朝远处交头接耳的方向望了阵。 转回头弯身继续候在天子身旁。 “陛下,要不叫奴才去将三殿下请回,免得天热中了暑气。” 天子淡淡的望着那即将隐入林间的单薄影子,漠然摆摆手。 “无碍,他愿去便叫他去,总还有侍卫军处处巡视。” 如此盛大的狩猎,侍卫军在天不亮之前便已经做好部署,在林间各处都做了巡视,并在显眼处留了人看守。 既保证自已人不会当成猎物被误伤,也好及时发现不妥之处。 白马踏步而去,三皇子看着面前在夏日略显茂盛的林子,冷笑轻斥了声。 “命数不好,哼。” 凭何他人的身后都是惊叹赞美,唯有我蓝羽尘,人见人就要道一声命数不好! 命数叫我为蝼蚁! 命数定我为残魂! 我偏要,不信这个命数! 山野林间在盛夏总是显得格外茂盛,远远看过去那大片的深绿郁郁葱葱,随着打猎之人发觉猎物的出现。 阵阵动静也随之即来,茂密的树冠不时会有片片鸟儿被惊飞。 显出了轻微的晃动和翩飞的鸟群。 “陛下,也不知今日是哪位殿下能得上彩头。” 天子已经鲜少出宫,多数时候都是身处天玑殿,大太监本是想借着这稀少的机会能让天子露出几分喜悦神色。 可帝王的心事仿似永远都不会被眼前景色牵动分毫。 即使出神眺望,那深邃的眸底也仿佛就是一汪深潭。 不会激起丁点明显的涟漪。 听见太监总管的询问,天子微微收回了视线,略显随性的合了合眼。 第538章 夙夜便悄无声息的奔寻朝着深林中而去。 “朕准备的彩头自然有人拿,就看有谁是给朕准备了大礼。” 蓝慕瑾无意于拿什么彩头,今日他本意就是观望,盯着三皇子是否会与番国人单独碰面,到了即将结束时。 便打着随便猎两只野味提回去给萧争。 狩猎才刚刚开始,蓝慕瑾进了林子没多久,就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随便寻了个茂盛的树冠底下,坐在凸起的树根处休息。 无所事事。 主子坐在树底下,暗八就挂在树梢上守着观望周围。 恰好远远看见随之而后的三皇子驾马徐徐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便提起了几分戒备。 虽然三皇子的身子孱弱,但如今都知晓他在药物上的造诣不浅,暗八必须防备着对方会不会趁无人使诈。 可蓝慕瑾却浅淡的开了口。 “不必盯了,他没准备藏。” 暗八一时意会不过来,但眼看着对方有意缓缓朝着这边靠近过来,还是略显紧绷。 最后直接从树上跃了下去,立在蓝慕瑾身后蓄势待发。 三皇子远远就瞧见了蓝慕瑾身后闪现的黑衣人,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也不紧牵缰绳了,就任由马匹独自闲散的走动。 反而捏着手中的扇柄,看起来是想遮一遮透射下来的阳光。 恰在此时马前突然跑出来了只兔子,乍然从远处蹦窜而出将马匹给吓惊了一下,短促嘶鸣了声便凌乱了脚步。 也让三皇子身形不稳些微晃了晃。 马匹安定下来,三皇子盯着那只迅速逃窜的兔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不在窝里藏着,跑出来多危险。” 随后在暗八震惊的注视下,苍白纤细的指节瞬间捻开了手中的黑骨折扇。 “唰啦”开扇的声音响彻同时。 伴随另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一根犹如黑线的扇骨迅速飞出。 以捕捉不见的速度划出了一道影子,“嗖”一下子准确扎进了兔子皮毛里,刺破皮肉没入好几寸。 直接将那兔子连着后腿,钉进了土里。 暗八盯着这过于生猛的暗器手法,通身上下竟然被惊出了一层薄汗。 皇城内外皆知三皇子喜文不喜武,甚至常年卧病在榻,久病不起。 可他竟然,暗八对眼前的情形过于震惊,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看起来如此孱弱,风一吹都受不住的读书人。 竟然身怀武艺,并且相当狠辣。 那兔子并没有丧命,只是被特意扎穿了后腿仰翻在地扑腾挣扎。 三皇子撩开长衫衣摆下了马,牵着马绳朝着猎物走去,脚步轻轻眉眼柔和。 看起来就像个来郊外写生作诗的文弱公子。 可那柔和的容颜上,笑容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凉薄,就站定在跟前看着那野兔疯狂挣扎,血流如注。 “莫要折腾,受罪的还是自已。” 许久,仿似那兔子的血液都快要流失完,染的毛发都变得污浊黏腻,三皇子才笑着俯下身。 用那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细手指,将刺穿兔子的扇骨拔了出来。 第441章 不听话一起去死 三皇子就那么毫不费力的轻轻一拔。 挂带喷溅出了些许的鲜红,毫无预兆的落在了他的长衫衣摆上。 那他也不在意,就异常细致的将污浊的扇骨在兔子毛发上蹭干净。 而后盯着奄奄一息的兔子发出了不忍的一声叹息。 “下辈子可要听话。” 那孱弱的皇子身形眉目依旧,笑容也并未减少。 只是牵着白马徐徐朝这边走过来时,暗八看着他那染了血点的长衫。 都仿若在看一个地底逃过审判的恶魔。 但那恶魔他并没有伸出锋利骇人的爪牙,而是仿佛相处熟络的弟兄般朝着蓝慕瑾说道。 “五弟,恰好皇兄也不想争那彩头,不如你我两人做个伴。” 蓝慕瑾冷漠的看着他没说话,三皇子也不在意,就兀自到了当前坐在了蓝慕瑾身侧的另一根树根上。 “你说这老榕树,生长在林子之中,为何比其他树木都要茂盛?” 仿似也就是为了闲聊,即使眼前有个鬼面暗卫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三皇子也没有半点在意。 随性不等蓝慕瑾回答,继续做着猜测解释。 “我想,大致是它比旁的树更想活,所以无论干旱雨水,都不停的在扎根。” “瞧。” 三皇子指腹触摸在树木裸露在外凸起的树根上,细细摩挲感受,仿若在欣赏一件珍稀的艺术品。 “它的土壤底下定然有阻碍,不然怎会尽力将这根茎伸到面上来。” 对于蓝羽尘这种云里雾里的说话方式,蓝慕瑾十分清楚对方指的是什么,淡漠看着对方爱怜的抚摸粗糙的树根。 没什么情绪的回应。 “三皇兄想多了,树下若有阻碍,那它便该怪土。” “见不到水分扎根是必然,何必去嫉妒旁的树。” 紧绷着精神守在身侧的暗八明显捕捉见,三皇子笑容出现了一瞬的停顿,后又恢复了和煦。 “那是自然,可这棵树能栽在此地兴许并非偶然呢,难不成就要自认命数不行。” 蓝慕瑾虽然明知三皇子是不想再假装,这是明里暗里已经将自已的实力展现出来,可并不知对方为何还非要说些没用的话。 第539章 难不成就为了将那些阴毒的手段扣上个顺理成章的名头。 又有什么必要。 “那也只是三皇兄的猜测,猜测又怎能成为事实。” 本来蓝慕瑾只是想在林子外围找个清净,只等耗到午时再回去,像他跟萧争说的那样,走个过场。 番国大王子那边有暗七和暗十一盯着,若是有与三皇子碰面的意图便会回来送信。 万没想到三皇子根本也不朝林子深处去,反而就盯在自已身旁说些毫无意义的言语。 耗了许久很是心烦。 这些言论即便蓝慕瑾认同了又如何,不认同又如何。 他们本来生来就是站在了对立面,何况对方如此不择手段,甚至不惜通敌卖国。 但凡能抓住丁点的证据,蓝慕瑾都不会像此刻这般心平气和的与对方坐在一处,好生说着一些废话。 拖延时辰。 瞬间,蓝慕瑾的思绪中闪过一丝猜测,随后脑中出现了一阵轰鸣,沉寂如潭的眼神也浮现了些许的震惊。 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与自已温和攀谈的三皇子。 这些话根本就不是无用之谈! 三皇子留在此处也分明不是偶然! 思绪越深越觉得遍体生寒,蓝慕瑾没有再与三皇子多说半个字,也不想做任何表面的假装。 瞬间起身急匆匆的翻身上马,焦急万分带着暗八奔着林子深处奔袭。 独留三皇子一人,还依旧坐在树荫底下,攥着凸起的树根轻捻着,用最柔和的笑容说出了阴鸷的言语。 “果然,你二人不是敌对。” “不听话,那便一起去死吧。” 话落瞬间,攥着的树根被一股内力猛然压裂。 三皇子起身轻轻掸了掸长衫上的碎屑。 牵着白马,朝着与丹诺约定的方向而去。 黑鬃骏马在林间横冲直撞,蓝慕瑾满心焦急的辨认着方向,快速追寻之下马背上的鬃毛都随着飘扬刮飞。 他听出三皇子似乎要在今日杀了蓝长忆。 而独身在林子外与自已攀谈,也只不过是想拖住自已,竹梅菊兰四大暗卫此时可能早已经尾随蓝长忆进了林子深处。 若是之前,蓝长忆身边守着几个暗卫,自身也武艺不凡。 对到一处未必就会吃亏。 可蓝慕瑾也知道蓝长忆的暗卫一人重伤,或许还有一人留在府中看顾。 此次狩猎至多身边只跟着两个暗卫,再加上三皇子几个暗卫的诡异之处,若是已经服用药物突然发狂。 定然会抵挡不住。 蓝慕瑾不能让他杀了蓝长忆! 更不能让蓝羽尘连同番国的阴谋继续下去! 但其实蓝长忆也并未朝着林子深处去,此次狩猎他有着自已的目的,在林子中央徘徊了阵。 便调转方向朝回走,有心朝着来的方向找寻那个番国王子。 眉目间淡漠裹挟着怒火,因着已经将匕首送予萧争,手心只能习惯性凭空捏攥着。 蓝慕瑾不敢捏碎你的脖子,那就只能脏了我的手。 可番国皇子早就与三皇子有过眼神交流,此时处于林中另一个方向,相距甚远的距离定然让蓝长忆不得短时间寻匿到。 只能牵着缰绳在林间穿梭,因着日头与林子茂密程度。 狩猎的人群都奔寻偏离了一个方向,蓝长忆朝着人影罕至的方向走,与人群交汇后就越来越远。 蓝慕瑾猜测着也奔着这个方向而来,因着并没有进入深林。 所以两人并未过太久相遇到了一处。 见蓝长忆毫无损失,蓝慕瑾才深深吐了口气,他自然盼着是自已想错了。 方才那只不过是三皇子特意在试探自已与二皇子府的关系。 就算在三皇子面前已经暴露,但只要对方还没卑劣到此时让那些疯狂的手下来同归于尽。 往后还能慢慢转圜处境。 看到蓝慕瑾匆匆赶来,蓝长忆停伫在原地淡淡的看着他。 蓝慕瑾观望四周之后率先开口询问。 “你带了几个暗卫?” 第442章 不要让他受委屈 如果寡不胜众,更不胜疯,不如此时就提前先赶回去才能确保不出差错。 但蓝长忆不知蓝慕瑾的意思,他确实只带了南卫与北卫,但方才都被他派出去寻丹诺的踪迹,此时没有一人在身边。 见蓝长忆一副疏离的态度,蓝慕瑾示意跟随的暗八四处看看。 才翻身下马到了蓝长忆近前。 蓝长忆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无法,也跟着翻身下马。 但态度还是十分冷漠,叫蓝慕瑾看着就像是突然凭空有了很大隔阂。 但他此时不想探知,只避重就轻的将猜测说出。 “蓝羽尘在我面前露了实力,看起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我猜测他可能将身边的暗卫全部派出来要刺杀你,你现在莫再逗留,立即回营帐父皇百官眼前。” 听闻这个消息蓝长忆才显出了些诧异。 他与蓝羽尘的嫌隙并不是一两日,自幼就因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生了解不开的仇恨,也分明知晓对方早就恨不得自己死。 却还是没想到对方如此迫不及待。 蓝羽尘手中有诡异的药物,能使得常人变成力量翻倍且不知疼痛的怪物,若是此时交手定然吃亏。 第540章 两人交谈间各自都因为琢磨分了神,待察觉有人靠近过来。 赞丽已经到了跟前。 蓝长忆还是下意识去拽匕首,瞬间才想起来匕首已经给了萧争。 便冷眼看着赞丽气势汹汹的朝着自己两人走了过来。 “五殿下,原来你与二殿下早已经合通一气!” “叫赞丽一人蒙在鼓里,处于你二人之间成个笑话!” 赞丽是奔着五皇子来,想再给自己争取个表明心意与态度的机会,只要蓝慕瑾愿意。 她可以放弃一切也赌上一切。 将三皇子与番国之间的一切都全盘揭露,只要蓝慕瑾愿意接受她。 可直至到了眼前,发现蓝慕瑾与二皇子本来就早有计划,只是表面假装不和。 那她算什么! 就是计划其中围着两人团团转用来戏耍的人! 见到赞丽突然出现,蓝慕瑾微微蹙了眉,他淡淡的看了蓝长忆一眼,示意对方先行离去不要再此处耽误。 蓝长忆恍若不知,就伫立在原地冷冷的看着赞丽靠近。 听着赞丽说出的可笑言语。 “二殿下,既然你我都无意,今日无旁人赞丽也想说的清楚!” “我早已心意五殿下,万不能嫁你府中撑个虚假名头!若是殿下能体恤赞丽一腔深情,今日两位殿下之间的事。” “我可闭口不谈。” 此话真是十分可笑,可笑至极。 这女人还当真认为她能进的了二皇子府。 或者说还想因两句可笑至极的废话!转身觉得自己还能攀扯上蓝慕瑾! 同样蓝慕瑾也是此般想法,但比起赞丽这个岔子,他更想让蓝长忆离开此处。 “赞丽公主,本殿说过对你并无兴趣。” 单单这么句拒绝的话,就像是割断了赞丽崩溃的最后那根弦,她偏不相信蓝慕瑾说的那个荒唐借口! 冲动之下直接薅扯住蓝慕瑾的袖子就要贴上去。 “五殿下!赞丽之前是偏信他人做了错事!下药之事我已悔不当初!” “殿下再给我个机会!我能……” 蓝慕瑾瞬间甩开了对方的攀扯,毫不犹豫的朝赞丽拍了道掌风。 浑厚的内力即刻就将毫无防备的赞丽震退数步。 “五殿下我——” 眼前人影一闪,自始至终冷眼旁观未发一语的二皇子移形换影般掠了过去。 在蓝慕瑾错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指成钩准确的捏攥住了赞丽的脖子。 隔着面纱都能看清她已面色通红,一看就是力道极大,没留情。 手掌捏攥的力道不断收紧,蓝长忆转过视线冷冷的盯着蓝慕瑾。 手上猛然一用力,清脆的响动传出。 瞬间毙命。 待赞丽的身子软软瘫倒在地上,蓝慕瑾才显出了些错愕,不解询问。 “你杀了她?” “你此时杀了她,叫父皇知晓还能有命在!” 蓝长忆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只虚空中手心微蜷没有抓握到实处,觉得手掌脏污无比。 同样看向蓝慕瑾被赞丽抻扯碰触过的衣袖,声量冷淡。 “管好你自己。” 沉默了片刻,蓦然蓝慕瑾意会过来对方的意思,心头猛的就收紧了一瞬。 盯着蓝长忆古井无波的眼眸心绪十分复杂。 他在给阿争出气。 意识到蓝长忆如此在意萧争,蓝慕瑾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自己是该后悔当初特意与对方交换了保护阿争的决定,还是该悔恨自己不该离开皇城。 让阿争陷入危险,让阿争真的被蓝长忆所救。 又让阿争被人牵挂于心。 “阿争他唤你二哥。” 蓝长忆神色没有任何波澜,平静无比。 “我知道。” 可就是对方这种平静才更让蓝慕瑾难受至极。 “阿争不会接受你。” 蓝长忆依旧平静,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 “我也知道。” “我从未有过将他夺过来的想法,因我能看出来你在他心里无人能替。” “蓝慕瑾,以前待他好,往后也不要让他受委屈。” “一分,一毫,都不行。” “你给他讨不回的公道,我会讨回来。” “不要告诉他,就让他依旧没有负担的叫我一声二哥。” 这番话自私又无私,叫蓝慕瑾根本没有办法寻出任何的错处。 明明对方没有要与自己争抢的心思,可自己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日夜牵挂着萧争。 他就在眼前。 他就是自己唯一缓和关系的兄长。 他也是萧争真正放心也挂心的人。 这种事实让蓝慕瑾的眼圈忍的泛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将这些突如其来的纠葛抹除掉。 还是此生蓝长忆将想法深埋在心底,那他也要跟着一起隐瞒过一生。 万一那日蓝长忆变卦了呢? 蓝慕瑾满心的危机都是想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最初,远离蓝长忆。 带着阿争远离蓝长忆。 可在四面出现内力波动的即刻,余光捕捉见围拢攻击过来的暗卫当时,蓝慕瑾最快的反应还是与蓝长忆并肩。 将各自的后背毫不犹豫的交给了对方。 第541章 第443章 梅竹菊 南卫北卫之前受命分路在林间寻觅丹诺的踪影,暗七暗十一也早已经分散到别处。 就近察看的只有暗八。 待暗八察觉迅速赶回,四周已经有数道雄厚的内力波动。 转瞬间一个黑影乍然现出行踪,自树梢飞扑而下,内力轰腾间轻盈的武服衣摆猎猎作响。 犹如拂风而过散落的梅瓣,双足落地无声。 同时顺起了小阵的轻风,仿若瞬间带走了夏季最后的闷热,隐现初秋的微凉萧条。 第二道影子犹如应季而生,静若伏虎,动若游龙,缓若浮云,疾若闪电。 恍若秋菊般现于眼前,柔软且细腻,顽强而萧瑟。 虽然眼神冷漠,已经蓄势起来的内力即刻让人感到如芒刺背。 暗八犹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去,迎着对方展露的杀意出拳迅速,打出一道道残影挂带起了凛冽的风声。 交锋一触即发,无形硝烟中敌影重重中,又一道挺拔的身影在林木枝叶间闪电般穿梭而过。 浮光掠影般迅速扎根在了眼前。 冷漠的墨瞳毫无感情,没有任何纹路的面具好似一面并不通透的镜子。 在树影泻下的晨光中反射着翠绿的光泽,道道光影仿佛修长的枝条,似乎在向世人展示着他坚韧不屈的生命力。 “两个。” 蓝长忆捏攥着指节发出一阵清脆的骨骼声响,冷声只说了这两个字。 通身的内力就犹如倾泻的闸门洪流汩汩翻滚。 毋庸置疑这三个都是来要自已命的人,蓝长忆认出了府门外重伤西卫的菊落,没有任何犹豫调换了方向。 暗八本来也是冲着菊落去的,但被梅绛先一步拦下打斗到一处。 蓝长忆面对六七步外的菊落与竹锋,冷漠中乍现狠厉。 二皇子自幼习武,相比之下没有母妃照拂,也没有帝王宠爱,他自小就付出了更重于他人的辛苦。 蓝慕瑾毫不怀疑蓝长忆的内力不比自已差。 但三皇子的暗卫恐怕如今并不是常人体魄,他不可能任由蓝长忆孤傲霸道去对垒两人。 根本就没理会对方一意孤行的想法,蓝慕瑾瞬间拔出了悬挂腰间的短刃。 身形犹如流光,转瞬间便已经欺身到了竹锋面前。 竹锋早有防备,只一枚暗器精巧就将刃锋迎上。 两刃相接,火星四溅。 浑厚的内力立时将那枚暗器震飞,蓝慕瑾心下不想拖沓,招招必杀招招索命。 只想尽快解决一人,避免耽误时辰后方再有杀手袭来。 最重要的是要在这几个暗卫药性发作之前,将危机扼杀在最初。 只有手掌长短的匕首划过虚空,未着实体却散出了沉重的内力威压。 使得竹锋距离过近的皮肤都显现了轻微的灼烧之感。 如此短小的匕首,在五皇子手中仿似带上了无坚不摧的气势,在竹锋的面门胸口须臾之间就划出了数道残影。 眼花缭乱。 与此同时蓝长忆的怒意势不可挡,几乎在五招之内就已经捏住了菊落握着短刃的手腕,随即狠命一折。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菊落的手腕传出剧烈钝疼,骨骼已经被攥裂。 短刃脱手的瞬间眼中红芒乍现,蓄力手肘击挡,将接下来的攻势拦堵截停,蓝长忆就见菊落的手腕已经淤青泛紫。 方才也明显是出现了骨骼碎裂,可他就仿似没有感觉一般。 眼眸里红芒显露凶光,瞬间像是换了个人。 药性发作。 蓝长忆只诧然了一瞬间,几乎连个犹豫都没有就蜷攥起了指节。 在两人还没拉开距离之前十分熟练的扬起了手腕。 轻微的出鞘声闪逝。 一枚肉眼都难捕捉的长针瞬间入体,刺破皮肉没进了对方胸口。 菊落在二皇子动作时就已经察觉,可他下意识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距离过近无法躲开及时。 那根长针就穿体而过,堪堪错过心脏完全寻不到了踪迹。 但他也仅仅只盯着自已毫无异样的胸口看了一瞬,再抬眼依旧还是双眸通红,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也不在意暗器究竟是洞穿了自已,还是停留在了体内。 “暗八!” 已经察觉到对方有了疯癫趋势,蓝慕瑾也并未犹豫,趁机拉近距离迅疾朝竹锋射出了一枚长针。 竹锋几人都并不知晓对方还能有随身携带的暗器。 根本毫无预料的就眼睁睁看着长针自小腹穿入,瞬间背后也传来了刺痛之感。 距离过近,力道之大,直接洞穿。 但长针若是不准确扎在心脏或者命中咽喉,是无法令敌即刻毙命,只能造成当下还能行动的内伤。 或者脾脏出血,不是当刻的结果。 梅绛是察觉出来有了防备的,是暗卫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暗器入体。 那长针就擦着他的身体,贯入了右臂手肘。 强烈的痛感袭来,仅剩的清明霎时被混沌替代,思绪逐渐疯狂。 眼前几人同时出现了明显的癫狂反应。 蓝慕瑾后退一步迅速朝四周观望扫视,发现大致是有人刻意将狩猎的人群都引到了丛林茂密的方向。 此时附近已经空无一人。 果然还是低看了蓝羽尘的心思,多年藏锋露拙,不惜以一个孱弱不堪大用的名头隐忍了那么多年。 第542章 蓝慕瑾从来都没觉得,对方是个能为了些许冲动舍得同归于尽之人。 究竟是为何,为何蓝羽尘能舍得多年积攒筹划,在这百官在场的当面胆敢弑兄。 杀了蓝长忆,那赞丽和亲的事就彻底溃败。 杀了自已,那这番王唯一能继承王位的嫡子来这一趟究竟能有何目的。 也是因着所有狩猎的马匹都被引去了同一个方向。 受命寻丹诺的南卫北卫心觉不好,不约而同自不同的方向奔着相反朝向紧赶。 同时暗七也已经与暗十一汇合,看出今日的狩猎仿似不同以往。 大有可能是与主子猜测的一样,有阴谋。 待到暗七和十一循着打斗动静赶至当前,发现场面已经极其混乱。 北卫与南卫才刚参入战局,二皇子武服上沾染了些许的鲜红。 分辨不出是对方的,还是自已的。 第444章 梅落雪送别 “主子!” 已经将精力耗散大半的暗八身上已经挂了几处伤痕,见到暗七和十一的出现才微微松了些紧绷。 一枚暗器迅疾擦着暗八面具发丝疾速而过,在他耳边留下了一道凛冽的风流。 暗器准确打在了蓄势而来的梅绛身上,但也只阻住了些许的速度。 对于此时已经失了神智的人来说,他通身麻木,五脏肺腑都犹如火烧灼烤,肉体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有了四人加入战局,本来已经呈溃散之势的情形瞬间有了明显逆转。 暗七将负伤脱力的暗八替换到身后,续上了如同鬼魅的袭击。 晨光在树梢缝隙间若隐若现,快的看不清他的动作。 近战的人没有给身后人任何示意,暗十一已经轻门熟路的像个燕子一样掠上梢头,眼眸乍现了犹如雄鹰一般的光芒。 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战局,准确在暗七闪开空隙的刹那,利刃脱手。 毫无悬念的“噗”“噗”钉在了对方胸口上,但也造成了短暂的顿停,如此短暂的空余间暗七蓄势出来的掌风已经袭至。 夹带着凛冽的气势“砰”的再次碰撞在胸口。 入体的暗器直接被内力打入体内,刺破了胸腔血液喷涌。 那即便癫狂身形也轻盈的人出现了一丝清明,喉头翻涌被震出了一大口鲜血。 艳丽的鲜红顺风飘飘洒洒,犹如被积雪压迫太久的梅花,就那么轻轻一撞。 嫣红与生机就随风飘散而去,恍若片片散落飞扬虚空。 拂过了此生难以留存的痕迹。 只是那同样猩红似血的眼眸却在暗七眼前趋显出了茫然,和瞬间翻涌而上的泪意。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梅绛记得。 他记得。 他记得自已是从无穷无尽的苦楚训练里挣扎起来,沾染了无数别人的鲜血,肩上已经背负了无数条无辜的性命。 上天在孤苦中给了他们四人相遇的缘分。 九死一生在筛选中脱颖而出,到了三殿下的身边。 成为了富有诗情画意的梅,兰,竹,菊。 可是就如他的名字一样,他孤傲,他自强,却躲不过天寒地冻,积雪压迫。 四君子,挺拔洒脱正直,坚贞贤良。 这是梅绛第一次服药,也是第一次发作。 他不知自已还能幸运在死前保持最后的清明,还能再真正落瓣成污泥之前,再亲眼看看这情分淡薄的人世间。 暗七拧着眉心看着眼前暗卫扯下了口鼻处的黑布,朝着自已露出个趋显心安的笑容。 那沾染了血液的嘴角下颌,那被红色晕透的口腔,犹如一枚轻锤一般轻轻敲击在了暗七心头。 就在暗七身后,无声出现了一抹飘逸绰约的身影。 他的脊背孤独,他的眼神哀伤。 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梅绛朝自已露出了恍似解脱的笑意,无声,好像再说。 下辈子再见,兰情。 能成为第一个先走的人,梅绛心底浮起了无尽的轻松,这口不能言的傲立枝头,我不想撑了。 兰情,我先走。 早晚都有这一日。 兰情已经参透了自已该有的命运,他早晚都要将身边的弟兄一个,一个,送走。 就眼看着他们全都离去,自已要独留守候到最后。 飘摇完最后一程。 叹兰孤芳自赏,可兰喻手足之情。 羡竹潇洒一生,可竹已为情扎根。 赞菊不趋炎附势,可菊别无二心,唯主命是从。 那迎风傲雪的红梅,它花开这半生,天寒地冻,不畏欺压。 好似一枚冬天的火种,它燃了灭,灭了燃,绝不会被懦弱扑灭。 它开过,散落白雪皑皑,去的依旧无声。 梅绛的身躯就那么飘飘摇摇的,无根无依的,在暗七眼前落了地。 坠落地面发出“砰”的一声,使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 “暗七!” 在蓝慕瑾沉声提醒当时,接连两枚暗器擦着暗七的耳畔和肩膀飞掠过去。 直冲他身后的兰情。 待暗七察觉猛然转身,兰情蓦然一扬手,一场送别梅花的白雪散落而下,随风扑散了暗七满身满脸。 细细碎碎的药粉被毫无防备的吸入了半数,等暗七反应过来反击,蓄起的攻势却已经丧失半数内力,趋显些许的软绵无力。 第543章 并瞬间蔓延至全身,总也拢不起清明的思绪。 兰情裹挟着杀意的攻势到了暗七面门之前,暗十一已经犹如飞鹰俯冲而下。 四指三枚齐发,穿破那飘散的轻白。 划出了一道不死不休的裂痕,将兰情逼退数步都没完全躲过的过三路攻击。 清晰的利刃入体声,那个俯冲的少年已经闪到当前将暗七揽到了身后。 刹那间的动作身旁就刮过了一道疾风,北卫好似一道捕捉不到的鬼魅擦身而过挥出了猛烈的拳风。 没有丝毫空隙击凿在了对方身上。 兰情是四人中唯一没有药效的人,也是最多承受最难熬的人。 他无惧身上的内伤外伤,躲过北卫的追截先后绕过竹锋与菊落身侧,接连洒下了犹如稠雾的白色粉末。 在北卫追堵到当前转身迎面拍出了一道掌风。 那浓稠的白遮挡住了每个人大半的视线。 看不清眼前敌我,也逐渐显出心中焦躁无力。 “服解药!” 白先生研制的药物并未真正对敌验证过,也不知能有多少缓解的效用,当下情形即便已经服下解药。 那已经疯癫狂躁的暗卫眼眸猩红不知疲倦,根本就没有躲避空隙。 解药效用不可能立竿见影,凛冽的杀意已经扑盖到了眼前,蓝慕瑾挥出还未恢复的掌风。 接连在竹锋浓厚的压迫到来之前发出了三道长针。 那些长针切切实实的刺进了对方的身体,扎进胸口,扎进上腹。 却没有阻停丁点疯狂的势头。 竹锋比菊落的疯狂程度更甚,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发狂。 本来的经络已经在重伤中尽毁,是三皇子靠着药物支撑回了生机。 也因是由药物支撑的生机,竹锋用药过多生燥难祛。 如果没有那些来历不明的药方支撑,他早已经是个四肢尽废神智不清的废人。 兰情最清楚,竹锋即使不死在五皇子的手里,癫狂这次过后。 也再无恢复的可能。 第445章 四皇子出现 竹锋猩红如野兽的姿态已经完全没有了常人的模样。 腕弩仅能容下五枚银针,蓝慕瑾手腕上的暗器已经空了。 而暗七和十一相距较远,已经来不及赶至只能远远的发射而至。 却也因为怕伤到主子并不精准。 离得最近的是暗八,暗八手腕翻转打算将余下的长针全部射出,却被早有预料的兰情打断朝对方射出了两枚。 兰情毫无疑问被长针刺破皮肉,但也有效的拖慢了暗八的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暗八只能下意识用仅剩的力气蛰伏扑倒了蓝慕瑾。 以已之躯打算挡下即将贯在身躯上的内力。 护住主子,是他作为一个暗卫的使命。 “殿下!” “暗八!” 所有的营救已晚,蓝长忆的内力也几乎丧尽,与南卫对付躁动的菊落已经十分艰难。 “嗖——!” 一道迅疾而来的破空声刮破了所有人的紧绷。 凛冽的羽箭裹着内力波动,在蓝慕瑾的眼前刺入了竹锋的肋下。 剧烈的惯性让他方向偏离,倒在了暗八与蓝慕瑾的身旁。 马蹄掀踏声由远及近,不过片刻四皇子坚实的身躯就出现在了附近,二话不说勾起了手中的黑金长弓。 眉目凛然,散发着骑射佼佼独有的浓烈气势。 手指一松,力量消散。 利箭蓦然弹射飞出。 只听嗖的又一声破空之音响起,利箭裹着一股冷冽的劲风,箭头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在林木枝叶间闪电般的穿梭而过,倏地射中了与蓝长忆纠缠的菊落。 箭头准确的没入了猎物的皮肉之中。 他的手中只有弓箭,那油亮鬃毛的骏马却不用牵引直奔着对面而来,四皇子懒散的将下一枚箭矢搭在了长弓之上。 对准了与北卫几人纠缠的兰情。 “别人都去东面猎兔子,你们他娘的跑这来鼓捣什么幺蛾子!” 须臾岔过危机的功夫,蓝慕瑾只觉得身上的内力在缓缓归拢。 也没空隙理会四皇子的突然援手,甩手就将满身伤痕仍旧不死不休的竹锋震了出去。 连带土尘草叶在地上擦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红痕迹,竹锋的药效逐渐开始显现消散。 过度的消耗让他内伤外伤都开始发散,连着咳出了几口黑血。 有了片刻的功夫缓解,白先生研制的解药果然还是有效用。 梅已殒命,竹锋菊落均已受伤,即便此时仍旧不知同样神智不清,却也过度消耗了本来的气力。 此时已经没有最初的嗜血凶狠,再加上四皇子的突然出现。 形势可谓是有了明显的逆转。 哪怕兰情现在敢挪动分毫,那看起来已经随意搭在弓弦上的羽箭,就能让他毫无可能完全躲避。 四皇子本来是为首冲入山林中,以往前寻找猎物的经验很快便迎着初升的日头到了东面。 却发现明明还是夏季,并未入秋,东面的猎物竟然显得尤其常见。 他虽然多数时候没有别的皇子善于心计,但自深宫存活下来的皇子,怎么可能没有该有的清醒。 突然出现如此反常的数量,那若不是天灾,就是人为。 第544章 今年雨水不多,干旱也是事实,那野物就应该夹缝求生而不是全部跑在能捕捉见的地方。 十有八九是人为! 就在所有武将循着猎物逃窜的方向追赶而去,四皇子驾马奔往了相反的西面,想看看是什么人搞的鬼。 却不想能看到眼前蓝慕瑾与蓝长忆被刺杀的场面。 于他的立场来说,他不该管。 无论这两人中任何一个死在这,都是有利无害。 至少那番国要和亲的念头就要打散大半,可他也不傻,父皇就在林子外。 自已率先进了林子,又在中途朝奔了与人群相反的方向。 若是太子或者三皇子使出的伎俩,恐怕父皇怪罪下来还要将自已也扯进去扣上罪名。 或许,自始至终就打算让自已来顶罪。 所以他必须施以援手,不能让两人死在自已眼前。 或许因此还能引出主使,让父皇察觉是何人所为。 可四皇子还是没料到,无论是主使还是自已的一切做法都在天子的掌控之中。 蓝慕瑾深知如今已经闹出这么明显的动静。 血腥味和打斗声都传的不近,猎场诸多巡逻的侍卫军,不可能还没察觉。 大有可能是帝王早知今日会发生的事,只是淡漠观望究竟能闹得有多大。 当前此般情形,只要照实上禀,就不会受得多大责罚,蓝慕瑾四望周围的情形,最后将视线落在已经断气多时的赞丽尸体上。 只有这个难以搪塞的难题。 可蓝长忆压根都不在乎自已有没有触了帝王逆鳞,蓝羽尘屡次针对,今日还想要自已命丧此处。 以为谁都可以任人拿捏了不成! 不论是外邦皇室,还是披着伪善的畜生! 新仇旧恨,今日全部结算清楚! 蓝慕瑾才捕捉到他沉寂的眼神,彻骨的冰冷就充斥散了周身,墨色瞳孔流露出了不死不休的杀戮。 基本将内力恢复的蓝长忆就铺散了浑厚的内力,震慑的地面都出现了微微的颤动,动作迅疾纵跃腾空。 那一抹墨色就好似离弦之箭般凌厉的几个起落快没了踪迹,直奔林子更西面崎岖之地。 “你!” 南卫北卫见主子离去,连个停顿都没有紧紧跟随消失在了远处。 蓝长忆这是奔着三皇子去了,蓝慕瑾丝毫不怀疑他见到对方也会不管不顾的扭断对方的脖子。 不能让他冲动! 没有父皇发话擅自弑弟!那罪名又与今日三皇子本身的作为能有什么区别? 蓝慕瑾不能任由蓝长忆怒火之上犯下滔天大错! “暗七暗十一留下看守!” 话落几乎没再多看眼前情形一眼,就在四皇子眼睁睁的注视下,转身也朝着西面连步腾空,带着浑身的污浊血迹衣袂翻飞。 “这都干什么去!” 当然暗七并不放心,他应当跟在主子身边不离寸步,但当前除了梅绛的尸身,还有疯癫并未完全恢复神智的竹锋菊落。 更是眼前还有个思绪无比清晰的兰情。 暗七不敢走,暗十一看出他的犹豫便想循着踪迹去追,被缓过气息的暗八拦下。 “你跟暗七留在一处能有个照应,我去寻主子!” 刚经历一场恶战,暗八多少也是受了些内伤,但他施展轻功时,仍旧轻轻一纵就跃起轻盈,没叫暗七看出任何的不妥。 第446章 复仇 更想跟过去看看的是四皇子,但单靠暗七两人对上眼前三人。 即使有两人看起来已经开始失力,但仍旧保证不了不会出什么差错,四皇子攥着长弓盯着兰情眼神锐利。 “你主子让你来杀人!” 兰情此时垂着视线望着梅绛的尸身静默无声,听见四皇子的呵斥缓缓抬起了视线。 那双本应温润柔和的眼睛已经泛着微红。 他没有回应四皇子的问话,而是默然看了看已经精力耗尽的菊落与竹锋。 唇角微动,无声朝着几人作了告别。 “来生再见。” 就在四皇子那么个猜忌犹疑的功夫,兰情蓦地连甩出了身上的数枚暗器,将注意力打散身影迅疾也奔着反方向奔袭。 几个起落腾空跃起,霎时拔高了丈余。 顺着耳边刮过的风声躲过了四皇子追溯而来的箭矢,奔着主子应该在的方向死命狂奔。 为主生,为主死。 你我早是该死之人,是在殿下身边才能多活了几年。 此生的恩怨情仇,此生了却吧。 下辈子,想做个为温饱忧愁的普通人。 四皇子见人跑了只能驾马追赶,暗七心中也按捺不住生怕殿下有危险,踌躇难安间。 本来看起来已经内力耗尽,恢复了些许神智已经几乎挪动不了分毫的暗卫,竟然好似与方才癫狂那般气血冲上头顶。 有了回缓的趋势。 竹锋身上已经被暗器洞穿了多处,自神智恢复了些许,身上的剧痛就卷浪袭来。 使得他深刻清楚自已已经多处脏腑受损。 这不是他第一次受重伤了,每次只要有殿下的细心照料。 不辞辛苦的去熬煮那些酸涩难闻的药汁,竹锋每次都能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其实他知道,那些药并不是治好了他的伤。 而是麻痹支撑了他已经开始脆弱的经脉,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正常人。 第545章 胸腔内存着太多药物生出的毒性和燥火。 使他不能控制自已的情绪,让他容易变成个疯子。 他的药性耗尽了,那他应该像以往一样变成个四肢无力的废人。 可他还能感受到胸腹中除了伤痛,还有如同烈火焚身般的灼痛,大概他已经终于到了脏腑尽损的地步。 但是,殿下不能有事! 山林间发出了一声犹如野兽般的嘶吼。 竹锋硬生生催动了他胸口仅剩的那丝药性,仿若一个行尸走肉般站了起来。 他的身上已经伤口无数,鲜血淋漓。 咆哮之后一个活生生的人仿佛瞬间化作了一只凶兽。 带着满身内外的伤痕,黏腻污浊的血迹疯狂无悔的奔向了四皇子和兰情消失的方向。 此般变故让暗七终于压不下担心,他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菊落,不敢留暗十一独自看守。 生怕这看起来并无威胁的人会如方才那人一样,突然暴发。 “哥,你去吧。” 暗十一懂暗七的焦急,他脱下外衫拧成一段将菊落的手腕反捆上,催促道。 “不会有事,你先去。” 在脚步离开的当时,暗七的心里产生了阵阵难受,这就是他作为一个暗卫,一个暗卫统领。 对十一永远都做不到不抛下不分开,只有主子的安危。 才是暗七最该守护的使命。 而今日会发生的一切,天子心里都有着大致的猜测,也正因如此,才使得蓝长忆心中的恨意更加难平。 那个人是天子! 那个人他是帝王! 即便他早已知晓今日他的儿子会自相残杀!也自始至终都像个旁观者!掌权者! 那他为何,为何要生一个又一个的儿子,去做这个徒有其表的父亲——! 蓝长忆就像个自地底攀爬而上的索命恶鬼,墨色武服都散发着彻骨逼人的寒气。 既然你眼睁睁的看着他来杀我! 那我为何不能反击杀了他! 倒要看你拦不拦——! 三皇子本以为今日自已谋划好了一切,哪怕不能将二人杀尽,起码也会抹去一人性命。 当蓝长忆裹挟着凛冽的杀意出现在自已面前时,他那浅淡和煦的眉眼顿住了一瞬。 无声冷笑看了丹诺一眼。 丹诺对今日狩猎场的部署也是方才刚知情,却也只知三皇子针对了二皇子,对牵连了蓝慕瑾一无所知。 所以在蓝慕瑾尾随而至出现时,眼神里不可抑制的出现了些许慌乱诧异。 “三殿下,这怎能轻易败露。” 丹诺说的是自已与三皇子在此处单独会面之事,而三皇子此时心里也突然透彻。 想通了为何就算蓝长忆没有被竹锋几人所杀,也并未引起侍卫军前去查看阻止。 还能任凭蓝长忆两人追寻过来身后都没有探查的人影。 原来这一切,都在父皇的默许之下。 自已与番国牵连的一切,也早已经被洞悉了许久。 那自已这么多年苦苦挣扎的意义何在? 自已拖着一副天生病躯偏要逆天改命,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自已自认为谋划苦筹的一切,原来早就被他一手攥在掌握之中。 蓦然蓝羽尘发出了一声轻笑,笑他自已生来轻贱,笑他自已好似个街头搏笑卖艺人! 不想再装了。 从记忆起就撑起来和煦谦和,低人一等的假面,他不想再装了! 丹诺就眼睁睁的看着三皇子脸上挂着的浅笑缓缓褪下,温和的眉目倏地显现了令人胆寒的冷硬。 冰冷的眼神,无情的眸底。 捻动拂过手中的折扇时早已没有儒雅之感,凭空好似就像是换上了一把利刃,苍白纤细的指节发出清晰的声响。 犹如刽子手般冷漠观望着他的犯人,恨不得能马上行刑。 “蓝长忆,你命可真硬。” “如此都能让你全身而退,难怪克死了生母,克死了身边所有待你好的人。” 声线依旧温柔浅淡,却冰冷的像是带了冰碴,用平和的言语化作了根根锋利的刀刃,狠狠的戳在蓝长忆的胸口心头。 他捏紧双拳,内力轰散脊背僵硬,裹挟着由心到身的伤痛怒火挥向三皇子的命门。 “伪君子——!” 第447章 真正的三皇子 就那么蓄势而出的凛冽拳风,在蓝慕瑾都以为三皇子那单薄的身量会被凿碎之时。 对方周身瞬间轰腾起的内力之醇厚。 让自小习武的蓝长忆都感到如芒刺背。 沉闷的拳风挥了个空,平日里显现虚弱的人闪躲的轻盈无比。 而那轻攥在指尖的黑骨折扇,也在刹那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剐蹭声响。 “唰——”的。 好似刀刃出鞘闪过雾色寒芒。 一根扇骨犹如箭矢迅疾刺向了蓝长忆咽喉。 在他轻身向后躲避滑行了数步才堪堪贴着衣领飞了过去,迅疾循着笔直的轨迹钉在了身后远处的树干上。 入木一寸有余。 根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用出的力道。 蓝长忆只出现了片刻的惊讶,再回眸就对上了三皇子微眯的双眼,对方瞳孔深沉倒映出一片暗淡的血色。 蓝羽尘死死的盯着他,仿若蓝长忆已经是将死的猎物。 第546章 只不过刹那蓝长忆便反应过来,他挥拳而出,猛然朝对方轰了过去。 拳风呼啸,猎猎作响一拳比一拳狠厉,猛攻三皇子的要害之处。 而就是那么眼花缭乱的攻势下,三皇子躲避的游刃有余,甚至脸上还挂着笑意。 那笑容没有温度,只有灼烧目之所及一切的恨意。 追赶而来的南卫见三皇子如此反常,本想立即冲上前拼命,可却猛然察觉周围出现了另一道深厚的内力波动。 “还有人!” 与眼前能见到的危险相比,暗处还没显现的才是真正的危机。 南卫与北卫对视一眼,北卫也早已经察觉异样,几乎是同时就迅速朝着内力波动出现的方向迅疾追溯。 北卫要揪出暗处观望的人,南卫寸步未离。 转眸的瞬间对面交锋又是一根扇骨凛冽飞出。 在三皇子骨节分明的纤细指尖打出了一道残影,整根扇骨上都附着深厚的内力。 即便是及时闪躲,内力的风刀也依然贴着蓝长忆的身前,留下了阵阵灼烧的刺痛。 他不是没猜测过三皇子常年卧病是装出来的假面。 但也从未猜测到对方不仅身怀武功,内力深厚,且并不在自已之下。 可蓝羽尘身子孱弱是自小胎中带来的病,当初太医院多少太医都尽力挽回,都暗自认定那就是胎虐。 还是三代行医的文太医,虽将胎虐之说公之于众,但从未放弃蓝羽尘半分。 自他还是个襁褓婴孩,就立了生死书,耗尽毕生所学只为保住他一条性命。 难道。 事实太在意料之外,蓝慕瑾紧盯着三皇子通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与杀意。 难道当初还在幼年时那缠身的病痛就已经去了根。 这么多年的缠绵病榻,只是蓝羽尘韬光养晦的表象! 既然对方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今日这一切就如蓝长忆所想,至到此时没有了罢休的可能! 蓝长忆与蓝羽尘之间。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念及此蓝慕瑾定了心绪,交代南卫盯紧附近还有没有他人隐匿的踪影,在两方交锋汹涌中犹如浮光掠影般闪现于前。 大片的内力翻涌轰腾,掀动三皇子青色长衫衣摆,将柔润的书卷气刮飞一空。 铺散起了大片大片的土尘。 “唰啦”刺耳的金属出鞘声,内力席卷而来被乍然甩开的折扇遮挡在外,飞沙走石击打在扇面上好似与重铁碰撞。 轻而易举的被抵御在外。 土尘消散模糊间,隐现扇面上卓绝飘逸的字体——藏锋。 整个折扇都显现着坚硬的特殊材质,在高升的阳光下些微流现着雾光金属色,蓝羽尘毫无感情的眼尾就在那扇沿上勾起了个凉薄的小弧度。 眸底幽深似地狱,望不到底。 尽带凉意的语气缓慢而嘲弄。 “如此这般同仇敌忾又如何?谁又不虚伪,今日能一致对外,明日你二人就要自相残杀——!” “一个天生的煞星,竟然还能有人甘愿并肩,蓝长忆,那就让蓝慕瑾与你一起下地狱——!” 耳边犹如乍开恶兽嘶吼,震撼刺痛着人的鼓膜,那冷冽凉薄的眸底也显现了嗜血的红芒。 好似浸染了鲜血,转瞬之间就将三皇子的眼眶晕透,裹挟着疯狂睁大的瞳孔趋显出的癫怒恐怖骇人。 “他也服了药!” 三皇子突然的变化是蓝慕瑾完全没有料到的。 从那些发狂的暗卫来看,这些人身上的药性哪怕能让经脉躯体瞬间功力大增。 并且浑身上下不知痛痒,在药性持续的时辰内几乎是无人能敌。 以不死不休的癫狂状态,几乎就是敌我不分同归于尽。 可也清楚能够看出来这本就是一种毒性,将习武之人经脉强大的同时也会完全丧失自已的意识。 仿若失去神智的怪物头脑中只剩了杀戮,待到内力气力全部耗尽,整个人的五脏肺腑都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几乎就行将就木变成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废人。 蓝羽尘能狠下心将手下暗卫变成怪物,他居然自服毒药! 难不成真的就生的深仇大恨心中早存了死志? 但很快两人就察觉出来,蓝羽尘的实力明显比他那些暗卫还要远超一筹。 那一副看起来纤弱单薄经不住风吹雨打的身躯,竟然蕴含了让人始料未及的气势。 阴毒狠辣,招招致命。 凛然交锋中,兰情已经后赶而至,在冲入其中之前被早有防备的暗八拦阻,挡下了速袭而来的攻击。 雄厚的内力轰腾让整个林间飞沙走石。 混乱的打斗已经太过错愕人心,让本就诧异的丹诺都不知当下该如何反应。 他与三皇子早就熟识,却也只认为对方仅仅是个善于心计手段高明的皇子。 心思再深沉也不足为患,早晚自已受的胁迫与控制都能摆脱。 一个病痛缠身的皇子,他还能有什么大作为! 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无比震惊,在震惊三皇子身怀武艺是个高手的同时,也被那药性带来的骇人压迫感震慑。 若是没有三皇子给的解药,那自已手下的兵将若是要反。 岂不是成了人间炼狱! 可他无法在此时伸手帮上对方一把,若但凡蓝羽尘不是二皇子与五皇子的对手,那自已身处泱都,番国还不是转瞬就能灭亡。 第547章 就只犹豫间,形同血人的竹锋疯狂的扑窜而出。 在半空中浑身浴血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准确的朝着对战的三人自上而下。 犹如疯癫野兽般亮开了锋利的爪尖。 将本就紧绷的形势呈现了躁动压迫的趋势。 “伤殿下者——死——!” 第448章 蓝羽尘的命数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四皇子紧随其后。 未待马匹停伫奔跑中就已经拉满了弓弦,分辨不出混乱癫狂的四人。 只能朝向与暗八纠缠的兰情,毫不犹豫撒开了弓弦。 箭矢“砰”一声弹射而出,电光火石毫无疑问射中了目标,接着翻身下马瞪着眼看三皇子惊人的爆发力,整个人眉头都皱到了一处去。 暗七在四皇子震惊间已经掠过直接加入了战局,面对两个呈现癫狂的对手,任何犹豫都不能停顿。 随着接连而来的加入,本来诡异的局面渐渐占了人数上的优势。 本以为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 可未待几人在三皇子的癫狂中显露下风,四周已经响起了震彻山林的兵器碰撞声。 追赶神秘人而去的北卫去而复返,在南卫诧异中低声解释。 “是陛下身边的人,陛下全都知晓。” 转瞬的功夫乌压压的侍卫军就已经将附近重重包围,先后排列整齐拉满了弓弦,箭矢冷漠的对准了交锋的几人。 不徇将军面无表情的立于弓箭手之后,沉声朝着面前开口。 “请诸位殿下退开五步范围,避免在此误伤。” 天子能洞悉一切蓝慕瑾自始至终都能想到。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今日已经明显察觉了蓝羽尘的异样,却还是将这个狩猎继续了下去。 只等到蓝长忆已经打算与他不死不休,才派出侍卫军镇压。 看出五皇子要将主子拉开弓箭范围,南卫迅速奔上前,却被已经怒意滔天的二皇子散出的内力震退。 只能尽力将如同野兽一般鲜血淋漓的竹锋纠缠住,给殿下争取更多的把握。 蓝慕瑾率先将暗七扯出了交锋范围,朝着抵挡竹锋的南卫发出一声低吼。 “让开!” 随后南卫就被一股子内力震开,踉跄后退前数道箭矢自眼前擦过,先后掠在近前刺入已经浑身伤痕的竹锋身上。 竹锋早已经挥散了大部分药性,此时思绪是清醒的,也无比清晰的能感受到自己身躯被穿透的疼痛。 但他又仿若不知,对身上数不胜数的伤口没有任何在意。 而是锲而不舍的带着伤痕和身上的箭矢挡在了弓箭手和三皇子之间,摇摇欲坠。 三皇子满目猩红如淬血,并未失了神智却也逐渐癫狂。 平日里温和清浅的眉目开始变得扭曲。 发出了牵扯人心的破碎冷笑。 “哈哈哈哈哈——我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上苍——!” “你们人人都可康健完好无缺!凭何我蓝羽尘生来就是一副破败之躯——” 他眸色阴鸷的扫视四周瞄准他的箭矢,最后将冰冷的视线停留在蓝长忆脸上,有着无尽愤恨。 “父皇不要我了,可他也从来没承认过你!” “你是个克星——!” “蓝长忆,你为何要活在这个世上,与你走近之人难道没有一个一个丧命,蓝长忆!你为何从来都不愧疚?” “难道这么多年无数个日日夜夜,就没有哪一刻你会惧怕谁来朝你索命吗?” “蓝长忆,你为何还要活在这世上,你占的本就不是你应得的命数!你早就该死了——!” 冰冷盯着三皇子逐渐失去理智,蓝长忆捏攥着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断蓝羽尘的咽喉,将他那些肮脏的心思和言语都掐断! 可蓝长忆内心里还是想知道,究竟是因何缘由。 才让蓝羽尘如此嫉恨自己。 明明自己自幼独自存活在皇宫一角,没有父皇半分照拂,孤苦无依明明他什么都没有。 究竟自己还有什么,能让蓝羽尘锲而不舍那么多年都紧盯不放。 “我与你无冤无仇。” 若不是这么多年蓝羽尘的针对和逼迫,蓝长忆根本就不想卷进这无穷无尽的夺位纷争中。 什么皇权地位,什么富贵高低。 他要的只不过只是一方安稳,哪怕能有一日真真正正入梦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可他想见的人一次也没到他梦里来过。 他的母亲,还有那个在他幼小时唯一爱护过他的老嬷嬷。 留在他梦里的一切,都是母亲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指,还有老嬷嬷悬挂在房梁沾了泥的鞋底。 面对蓝长忆的质问,三皇子瞪大了充血的瞳孔,趋显出了疯癫可笑的神情,语气阴毒。 “若不是你先我一步出生夺了我命数!我又怎能生来就是一副破败之躯!” 嘶吼出来的无稽之谈让蓝长忆眉心深拧,略显茫然的盯着那双愤恨,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眸看。 也让试图将蓝长忆拽离的蓝慕瑾产生了浓厚的疑惑。 连同带着弓弩手蓄势待发的不徇将军思绪都出现了顿停,只见三皇子转眸就将通红的视线看向了自己,显露出了无尽的委屈。 “父皇叫你来杀了我?” “只因我身子不好不堪大用,父皇就叫你来杀我!” 第548章 “我有什么错?” “当初母妃哭诉命数之事他不深究!还将太医院那些胡言乱语之说公布天下!” “让天下人都要来对我嘲讽对我指指点点!” 三皇子的情绪已经崩裂溃败,他的眼眸显现的更加猩红,隐约已经有血迹渗出在眼角,怒吼出来的指控像是他苍白的脸色那般。 支离破碎。 “所有人都认定我活不过三十岁——!” “难道你们全都不残忍吗!” “连我师父。” “他也说最多只能保我到三十岁,叫我好生将心思放在诗词歌赋上,莫要生出习武的想法。” “究竟是凭什么。” 说到此处三皇子撑起了自嘲的笑意,任凭眼角的鲜红晕染了视线,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二皇子。 “你我生于同时,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师父说我不能活,那他也只能去死!认定我活不下去的人,全都要死在我前面!” “只是我没想到,蓝长忆,你怎么会如此冷血?” “你为何从来不感到愧疚?” 第449章 老嬷嬷死因 这种言语只能让蓝长忆更感觉蓝羽尘是个疯子,他也猜测出蓝羽尘口中的“师父”大概就是当初的文太医。 那他那莫测的毒性和医术,也算有了缘由。 可文太医当初分明是医术不精诊断有误,才被满门斩首。 原因竟然是蓝羽尘那般还年幼的时候,就已经能筹谋到将人满门抄斩的冷血狠毒?! 也只因为自己与他诞生于前后,就扣上个莫须有的命数之谈? “你害了自己的恩师!该愧疚的是你!” 可三皇子的眼中没有任何悲悯的感情,反而麻木的就像一尊骨血抽空的木雕。 他缓缓的否认了事实,用沙哑的嗓音指正道。 “是你,该愧疚的是你。” 一阵无情的笑意充斥在山林间,顺着丛灌沟壑反反复复激荡无尽。 “那么多人都戳着你的后脊背说你是灾星!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如果你早点死,你那个老嬷嬷,她可就不用死了哈哈哈哈——” “是你——就是你害死了她——你是个灾星哈哈哈哈——!” “连她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死!” 对方疯癫无状的话语就像一块突然落下的千斤巨石,毫无预兆的砸落在蓝长忆的头顶,压的他喘不过气,压的他眼眶生疼。 阵阵泛红的酸意袭来,他抖着手腕低声质问。 “你说什么。” 蓝长忆怎么会不愧疚,这么多年他肩上背负了太多的孤独重量,无时无刻都挣扎在愧疚之中。 但他只是觉得,一定是自己无能的拖累,是帝王的绝情是无尽的流言蜚语,才让嬷嬷跟着自己一起备受苛待。 她年纪大了,受不得那么多人的唾弃和谩骂。 所以她,陪着母亲先走了。 此刻蓝羽尘的话就化作了一把无形的尖刀,戳进他的心窝里反复捅刺,来回翻搅。 让他这么多年强撑起来的淡漠轰然崩塌。 让他的身心变得僵硬麻木,混沌成泥,冰冷彻底,肝胆俱裂发出难以抑制的嘶吼。 “你说什么——!” 任凭蓝长忆的声音崩溃破碎,对面人依旧笑的疯狂,纤细的指节在眼前缓缓滑动,用轻轻的声量安抚着。 “都有人劝告过她莫要折腾,不然受罪的还是自己。” “可她反抗啊挣扎啊,不听话。” “折腾许久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吊在上头……晃啊……荡啊……晃晃荡荡……” 低低的声量顺着三皇子那来回滑动的手指在蓝长忆眼前,就像他说的那般,晃晃荡荡。 像是嬷嬷无力垂落的手指。 像是她随风飘动沾泥的鞋底。 “啊————!” 使得蓝长忆仅存的理智全部垮塌一空,层起翻涌的情绪匮堤失控。 蓄起不死不休的掌风疯狂的砸向对面的疯子,却被另一道内力及时扑倒。 躲开了对面昏天暗地扑过来的血腥气。 嗖嗖嗖—— 数道箭矢接连袭来,在蓝慕瑾将蓝长忆按倒在地的当刻,贴着头顶刮了过去。 竹锋化作了毫无神智的疯子,在扑空两人的当时,张开双臂拦截了所有射过来的羽箭,想将三皇子完好的护在身后。 没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他的身上箭矢又多了几道,血流如注。 口中也有血液呛咳而出,满脸污血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唯有一双眼眸的颜色恢复如初,蕴含着久蓄的深情。 “殿下……” “快走吧……” 但竹锋看不见他的背后,他想护住的人离他只有掌心之遥,单薄的身躯也挡下了半数的羽箭。 汩汩鲜红逐渐染嫣了朴素的长衫。 蓝羽尘没躲,他看着蓝慕瑾奋力压制着已经崩溃彻底的蓝长忆。 看着那自小就不哭不笑,不吵不闹的人撕心裂肺的在地上挣扎着,抓挠着。 想要杀了自己。 你输了。 还是你输了。 四皇子此时震惊到心底骇然,万万想不到今日会演变成如今这你死我活的结果,他立在当场竟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549章 尽显慌张的看着地上挣扎的两人,看着蓝长忆痛苦到发了疯,锲而不舍狂躁的用指甲在土地上抓攥。 崩溃到使得蓝慕瑾死死薅扯都要薅扯不住,才惊惶的朝着暗七和北卫大喊。 “犯什么傻!把你主子薅起来!” 随后就沉下脸色面向了同样拧眉无措的不徇将军,愤然大声质问。 “将军是否糊涂了!父皇当真下令生死不计?” “你射杀的可是一朝皇子!即便犯了错也该有律法治罪怎可当场诛之?!” 对此不徇将军也十分无奈,铁骑军箭矢盯准的只是明显发狂已经没了神智的竹锋。 眼睁睁的他也就看见三殿下朝前迈了一步。 就站在了那个满身血污的暗卫身后。 三殿下是故意没躲开。 竹锋体内最后一丝药性终于消逝殆尽,他浑身的气力已经完全散失,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逐渐涣散。 他的身躯麻木了,没有了知觉。 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也感觉不到血液是不是已经流尽,只是在倒下之前听到了先于自己的落地声。 “……” 殿下。 如之前那般,他四肢失去知觉,他口不能言声。 但比之前更重,因为他的眼睛也要看不见了,眼睛睁着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阳光,只有满目的无尽黢黑。 “竹锋。” 可他还能听的见,竹锋听见殿下在唤他。 那声音低低沉沉,带着虚弱沙哑,带着熟悉的温柔。 蓝羽尘的面色从苍白渐渐显出了青色,眼角的微红也迅速蔓延,充斥满了整个眼眶瞳孔,使他的目光猩红一片。 看起来就像个骇人的怪物。 竹锋看不见,他看不见蓝羽尘此时惧人的模样。 只在那声呼唤之后听到了阵阵沉闷的呛咳,蓝羽尘在他身边呕出了大量的鲜血。 大片大片,淌流不停。 蓝羽尘自幼体弱,太医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从来都不是谣言。 他也是上天没有眷顾的其中一人,他的师父文太医也没有说谎。 只是蓝羽尘不想认命,他想活下去。 所以在研习药物有天分造诣之后,不听师父劝告强行服用自研的药物,在不断的试探中不断的损伤,又不断的变强。 以一个好好坏坏的空躯撑起了好转的假象。 来去自由,拉拢朝臣,好强习武。 但是他只要耗尽了身上的内力,也同样震损了身上的经脉。 第450章 竹锋,逐风 蓝羽尘没有个好底子,他不能像竹锋菊落一样用药好转,他没有任何一次再恢复的机会了。 颤抖抬起的指尖纤细泛着青黑,沾染着污浊的血液,他大幅度颤抖着,指尖捏着一粒被血液浸染的药丸。 就伴着那浑浊浓重的血腥气,尽力塞进了竹锋的嘴里。 药物顺着竹锋麻木的口腔慢慢融化开,一股难闻的酸苦味渗进了他的脑海,冰凉黏腻的指腹贴着他的下巴轻轻碰了碰。 还是记忆里那温柔和煦的语气,轻轻在他耳边嘱咐着。 “竹锋啊。” “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要记得……戒骄戒躁,往后都不准再动怒了。” 竹锋想说话,也想侧过视线。 可他说不出话,动不了,也看不见。 只能默默任由温热的液体冲刷着无尽的黑暗,听着让他剜心彻骨的轻言细语。 “叫竹锋不好……只能在一处扎根……往后……” “往后不叫竹锋了……” “若你还能活下去……你就走吧……替我翱翔山水……去逐风吧……” 接连而来的皇宫侍卫军将西面的林子包围。 不徇将军派人迅速带走了生死不知的三皇子,也带走了因药癫狂的重伤暗卫。 即便兰情和菊落也已经受伤失血过多,也被铁骑军层层看守,检查有无毒性和不妥。 而后与三皇子合谋的番国大王子丹诺被扣押。 蓝长忆失神了许久,在日头都已经过了正午开始西斜时,才在侍卫军的护送下返回营帐。 虚浮苍白,失魂落魄。 蓝慕瑾有些不忍他这副悲痛彻底的模样,默默的跟着送到了营帐边上,交代了南卫北卫好生照看。 才转身奔着帝王营帐疾步而去。 半路就被四皇子拦住了去路,四皇子今日的心情真是天翻地覆,他从没猜测过三皇子竟然隐藏了这么深。 也完全没有料到今日的狩猎全是天子的筹谋。 撕破了三皇子与番国合谋的假面,也撞破了他要刺杀二皇子的计划。 蓦然他就觉得十分心慌,对于被事实也同样讶然到的太子他只能避开,两方踌躇只能挡在了蓝慕瑾的跟前。 “你,你要干什么去?” “你要去父皇跟前对峙?” “我告诉你蓝慕瑾你可别犯傻!蓝羽尘已经没救了!你跟二皇兄你二人都好生的自己待着!” “别惹怒了父皇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蓝慕瑾看着四皇子气势冲冲挡在自己眼前,突然想起萧争蔫蔫的对自己说的话。 “如果终有一日要将北离的阴谋揭破,能不能,能不能尽量保蓝望离一命。” “如果,如果最终我们能赢到最后,别杀他。” 第550章 蓝慕瑾不知四皇子此刻阻拦自己是揣着什么目的,就算自己现在到了父皇眼前去对峙,去闯祸。 受了罚,那岂不是更叫他省心许多。 “丹诺与三皇兄合谋,不能再放他回关外。” 在四皇子还没思虑清楚时,蓝慕瑾已经推开他从侧面擦身而过,抬步继续朝着天子营帐而去,心无波澜。 意料之外的状况让整个狩猎场都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氛围。 即便还不知事情原委,但无数朝臣已经眼睁睁的看着铁骑军将负伤人事不知的三皇子带回,还有血淋淋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几个黑衣人。 而后便是失魂落魄归来的二皇子。 此时五皇子又急匆匆的进了主营帐,各种猜测在人群私下琢磨着,四周已经被铁骑军层层包围。 再意料之外的事情都已经风平浪静,唯有少数没从狩猎场回来的人还毫不知情。 巴土尔满心慌乱的顺着林间穿梭寻找,大王子都被泱皇暂时扣押。 公主为何还没有踪影? 他要趁着林子旷野难以包围带着公主走,离开狩猎场,离开泱都! 可是偌大一片山林是那样寂静,渐渐的没有了人影,也没有了飞禽走兽,巴土尔在整个林子里横冲直撞。 最后才走向了他最不想面对的,血腥味弥漫的方向。 那是一抹娇俏于世间的丁香,紫色盛放在叶片间,显得是那么的华贵。 各种杂树乱枝在她身边让开了,让她静静地沉睡在了土层上。 巴土尔壮硕的身姿随着膝头落地颓然下去,不敢去触碰那已经苍白毫无血色的耳畔,张着嘴只能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呜咽声。 “我们走……” “公主……我们走吧……” 九尺的汉子只能伏在染血的土层上低沉的呜咽,抻着那轻薄纱裙的一角无比懊悔。 应该早走的,我应该带你早走的。 若是早点离开这泱都,你就还能像儿时那般无忧无虑奔跑在无垠的旷野,挂着最好看的笑容,发出最好听的笑声。 片刻间就有收拾残局的侍卫军返回过来,拉满弓箭,呵斥那个看起来凶猛壮硕的关外人。 侍卫统领一个手势,迅速有人抽出长刀抵住了巴土尔的后颈。 先后将他拉开,收敛赞丽的尸体。 颓然无力的汉子这才发出了崩溃的叫喊。 “别碰她!” “啊——别碰她——!” 使着一身蛮力将四周的人都撞开,连滚带爬将已经失去生机的人收进了怀里,发出痛彻心扉的哭声。 “啊啊——”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高头骏马上的大将军垂着视线看着这一切,不显情绪声量沉沉。 “天气炎热,赞丽公主尸身不能久待野外。” 眼见着不徇将军将人和地上的两具尸体全都带走,隐匿在暗处的十一才对着地面上的血迹缓缓松下心绪。 才刚一转身打算回营帐附近,就被人拽着手腕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他耸了耸鼻子闻着熟悉的皂角味儿,贴着暗七的衣领小声唤了一声。 “哥哥?” 暗七就那么紧紧的抱着他,暗十一身上沾染着在丛灌蛰伏的草叶味儿,夹带着些许的汗意亲昵的在他脖子边上蹭了蹭。 “哥哥你想我?” 暗七的气息近在咫尺,喉结在暗十一垂下的视线里滚动了一下,然后他的皮肤覆上了温热的手心,捧着脸颊拂着他的耳垂。 凑近轻轻在唇瓣上含舐,暗十一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身体诚实的闭上了眼睛。 任由对方撬开他的齿缝深深汲取,将满腔不能随时陪伴的难过蔓延在柔软中。 只有两人的片刻。 往上是骄阳艳艳,往下,是情人缱绻。 似乎只有几秒的光景,也包裹了此生此世的相拥。 第451章 献策救长忆 不徇将军不久前才从主营帐离开,禀报了今日三皇子身怀武艺与手下暗卫的反常。 也交代了番公主赞丽被杀,并且主动求天子对自己手下铁骑军误伤三皇子的罪责做以严惩。 主位上的帝王漠然沉默了阵,没有出口任何怪罪,只让大将军继续将狩猎场妥当收尾。 不徇将军这才被退下去林中收殓伤亡的尸体,只是有些疑惑陛下为何对三皇子命在旦夕,和赞丽殒命一事只字不提。 而这些前因后果,夙夜就已经在大将军来之前叙述给了帝王。 三皇子靠药物令暗卫武功暴增的事,早在此前就已经不只一次提及过。 天子预料到老三会带着手下护卫在四周。 却也确实没想到他竟然自己也已经在靠药物撑着。 并且还撑出了一身不凡的内力。 “老三还能保下?” 听闻陛下询问,夙夜沉默了一瞬,还是不善于说些缓和言语。 “陛下,属下在营帐外听医治的太医说,三殿下是自幼长期服用药物,早已经伤了本就孱弱的底子。” “即便是没有中箭,过度使用了内力也承受不住,三殿下大概早知自己的境况才未作躲闪。” “能保下的几率实在……不大。” 说话间夙夜偷偷观察了天子的神色,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什么明显的情绪,而只是浅淡的再开口询问道。 第551章 “赞丽是老二杀的?” 夙夜还未来得及回应,营帐外就远远传来了守卫隐约的行礼动静。 “五殿下。” 察觉来人的夙夜瞬间闪身消失在了当前,悄无声息藏匿在了暗处。 天子用指尖将桌上已经擦净的长针拨动了下,疲惫的垂了视线。 “让他进来。” 蓝慕瑾撩开帐帘步入营帐内,只见天子冷淡靠坐在主位上,玄色龙袍随性垂落在桌尾,指尖没有分毫避讳的捻着一根万分熟悉的长针。 对于意料之中的事蓝慕瑾不动声色,直接掀开衣摆叩首在地。 “父皇。” 天子盯着蓝慕瑾跪伏在地的身影,自然也知晓了他与二皇子两人表面斗争只是假面,其实私底下已经有了牵连。 “你还要给他来求情?” 蓝慕瑾心里再清楚不过,在这皇城乃至皇城外,没有什么事能真正瞒得过帝王。 所以他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思虑良久,没有任何娓娓道来的解释,挺直脊背发出了略显直接的回应。 “父皇,要将番国国土收回,何必牵扯和亲麻烦之事。” “公主赞丽乃是意图谋害皇子被护卫失手反杀,番国先派公主前来,后有大王子随之其后,也不知筹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卑劣手段。” “附属国野心勃勃,不可不震慑一二,请父皇直接扣留大王子丹诺。” “让番王自来给个交代,以正主朝地位而非宵小能轻易拿捏。” 帝王掀起视线眸色深邃的盯着蓝慕瑾,未发一语听着他在自己面前毫无遗漏展现出来的精明。 “若番王并无臣服之心,那未免扰乱边关,丹诺王子便留在我朝当质子教养着。” 营帐内静谧无声,许久之后也只有那根长针轻微敲击在桌面上的响动。 蓦地,帝王发出了一声浅淡的轻笑。 “朕曾说过,任由你们兄弟几人如何去闹。” “唯独别在朕的眼底下自相残杀。” “老三废了。” “你与老二倒是兄弟情深,连对敌的法子都商通好了。” 蓝慕瑾对于自己与蓝长忆的关系未作回应,只是起身将护腕解开,将隐藏在内的金属腕弩取下,轻轻的搁置在了桌案天子面前。 而后就又退回了原本的位置。 将心中不断沉浮着的忐忑慢慢压了下去。 蓝慕瑾本还在考虑将萧争举荐到天子面前的事,可未料想到今日会出这么大的事。 若想真正平息猜忌,他的言语间只能半真半假。 “父皇明鉴,此能固于腕间的精巧,是儿臣手下暗卫奇思妙想。” “也就是当初被大皇兄自辖地带回府中拘禁之人。” “当初儿臣与王兄发生冲突也乃是救人心切,父皇知儿臣多年举步维艰,能有个膀臂属实不易。” “如今大皇兄紧盯不放,儿臣只得将人护在府中不得出,日前出城赶往辖地,曾因二皇兄到府中求药有些许帮衬才求了个人情。” “若是手下人不慎出府被捉拿,请二皇兄帮衬一次。” 这其中的解释真假参半,除了萧争与蓝慕瑾之间真正的关系,几乎十有八九全是实话。 所以显得没有丝毫不妥之处,二皇子之前进宫寻太医不得,到府中求药不假。 后又在城外将萧争救下也是事实。 蓝慕瑾便称作萧争为了当下报答二殿下帮衬的恩情,便将腕间的暗器解下赠与了二皇子。 他知道以天子洞穿人心的透彻,即便自己说的全是真话也并不能打消全部猜忌。 但是,他知道。 阿争的不同一定会引起更多的在意,不论自己所说是真是假,父皇一定会将对阿争的猜疑好奇变成想要掌握。 这就提前将他还没考虑好的打算直接提到了当前。 萧争就再也不是只能在自己羽翼下的位置。 但他也知道,与其某日自己保护不周让阿争被迫带进宫。 还不如直接明面上引荐天子当前,走一步险路得个一劳永逸,让萧争至少往后都不必再担忧太子府暗地里的手段。 只是,那些危险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全部都到了明面上。 “哦。” 半晌,沉默盯着蓝慕瑾的天子发了话,将桌上精巧的金属托在指尖反复看了看,又是不知情绪的一声轻笑。 “原是如此。” “既然番公主是意外身殒,那便叫丹诺王子留在皇城,送胞妹下葬,暂守亡灵。” 天子与五皇子在主营内的交谈,除了夙夜没有他人能窥探的清楚,太子也只知三皇子被送回宫时已经浑身是血。 生死不知。 他盯着主营的帐帘无声中脸色显现了些许的沉郁,一心猜测今日之事是父皇开始为蓝慕瑾清路做的打算。 先除蓝羽尘,再除蓝长忆。 随后便是自己。 若不是自己占了个嫡长,早于蓝慕瑾出生三年,这太子之位岂还能有机会落到自己身上! 蓝慕瑾,休想仗着偏宠赢到最后。 第452章 三皇子丧讯 傍晚前天子銮驾回宫,即日丧讯便送往关外。 而后除了番国大王子沦为质子暂留泱都的消息疯狂肆虐,翌日就传出了三殿下孱弱多年才刚有好转,却仍旧病逝的国丧。 第552章 萧争在被蓝长忆和蓝慕瑾猎场遇袭的事情惊惶了整夜。 一整夜,他都惶惶不安根本安定不下来。 就那么搂着蓝慕瑾胳膊,干脆连屋子都不让他出了。 那股子惊吓劲还没下去,又被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简直都将他砸的晕头转向,整个都跟失了魂儿似的。 “三皇子真没了?” 蓝慕瑾被萧争这种生怕自己活不了的脸色心疼的不行,揽着他的后背将萧争跨坐在自己身上,轻轻摩挲着后心安抚。 “还没有。” 这简直就更让萧争炸了毛,跟见鬼似的不可思议。 “没有?!还没有你爹就办丧……” 这种荒唐的做法让萧争无比真切的感受到了帝王的可怕之处。 他的儿子明明还活着,他却昭告天下说三皇子已经死了。 对此蓝慕瑾倒是意料之中,拥着萧争缓缓将缘由娓娓道来。 “父皇的确寡情,成为一个帝王最先要的,可能就是学会冷血。” “之所以办了国丧,其实也是父皇对蓝羽尘最后舍下的宽恕。” 这种云里雾里的说法萧争并不能完全意会过来,只能失魂落魄老老实实的听着,趴在蓝慕瑾肩膀上心头忐忑。 “他已经私下里联合了附属国,属于通敌之罪,如果他没死,那按罪名来说也要被斩首。” “不治罪,无法安定朝纲也无法震慑其余皇子。” “但蓝羽尘现在已经成了废人,他不能再站起来,也不知还能活几日,父皇大致也是于心不忍才先办了国丧。” “让他自去度过余下不多的时日吧。” 即便蓝慕瑾的解释话语中,帝王还是没有冷血彻底,但萧争还是感到了从里到外的凉意。 他伏在蓝慕瑾肩头紧紧抓着后衣襟,揣着心慌小声询问道。 “蓝慕瑾,我们能不能走?” “能不能……这个皇位我们不争了好不好,我们偷偷的溜走,去别人找不见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离开皇城离开这是非之地,蓝慕瑾……” 没有任何一刻让萧争像此时一样心慌,他是真的很害怕不定哪一日,也会有一道五皇子离世的圣旨昭告天下。 可蓝慕瑾何尝又不想走,就带着萧争远走高飞,不问朝堂不争什么皇权地位。 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萧争扯着自己不想撒手的紧张担忧。 心里也是难以抑制的心疼,蓝慕瑾抬手捧起萧争的脸,看着他蔫蔫难受的眼神。 “即使我不要,走到天涯海角也有人不会安心放过我。” “并且阿争,我不想让你过那东躲西藏的苟且日子,我要你永远坦荡站在人世间。” “对不起,阿争。” “父皇早知你存在,如今已经到了无法再藏躲的地步,我只能将你举荐到了明面上,将腕弩,制冰,还有关于辖地作物害虫预防都全盘托出。” “只要父皇能看重你,太子府就不再敢动你。” 萧争心里那忐忑心悸的感受缓缓的平复下去。 只是仍旧攥着蓝慕瑾的衣衫不撒手,攥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他满心的担忧和无力感,都是因为自始至终都是蓝慕瑾在独自面对危险。 而自己只能处于蓝慕瑾为自己竖起的这府邸高墙之内,无法帮的上他分毫。 蓝慕瑾有危险,萧争没办法及时赶到。 蓝慕瑾受到阻碍算计,萧争也无从得知。 萧争无心从尔虞我诈的朝堂中夺几分富贵地位,但此时若是自己能成为一个哪怕是无关轻重的小角色,能坦然站在皇城街头。 就一定能为对方出一份力,起码不再是孤立无援。 “好。” 天亮之后,五皇子着了一身朴素白衣,踏着晨间还没完全撒于大地的光线出面了皇子国丧。 蓝慕瑾身边没有带暗卫,而是吩咐将府门内外守好,特意交代暗七在三日丧期之内都要好好在府里守着萧争。 在宫里的旨意未传之前,萧争还在太子并不死心的紧盯之内。 常理来说如此盛大且庄重的丧礼之内,肯定不会有人在风口浪尖再作什么妖,蓝慕瑾即便身边没有带谁,也不会有危险。 可萧争还是在蓝慕瑾出府之后坐在了房顶上,盘腿远远朝着府外望。 五皇子府坐落在城北,并不能看见城中那萧条的白色,但他还是盯着远远近近的树木梢头房屋建筑走着神,身边是同样一言不发安静的暗七。 暗七今日没有戴面具,他温柔的眉目暴露在晨光下,显出了少许的忧伤。 叫萧争半晌被日光晃的头晕,回头看过去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那看起来好似难过的神色。 “七哥,你有心事?” 听见询问暗七回了神,即刻朝萧争牵起了温和的浅笑,又是那副稳重的模样。 是永远都没有烦忧永远都是顶梁柱的姿态,让萧争都替他心累,便故意打趣道。 “十一就在府外头,你要是想他就去寻,我又不到处跑。” 提起暗十一,暗七笑着摇摇头,他并非才不过百步之遥就牵挂的受不得。 只是也因为再提起了十一,日前在狩猎场,因为身份不能时刻陪伴的酸涩也再次隐隐难平。 可他们都是暗卫,就算主子也并未真的将他们当做奴仆看待。 第553章 可他始终都记得自己是个暗卫。 也正因为五殿下对待自己几人给了无尽的看重和宽容,才叫人更觉得自己应该为主子鞠躬尽瘁,不存半点私心。 要抛却儿女情长,记得自己的使命。 就如三皇子手下的梅兰竹菊,他们也明知自己最后将要面临的结果,也还是义无反顾的听从主命。 为主生,为主死。 林间梅绛临死之前那抹被鲜血染透的凄惨笑容,就像是刀刻一样存留在了暗七脑海中。 这两日总也挥之不去,反反复复。 蓦然他就抑制不住心中的难受,动了动唇角将此事讲给了萧争听。 第453章 发现牌位 “暗九,我只是觉得,三殿下手下那几个暗卫。” 暗七说话间竟然无法自控的出现了些许的颤音,或许是对命运的不公,或许是对同样身份不同处境的共情。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就算明知主子走了错路,却还是要遵循主命,直至身死之时,真正解脱。” 当时梅绛那个涌现泪意的笑容,定然是觉得解脱吧。 服药疯癫的暗卫当时的情形萧争倒是听蓝慕瑾提及过,后来也并未被直接杀剐,好似如今还被拘禁宫内查探体内药性。 萧争也觉得,或许活着的人才更难熬。 “哥,你不用担心。” “蓝慕瑾永远都不会走错路。” “我们都被迫孤苦,也注定余生彼此相依,成为亲人。” 暗七笑容中即刻浮现了真正的宽慰,或许人生来的命运无法做选择,但也并未薄待你我,才能遇上这无比珍贵的缘分。 有的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有的血缘浅淡如清水。 盛夏的泱都挂上了犹如雪季的苍白,千丝万缕的缠绕在街头巷尾,宣示着泱朝皇子尊贵却短暂的一生。 三皇子府位于城西,无数朝臣已经在天亮之时赶往府邸吊唁。 府门大敞大开,悬挂着长长的白绸随风飘飘摇摇,仿若世人记忆中三皇子那淡雅朴素的长衫,在岁月消逝中渐渐失了颜色。 寂寥萧条。 正厅当前,漆黑的棺木静静停滞。 蓝慕瑾望着棺木上烫金的“奠”字,和在微风中晃晃荡荡明明灭灭的白烛,他知道那棺椁中没有任何人的尸身。 可能是空的,也可能是一件曾经染过墨香的衣裳。 落笔霜风远。 旧人不见寒枝垂檐。 一幕烟雨。 一岁休止。 记忆消磨散尽过往遗憾。 冤仇情恨。 蓝羽尘。 就到这里,一别两宽。 三皇子府的悲戚比他病重时更显凄凉,没有心腹侍者,帝王也不会在此露面。 前来吊唁的,反而是他最恨听见的那些唏嘘言语的文人,反而是他生死相向争斗无休的同父兄弟。 太子来了,四皇子也来了。 蓝慕瑾一身莹白静立无声,没有理会太子似有若无望向自己的视线,而是默然看向了远远驻足眼神冷漠的二皇子。 蓝长忆无心要来送蓝羽尘一程。 何况真正的三皇子此时还在深宫内,或混沌或清醒的只能看着永远也望不到头的红墙青瓦。 就如他幼时被困在后宫,永远都逃不出去。 在这荒凉的谎言中,蓝长忆转身离开了人群,朝着并没多少下人来往的内院走去。 物是人非,人走茶凉。 所有人在吊唁的场面之中都是阵阵喟叹唏嘘,根本无人挂心二皇子是否长情,是想看看三皇子生前曾有过的痕迹。 蓝慕瑾看见了,但他犹豫着是否要跟随。 两人在命运中牵绊解不开的结,就让他自己去释怀吧。 循着修剪齐整的花枝蓝长忆迈入了内院,晨光映照下那些兰花枝叶上还挂带着少许的露珠,整院娴静,透亮晶莹。 那些墨绿干净的枝叶之间,镶嵌着一朵朵渺小的莹白,在盛夏即将入秋的季节里终于到了盛放的花期。 散发着浅淡的幽香。 迈步经过兰园中间窄窄的小径,蓝长忆的衣摆被叶片擦碰沾染了些许的湿润,他恍若不在意脚步徐徐的拾阶而上迈入了内殿。 内殿里空无一人,桌案上还搁置着笔墨书本。 那些曾经被翻看过的痕迹在蓝长忆的眼中,只是随风飘散的灰尘,他的眼眸沉寂,他的神情冷漠。 只是心存着侥幸,想从这空空荡荡的屋子里。 找出哪怕一点自己关于旧人的记忆。 十几年了,他没有哪一夜的梦中见到过自己想见的人,他忘了母亲的眉眼轮廓,也遗忘了老嬷嬷慈爱的劝导和笑容。 唯一还残存在他记忆中的,只有那双。 那双染了湿泥的脏污鞋底。 如今他终于知道嬷嬷不是想要抛下他,而是像往常一样早早去寻觅能给蓝长忆温饱的东西。 可是这一去啊,她就再也没能陪自己走下去。 那垂落手指上断裂的指甲,那甩散一地的污泥,还有那双静静看着自己的,满是不甘不舍得眼睛。 蓝长忆盯着面前的临列的书架压制着心头难当的心疼。 这么多年我都没能看得清,没能想的通你当时走之前看着熟睡的我。 是有多么的放不下心。 第554章 酸涩冲上眼眶模糊了他的眼前,叫他无声垂落着视线不敢再哪怕抖动一下睫毛,生怕那没出息的眼泪会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掉出来。 蓝长忆不停的滚动喉结吞咽着,不敢眨眼中他盯着面前书架之间半掌宽的空隙,和明显剐蹭过的痕迹恍了神。 轻轻抬起了鞋尖,抵着木架缓缓朝前推动了些许。 书架很轻,挪动间没有发出太大响动,一缕光线顺着推开的缝隙钻了进去。 这里有积攒许久的灰尘味道,是让蓝长忆最抵触最厌恶的脏污。 视线昏暗,温度寒凉。 在陷入昏暗中的即刻他的鼻腔里渗入了潮湿的霉味,仿佛令他置身在了通往另一道世间的甬道里,压抑又幽深。 有着封存太久让他不得不去探究的秘密。 他的墨衫衣摆沾了灰,他的思绪不太清醒产生了股股闷疼。 蓝长忆害怕待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中,也感觉黑暗中仿佛有人在默默盯着自己看。 就在他踟蹰止步难安,身后“簌”一声出现了一声火折子轻响。 而后萤火般的光线照亮了逼仄的空间,他回眸望,入目是蓝慕瑾被微弱的火光映照下微蹙着的眉眼。 蓝长忆没说话,转身就走向了阴暗角落处。 又在脚尖踢到火盆的当刻脚步戛然而止,火盆里曾经燃烧过的纸钱已经熄灭了许久,仍旧残留着浓重的灼烧味道。 是与前厅此时同样的吊唁气味。 宣示着有人曾在这,缅怀纪念的痕迹。 看着蓝长忆略显僵硬的脊背,蓝慕瑾站立到了他身侧,无言盯着面前矮桌上落灰已久的牌位。 “文成仁之位。” 第454章 萧争进宫 而就在蓝慕瑾诧异三皇子竟然在此处,偷偷给当初满门含冤的文太医立了牌位。 蓝长忆已经在他眼前缓缓矮下了身,借着并不明亮的火光,伸出指尖去触碰那桌面上脏浊的尘土。 毫不在意会被沾染一身,他的指尖微颤。 在昏暗的视线下仔细看着那浮灰上用指尖描画出来的名字。 偏于桌面上一角,脏污的灰尘上写着“蓝长忆”。 而就循着这有心留下的标记,他拂过自己的名字碰了碰紧挨着的牌位。 上面没有任何篆刻,碰触到只有满手的尘土。 可蓝长忆就是能认得出,他就是能认得。 他将那积灰许久的木牌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蹭了满身的尘土也紧紧抓握着。 “你在这。” “原来你在这。” 原来你真的孤孤单单留在了尘封的角落,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看不见我。 才不肯来我梦里见我一面。 你是不是也怪我从来没能看的清,还在那么久的岁月里责怪你为什么不能陪我到最后。 你是不是很冤屈。 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在黑暗里决了堤,一滴一滴涓涓流淌打湿在牌位上,顺着满是积灰的表层形成了污浊的泪痕。 好似旧人也等待了他太久,回应了同样久别的心酸情绪。 那只是一个空空的牌位,或许只是蓝长忆这么多年搁置不下的负担和牵挂,但蓝慕瑾还是转身去寻了打点葬礼的下人,取回了一块洁净的白布。 看着蓝长忆小心翼翼的将那块木牌包裹起来,蜷在怀里离开了这潮湿的角落。 即使只是个念想,接回家,也值得。 蓝慕瑾取了文太医的牌位,将之擦去浮灰重新搁置在了内殿正中的位置。 推开窗户,让清晨的光线洒落在桌前,也让含冤十几年的忠良名姓终于见了光。 “文姓满门,早晚都能正名。” 三日后,随着萧条的丧乐,凄白散落了皇城满街。 泱皇第三子蓝姓羽尘,长眠皇陵。 国丧告一段落,皇城街头也显现了些许的静谧,按照律例国丧十五日内不准悬挂红灯,百日内不得婚嫁。 也就变相的堵上了当初番国想要和亲的念头,何况此刻恐怕关外番王得知了公主客死他乡,也是冲腔的怒火和悲戚。 但番国不敢举兵来犯,番储君丹诺王子还被扣除在泱都。 美其名曰吊唁胞妹入土,可连三皇子的丧葬都已经迅速了结,而他附属国公主的尸身却被存于冰窖。 提起来在盛夏时节泱皇舍下冰窖只为保存赞丽尸身。 显得诸加重视,叫番王乃至三洲都挑不出明面上的毛病。 泱泱大朝能将国土坚固到撼不可摧的天子,怎可能连这点心计都施展不出。 只等番王痛定思痛,好好想想该用何种条件来换他长子的自由。 冰窖舍下去帝王没有太过心痛。 只因即日总管大太监便带着一道口谕送至五皇子府,召蓝慕瑾携属下萧争进宫觐见。 这是萧争第一次进宫,也是他从此能够堂堂正正成为萧争迈出的第一道门。 蓝慕瑾亲自选了得体的衣裳给萧争换上,并细致的替他将跳脱随性的发丝归置到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冠于头顶。 从头,到尾,都不假手于人。 即便萧争穿的还是一身黑衫,但上头已经嵌着肃然的暗红纹路。 看着蓝慕瑾无比认真的替自己戴上墨金发冠,萧争略显紧张的心情就散没了大半。 有点好笑。 第555章 “你干什么好像要送我出嫁一样!” “见见你爹!你看你至于的!” 蓝慕瑾斜睨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将就半分,几乎将萧争打扮的像是哪个江湖门派里要继任掌门的大师兄。 “父皇还未见过你,若想留个心思通透缜密的印象,我没办法寄予在你表现上。” “只能将你打扮的稳重些,你不准胡言乱语,也不准撒泼打滚。” “若父皇没有询问便不言语,省的漏了陷。” 萧争:……?! 我靠我在你眼里就非是这么没出息没底线的德行吗? 一听这番嘱咐他都要被气笑了,平日里自己没有规矩吵吵闹闹,那还不是因为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闹腾都有蓝慕瑾宠着。 恃宠而骄而已。 好歹他也是活成了这么大个的老爷们儿,自己脑袋能不能在脖子上好好长着还是有轻重的。 不过萧争这次没有耍赖,为了能让蓝慕瑾放心一些,他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应下了。 “好,都听你的。” “我作为一个属下随你进宫,就算在天子面前,我当然也是先得瞧我主子脸色。” 一切收拾妥当,马车已经在府外备好。 萧争拉着蓝慕瑾的袖子从寝殿跑出来,就看见他几个弟兄在院子里站了一排。 齐刷刷的。 每个人都静静看着他,眼神里有不明就里的复杂情绪,或是担忧,或是不放心。 萧争:…… 大可不必像是头一天送孩子进幼儿园的家长,一个一个眼神里那是生怕自家孩子在学校里挨了揍。 其实萧争能到今日有了真正脱离原本身份的机会,暗七他们每个人心里都诚心是为他高兴,只是萧争要进的是皇宫。 宫门如兽口。 伴君如伴虎。 总还是心中忐忑,生怕出现什么差错。 “阿九,你好生跟着主子。” 本来一个好好早晨突然要朝煽情里搞,萧争整个都很无奈,再三的一步一挪从左至右全都保证了一遍。 “不问我不说话。” “不耍赖不嘴快。” “我是一个暗卫。” “能低头不抬头。” “实在不行,蓝慕瑾能救我狗命。” 蓝慕瑾:…… 反正萧争是被几双眼睛目送走的,就连老管家都站在马车边上叮嘱了又叮嘱。 “萧公子啊,陛下跟前可不能没大没小,见天子要跪拜,不能直视龙颜。” “你你人有三急你先去过没有?没有的话你回府先去一趟。” 萧争:…… 甚至车夫都已经将车凳放了回去,老管家还攥着一包点心从车窗朝里递。 “宫里可没随时能吃的东西,饿了你先垫垫肚子可别到处寻摸……” 萧争默默的顺着车帘伸出了手指,把那包点心攥回了车里。 马车才在老管家翘首远送的注视下,缓缓循着街路远去。 这辈子头回面见天子这么严肃的日子里,萧争的耳根子边吵了三炷香,终于清净。 第455章 泄露天玑 跟萧争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宫墙是庄严肃穆的宫墙。 楼阁也是富丽堂皇的楼阁。 只是帝王并没有在议政殿或者传说中的御书房。 萧争一路跟着蓝慕瑾走了许久,经过了花园假山,也见过了池水莲瓣。 而他眼前的景色却越走越萧索,入目所及没有明显的姹紫嫣红。 将那四层楼阁围拢其中的常青树,仿似众星捧月一般托举起那个高耸的观景阳台。 那是个观景阳台。 反正在萧争的脑子里下意识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不同于其他宫殿的瓦顶,被精巧建造成了五角形。 叫萧争瞪着大眼仰头远远望着那异常标准的五个角,停下脚步根本走不动路。 蓝慕瑾察觉萧争的异样,为了避免周围宫人的关注没有伸手去牵萧争的手。 只略回身轻声询问。 “阿争?” 萧争抬手指着眼前那个看起来形状十分戳他心窝子的建筑,惊奇的问道。 “那是什么地方?” 蓝慕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那是整个皇宫里,视线最高的地方。 “那是观星台,父皇十分喜爱星空,入夜常登顶观星。” 而后他收回视线望向有侍卫军把守的宫门,低声提醒道。 “观星台底下,就是父皇久留的天玑殿。” 天玑殿的宫门外立着严防死守的铁骑军,寥寥伺候的宫人也只能常守在宫门少许范围内,没有帝王传唤。 即便是御前伺候的总管太监,都只能立在外殿等待。 天子喜静。 这是蓝慕瑾提前告知萧争的话,但是萧争亦步亦趋跟着蓝慕瑾在走入那严谨肃然的宫门之前,眼神依旧万般疑惑的瞟着那奇特的观星台久久挪不开眼。 若是想看星星,那房顶不应该最好是圆的吗。 在萧争的意识里,如果想尽少的遮挡头顶上的视线,就不应该将那房檐翘出来五个角。 五个角都能挡到多少星星了! 而且,它为什么是个五角星?! 这个诡异之处让萧争都已经随着脚步迈上石阶,踏入了外殿,还是惊疑的没有完全回了神。 第556章 直至站在外殿早在等候的大太监高亢的嚎了一嗓子,才将萧争的注意力给惊吓了回来。 “陛下。” “五殿下到了。” 蓝慕瑾带着萧争停步在了外殿与内殿的隔扇处行了礼,萧争默默遵循着来之前那些不放心的交代,规规矩矩没有冒失的抬起视线。 让淡淡打量他的天子看着他低垂眉眼,神色平淡的模样,倒真像是有些沉稳。 其实萧争只正看着地面上铺的整齐的白虎皮毛。 那感觉让他仿佛像是见到了现代人在客厅里铺的毛绒地毯,平时看电影从沙发上出溜到地上。 就席地坐在地毯上造零食,不穿鞋也不会觉得凉。 “萧争。” 恰巧天子在打量片刻之后唤出了他的名字,他略一抬眼就望见了天子垂散宽袍下。 ……那双光着的脚。 哎呀当时萧争的那个眉梢就抬了起来,心里哎呀卧槽哎呀卧槽的惊呼个不停。 心说这是皇帝啊这皇帝他??? 半晌没听见萧争应声,蓝慕瑾有些忐忑却不能在天子面前触碰萧争。 紧张了一瞬便想开口提醒一遍,却突然被天子摆手制止。 就那么饶有兴趣的看着萧争,看他的眼神在殿内四处东瞟一眼西瞟一眼,犄角旮旯的寻觅。 好像在找什么急需要找到的东西。 没有半点奴仆的胆怯,像极了初见旧人好奇的模样。 萧争的确在找东西,但他自己也不明确自己是在找什么,或许是在看这天玑殿内,还有没有能让他觉得惊异的物品。 不过片刻他就收回了视线,意识到天子仿似是在看自己,就又老老实实的伏低了姿态。 “你会制冰?” 头顶上方再次传来浅淡的声量,萧争定了定心神没再有任何不妥的表现。 “禀陛下,属下会制冰。” 对于眼前暗卫自称属下而非奴仆,天子也并未在意,这是五皇子府自养出的暗卫,而非当初从宫里离开的其中任何一个。 不然他也不会不能发现,还有此人的存在。 天子淡淡合了合眼,随后便有下人端进来了蓝慕瑾曾提及过的所有关于制冰的工具。 就在天玑殿,就在帝王眼前,还有几个认认真真盯着自己的宫人,萧争不得不被迫营业。 按顺序表演了一次制冰过程。 不过他无所谓,不过是一个方法而已,今日但凡边上这几个宫人能有两个聪明的记下。 也不必皇帝哪日心情一波动,再将自己薅过来扣下。 当个奴才似的在这摆弄碗盆了。 等待了缓慢而烦躁的过程,就在萧争眼前的容器里终于渐渐沉淀凝聚出冰碴的时候,他才刚放下了些许的紧绷,张嘴规矩的复命。 “陛下,这便成了。” 猝不及防天子对那都将虎皮晕湿了的冰没有多看,反而在萧争刚略一抬眼的时候笑了,问了一句不相干的。 “你说。” “楼会比山高吗?” 就这一句话,就让萧争那脸色一下子给没绷住,整个震惊都凝聚在了眼神里。 相比身侧完全猜不透这个问题的蓝慕瑾,眸色中却只有疑惑。 天子问话,萧争没回应,天子没发怒,接连又问了另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会千里传音吗?” 蓝慕瑾完全听不懂这两个问题的目的所在,却捕捉见萧争放在膝盖上的手明显抖动了下,十分紧张的将衣摆攥进了手心里。 萧争都分不清这会儿自己是该紧张,还是应该激动。 他就知道脑瓜顶上那个五角星!它就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能想出来的东西! 楼会比山高。 因为现代最高的大厦有六百多米。 萧争不会千里传音。 但给他个手机,他能传音万里。 可此刻他真的没办法回答,他猜不出究竟眼前的天子是与自己一样来自某个未来,还是,还是他也曾经见过穿越者。 萧争心里更倾向于后者。 如果是后者,那个穿越者他又去了何处? 话不多言,他根本不敢多言过多暴露自己,只能茫然无措的装作无知。 自始至终,天子都不在乎萧争是否会给自己答案。 因为,他心里想知道的,都已经确定了答案。 第456章 观星台的由来 “父皇。” 无尽的心慌让蓝慕瑾无法在此时过多思虑,只能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探寻。 “儿臣不曾知晓萧争会千里传音,不然怎会在皇兄府中遭受审讯而不得求救。” 蓝慕瑾也止不住的心慌,因为自他幼年有记忆以来,鲜少能见到帝王露出多少笑容。 而今日见到了阿争,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去。 虽然根本看不出是欣赏还是喜悦的情绪。 但,蓝慕瑾真的慌了。 他生怕今日入了这趟宫门,萧争就会被帝王扣下,拘禁在这深宫里永远不得出。 那蓝慕瑾就要疯了,他就要疯了。 为了证明萧争是朝廷可用之大才,蓝慕瑾着重复了关于萧争的其他想法和心思。 “父皇,日前萧争设计的药桶图纸已经用于辖地,儿臣前些时日出城将此事安排妥当,想来今年的作物收成能增长。” 其实蓝慕瑾目前还根本不能确定这究竟能有多大作用,药桶是第一次投入使用,今年的雨水又稀少。 第557章 眼看着干旱,收成极有可能比往年还要少。 可是他绝对不能让父皇存了将萧争留在宫里的心思。 阿争不能被关在宫里,也不能每日胆颤心惊的看天子脸色。 又是一声笑声,相较之前趋显出了几分开怀。 似乎是看出蓝慕瑾生怕萧争被留下的担忧,天子即刻便没作为难,转而岔开了话题。 “今年干旱,恐怕民生受损。” “朕于心不忍百姓贫困,便派人将你六弟自晖善寺迎回,宫门前求雨为上苍祈福。” 萧争没被留在宫里,帝王也没有为难于他。 反而还赏了他一个从晖善寺供奉过的檀木手串,让他好生效力,立了功再封官职。 直到已经出了宫门,萧争才感觉自己仿佛是从野兽的口中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在马车里依旧还是显出了些难以安定的紧张感。 他坐在马车一角,手里攥着那个天子亲手赏赐给他的珠串,叫蓝慕瑾看着他都薅扯的都快要将编绳给扯断。 蓝慕瑾攥住了萧争捻来捻去的手指,把那串珠子撇在一旁,握着萧争的手轻轻的揉搓缓解。 “父皇问的是什么意思?” 萧争抽回一只手撩开车帘,凑在车窗处看着马车已经离宫门很远,又回头反攥住蓝慕瑾的手。 “蓝慕瑾,你父皇他是你亲爹吗?” …… 这个诡异的问题竟然让蓝慕瑾一时无法回答。 自己到今年已经二十有一,顶着五皇子的名头这么多年,皇室血脉怎么可能如此草率。 可他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肯定的话,因为他也确实看不清帝王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看似偏爱,其实冷血。 看似冷血,却也不是完全不公道。 “我……” 不等蓝慕瑾都开始怀疑自己身份是不是出了差错,就被萧争攥着手上下晃着满嘴口不择言。 “你爹可能不是你爹!” “……” “不是你小时候他也是这副德行吗?你小时候他没对你好过吗?” “……?” “还有那个观星台是谁造出来的是你爹突然要看星星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蓝慕瑾问的云里雾里,但是看着萧争这么激动他也十分紧张,倒是最后一个问题还能答的上来。 “观星台是我五岁的时候建造的,当时我母妃还在世,不过……不过父皇当时独宠辰妃,就是六弟的生母。” “观星也是辰妃的喜好,父皇当年抛却后宫所有嫔妃,对能让辰妃心悦的事几乎全部都会做到。” 蓝慕瑾看着萧争瞪大的双眼,看着他半张着嘴好像被震惊到,又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最后轻轻说了一句。 “也是当时,母妃有了心病,不过数月就离世了。” 这是蓝慕瑾第一次在萧争面前提起自己的生母,面对面的,揭露出了深埋已久的伤疤。 当时蓝慕瑾也只有五六岁,之所以对这些记忆异常深刻,那是因为那是他最痛苦最难受最孤独的时候。 瑾妃将近一年没有见到帝王的面,心如死灰疾病缠身。 连同只有年幼的蓝慕瑾都被遗忘在萧条的后宫之中。 直至瑾妃撒手人寰,他一个不被重视的五皇子才独独被拎出来,成了立在鸡群里的鹤。 被迫在丧亲之痛中生生成长起来,面对诸多针对和算计。 才成了今日独当一面的五殿下。 萧争有楚忆萧的记忆,也知道蓝慕瑾的生母瑾妃,但是他没想到瑾妃离世就是在这观星台建造起来之后。 是因为出现了独宠后宫的辰妃。 他望着蓝慕瑾微微泛红的眼角,捧着他的脸颊蹭了蹭对方的额头,无声将对方轻轻抱在怀里。 迷茫的内心一片清明。 “蓝慕瑾,你说这个辰妃,她是不是跟我一样。” 蓝慕瑾喉结滚动了下,抓住萧争揽在他肩上的手,眼神里没有多少茫然,竟然即刻就听明白了萧争话里的意思。 楼比山高。 千里传音。 这些蓝慕瑾从未问过萧争,为了避免他会想家从未探究过阿争本来的世界模样。 阿争的世界楼比山高。 阿争的世界有千里传音。 父皇知道阿争来自别的地方。 此刻蓝慕瑾心里的慌乱来的铺天盖地,有了从未有过的心悸难安。 平日的沉稳几乎是顷刻就消失殆尽,恨不得现在就带着萧争走。 把萧争带走,藏起来,再也不回皇城。 可这天涯海角,他们又能躲在哪,他最终还是要萧争过上躲躲藏藏不得见光的日子吗? 可此时萧争却趋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平静,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汪终于沉寂下来的湖泊,没有任何藏躲的目的缓缓安抚着蓝慕瑾的担忧。 “他不会杀我。” “他不会杀我的蓝慕瑾。” 就凭老皇帝能用十几年常居天玑殿用来怀念辰妃,萧争就无比确定,即便自己再不懂规矩或者究竟能有多大本事用处。 皇帝就是不会杀了自己。 而萧争也想知道皇帝究竟是什么心思,就因为一个与众不同的辰妃,他抛妻弃子百般执拗。 让蓝慕瑾眼睁睁的看着生母求生欲散尽,撒手人寰。 让蓝长忆幼小孤单,无依无靠在冰冷的后宫里挣扎那么多年! 第558章 凭什么。 第457章 我是萧争 “六皇子要回来了。” 萧争拾起了那串被佛经日日熏陶的檀木,看着蓝慕瑾眼眸沉寂。 “我们哪也去不了,蓝慕瑾,多远都没有公道。” 回府之后萧争拉着蓝慕瑾,甚至将暗七几人全部都聚到了面前。 准备了一沓子纸,将几个已经削好的碳芯放在了桌上。 在几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讲述了自己的来历。 并在纸张上一个又一个的划拉了各种简笔画。 画了楼宇大厦,画了交通工具,画了手机电脑,讲解了各种生活方式和律法平等。 在暗十一趴在桌子边上都快把指甲啃光的时候,萧争觉得有些难受了。 他将几个兄弟一个一个看过去,看着他们震惊的双眼。 看着暗十一迷惑的眼神,略显酸涩的询问道。 “我叫萧争。” “我不是暗九。” “我已经不是那个跟你们同生共死了两年的兄弟,捣乱的才是我,没规矩的才是我,我只来了不足两个月。” “十一,我不是暗九。” 能将自己压抑许久的秘密坦然告知,萧争用了莫大的勇气。 他真的怕这些将自己当做亲人的弟兄会不再接受自己。 或许那些爱护那些情意,都是为了楚忆萧而不是突然闯入的自己。 半晌,萧争都没有得到回应,只是看着暗十一那双瞪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对方还是始终跟原来一样的眼神。 一丝一毫都没改变,有着崇拜,有着信任,没有隔阂。 “暗九,奶油好吃吗?” 萧争“……” 接着就是暗十懵懵登登问了一句。 “那你来的时候,手里怎没攥个千里传音盒子?” 萧争“……我我拿来了也不管用,没有信号!” 默不作声的暗八忍不住插了嘴。 “比轻功飞的快,比马跑的快,你能造出来吗?” 萧争“……我不能。” 他兀自撇着嘴头昏,那是飞机啊那还是汽车啊,我一个成绩垫底的笨蛋哪有那脑袋瓜子跟觉悟。 而后就对上了暗十二歪着头望着自己笑弯的眼睛。 “兔……你想说什么。” 但暗十二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多少与以往不一样的眼光。 最后萧争就看向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暗七,萧争最怕面对暗七。 因为他知道不管是几人中的任何一个,对于暗七来说都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是暗七将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楚忆萧救了回来。 将楚忆萧从深渊一步一步的拉回了人世间,默默看着他怀揣着心事,看着他在某个夜晚踪迹遍布各个角落。 将手中能给的,施舍给了别的人。 让他曾经忍受过的苦楚和饥饿,都不会再落到别人身上。 楚忆萧对于暗七来说,一定就像他自己的弟弟,是不能替代的亲情和温暖。 萧争有些想哭,他甚至不敢再叫一声七哥,即使暗七的眼神没有质问的意思,依旧还是柔软的温暖。 自始至终蓝慕瑾看着萧争小心翼翼的反应,都没出声打断。 他没有代替别人去劝慰萧争。 阿争来自一个平等的世界,他在乎情分在乎所有人的感受。 也是他宽容他良善的半数源头。 如果暗七因为萧争不是当初的暗九,而将亲密的关系变得疏远,蓝慕瑾也半分不会干涉,只会做那个永远站在他身旁的人。 沉默了一瞬,蓝慕瑾开口打断了几人各自琢磨体会的想法。 “暗八暗十将府内人手分批部署,若是一直滴雨未下做好二次辖地浇灌的准备。” “十一十二打探太子府,务必在六皇子回城前盯紧太子有无动作。” 待四人听命而去,蓝慕瑾看了眼暗七,而后对萧争嘱咐。 “还是让暗七陪着你,我去看看改进的腕弩。” 萧争当然明白这是蓝慕瑾故意将暗七留下跟自己独处,可他既想知道暗七心里所想,又极度紧张和害怕。 “你画图画累了,不如还去屋顶上吧。” 这是暗七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萧争抬起视线看见暗七朝自己牵起了柔和的笑容,像往日一样带着沁人心脾的温度。 两人坐在屋顶瓦片上,就在之前的位置眺望府外。 入目依旧还是远远近近的树冠梢头,其中隐含着萧争捏着手指尖无从掩饰的忐忑,只听暗七唤他一声。 “阿争。” 萧争猛的回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啊啊啊他七哥已经给他换了名字了,不叫暗九了又变成了阿争啊…… “哥……暗九是北离人,他是北离王第九子楚忆萧,从小就受了很多苦所以……” “所以他……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被人打成那样……他母亲还在北离皇宫里,我我会给他报仇的。” 萧争真的很想表达自己并不想取代谁,只是楚忆萧刚好咽了气,自己糊里糊涂就到了这而已。 但说出来的话根本没有清晰的顺序,只有慌乱的口不择言。 “他是善良的,他很可怜我会给他报仇的哥。” “我肯定会。” 或许萧争自认是个没什么出息的现代人,他有着太多来自安逸生活的矫情和懒怠,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 第559章 只有在太子府牢狱中为楚忆萧哭过一次,后是接受了蓝慕瑾深沉的爱意。 这再次泪意奔涌,仍然是为了楚忆萧。 而他的泪水似乎永远都会有依靠,暗七揽着他的肩膀连续给他抹去了脸上的湿润,用温热的手心轻轻拭干了那些水分。 “没事的阿争。” “没有人怪你,暗九他已经没了,他当时是已经走了的。” “你是你,你没有夺走谁的一切,你就是你。” 暗七的手心在萧争后背上轻轻安抚着,想了想,他先是提及了自己殒命在荒年的弟弟。 “你知道,我之所以放不下在城外生死不知的暗九,是因为我经历过灾荒。” “我爹娘都是倒在了逃荒的路途中,是我拉着我弟弟走了最后一程,阿争。” “我心里真的很愧疚。” “爹娘舍尽一切想让我们两个活下来。” 讲述这番话时暗七带着笑容,但是萧争能从中看出笑容究竟有多牵强。 第458章 六皇子回城 “我作为哥哥,理应像我爹娘一样让自己的弟弟活下来。” “阿争,但是,他还是没有了。” 在萧争泪眼朦胧的注视下,暗七的手在他面前缓缓画着那么一团小小的弧度,颤着指尖说。 “天亮了,他就缩在草丛里,怎么叫也叫不醒。” “我想看看他的脸,可他蜷着四肢很僵硬,把半张脸埋在膝盖里怎么也抬不起来……” “……后脊背那么弯,就像是暗九缩在城外丛灌里瘦弱的模样。” 所以暗七真的没办法不去将他带回来,那就好像是他当时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弟弟,如果他不管。 那还有谁来管? 暗七把暗九带回来救活,就仿佛是给了当初没有保住胞弟性命的救赎。 “阿争,我早就觉得你不是他了。” 屋顶上有些闷热,树荫底下有隐隐约约清凉的微风,是这夏季躲着阳光丝丝缕缕的情绪。 “自你从宫中回来之后,性情大变记忆全失,我没怀疑。” “我觉得你是中了毒,想着一定要给你寻最好的大夫,将你治好。” “直到你见了四皇子府的暗卫,我便认为你被调换了,是一个与暗九长得相像的人。” 萧争一直都不知道暗七原来是这么想,可当时暗七明明还在蓝慕瑾面前抵死要保住自己,给自己烧饼,给自己银钱让自己逃走再也不要回来。 “哥,那你为什么不问我?你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就保我?” 他看见暗七的眼泪随之掉下来,犹如一颗莲叶上的露珠,他笑着说。 “你说,你饿了。” 你饿了,可我不想让你挨饿。 “然后你第一次跟我叫了一声哥,你忘了阿争,那是你第一次跟我叫哥。” “我当时就想,无论你是谁,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身世,我只当做你是忘了,就算你做了错事你也一定有苦衷。” 当时自己说过的话萧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暗七真的待自己很好,就很像个很好的哥哥。 “那,暗九呢?” 暗七缓缓摇着头,心里五味杂陈。 “我并不能确定那荒唐的猜测,毕竟你从头到尾就是暗九,所以才跟你说了救你回来的情景。” “我能看出你是个良善之人,如果你知道暗九在哪,听闻他身世的悲惨一定会有触动。” 结果,萧争的表现真的茫然又震惊,他问了自己的年岁。 这种毫不掺假的表现让暗七打消了身份替代的念头,改为问了他到底有什么难处,再后来。 萧争就问了他的金子去了哪。 …… 如果他是一个细作,他的注意力怎么会在这种没头没尾的问题上,这让暗七认为他真的是失忆了,想找到自己的月俸继续分发给百姓。 不过失忆了也好,暗七反倒有些庆幸。 “我早就察觉暗九有了寻死的念头。” 或许是当时楚忆萧已经被反复发作的毒性折磨到丧失意志,也或许是对自己命运多舛万念俱灰,暗七经常发现暗九躲起来发呆。 偶然还看到他用暗器的刃锋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甚至还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只是迟迟还是没刺进去。 那只是短暂的几日间,还没等暗七找机会跟暗九询问有什么变故,番公主来访皇宫设宴,暗九跟着主子进宫。 受伤回来,一切都变了。 暗九不想死了,还上蹿下跳变的有点傻愣愣的,没心没肺的不行。 “如今知道他是中毒死在了宫里,阿争,我反而放下了些。” 原来暗九对生死之间的犹豫,便是当时他受良心谴责最重的时候,煎熬在恩将仇报去救回母亲的选择上。 他最终还是在临终前选择了忠心。 暗七最终还是露出了欣然的笑意,捏着萧争肩头十分亲昵。 “我信你,一定能给他报仇,哥陪你一起。” 萧争望向那些树梢叶片遮挡住的皇城街景,许下了自己成为暗九之后由心而发的承诺。 继三皇子大丧之后。 皇城里萧条冷却的气氛终于开始回缓。 帝王圣旨示下,不徇将军带领两队铁骑赴往晖善寺,迎接天降佛子六皇子回城。 第560章 近两年雨水不多,尤其是今年皇城只落了一场,其余地界全年滴水未润,使得土地都已经开始干涸。 天子虽居深宫但心系万民生计,已命人尽早筹备。 只等六皇子回城,以祈福上苍有好生之德,求雨救万民于水火。 六皇子回城那日皇城街头巷尾都挤满了人。 早在皇子鸾驾还未到达城门前,百姓就已经从城门处一路稀稀落落排到了宫门口。 三三两两议论纷纷,个个翘首以盼脸上都带着虔诚喜悦。 毕竟在皇城乃至整个泱朝百姓的心中,六皇子的降生就是神迹。 也不知是从何而传来,六皇子出生当晚一声啼哭满天遮云消散。 整个夜空都铺满了明亮的星辰,皇子面貌也不似刚寻常刚降生的婴儿,反而眉清目秀肤白如玉,尤其眉心一点朱红。 好似得道的高僧。 这让本就猜测是天神降世的民间传言更加汹涌,顷刻之间传遍三洲大陆。 都知泱皇第六子乃是佛子降世,能护佑泱朝大运齐顺,昌盛太平。 虽说是传言,可自六皇子蓝承衍出世之后,泱朝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都逐步瓦解,除了一些提不起来的荒野山匪闹事。 后来也逐渐趋于太平,百姓生活安稳。 泱皇守护的国土好似凭空筑建起了铁打的城墙,成了让附属国猜不透也侵不入的神秘。 在朝臣百姓的盼望中,六皇子由铁骑军护送进了城门。 但是马车行驶在正街周围也被护卫的严严实实,让早就仰慕佛子容颜的百姓都只能盯着马车上的浅浮雕花,和车顶四角悬挂的红绸福牌。 望而兴叹。 马车缓缓的驶入了宫门方向,而除了瞧热闹的百姓,其余皇子并没有出现在城门迎接。 这是六皇子回程前特意给的嘱咐。 自己一介凡胎肉体,回城来往不必铺张浪费,也莫要让各位兄长远迎幼弟。 一切只为回程。 一切只为祈福。 一切都为万民所愿。 第459章 那就听话 六皇子的想法换来了更加热烈的百姓爱戴。 比起高高在上金贵的皇室,生存在底层的百姓总是能对平易近人的性子更有好感,也就更加崇尚起了佛子名号。 一时间皇城内外,都起了一阵诵念所愿风波。 六皇子久居寺庙,在城内还未修缮府邸。 所以回城之后直接住进了宫内,只等黄道吉日现身宫门外,作一场诵念祈愿。 天玑殿内帝王仿似没有了平日的随性姿态,正襟危坐已经是第四次询问来往数次的夙夜。 “承衍还是不肯来见朕?” 默立一旁的夙夜面对天子的询问稍显紧张,但还是平声回应了与上次一般无二的言语。 “陛下,六殿下在诵经。” 天子并未对夙夜不善言辞的回答不悦,而是沉默了阵直接起了身,看来是要直接走出内殿。 “他自幼礼佛习惯了,既然不来,那朕去落辰宫听听他诵经。” 可还未走出隔扇处又被夙夜先一步劝阻。 “陛下……” “……六殿下为了不被打扰,将宫门关了。” 即便是夙夜不想将这话说出来,可相比于让天子到了落辰宫装了宫锁相比,还是提前将后果避免的重要。 果不其然天子停住了脚步,不知情绪的发出了笑音。 “陛下,六殿下已经在寺庙里生活了十四年有余,习惯了安静的环境,没在宫中待过。” 夙夜生怕天子发怒,他知道六殿下在陛下心中十分重要,只是因长久的分离变得生分而已,若是再起了误会那岂不是更解不开。 而天子只是停伫在隔扇处平静沉默了阵,最后也没有展露半分怒意。 转身返回了内殿,声量沉沉。 “是啊,他还在襁褓中就被朕送进了庙里,十四年,也没见上几面。” “他是佛子,诵经是正当。” “怪朕也平常。” 即使夙夜心里知道这是父子间的怄气,可他嘴笨,又不知该怎么劝慰了。 心里暗自恨自己口舌不灵巧,不如寻微那善于辩解的一张嘴。 十四年前皇帝也并不是将六皇子独留在了晖善寺,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 他当然不舍将一个连父亲都还不会叫的婴孩,就留与寺庙里的出家人照看。 先不说出家人一日三餐恐怕都是粗食,恐怕连住行都是将就着。 除了留下照料主子喂养的婢女下人,还有皇宫守卫数十名,除此之外,另有暗卫三人。 这三名暗卫与夙夜出于同年,是天子培养出的第一批暗卫。 层层筛选,杰出者仅有四人。 为了保护六皇子的安危,教导识字之外的武艺,天子将身边的暗卫四人分出三个留在了晖善寺。 身边仅剩下了夙夜一人。 而六皇子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只是三名暗卫。 让夙夜羡慕口舌如簧的寻微,便是常伴皇子身侧。 诵经伴在蒲团一侧。 入眠守在寝室门内。 观景写生带纸笔。 山林习武背刀剑。 落辰宫沉寂了十四年,在今日夜间燃起了莹莹烛火,照亮了后宫一方小天地,在静谧的夜里传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第561章 而这寝宫虽然也属于后宫,却独立于后宫之外。 与真正的嫔妃寝园相隔较远,反而看起来极为相邻天玑。 寻微站在寝宫院内借着灯火远眺,直接便可以看见观星台的瓦顶。 他站在院内望着天玑殿的方向平静了片刻,缓缓闭上了双眼。| 暗卫眉目沉静,一双十分引人注目的招风耳灵巧的动了下,极其有选择性的避开了内殿敲击的木鱼声。 聆听片刻他步伐轻盈的翩然进了内殿,在闭目诵经的皇子蒲团一侧缓缓跪倒。 “殿下,天玑殿没动静。” “但是落辰宫周围来了不少鬼鬼祟祟的,看来是后宫那边派来打探。” 听闻寻微的回禀,六皇子的仍旧娴静闭目诵念着经文,连眼睫都没颤动一下。 看似对外面来多少好奇的人并不关心。 皇子诵经时不搭话,寻微伴在身边这么多年已经习以为常。 可他知道殿下心思灵透根本不是完全沉浸在经文中,自己说什么话都能听到,也能听到心里去。 “陛下当初将您送进庙里,也是为了冲散那些流言蜚语,您看这不是也回宫了,多年不见陛下定然是想补偿于您。” “殿下您又何必视而不见,那岂不是平白将补偿丢到了别处。” “这么多年在山林间的日子,您该好生与陛下道来才是。” 立在外殿角落的疏影不动声色,十分意料之中的听见内殿的敲击声渐渐停止,经文诵念也终于到了尾声。 这么多年,寻微那能绕出花儿的舌头可不是白长。 果不其然皇子将手里的物什轻轻搁置到一旁,抬起烛火下如扇般遮下一片阴影的眼睫,一双明澈的眸子闪烁着星辰般灵动的光芒。 “你都多大年岁了。” 寻微:…… 这句话回回都轻飘飘的戳他心窝子上,皇子这是嫌弃自己岁数大了,变相的又再说自己跟山野里的长舌妇一样。 那寻微也是不敢反驳,谁叫他确实都快比主子年岁大出一倍了,只能先闭了嘴将六皇子扶起身。 待跟着六皇子到桌边,看着主子取下灯罩随性剪着灯芯,那跳跃的烛光晃照在皇子年轻稚气未消的侧脸。 看起来就像画里走下来的仙童。 “属下憋不住还是得说,您还是得在陛下跟前……听话。” 他想说你得装的乖一点讨人喜欢,但他不敢说。 安静下来的内殿烛火晃动像是飘摇的水面让人晕眩,六皇子将灯罩放回,牵着嘴角笑的无邪。 “成,那就听话些。” “疏影。” 外殿门旁如同不动松柏一样的暗卫,无声无息移动到了内殿隔扇间。 带过来几不可察的一缕柔风,音量也像暖风一般柔和。 “殿下。” 六皇子看着敞开的外殿门抿了抿嘴,笑容又娇俏了几分。 “我去天玑殿看看父皇,叫踏痕跟着我,问父皇要天玑殿外那两尊神兽飞禽,舍不舍得。” 而后在离开内殿之前又别有意味的盯着寻微,笑了一声。 “你留下把耳朵堵上,不准偷听。” 第460章 暗卫踏痕 即便知道主子是故意在惩罚自己,即便是自己没有将耳朵堵上,也根本没人知道。 但寻微还是十分听话的抬起了双手。 将自己两个醒目的耳朵用手指朝里一折,规规矩矩的堵了个严实。 天玑殿内,夙夜还在犯愁没法子宽慰天子。 殿外大太监就急急忙忙的探进半身,小声也不小声的喊了句。 “陛下——” “六殿下求见。” 夙夜的心情提起来的简直比天子还快,眼见着神色沉郁的帝王蓦然抬了眼,他也就跟着一起喜悦了几分。 “陛下,六殿下诵完经,便记着来看您。” 天子面上不显,心中也有了些许动容,毕竟是多年分离久不见的幼子。 自晖善寺归来进宫都好似刻意略过了面见自己,直接回了空置的落辰宫,此时乍然见到六皇子徐徐朝着内殿走来。 那已经明显颀长的身量,和与上一次见面也更加舒展的眉眼,让天子不禁腾升起了些恍如隔世之感。 承衍今年已经年岁十五。 直接挥阻了六皇子要行礼的举动,盯着六皇子未完全褪去稚气的眉眼,淡淡叹了声。 “承衍长大了。” 六皇子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显出了少年的纯澈。 “父皇久不见儿臣,才觉得转眼就成长了。” 面对蓝承衍看起来丝毫没有嫌隙的神色,天子沉默一瞬询问道。 “你是怪朕。” 那笑容明朗的少年便用点漆般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看,弯着唇角露出了让人恍神的情绪。 举手投足间都有了熟悉的模样。 “儿臣可不敢,儿臣一个……才长起来的小孩儿,初来乍到能依赖的当然只有父皇。” 六皇子自诩年幼,让天子也恍然才觉得,不过才十五岁而已,当初老五出宫立府都已十七。 老六在寺庙中却已经生活了十四年,难免又有些愧意,看向六皇子身侧立着的疏影才再次开口。 “朕身边四大暗卫,三个身负奇异的高手都给了你,身边只留了夙夜一人,朕还没慌,你倒觉得没了依赖。” 第562章 身侧的疏影默默负手而立,未作声。 反而六皇子却看向了眼神闪动的夙夜,盯着夙夜露出了些许熟络的欢喜。 “父皇还不是留了个最听话的在身边,儿臣也喜欢。” “不如将夙夜也给了儿臣算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疏影淡淡看向夙夜,见对方果然显出了些许慌张。 每次夙夜奉命到晖善寺看望六皇子,都会被六皇子有意玩笑,叫他留在寺庙里。 也是次次疏影都能看见像这样心慌的小举动。 忍不住心里暗自腹诽。 ……不仅是最听话的,也是最不会掩饰的。 天玑殿内兴许是相谈甚欢,守在外的宫人偶还能听见一两声笑音,甚至于夜深时分六皇子迈出殿门要返回寝宫之前。 身边除了本来跟着的疏影,突然又出现了个身材高挑且纤瘦的男子。 一身黑衣吓了老太监一跳,却也开始自我怀疑究竟是因为此人早在此处,穿了身黑没注意到,还是凭空闹了鬼了。 下一幕更是让太监总管受了更大的惊吓。 只听六皇子淡淡的瞟了殿门一侧一眼,发出灵动的少年音,懒懒念叨了句。 “父皇不大方,只肯舍一。” “踏痕,搬着吧。” 那个身材眼见着纤瘦高挑的男子一言不发的走了两步,屈身抓起了殿门旁的神兽石雕。 稍一用力前后哐当哐当摇晃了几下。 就在老太监眼睁睁的注视下,没入地中两分的石雕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拔地而起。 连气都不喘的扛到了肩上。 六皇子笑着夸赞。 “没吵到父皇,走吧。” 太监总管和宫人瞠目结舌,六皇子带着人,人扛着石雕。 一走了之。 于佛子回城第六日,是选定祈福的黄道吉日。 自此之前不徇将军又带了道口谕送至五皇子府,除各位皇子素装到场不可缺席之外。 特意又传唤萧争在祈福仪式开始之前面见天子。 导致五皇子府整府上下都紧张无比,生怕萧争到了当刻被侍卫军五花大绑捆上,扔在台子上成了祭祀品。 其实蓝慕瑾心里十分清楚,六皇子是佛子名头,自幼修行于寺庙。 即便是祈福求雨也不会答应杀生,何况杀人更不可能,那岂不是律例糟粕草菅人命。 在众百姓眼前信任尽失,名誉扫地。 可只要是牵扯到了萧争,哪怕是没有丁点可能的可能,蓝慕瑾那个沉稳的心就慌的变了卦。 忍不了半点让萧争独自待在帝王跟前。 反倒是萧争自己在一堆不放心的眼神注视下,百无聊赖的蹲在了旮旯里劝了这个劝那个。 最紧要的还是蓝慕瑾那个心事属实是挂在了脸上,愁的恨不得现在就进宫。 “你爹那不都说了,是因为我多次化险为夷有福分。” 萧争来来去去把这些话又说一遍,哎一句一句的引导。 “祈福让我镇场子,他怎么能把福分给宰了呢?” “再说就算他想宰,那不你也在场吗?” 好歹蓝慕瑾的脸色被萧争无条件的信任哄的终于算是缓和了些,还没缓下去多少就听他后边又接了句。 “你要不放心,二哥也在啊,你俩大活人还薅不回我一条命。” 他心里对自己的穿越者的身份早有定位,反正萧争认定老皇帝好不容易又遇见个特殊,不可能千方百计那么麻烦就是为了宰了自己。 可他不提“二哥”这俩字还好。 一提起来,蓝慕瑾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沉了下去,凭空就堵了一大口气,沉默看着萧争就开始匀。 让萧争看起来就沉重到好像立马要给自己送终似的,给他也瞅郁闷的不行,眉梢一低开始嚷嚷。 “你干嘛又那种脸色?”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哎不是我想问问你这几天……你是哪根筋搭错了!” “怎么只要我一提起你二哥!一提起他!就跟他欠了你多少银子似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倒是他又怎么惹着你了?不前两天你还说他这些年过的苦,才多大功夫就变脸!” 蓝慕瑾:…… 心疼归心疼。 心塞归心塞。 第461章 六皇子天神之颜 但是蓝慕瑾根本不能在萧争跟前提起,他怎么可能告诉萧争蓝长忆对他不同的心思。 万一,万一萧争也。 他说不清心里这是种什么感觉,蓝慕瑾自己明明也清楚阿争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转身去找蓝长忆,反而有可能因为对方不同的对待而远离。 他知道萧争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安心,也完全相信阿争对自己的情分。 可蓝慕瑾就还是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分不清是为了萧争,还是为了蓝长忆。 半晌萧争看着他还是一副难受的模样。 那双平时深邃的眼睛在初升的晨光照耀下,浮起了晶莹的琥珀色,望向自己时就像怕弄丢了什么。 顺而起身直接就扯着他走回了寝殿里,也不闹了,就搂着蓝慕瑾的腰晃啊晃。 “你怎么谁的醋都吃,这么不信我。” “那我往后要真当了官,那岂不是满朝的同僚你都要在心里把名字嚼一遍。” 第563章 “就算你对我没自信,你对你自己也得有自信吧,整个泱都里就数你长的俊俏,没人能比得上。” 然而萧争说这话的当时还是信誓旦旦,直到他站在了城门前,被天子身边的大太监指引立到了帝王所在的高台上。 看着对面搭建了几日趋显宽阔的祈福高台,愣了神。 萧争一身素衣,站在了天子身后。 相比于平日里身着暗色,莹白更衬的他五官清秀,尤其瘦削挺立的身姿晃神间容色英俊,有种高官朝臣府中贵公子的既视感。 引得底下朝臣百姓人堆里一片骚动,人们纷纷远看议论着,天子身侧那年轻公子究竟是何身份。 对于四周的议论声萧争并没有注意到多少。 在他落步高台前就能想到自己身上会聚焦众多目光,尤其是高台下手边本来姿态整齐的皇子。 四个皇子,四个都在朝他脸上看。 蓝慕瑾的注视未多加掩饰,默默望着萧争惊为天人坦荡处在阳光下,人群瞩目中,心绪依旧有些复杂。 既是为他今后终于不用藏藏躲躲而喜悦,也是为往后的位置和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而担忧。 他的阿争,就像一颗耀眼的星,无论到了哪都散发着璀璨的灼白。 那瞩目不仅在他眼里,更能散落在无数人的心中。 二皇子脸上依然平静,只是随着众人的视线朝着高台上的人望,眼神里的寡淡柔和了些许。 没多望,也没多言,转而看向了身侧略显惊诧的太子。 就在萧争在天子身边转过身的瞬间,太子眉目间的柔和谦逊仿佛瞬间出现了崩裂。 他盯着萧争那灿如星河的眼睛看了许久。 看着萧争安静出神的模样,那是刻在他心里的轮廓,就在今日在无数人的紧盯下。 清晰了。 清晰到连归顺的发丝到唇角和缓的弧度,都与画像上一模一样。 太子的下颌逐渐变的紧绷,转眸越过二皇子盯向蓝慕瑾的侧脸,指节收紧至掌心。 你以为你将他推到父皇跟前,就无后顾之忧! 蓝慕瑾好似感受到了太子的注视,但也只是浅浅弯了弯唇角,神色平静的看着走神的萧争不知在想什么。 比蓝慕瑾还想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是四皇子! 乍然一看到萧争这张脸,四皇子差点当时就绷不住惊出声,心说你个捣乱玩意怎么!!! 还是在四周围朝臣的议论声中生生给找回了理智,提了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憋得眼都泛出了红血丝。 蠢东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对于萧争的不管不顾四皇子真是服气的不行不行,什么人在他跟前丁点都不带怕的。 就那么眼瞅着萧争跟总管大太监一左一右站在天子身侧,那也就跟底下瞧热闹的百姓表现也没多大区别。 他瞪着眼他在瞅什么!! 整个宫门口就你自己最奇怪!你还看别人! 四皇子心里的忐忑劲儿实在是难受,闷不住就想朝蓝慕瑾质问,怎么就把手下暗卫给直接扔到了父皇眼前! 但是他没法问,要不更解释不清自己怎么会认识那个傻东西。 或许是四皇子的焦躁难安显露的过于明显,蓝慕瑾从高台处略收回了视线,闲谈般的跟他搭了话。 “臣弟觉得手下暗卫有将相之才,不好独占屈居小小皇子府,便举荐到了父皇跟前。” “皇兄,那便是臣弟府中的人。” 四皇子:……你他娘的真大方。 见四皇子脸色难看的没应声,蓝慕瑾继续浅淡的看向高台。 反正周围人的视线都在萧争与六皇子身上来回转,即便他从头看到尾。 也并不突兀。 别人在看萧争沉稳安静,其实萧争是盯着最近传言正主走了神。 六皇子自幼远离皇城,顶着个天降佛子的名头在寺庙里苦渡修行,多少百姓都只听闻其名不见其面。 期盼许久时日,终于在今日祈福大典上有幸见到了佛子之颜。 传闻中六皇子初诞生于世,就是一副慈眉善目的俊俏模样,眉眼舒展肤白唇朱。 如今叫萧争此刻评价,此言真不虚假。 不愧为佛子,即便距离吉时还有较长的时辰间隔,从街头有百姓等待开始,六皇子在天亮之前便已经盘膝祭台之上。 不着僧袍但披素衫,冠发于顶没作任何多余修饰,整个人的轮廓都被迟落下的晨光晃的柔和。 垂落轻闭的眉目清秀,额前没有碎发半丝,轻缓而有节奏的敲击着一只大木鱼。 叩叩的响声动人心弦。 而皇子自身则好像是凭空处在了喧闹繁华之外,给人一种谪仙不可高攀的圣洁感。 就是圣洁。 蓦然萧争就将视线转望向了蓝慕瑾,正对上蓝慕瑾一直在看着他,从中捕捉到了几不可察的温柔。 如果说蓝慕瑾在世人眼中时谪仙之颜,那便在心属萧争之后落回了凡尘,有了尘染的真实烟火气。 可六皇子的谪仙气息,真的就仿佛是个从天上下来的仙子,圣洁到萧争都犯懵。 恰而在他视线再落回去的时候,闭目诵经的六皇子的眼睫掀抬,一双明澈的眼眸亮如点漆,有着初生婴孩的干净。 眉宇间同时就浮起了一股子年少飞扬的神采,带上眉心那一点犹如血染的朱红。 第564章 给人一种聪慧纯良之感。 第462章 立马封官 “这是朕的六子,名唤承衍。” 帝王和缓的声量将萧争从惊疑中拉回,让他缓身转回头,规矩应了一声。 “六殿下不愧为佛子,看着都像是佛光普照的模样。” 这话倒说的并不违心,单看样貌气质,萧争两辈子也没见过这种“仙气飘飘”的物种。 怪不得佛子名号十几年都经久不衰。 听见萧争的夸赞,天子仿似也带上了几分笑意,继而感叹。 “朕也认为,朕的六子是从天而来,往后能护佑我朝风调雨顺,万民安康。” 灼烈的骄阳下,六皇子身上的素衫被晒到发着光,那莹润的面容带着些许年岁上的稚气。 举手投足间却已经有了得道高僧的深厚。 三拜九叩,以泱皇子之躯。 繁杂的仪式在熟稔的动作间如同山涧里的溪流潺潺。 让人瞧着生不出半点等待的焦躁,反而因为那好似画中人的眉目,独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蓝氏承衍。” 六皇子十五岁,身量虽然已经挺拔却有着少年人的瘦削,开口的声线也是明朗的少年音。 “以己凡躯,于今雨水干旱惊扰上苍,为祈愿万民生计,拜佛祖诸神普照世间,愿众生皆得庇护。” “蓝氏承衍。” “以己凡魂,积善行,怀感恩,自舍寥渺福报,盼求百姓安宁。” 没有繁缛的词汇,只有跪拜在高台上那个纤瘦少年的自舍。 用那稚嫩未脱的清凉嗓音,无畏弃了自身福分只为求下甘霖些许。 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他自幼就长在寺庙,日日烧香时时拜佛。 连对上苍的期盼都如此谦逊卑微,做到了真正的无私大爱,让在场的官员百姓无法不动容。 本来议论纷纷的人群不约而同变得寂静,无声看着六皇子微仰的祈求的下颌。 盼望神明能听见细细碎语,舍下些许的护佑。 就那么看着,看着一个尚还年轻却是万民敬仰的佛子,在烈日炎炎下完成了神圣的祈愿。 光线在他鼻梁上画了一道柔和流畅的阴影线,鼻尖落上了汗意的点点微光。 这副场景在萧争的心里莫名震撼,他想,若是六皇子是个良善的孩子,将来若是皇位能落到他身上。 兴许也能爱护百姓安居,国土固若金汤,也是一件幸事。 祈愿大典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午时最灼烈的温度才结束。 众皇子乃至官员都站在阴凉处,萧争也伴随帝王没受累。 唯有那个最年幼的皇子在灼晒下虔诚屹立。 在祈愿即将结束的时候,祭台下面已经围了一大圈的宫人。 都在焦急的等待仪式完成好给皇子递上一碗凉茶,拭去些许汗意。 天子的眼中也浮起了些许的心疼,萧争默默瞟了一眼,便听见皇帝开口道。 “承衍为百姓辛苦,好在你有制冰的法子。” 乍然听见这话萧争还有些没听懂,直到他顺着天子望向台下的视线,看见那些宫人手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杯盏才反应过来。 冷不丁就抬了手。 “不行。” 恰好此时祈愿结束,祭台边上突然落下个身量颀长的男子,冷面寒霜却无比细致的将六皇子轻扶下了高台。 宫人一窝蜂似的将早已备好的冰盏奉上,眼看就接了过去。 惊的萧争脱口就喊了声“等等。” 喊完了心里一咯噔,坏了踏马的没忍住。 但萧争一个现代人对有些常识还是过于熟悉,他想法都是下意识的。 六皇子与周围的宫人,至百官皇子,再至百姓的无数双眼都朝他看了过来。 萧争无法,对上天子诧然的眼神,只能小小声解释。 “陛下,六殿下在烈日下久待,此时五脏肺腑温度都很高。” “不能吃冰也不能喝凉水,会炸的。” …… 他嘴急是没想好说辞,感觉自己说的有点邪乎,又默默改了口。 “寒邪入侵,会着凉,冷热交替严重了可能还会咳血,不行。” 瞧着萧争那副由心而发的焦躁还有忐忑,天子没生气,反而笑了声给了回应,抬手朝六皇子招了招。 “看来选你来,确实有点福气在。” 六皇子便在踏痕的跟随下徐徐来到了帝王跟前,规矩乖顺的见礼。 额角还显着擦去又渗出的汗水,打湿了几缕碎发。 “父皇。” 天子淡淡点头,没多说什么反而抬手指了指萧争。 “萧……萧大人说炎热不得贪凉,对身子不好。” 突然来了个萧大人,把六皇子跟萧争本人同时给听愣了。 萧争心说我怎么眨眼的功夫我就成了个大人? 什么时候封的官?! 我断片了。 显然六皇子没作多想,反而是看见萧争一副难懂的别扭表情显出了点兴趣。 跟个小孩似的好奇盯着萧争看了看,笑出了娇俏的小酒窝。 “那便多谢萧大人提醒。” 近距离看,萧争更觉得六皇子脸庞多了些轮廓分明,带着点稚气,一双眼眸干净明亮。 纯真透彻。 便也随着显露了略显市侩的笑容。 第565章 没办法,被老皇帝盯着实在真心笑不出来。 可萧争笑的越虚假,脸颊上反而被挤出了梨涡,叫六皇子瞧见当时那撑起来的成熟表象就崩塌了,咯咯乐着十分开怀。 “萧大人也有梨涡,真巧。” 萧争假撑半天的笑容唰一下就没了,收放自如。 “殿下也是男的,是挺巧。” 任由六皇子噗嗤噗嗤乐的不行,身侧跟着的踏痕冰冷的脸上都出现了皲裂,但还是面无表情的微动了嘴角没作声。 “父皇,萧大人真有意思,讨人喜欢。” 对于萧争的嘴瓢,天子好似给了极大的宽容,依旧是神色淡淡没怪罪,顺而应道。 “萧争确实不同常人,看着与你还是有几分投缘,往后在朝为官你们也能算个同僚。” 这说的什么什么萧争完全都听不懂。 每个词汇拆开他都能明白,搁一块怎么那么别扭扒拉的,还是六皇子随意的一句询问给他脑子捞了回来。 “那萧大人现任是何官职?” 萧争还懵呢,皇帝大手一挥就把老太监给轰出去了几步,抻出藏袖子里的圣旨发出高昂的一声大喊。 “奉天承运!” 第463章 陛下面前你别放屁 “天子诏曰。” “萧争,萧争听旨。” 被着重点了名萧争还下意识看了一眼台下的蓝慕瑾,才略显踌躇的跪在了当前。 “……” 一时间他居然想不清楚自己是应该自称奴,臣,还是草民接旨。 毕竟皇帝都称他萧大人了,按身份来说他只能算个奴。 可蓝慕瑾手下所有的暗卫,都并不是奴籍。 但老太监根本就没给他思索的时间,直接攥着圣旨高诵,说是给萧争宣旨,但面向的却是百姓朝臣。 “萧争乃五皇子幕僚,忠心为主多次立功,心思灵透品性纯良,对制造精巧造诣颇深,受主提携之恩得天子赏识。” “即日,封工部侍郎一职,为朝效力。” “钦此。” “萧大人接旨。” 突如其来的封赏引起了大片哗然,包括太子和四皇子的震惊。 让本来因为六皇子沉淀下去的肃然气氛顿时掀起了一阵嘈杂。 萧争在混乱中将圣旨接过,甚至都忘了谢恩,还是六皇子伸手将他给抻了起来。 “萧大人原是熟悉工部,看性子倒是不像。” 萧争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看见底下得议论声已经像是掀浪般卷起,念叨的他发昏。 慌了的多数都是朝臣。 能在皇城有个官职,那不是代代官宦世家,便是挣扎半生才能熬上个小差事。 如今眼看着萧争不过是五皇子一个幕僚而已,再有才干也不至于直接就封了工部侍郎。 那可是四品官职!正经的朝臣! 他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子何德何能,能有这般机遇。 尤其是工部尚书的脸色,那叫一个铁青。 他在侍郎的位置待了多年,这才熬成了尚书多久,那空着的侍郎一职本是要想办法留给自己侄儿的。 如今一道圣旨直接顶了空缺,还是个看着比他侄儿岁数都小的小子! 还是天子亲封! 这往后还不连脸色都没法给撂,还得明着当个祖宗供起来,真是晦气! 跟其他朝臣五颜六色的脸色不同,一直与五皇子不对付的杨大人可是吏部尚书,除了管辖文官调动还有监督官员清廉的职权。 这突然天降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工部侍郎,他脸色只稍显疑惑。 半点没当了出头鸟的觉悟,直接就立到了高台之下行礼跪拜。 梗着脖子询问。 “陛下!这,他究竟立了什么功劳,怎可跃过品级直升四品大臣!” 杨怀志在底下叨叨叨,萧争在边上愣神琢磨。 四品啊。 才四品啊,他还以为自己能当个多大官呢。 但其实萧争不懂,四品官对于一个并无功名在身的普通人来说,已经是皇恩浩荡越级太多了。 他是从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人。 直接变成了可以进宫的朝臣。 再说以天子这种在祈愿大典上明晃晃的宣读圣旨,就等于昭告世人,萧争是天子眼前人。 即便是二品官,碰上萧争也不能针锋相对,必然还得先思量思量。 别人的想法萧争哪知道。 他就觉得自己戳在这儿,被指指点点只不过当了个四品小芝麻官。 还那么多人叨叨咕咕叨叨咕咕,最过分的就是底下这个说着话都要跳脚的大臣。 越说越激动还迈上台阶来了! 素不相识的,他那个被抢了烧饼的气愤劲儿是怎么来的! 有特么猫饼! “陛下!陛下可要三思啊,这萧争尚在年轻,万不可直接当此大任,以免误了大事啊!” “陛下若是觉得他确实是个可用之才,不如先磨炼一番,待过个三四年再……” 哎呀卧槽?! 萧争一听你个长舌头的说的什么玩意儿?! 我区区一个四品你还要磨炼磨炼老子?还磨炼三四年到时候太子都给我踩折了敲碎了,再说严重点说不准龙椅都换了人了! 老子还在基层受磨炼,可踏马的……疯了你了吧! 天子对杨怀志倒是有几分宽容,毕竟也是忠心的肱骨老臣,虽然人是过于耿直了些,到底还是对朝廷做出的辛苦多。 第566章 “嘿我说这位,这位大人。” 立在天子身边的萧争耳朵都被吵烦了,见杨怀志看向自己憋不住就提醒了句。 “你撤后点,唾沫点子都飞龙案上了,叫天上老神仙扫一眼还以为下了雨了,六殿下这摊儿再给误了。” 本来杨大人是想要听听萧争要如何辩驳,结果被这套阴阳怪气的连怼给砸懵了。 反应了几秒先是才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而后才意会过来,气愤的脸又红了一个度。 “你!你无礼!” 萧争“……我不礼貌吗,都没跟你似的嗷嗷嗷。” “你!你个黄毛小儿!” 萧争“你没黄过吗?” “陛下面前!你别放肆!” 萧争“陛下面前,你最好别放屁。” “……” 死一般的寂静,高台底下百姓堆儿里爆发出阵开怀哄笑。 平民百姓长这么大谁也还没见过朝臣吵架。 闹半天那些个在街上走路四平八稳,出行马车接送不苟言笑的大官儿们,也会跟街坊四邻似的赌气斗嘴。 这可是冤枉了向来耿直的杨大人。 他即便总是追着五皇子后头挑毛病,那也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列举出来。 今个当着这众多皇子同僚的面,让满城的百姓看着,脸对脸被骂了个放屁。 气的那个脸,憋得胀红。 “陛下!” “陛下看此人实在粗鄙!怎能担当大用!” 当场丢了脸的杨大人说不过萧争,只能直接一叩到地向天子寻求公道。 叫在旁没作声的六皇子抖了抖嘴角,温声朝着天子求情。 “父皇,萧大人心直口快,大致只是不懂同僚之间相处。” 而后五皇子便迈前一步见礼,看似自请罪却不卑不亢。 “父皇,萧争不是官宦出身,是儿臣也并未提点过,此事怪儿臣。” 今日天子目的还是为了给萧争封官,自然顺下了这理所应当的台阶。 浅淡轻笑一声瞟了萧争一眼才看向愤愤不平的杨大人。 “萧争的性子朕有所欣赏,杨卿,与你一般,直言不讳。” “我……” 这话听着也不知是夸还是贬,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倒把杨怀志给绕了进去,还没想出说辞就被天子打断。 “好了,午时闷热,承衍祈愿辛苦,回宫吧。” 第464章 萧大人 帝王将旨意宣下便带着六皇子回了宫,余下朝臣只能议论四散。 虽然萧争被封了官,但也只是多了个官职扣在了头上。 既没说让他做什么,也没说另给去处。 所以在感觉到太子直奔着自己而来的当刻,萧争连点面子都不要。 撒丫子嗖嗖嗖就躲在了蓝慕瑾后头。 “主子,当了官我也是你家的。” “大难当头可不能不管我。” 顺而太子踱步到了近前就与蓝慕瑾成了正当面。 两人的神色如常,眼底掩饰不住的挂带上了针对。 沉默了阵,太子蓦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并未与蓝慕瑾多说什么,反而目光越过他看向了只用一只眼睛看自己的萧争,声量听不出情绪。 “萧大人,往后也算是同僚,多多来往。” 之后深沉看不出意味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萧争,即便被蓝慕瑾刻意挡上也好似挡不住,萧争只能小声叨叨了句。 “高攀不起。” 太子发出了短促的哼笑,也没多少怒气反而趋显深沉,又盯了阵才抬步离开。 太子走了,四皇子那腿脚是怎么也迈不动,就在原地隔着几步外盯着萧争。 眼里恨不得蹦出钩子直接把人给勾过去问问他怎么个事! 楚忆萧明明是自己在蓝慕瑾身边埋了两年有余的个暗卫! 怎么眨眼的功夫!摇身一变成了朝臣! ……暗线变成了明线? 憋了半天,他还是按捺不住直冲冲的走了过去,瞪着萧争俩人对视了半天,才开口询问蓝慕瑾。 “五弟!” “你这,你把手下人举荐到父皇跟前,那他,还能算你府中的人?” 蓝慕瑾这一手给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若是怀疑了楚忆萧是细作,大可杀之。 而并非千方百计的还给他封个官职! 蓝慕瑾淡然笑笑,话语间趋显冠冕堂皇,半虚半假搪塞的很。 “皇兄说笑,自然是朝廷的人,连你我二人,也都是臣子。” 四皇子觉得这几年的努力好像一夕之间就白费了,跟叫人看了场戏一样。 突然散场人走楼空。 是不是往后楚忆萧有了明面上的身份,都不会再受北离牵制,直接脱离了把控。 ……也,不会再没心没肺叫表哥了。 已经看四皇子嘴角气的下撇了半天。 萧争瞪着双大眼在蓝慕瑾身后朝他弯了弯眼角,灿莹莹的眸光单纯的很。 “四殿下,我……下官往后能否到殿下府上拜访?” 听他主动朝自己搭了话,还直接意图到府上,四皇子心里的焦躁平复了些。 佯装无趣的应下。 “自然,我府门大敞,萧大人想来左不过就是杯茶,本殿还没这般小气。” 四皇子说完了还顺便看了淡漠无言的二皇子一眼,立马将注意力一抛,来了句吐槽。 第567章 “莫叫人觉得你与我是有什么旁的干系,你怎不问问二殿下,二皇兄府上的茶水连个浮沫子都没有。” 蓝长忆:…… 蓝慕瑾:…… 萧争:……噗。 说完了四皇子就见二皇子脸色不好,也不作停留就转身走了。 萧争盯着他阔步离开的背影觉得还挺潇洒,回神发现蓝慕瑾和蓝长忆都在看自己。 他便开口解释了句。 “我觉得他挺好玩儿的,装都装的不像。” “……别扭性子。” 蓝长忆浅浅的牵了下唇角,几不可察一闪而逝,淡淡说道。 “萧大人,我府门也是常开。” 说完他就抬步离开了,萧争目送着他上了马车,才小小声对蓝慕瑾叨叨。 “他怕人逮着把柄?怪客套的。” 蓝慕瑾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在回府的马车上,萧争已经捧着一包点心啃的满是渣滓,边吃边晃荡嘟嘟囔囔的问。 “蓝慕瑾,你说你那个六弟,那小孩儿我看着岁数还小呢。” “就是从小被送进庙里怪可怜,也不知心里是不是也存着些夺权的心思,反正老皇……反正你老爹大抵是向着他的。” “他要是个好小孩儿,那你爹直接传位给他得了呗,就不知道他自个儿愿不愿意。” 任由他自顾自猜测了一大堆,蓝慕瑾也没中间打断,而是等他说完了看过来,才回应。 “你将谁都当小孩儿,只有你自己才是个孩子性子。” 眼看着萧争有点不服气,蓝慕瑾替他拍了拍落腿上的点心碎屑,继而不温不火的又接了半句。 “我不否定六弟是不是好小孩儿,只知他若是想得知你些什么,轻而易举。” 萧争嘴里嚼着的点心都停了,问。 “为什么?” 蓝慕瑾抬眸盯着晃动的车帘顿了一瞬,启唇说了几个词汇。 “有耳朵,有臂膀,有爪牙。” 落辰宫内燃起了袅袅檀香,丝丝缕缕的烟雾轻盈飘散,在半空形成了渺渺仙境般的云雾。 云雾间绕过一个惊为天人的少年,眉眼都被烟雾遮的恍惚,唯有眉心那一滴鲜红尤为明显。 宫殿角落各立着一个仿若松竹般的墨色影子,外殿门旁的寻微轻轻动了动耳廓,顺嘴禀了一声。 “周围的杂鱼都被陛下派人解决了。” 内殿没有回应,六皇子默然看着香炉烟气腾散,半数视线都被浓稠起来的白色遮挡。 踏痕无声走至当前。 伸手捏攥着到腿侧高的香炉边沿,仿佛根本感受不到温度般,稳稳将炉身搬了起来。 朝外殿的方向挪了些许,放下的时候连声响都没发出。 反倒是内殿帘帐边的疏影几日间过于空闲,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开始发紧,柔韧的活动了几下。 发出清脆的抻动声响。 “怎么,嫌宫里憋闷?” 突然被主子问话,疏影抬起视线望了一瞬又收回。 盯着面前缥缈过来的白烟状似恍神,抬起手腕从轻蜷的手心伸出了两根奇长的手指。 迅速并拢,将那缕轻烟给剪断了。 “不憋闷。” 三个暗卫与皇子之间的相处熟稔而又不缺乏主仆界限,或许是六皇子自小就是被暗卫照顾长大。 既了解,又鲜少怪罪。 “憋闷了有什么不能说,我也憋闷的很。” 而后便狡黠笑了几声,突然就有了几分这个年岁该有的稚嫩。 “我瞧着萧大人很有意思,不如我们明日就去拜访五皇兄。” 第465章 六皇子拜访 第二日晨间六皇子出了宫。 “陛下,六殿下去了五皇子府。” 虽然是居住宫中,天子也并未提及过要看顾六皇子的自由,不过近些时日六皇子一直在落辰宫诵经,没有其他去向。 这天一亮就奔着宫外去了,夙夜还显的有些不放心。 皇帝抬眼顺着敞开的窗框看了看天色,微眯着双眼浅淡笑了声,不甚在意。 “那便叫他去吧。” 随性扫见夙夜似是在不解的蹙眉,帝王声量低低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他是去寻萧争。” 提起萧争,夙夜不禁开口询问道。 “既然萧争已经任工部侍郎,陛下为何不命他分府别住,还居住在五皇子府总归是不合适。” 夙夜能意会天子的想法是要将萧争收为己用,如果仍旧与五皇子在一处,那岂不是属于五皇子的人。 众人都能想到的事,天子自然也早有计较。 “不急,承衍也还未建府。” “既然都谈萧争未立功,那便将六皇子府邸建造交到他手上。” 说是萧争没立功,其实萧争的功劳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比如制冰目前只能由皇宫定夺是否广传,比如辖地造桥带来的便利。 比如药桶已经在前些时日在作物上投入使用。 更比如,萧争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又蹭了满手的炭灰。 他擦来擦去画在纸上的,是他所能想到的一切能更快收割作物的工具。 蓝慕瑾就在他对面作二次作物浇灌的分布计划,两人在桌子两面,一人一边。 既相互陪伴又互不打扰。 暗七身影出现在外殿门口,他也不想打破门内这副安稳静谧的氛围,但又不得不禀告。 第568章 “主子,六殿下登门。” 噶蹦一声,萧争正在画线的炭芯断了一截,抬起下颌反应了一会儿,疑惑询问蓝慕瑾。 “你六弟跟你交情好?” 蓝慕瑾看着他动了动唇,只说了句。 “承衍入晖善寺时才周岁,期间并未回过皇城居住。” 所以十四年都没见过面,哪来的交情。 这么一说倒也是,不过六皇子回皇城这么多天,除了昨日祈福在众人眼前露了面,压根一直留在宫里吃斋念佛的。 哪个兄长也没见他去拜访过,怎么今个就单单来看蓝慕瑾。 虽然萧争对六皇子的印象还算尚好,但毕竟也是掺和到夺权纷争中的皇子,萧争无意去凑热闹说了句。 “你去吧。” 便换了根新的炭芯,将黑乎乎的渣子吹散继续琢磨。 等萧争独自把那块黑乎乎的图纸誊抄了一遍,暗七又出现在了眼前,在萧争仰着头发愣的时候说了句。 “六皇子寻你,主子搪塞不过。” 若是旁人提及要见萧争,蓝慕瑾有无数种理由甚至不给面子,都可以不去惊动萧争。 面对同父异母的幼弟,这么多年未见要说有什么情分谈不上。 可面前的六皇年岁尚轻,即便顶着个光明万丈的佛子名头。 在蓝慕瑾的意识里,只不过也还是个小孩而已。 与昨日祈愿时震慑人心的气势不同,六皇子此时对蓝慕瑾笑起来真的看着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对自己几乎没见过面的兄长也没有半点疏离,反而毫不防备。 “五哥,听说萧大人是你培养出来的,他说话原来就这么好玩吗?” 仿似寻常百姓家的称呼更让蓝慕瑾心里无声叹了气,只认为是蓝承衍从一个婴孩就被留在了寺庙,成长在山野民间。 心性更与百姓相似些。 说起来幸运也不幸运。 幸运的是他可以远离皇宫高墙,不见那些腌臜污浊的阴谋算计,好好的沐浴在良善中。 不幸的是,他什么都不懂的年岁就被迫修习佛法,被迫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是为神佛信念而生。 也与所有皇子一样,并未感受过多少父子弟兄亲情。 “他性子如此,直率但心地良善。” 听蓝慕瑾很是宽容的在夸赞萧争,六皇子仿佛更喜悦了些,就跟个小孩儿似的趴在椅子扶手边朝前凑。 一双透亮的眼眸里散发着灵气。 “五哥,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回城,什么人都不认识。” “昨日见那么多人很是紧张,好在被萧大人有趣的言语打消了,如今还能见到萧大人还能与五哥说说话。” “我也不孤单了,真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萧争迈进正厅时看见的就是兄弟二人熟稔交谈的场景,当下眉梢一挑。 还感觉有点新鲜劲的。 毕竟本来五个皇子中,个个不是刀兵相见就是冷冰冰话不投机。 六皇子的出现好像就凭空将这种轨迹给打破了,成了夺权天平中最不定性的因素,不过萧争还是没放松警惕,规规矩矩的垂手。 “主子。” 听见萧争的声音,六皇子猛一回头显得十分高兴。 也根本不在意什么君臣还是主仆身份,起身就相迎了几步扯住了萧争的袖子抻了抻。 “萧大人?” 见萧争只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没说话,六皇子又回头看了一眼五皇子。 “你怎么不出声了?难不成怕五哥还会打你?” 呦,萧争一听,五哥啊。 这称呼听着真是不见外,自动他就把六皇子划分到了善类行列,毕竟跟自己那思维较为相近。 “不会,我不会挨打,主子很和善。” 得知萧争不会受罚,六皇子笑的又放松了些。 叫萧争看着他毫不避讳弯起来的眼角,觉得昨日印象中那谪仙形象淡化了些。 除了眉心那点朱红艳的无法忽略。 也好似有了那么些烟火气。 “那便好,我还想着若是五哥要打你,不然你就跟我回宫住算了,我肯定不打你。” 听闻六皇子这句话萧争只当他是在玩笑,毕竟长成善类的这张脸,听着乖乖顺顺的那个语气,还有神情中掩饰不住的些许稚气。 就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张嘴就来。 “六殿下可莫要给我带回去,我撒野惯了圈墙里憋屈。” 只不过萧争随口那么个拒绝,他也没过脑子就又把六皇子逗的乐的不行。 “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住宫里像是被关起来的鸡鸭鹅,萧大人,你果真是天生嘴里带刺。” 第466章 他不小了! 萧争自认是自己在府里张嘴就来,撒野惯了。 他是真没带什么针对,就那么随口一说来着,仔细琢磨琢磨。 还确实心里是有那么点意思。 那进了皇宫朱红大门,门一关给圈墙里出不来,里头遍地都是贵人,说不准迈一步都是一个设定好的下马威。 不是被圈起来的鸡鸭鹅,还能是什么。 心里那么想他嘴里不能那么说,不然万一这小孩儿不高兴冷不丁翻了脸,再去老皇帝跟前告自己一状。 “……殿下别那么想,下官粗鄙,没读过多少书。” 第569章 或许是一个能让天子亲封工部侍郎的人,他说自己没文化有点让人难以置信,六皇子清秀的面容上满是好奇。 直接扯着萧争的袖子握住了他的手。 “萧大人骗我?我看看你手上有没有执笔的茧子!” 萧争反应不及手就被攥着扬到了六皇子眼前,这一看可了不得,执笔的茧子是没有。 满手没洗的炭灰。 在六皇子诧异怔愣的观察下,萧争嗖一下子把手缩回藏了起来。 艾玛,丢人。 六皇子也没生气,捻着自己指尖沾染的炭灰,心里思量对方手心上的薄茧,原来萧争是习武之人。 一个习武的文官,那更有意思了。 眼见着俩人在自己跟前拉拉扯扯,本来没什么多余神色的蓝慕瑾眼神唰一下,沉了下去。 也不顾在六皇子面前装什么主子身份,直接起身走过去将萧争藏起来的手攥了过去,捏在手里看了看。 看似不高兴的来了句。 “见六殿下怎么连手都没洗?” 而后不着痕迹的将六皇子方才摸过的地方搓了搓,萧争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给问懵了,支支吾吾的回应。 “……我……我怕主子久等……” 结果他还没说完,被蓝慕瑾攥着的手就嗖一下子被六皇子又抢了回去。 捧在手心里撇嘴,有点小孩儿不高兴那个劲头。 “没洗就没洗,我又不嫌脏,五哥你可别欺负萧大人。” 方才还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好似立马崩塌了,蓝慕瑾那平和慈爱的态度蓦地变化,二话不说又将萧争的手捞了回去。 “成何体统!” 蓝慕瑾其实脱口而出说的是六皇子拉萧争的手,成何体统。 六皇子没听懂,耍赖似的一努嘴又将萧争胳膊扯了过去,给萧争扯的一个趔趄。 “洗手算什么体统!我自己都没在皇城待过!不要体统!” 萧争被扯来扯去脑袋瓜子都发懵,不早跟蓝慕瑾商量好了在外人面前得是主仆身份,萧争老老实实的半点没逾矩。 怎么蓝慕瑾自己反倒先演崩了? “……不是……不是殿下……能不能……我现在去去洗洗行了吧……” 明显见着兄弟俩要干仗,萧争扯个由头是想躲,而后被蓝慕瑾一扯腰带就扯到了身侧。 “现在去洗。” 那个脚才迈出去半步还没落了地,他还特意把自己手缩着藏了起来以防再被拉扯。 结果六皇子犟的很。 根本不照手腕去了,直接冲上前把萧争拦腰一搂就给带出去好几步。 “不去洗!就不去洗!” 萧争:……哎呀卧槽卧槽这小孩儿劲儿挺大?! 他明显都感觉自己方才脚都腾空了,是轻而易举被从蓝慕瑾跟前甩过来的,离稳了眼前都在发晕,腰上还抱着个人。 “啊不是不是六殿下您快快撒手!!赶紧撒了手!!” 看起来六皇子这副行径就跟个闹气的小孩儿没多大区别,萧争是没多想,但可绷不住蓝慕瑾他那个脸色…… 果然生了冰碴子。 “没事没事我来……我……” 到底他是根本拦不住,话都没说完眼前一花,捆在身上的胳膊就被大力扯开。 六皇子像个扑腾的鸟儿似的被蓝慕瑾拎出去十多步。 萧争心说坏了,这不明显拉仇恨吗。 果不其然六皇子甩开了蓝慕瑾的钳制,撇了下嘴看着明显生气,但沉默了几秒还是没跟蓝慕瑾发火。 “五哥!你对萧大人不好!” “他怕你!你吓得他都不敢说话!” 蓝慕瑾看着六皇子生气还依旧没翻脸的模样,依然叫自己五哥,匀了口气沉沉回应。 “这是皇城,该有的规矩不能废,你不在乎叫外头怎么传。” “萧争又不是皇子身份,他顶不住那么多平白来的流言蜚语。” 仿似是头回被兄长教训,六皇子立在原地有点委屈,没说话。 看了看萧争才执拗的开口。 “萧大人已经封官了,他应该有自己的住处,我回去就跟父皇求情,让父皇赏他座院子。” 说完六皇子就走了,独留萧争在浓烈起来的光线下凌乱,正厅陷入安静,他绷不住就冲蓝慕瑾开始嚷嚷。 “你看你干什么跟他个小孩儿较劲!” “这下好了!明个你老爹就得让我搬出去!你见不着我了!” 这番结果却是有些棘手,不过萧争会被重新立府是早晚的事,蓝慕瑾已经在心里纠结了无数次。 方才的情绪他没有多少后悔,再重来一次也是同样的反应。 “他对你拉拉扯扯!” 萧争摊开手看自己手上的炭灰都无语了,不就是因为没洗手,就引出来那么点矛盾。 “……他才十五,是个小孩儿。” “小孩儿也不行!十五已经不小了!” 萧争:…… 好吧好吧醋缸子,连哥哥带弟弟什么醋你都吃,好歹你爹没多说两句,要不看你咋办。 他暗自腹诽蓝慕瑾情绪大,却没料到蓝慕瑾情绪大到直接给他扛了起来,吩咐下人备水一路将他扛回了主院。 萧争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趴在蓝慕瑾肩上晃荡,最后气的用俩黑手啪啪打他屁股。 第570章 “你有病!” “你撒开我!” 不放心跟在后面的暗七脚步顿住,万般无语的转身走了。 当萧争看见下人备的是一大盆洗澡水的时候,脸上的震惊是无语至极的,他伸着自己的手给蓝慕瑾看。 “欸我手脏!我手脏洗洗手不行吗?” “干什么还要洗个澡!” 而后只听见蓝慕瑾沉着脸说了两个字。 “都脏。” ……??? “你被二哥传染了你!” 蓝慕瑾根本不听他嗷嗷,直接就给他扒了扔进了浴桶里,衣服也直接扔到了地上。 不要了。 二话不说就扯着胳膊仔细给他搓洗,搓了手腕又搓腰。 “欸欸欸干什么???” “他抱你腰了!” 第467章 娶我吧 反正萧争是被彻彻底底划拉了个干净。 晌午还没到,汗都没来的及出,就已经在水里泡了一圈裹成了粽子。 盘腿缩在一边头发还滴着水,萧争满脸的生无可恋,这要是六皇子成天没事儿过来转一圈。 自己三天两头还不被褪层皮。 或许是蓝慕瑾后知后觉自己有点粗鲁,想伸手将萧争从薄毯里捞出来擦擦头发。 结果萧争迅速团成了一团儿,张嘴就照他胳膊咬。 没咬着,牙齿都发出了磕碰轻响。 恨恨的警告道。 “洗澡归洗澡,你别想摸老子屁股。” …… 本来不提蓝慕瑾还没想起来,叫萧争一提醒眼神就落到了下面去,顺着萧争团的严严实实绷起来的弧线看。 很圆。 “起开!” 从薄毯缝隙里嗖一下子就伸出来一只光溜溜的脚,踹过去就攻下盘,被蓝慕瑾紧紧攥住。 别有意味的贴着蟒袍下摆蹭了蹭。 “蓝慕瑾你这两日太过了!当个人!” 在主院外都能隐约听见萧争闹气的吼声,暗七抿着朝后退了几步,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将近午时,暗十一看着守卫替换了位置,才寻了个阴凉处等。 只要在府里,他到晌午时都会等着暗七会不会来找自己,也就是这两日显得有些清闲。 兴许一两日又要分开到辖地看顾灌溉作物。 辖地分布四处,兴许就又要好几日不能见的着暗七。 暗十一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最好每日都能见得到自己想见的人,多些相聚少些分离。 最好是暗九能有空做一个奶油尝尝就好了。 正想着身边就落下了熟悉的气息,暗十一转过视线弯着嘴角乐的欢。 “哥哥。” 原本暗七是早就到了附近,只是恰巧见到暗十一好像在发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他就在不远处看了一阵,发现半晌十一都没别的反应,还是在发愣,倒是嘴里不知念叨了什么。 “十一,你刚才自语些什么?” 暗十一盯着他懵懵的有点茫然,他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皱着眉想了好半天。 就在暗七以为他真的是有什么心事的时候,才凑近贴着暗七耳朵边上小声说。 “我在想暗九什么时候能有空,我想看看,奶油是什么样子。” 跟做贼似的声音低哑,连着些许的呼吸吹麻了暗七的耳朵,使得他的耳垂瞬时有点泛红。 暗七顺势就着两人靠近的距离揽上了对方的腰。 也学着暗十一偷摸摸的小声贴着他耳边回应。 “好。” “阿争这两日在设计收割作物的工具,等他闲下来……我去讨要。” 暗十一缩了缩脖子,听着暗七居然要主动去给自己索要馋嘴,心里甜滋滋的揽上了暗七的脖子。 蹭着暗七泛红的耳垂亲了亲。 那润泽柔软的温热一覆上,让暗七灼烫的耳垂染了些许的缓解,却也点燃了扑面而来的气味。 即刻十一就感觉自己拢着的肩膀低了低,而后他的脚尖就些许离开了地面。 暗七松散的圈着他的腿,就那么不疾不徐的朝前走。 即便暗七的步伐十分沉稳,暗十一也生怕自己这种直挺挺的姿势会累着他,直接紧勒着肩膀双腿一圈。 又习惯性的挂在了暗七身上。 暗七就托着他避开光线朝角落走,没一会儿头顶上的闷热消退,两人沿着墙角丛灌缓缓走着。 一个只需要前行,一个则晃荡着手将挡在前头的枝杈替他拂开,边走边用依旧偷偷摸摸的小声询问。 “去哪啊哥哥?” 惹的暗七发出一记短促的笑音,跟哄小孩儿似的低声回答道。 “去做贼。” 仿似是暗七这种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性子反差太大,暗十一没忍住趴他颈边乐的肩膀耸动,指腹贴着暗七的后肩捻他的衣裳布料。 “哥哥,我算是已经娶你了吗?” 暗七前行的脚步慢了下来,盯着眼前窄小的前行道路晃了晃神,便侧开视线看向了开的艳丽的花朵。 然后抱着暗十一沿着脚下并没有的路,穿梭进了丛灌中。 一边走,一边择取最艳丽的花瓣。 虽然暗十一不懂暗七为什么要一片一片的摘花儿,如果喜欢为什么不取整朵呢。 但他并没有问。 而是就着悬挂的姿势也时不时的揪着他觉得最好看的颜色。 第571章 两人走过的轨迹只有叶片轻微擦碰过,不久后就恢复了没有痕迹的模样,就连那些被取过花瓣的花朵。 也仍然好好的还在盛放着。 他们去了那个秘密的小院子,这是曾经萧争带暗十一来的空院子,后来得知暗七接受了十一,他便开口跟蓝慕瑾将院子占下了。 许给十一当他们能独处的地方。 院子里郁郁葱葱,屋子里干干净净。 暗七将十一直接仰躺放在了床榻上,自己也挨着他散着身上些许的热意。 在暗十一攥着花瓣的手伸出了食指,轻轻的戳了戳他的鼻梁时。 他又起了身,并且拉着手将十一也拉了起来。 看着对方那双满眼都是自己的眸子,拉着暗十一端端正正的坐好。 两人坐在床沿边上,面对面看起来有些郑重其事的意思,叫十一都略显出了些紧张。 暗七松开了他的手,从身上取了携带的一块布料,仍然他们能用到的最常见的黑色。 展开,铺平。 捏着两个角抻了起来,抬眸对着懵然的暗十一露出个温柔的笑容。 然后在暗十一茫然却期待的注视下,将那黑色的布料盖在了他自己头顶上,黑布尺寸不大,刚好能遮住暗七的面容。 只有边沿轻轻缓缓的飘动着,能看见他少许莹白的下颌线,和温和弯起的唇角。 扬手在自己头顶上方,将那些择取的花瓣轻轻撒落在了黑布上,飘飘摇摇半数落在了头顶,半数掉在了衣衫上。 “十一,你娶我吧。” 隔着那并不厚重的黑布,透着光暗七是能分辨出十一脸上灿然的笑容的。 他欣喜,他感动。 暗十一觉得自己真的像是泡在了蜜罐里,但怎么就抑制不住鼻腔里有那么丁点的酸涩,随之抬手将自己手里的红红粉粉的花瓣也撒落了下去。 姹紫嫣红。 第468章 昨晚你怎么不说 “暗十一要娶暗七了。” 少年仿似今日就要成就人生大事,郑重其事的伸出了双手,将那朴素常见的黑巾轻柔托起。 将那自己心心念念最爱的人的容颜,从遮挡中现于眼前。 残留着淡香的花瓣飒飒掉落,落在他手心里,自视线中形成了一场美丽的柔雨,衬的暗七笑意缱绻,动彻心弦。 “那我往后便是你的妻。” 还是那清秀的眉眼,暗十一眼前的暗七他温文尔雅,他谦和温润,始终如一却又变的不再一样。 这个温柔好看的男人,他说从此是他的妻。 伴随着一声喜悦的轻笑,暗七的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带着少年身上独有的干净气息。 只有两人的庭院万籁俱静,这一吻只有上苍能见证,回应的热烈淹没了千言万语,将两人心意交织到一起。 汲取中暗七看着近在咫尺的,爱意期期透彻眼睛,忽而被揽住腰身顺势压了过去。 暗十一的指尖顺着对方的领口软软的抚进去,他想拂过暗七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哥哥你别动。” 他将暗七抬起的手按压下去,去替对方解开衣衫上的绑结,剥落一点点,就能看见暗七身上渗出闪着晶莹的薄汗。 指腹自那浮动的胸膛上轻轻触摸,暗十一常年使用暗器,指缝间有明显的厚茧。 他是用自己最柔软的地方在爱护着他的爱人,在他觉得所有好看的起伏上,包括伤疤。 暗七触动到只能闭上眼,身上缓缓划过一道一道抚摸,手心的,衣衫的。 最后他绷不住动了下。 待他再睁开眼时,入目已经是少年纤细的腰身和瘦削光洁的肩,就在他默然的注视下。 缓缓的下落与他相贴。 从内到外的温度都显得那么灼热,让暗七只能圈着对方的后腰收紧,两人又近了些。 “十一。” 他没问,但暗十一的鼻尖已经近在眼前,音量软的一塌糊涂。 “哥哥,这是洞房花烛吗?” 热情包围着深情的破碎,你我在乎的本就不是红绸万里。 着一身素衣,只要我满心满眼是你。 同样可以白首相依。 之后的几日六皇子确实再次登门过两次,不过萧争都早早的藏起来躲了,虽然他也并不是很讨厌这个小孩儿。 甚至还觉得六皇子出生不过周岁,就被他爹狠心送进了庙里有点可怜。 那他也绷不住蓝慕瑾那个醋缸子,要是再拉扯自己几回,那得白受了老罪。 闭关了好几日他也终于掏空了心思,将能琢磨出来的工具都交于路行川去赶制。 工具不比药桶麻烦,药桶需要掏空,制作喷洒手柄,还要打磨上漆。 工具简单许多,反倒完成的十分迅速,两日间就已经有不少成品。 蓝慕瑾又派人尽快送往了各辖地分发试验,抓紧最快的时日确定下来最合理的方法。 在这种滴水不落的旱季。 才能尽早的抢收作物,让百姓也少受负累。 时日一久不光是五皇子府,其余各皇子府乃至管辖范围的大臣都忙碌紧凑起来。 只因皇城宫门外举行的祈愿结束已经不少时日,上苍也并未因为六皇子的佛子虔诚而怜悯半丝湿润。 依旧干旱。 依旧炎热。 眼看着都已经进入秋季,干旱越来越久,不仅影响了收成,恐怕都要成了灾。 第572章 旱季成灾是民生大事,人心惶惶之下宫内传出圣旨召百官早朝。 这也是萧争得了工部侍郎之后,第一次上朝。 也是迄今为止,他连工部衙门长什么模样都没见着过。 这可不是他不负责,主要还是老皇帝派人传了口讯。 命他无需参与工部现下的繁琐,另负责六皇子府邸的修缮改造工程。 萧争已经发愁了两日,皇子府这么大工程不可能重建,皇城的建筑也早已经成型。 所以他拿到手的就是皇城繁华地带的一沓子——原建筑图纸。 毫不夸张的说足有一大摞。 连外观带边边角角的尺寸图,直让一个上课犯困成绩半吊子的人眼前发黑。 直喊欸我要死。 这不烦恼还没过去,都没找着该从哪着手整改,皇帝一声令下。 上朝! 导致萧争一整夜翻来覆去,连自己带蓝慕瑾,谁也没睡着。 哪怕蓝慕瑾跟哄孩子似的搂着他拍着哄,还是鼓秋到了天亮,顶着俩无神的眼睛愁容满面。 “啊蓝慕瑾,怎么办万一你爹问我有什么想法了。” “我,我要不就说,挺好的?不用改?” “改它干嘛呀有墙有顶又不漏,劳工费财有百利而无一害!” “嗷不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啊……蓝慕瑾……” 那愁的都快白了头的傻德行都给蓝慕瑾逗笑了,不忍心再让他烦恼成这么个样,思虑了阵将重点直接转移。 “父皇今日不会问你这件事。” 在萧争满脸为什么的紧瞪下,蓝慕瑾给他分析了今日早晨最重要的事和利害关系。 “如今大范围干旱,今年粮食收成已经受损严重,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建造府邸是民心所失。” “所以父皇一定不会提及这件事,早朝所有人都会着重讨论减少损失的法子,你目前只是四品,站的还远。” “到时候你就装聋作哑,找个角落等散朝。” 听得萧争都惊呆了,哎呀我去蓝慕瑾你居然是个摸鱼能手! “真……的吗?” 自然得到了对方的再三保证,并且还给他出了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万一,我说万一父皇还是会想起来你,提起此事。” “那你……那你就学学那耿直的杨大人,忠心谏言应以民生为本,不可劳民伤财,劝陛下延后再提。” 这套说辞简直无懈可击,哎呀萧争愁了一宿的那个脸色简直瞬间由阴转晴,眼里的亮光恢复的比原来还亮。 抱着蓝慕瑾转圈。 “哎呀蓝慕瑾你怎么那么怎么那么聪明呢,我看看你脑子是不是比别人大一圈……” 还没高兴半分钟,蓝慕瑾眼看着萧争那个脸色,唰一下又撂了下去。 “昨晚上你怎么不说!” “你诚心不让我睡得着!” 蓝慕瑾抿了抿唇有点理亏,他肯定是心疼萧争的,但是之前萧争不论有什么想不出来的问题,照样也能睡的香。 “我,这两日你都防贼似的防着我。” 所以他只是发现在萧争噘嘴闹气的时候,抱着哄哄也没被推远,就想多抱会儿。 也没想到,昨晚他就真的没睡着。 “你个狗!” 第469章 上朝 即使蓝慕瑾让人端了冷水过来,用毛巾给萧争敷了好半天眼睛。 萧争那双眼睛还是略显得有些泛红,些许还有点眼圈发青,好在蓝慕瑾最后抖落了官服在他身上一披。 鲜艳的大红色将气色又衬起来了不少。 毕竟是个还没过双十的年岁,一身官服穿上直接变成了青年才俊。 唇红眉清,整个朝廷也没这么年轻的个大臣了。 帝王封给他的是属个文职,官服也是松松垮垮的庄重模样,倒把萧争纤瘦的身量显得十分挺拔,只有紧束起来的腰封尤为纤瘦。 有了点书生气。 萧争抬着手臂晃了晃宽大的袖子,略显别扭的想将之卷起来,又被蓝慕瑾给扯下去,拂的前后一点褶皱都没有。 “萧大人,你现在是个文臣,别想着舞刀弄枪。” 这也是萧争压根没有预料到的,皇帝给他封了个文官。 如今他就成了个,习武的文臣。 在文臣堆里武艺称老大,在武将堆里讲道理兴许也能数的上个名次。 嘿,天下无敌,怪有意思的。 上朝的武将一般都是骑马赶至宫门,而萧争宽袍大袖再加上文官的身份,所以两人还是坐的马车。 也让萧争被马车晃荡中,躺蓝慕瑾的腿上睡了一炷香的回笼觉。 待到了宫门外才被叫醒,迷迷糊糊被整理了整理发丝,戴上了官帽。 宫门外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官员在依次入宫,看见五皇子府的马车都不约而同的驻足观望。 不仅是为了给皇子见礼,每个人心里都知道马车里估计不止是五皇子,大有可能还有近日盛传在风口浪尖的人。 圣上亲封后连个面都不露的工部侍郎——萧争。 果不其然五皇子率先下了马车,一身云白蟒袍光彩熠熠,之后便静立在马车旁。 默然随后迈出了一双黑缎高靴,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潇洒的将自己衣摆嗖一撩。 露出半截莹白衣衬,这才因下车的视线没了遮挡,从车上跃了下去。 第573章 立在五皇子身前掸了掸官服下摆。 明明在场的文官不在少数,所有人身上穿的都是同样的官服,可新上任的四品侍郎凭空就那么显得殷红夺目。 艳丽肃穆的官服在他身上多了几分少年的明朗,连带着腰封前襟上的云雁绣纹都栩栩如生起来。 在朝臣面前蓝慕瑾没有开口,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进了宫门。 皇子本身是可以进另一道门不用排队,萧争按说应是站在那些早来的官员身后按序随后,但萧争又没上过朝他哪知道。 蓝慕瑾朝哪走,他就跟着。 就在那些官员稀稀落落朝五皇子的见礼声中,犯着困面无表情的走了个捷径。 众大臣也就眼睁睁的看着萧争姿态孤傲的懒散消失在了眼前。 ……? 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是谁敢言语。 那是五皇子默许了,官也是陛下亲封的,谁敢言语。 尤其是萧争名头上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周大人,他一个正三品官。 被低自己一级的手下视而不见,尚书得排队,侍郎都进了宫了。 哎呀那个脸色,多少有点别扭。 不过能在朝廷这个大染缸里沉浮多年的臣子,有几个还没几分心计和颜色,那都是惯会见风使舵活泛的很。 当下也不显半点尴尬,照样稳稳当当,心里计较着陛下这是扔过来了个祖宗。 那也只能当祖宗供着。 从今往后,萧争就是他祖宗了。 萧争当然不清楚在他浑然不知的情形下,自己已经多了堆异姓子孙,他只是昨天没睡好显得有点无精打采。 谁家好人天还黑着呢就上朝,有没有点人性了。 不过泱天子已是三洲内外仅有的随性帝王,上朝是鲜少,按照原本的制度那是三天一朝的。 就算如此松懈的制度之下,朝臣仍然不敢松懈半分,照旧还是有不少肱股之臣忠心耿耿,就比如宫门刚开就早早等在门外的杨大人。 杨怀志刚进宫门走了不远,就听外头隐约起了一阵谈论声。 扭头就看见了萧争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随皇子走了正门。 外头的臣子不敢有意见,那杨大人的意见可就大多了! 刚进宫门朝议政殿走的朝臣们见杨怀志停下脚步,都很有眼力见的远离了几步,静静瞧热闹。 谁叫平日杨大人就总针对五皇子,这又碰到一处。 不定又要相互挤兑挤兑,状况是平常平常。 果不其然杨大人那气势立马就提了上来,迎上前几步拦在了面前,两个指头点着萧争明显不爱搭理人的那张脸。 “五殿下平日已经是过于逾矩,有陛下宽容,臣是说不上什么来!” “可殿下自身不注意,也要顾着律例!如今连个四品侍郎都走了正门,那叫外头守规矩的同僚怎么想!” 晨光还没破晓,寂静的皇宫前门炸开这么两嗓子,直接给萧争那股子迷糊劲儿吓醒了多半。 懵懵登登的盯着眼前杨大人黑乎乎的那张脸,辨认了几秒钟,才挑起眉毛没好脾气。 “又是你啊嗷嗷大人。” “天还没亮你就这么精神了,属鸡的吧。” 偏就是这么巧,杨怀志他还真就是属鸡的,愣了一瞬他便认为是萧争向五皇子询问过自己,便也没多想。 “这跟属鸡有什么关系!你不守规矩就是不守规矩!休想打岔!” 杨大人本来觉得萧争那张嘴太快,便想着先发制人连怼他几句,先占了上风再说。 结果萧争压根就没跟他吵吵,而是在他义正言辞的质问到了半截,伸出了手掌。 示意杨怀志噤声。 突然静下来的神秘让四周围的官员还以为有什么变故,紧张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没有铁骑军过来,又看了看五皇子。 五皇子淡漠未发一语,似笑非笑。 “你干什么?” 被萧争惊的安静下来,杨怀志忍不住询问。 只听萧争目光呆滞,明显还带着挥不散的困劲儿,说了句。 “你听听是什么声音。” 杨大人:……? “什么声音?” 萧争无精打采的转身就给他无视了,边趿拉趿拉的往前走边嘟囔。 “这会儿是公鸡打鸣的时辰了……” 第470章 萧侍郎是什么来头 四周安静了片刻,发出一阵低笑声。 杨大人又被怼了。 萧侍郎嘲笑杨大人聒噪的像只鸡。 哎呀杨怀志反应过来给气的,捏着拳头都绷不住了,气冲冲的越过五皇子追上前跟萧争理论。 “萧侍郎!你!你区区一个四品官员!怎能嘲讽同僚。” 被挡住去路的萧争被迫停下了脚步,拧着眉头问道。 “那你是几品?” 听他询问官阶,杨大人还以为是他终于意识到了以下犯上的行径,倒没显得多高傲,就平声回答。 “本官吏部尚书,正三品。” 萧争哦了一声,心里对官职一点清晰意识都没有,一二三四他倒是分的清,知道三品比四品大。 “当了三品就能嘲讽同僚吗?” “自然不能!” “那几品能?” “几品都不能!” “那你拦着我做什么?” 差点被萧争几个连问甩懵,杨怀志沉了沉气一板一眼的在他面前指正道。 第574章 “你方才嘲讽本官是公鸡,你这是人品极差!” 昏暗的天色在吵嚷中都渐渐亮了些许,那些后进来的大臣也都踌躇着脚步在周围瞧热闹。 萧争这会子是真被嚎清醒了,气性也跟着上了头。 “现在是不是鸡鸣的时辰?” “鸡打鸣了我乐意自己叨叨关你什么事?” 说着撒气抬脚朝边上没清洗的杂草踢了一脚。 将底下的土渣子甩了杨怀志一鞋面,在对方还没张嘴的当口梗着脖子嗷嗷。 “我就乐意说鸡打鸣,我就乐意踩泥踹土,哪条规矩不让说话不让跺脚?” “我就说!我就踩!谁叫你挨的近不离我远点甩一身也活该!” …… 蓝慕瑾沉了沉气差点笑出声,只要萧争不在帝王面前惹了祸,那个撒泼耍赖的嘴他可是见识的彻彻底底,根本就不担心萧争能在别人面前吃了亏。 萧争撒完气哐哐哐走了,压根就不管别人死活,蓝慕瑾默不作声的徐徐而去。 一场舌战炮火就这么在单方面的碾压下,散了。 吏部尚书杨大人被气的说不出话,他一个好几十岁的人怎么跟个耍赖的小辈一般见识。 到了如今竟然都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针对五皇子来着。 就眼睁睁的目送着两个赢家越走越远,气的也跺了跺鞋面上的灰尘。 这么大个皇宫,光从宫门走到议政殿就要走一阵,萧争撅着嘴有点不大高兴。 本来他以为成了朝臣只需要应付老皇帝的喜怒就行。 这一看怎么就好像进了销售部,还得听同事叭叭叭的针对。 “蓝……殿下,当官儿的里头有多少个这样讨人嫌的老头?” “你成天一出门就走几步碰上一个,走几步碰上一个,唾沫星子都给你膈应够了吧!” 蓝慕瑾看着萧争似笑非笑,要不是这会儿已经在宫里,他都想现在给他搂怀里稀罕稀罕。 那个嘴。 除了那种时候,真不吃亏。 “这是吏部尚书杨大人,为人耿直人尽皆知,除了他,整朝上下别人都没有胆子置喙半句。” 这话萧争莫名听明白了,意思就是整个朝廷里,就出了这么一朵奇葩。 欸看见蓝慕瑾他就不顺眼,见面就掐见面就掐。 顿时萧争觉得蓝慕瑾这种阎王性子肯定不会跟对方一般见识,所以凭空想象出了好几种蓝慕瑾面无表情被挤兑的画面。 即刻心头就起了一种愤然壮烈,气冲冲的保证道。 “你放心!往后我逮他一回怼他一回,非把他给制服了不能再叨逼叨了不行!” 蓝慕瑾茫然的看着萧争,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 最后还是被萧争那种一力想给自己撑腰的劲头给占了上风。 享受了一次被护犊子的感受,浅笑了下没说话。 第一次见识上朝的情景,萧争的心里还是无比震撼的,那么多的朝臣身着红绿官服,齐刷刷的左文右武。 还有那高耸支撑着穹顶的石龙柱。 那雕工,那刻画,栩栩如生。 萧争官职四品,他就不能再跟在蓝慕瑾身侧相邻了,不过他也更想离得龙椅远一些,离太子也远一些。 就那么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眼望去,肃穆庄严。 接下来就是枯燥的等待,他垂着视线没有跟旁人闲谈,没一会儿视线中就落入了一抹鸦青。 在众多官员中,准确的寻到了他的位置。 深沉的蟒袍下摆在他身侧停留了一瞬,在他抬起欣喜的大眼望过去的时候又离开了。 蓝长忆与萧争擦身而过。 避开了人群循着旁侧,整个人依旧像是处于喧嚣之外。 在萧争翘首都看不见他的身影时,身旁又停下了抹伟岸身形,就那么无视周围朝臣要问安的眼色。 盯着萧争心不在焉的傻德行,沉沉开口喊了声。 “萧大人。” 被冷不丁唤回神的萧争扭头一看,四皇子低着眉梢正瞪自己呢,还没张嘴就被堵了句。 “萧大人挺早啊。” 四皇子那是生怕萧争不过脑子脱口就喊表哥,只能加重音量提点他注意,见萧争老老实实应了声。 “四殿下安。” 才漠然抬步朝着前头走去,周围全是四品朝臣,一看我滴个娘哟,这新任萧侍郎是个什么来头。 帝王亲封官职,五皇子带着走正门,四皇子进门还问个好。 这可惹不起。 本来都各自想观望的人群就炸了,在龙椅前还没动静之前率先就试探朝着萧争靠拢。 “萧大人,下官在礼部任职。” “萧大人早啊,往后都是同僚应当熟悉一二。” “萧大人……” 理应是同阶的官员一口一个萧大人一口一个下官,念叨的萧争都麻了,只能撑起了不太友好的假笑。 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对着,心说卧槽烦人,脑瓜子疼。 不过他后来一想,蓝慕瑾这么多年都独善其身,顶着个阎王名头进出都孤孤单单的没人搭理。 要么自己就拉拢拉拢点小喽啰,到时候蚂蚱多了也是肉,兴许管用。 所以在皇帝终于出现在高阶上时,远远就看见萧争在末尾旮旯的地方,在朝臣堆里混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第575章 比惯会说好话奉承的老油条人缘都提起了个新的高度。 第471章 萧侍郎的胡诌 “呵。” 天子在上朝前突然笑了,惊的在首位的大臣都忘了赶紧带头叩拜。 随后才反应过来呼啦啦先后跪了一地,围拢在萧争周围刷存在感的官员也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一磕到底恢复了板正。 萧争缩下去的动作也迅速的很,生怕老皇帝想起自己似的。 可他那扎眼的体质,早被帝王入了眼,应了声平身开口直接就喊了声。 “萧卿。” 旧事重演,故事它仿佛是个圆。 “萧卿。” 百官噤声整个议政殿都寂静无声,天子平声喊到第三遍,萧争才在身旁同僚的提醒下反应过来。 卧槽卧槽老皇帝叫的是我,我就是萧卿! 几个皇子都随着所有人的视线朝后看,看着萧争瞪着茫然的大眼左右犯了阵懵,才终于右跨出一步。 迈到了走道空隙里。 六皇子的唇角动了动,眼角明显弯起看起来像是都要在议政殿里笑出来。 二皇子没什么异样神色,蓝慕瑾也没开口。 太子眼神意味不明,显出了几分兴致,反而还是四皇子即刻控制不住翻了个白眼。 当场掐了掐自己人中。 好在萧争没他想象当中傻到家,像模像样的屈身下拜没有什么逾越。 “臣在。” 并且已经默默将蓝慕瑾提前教会他的说词,在脑子里迅速又过了一遍,只等万一老皇帝一询问,给他表演个对答如流! 然而。 帝王叫他起身之后询问了不假,浅淡开口给萧争砸了个措手不及。 “萧卿对今年雨水稀少,作物干旱有何见解?” 萧争:……?! 我踏马我你个老东西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老天爷不下雨我有什么办法!这答案蓝慕瑾提前又没告诉我! “……” 我一个末尾站着的四品官,你不问眼皮子底下的皇子,不问那几个站头排精神头倍儿足的大臣。 这么大事你问我,像话吗? 任凭萧争心里生多大憋屈,那么多双同僚眼睛看着他呢,都等着看他个跨级升官的黄毛小儿怎么出丑。 萧争那是吃亏可以,丢脸万万不行。 立马在身上扣了一层沉稳光罩,开始了即兴……胡编乱造。 “陛下恕罪。” “臣才疏学浅,胸腹里半点墨水没有……只会说实话。” 老皇帝发出了像方才同样的一声笑,心情恍似不错任由他瞎掰。 “那就实话说,朕也要听实话。” 太子眼神幽深的远观萧争跟在自己家门口闲谈似的,嘴角牵起了点笑意,除了六皇子对萧争报了过于自信的希望。 二皇子神色浅淡,看不出态度。 五皇子也是默然观望,此时没作任何反应。 四皇子那心里是比蓝慕瑾都要紧张,蓝慕瑾还能藏心里装一装,四皇子心里都跟跳崖似的,忽悠忽悠快被萧争吓的半死。 瞪着眼盯着萧争没闲事儿似的,微微晃荡着袖子瞎白话。 “陛下,作物干旱那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这会儿看着着急,早干嘛去了!” 四皇子:……!!!你放肆! “不过这会子再说原来那也没用,臣觉得吧……现在粮食收成已成定局,作物那都要成熟了!再谈干旱没意义。” 萧争那是百般面子不给一句一戳脸,将本来准备了冠冕说词的官员话都堵了个干脆。 欸粮食都长成一半了,你这会儿说缺水晚不晚。 有人就听不下去他口无遮拦,忍不住开口挤兑道。 “萧大人说的或许有理,可也没说的出个解决办法!岂不是在将问题来回抛着戏耍。” 本来刚觉察出自己白话的有点道理了,萧争就又遇上了个针对分子,他默了声,舌尖顶了顶上牙膛。 撑起个假笑老老实实的虚心求教。 “那你有解决办法吗?” “……” “欸你要没有别嘴贱打岔。” “……” 众大臣耳听着萧争是嘴瓢骂人了,可谁都是深吸了口气没当那第二个出头鸟,偷偷瞄着天子都没怪罪,谁还能管他有没有骂人。 “萧卿有何看法?” 萧争是真不想费这份脑子,本身他也自觉自己不是什么可堪大用的人才,但依照古代的落后。 又被老皇帝单拎出来成了众矢之的,他顿了瞬还是给了个建议。 “……臣觉得,应当尽早抢收粮食。” 一颗落石激起千层浪,立即就出现了更多反对的声音。 “萧侍郎未免太果断!即便是降水稀少!粮食如今还没长成!” “就是!没有雨水浇灌,待粮食再长些时日总归是比现在收成多的!” “现在将粮食收了!那百姓口粮起码要损失一大部分!” “话说的容易!这损失萧侍郎可担待不起!” 顿时议政殿内的氛围变得像激荡的浪花,一层一层的声音即将要把萧争淹没,还是龙椅边上的老太监看不下去大喊。 “肃静!” “肃静!” 轰乱渐渐安定下去,萧争从方才的散漫变得有些生气,脸上的漠然越来越明显,语气也冷冰冰的。 第576章 “陛下让说看法,那我只能实话说这就是我的看法。” “像如今这种干旱的环境,就算再等上半月!那粮食没有水分汲取也会越来越瘪!根本不饱满!” “再说干旱干旱,缺水的只有粮食吗?!” “山野林间的树木丛灌,花草植被是不是都在旱着!” “天上的鸟儿地上的虫!” “那些野地里的动物!害虫!他们寻不到充足的水源就很可能会迁徙!” “到时候粮食没长多少,都被糟蹋完了拉倒!” 萧争是个现代人,他不知怎么应对古代根深蒂固的思维,尤其是众人推墙的顽固姿态。 越说他越气愤,干脆就想撩挑子走人那个劲头。 “我说的是建议!有道理就听,不听就拉倒你们聪明你们脑子都好使!自己想法子得了呗!” 谁能见识到一个四品官他比皇子脾气还大。 几嗓子吼的别人鸦雀无声,寂静了一瞬突然前头接了句附和。 “就是!” 这声量可比萧争还大,四皇子莫名就跟着一块生了肚子气,半点不收着跟着吐槽了好几句。 “爱听就不听,不听拉——倒!” “自己长嘴自己会说多说!谁拦着你们的!” “……成天只会废话。” 太子:……? 蓝慕瑾:……。 二皇子:…… 六皇子:……也挺有意思。 萧争:表哥威武! 第472章 抢收言论 四皇子那个性子本来就受不了憋屈,他吐槽完了感觉视线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半张着嘴反应了几秒,来了个大转弯。 “我就,就听他说的确实有理,下了朝我我就派人去抢收粮食!” “全收回来!到嘴一口是一口!” 这么一闹没人言语了,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人也将话咽进了肚子里,蓝慕瑾适时站出来平声回禀。 “父皇恕罪,儿臣昨日午后已经派人赶往辖地提前抢收粮食。” “是儿臣擅自决定,如有损失,也不能怪萧侍郎。” 其实萧争的想法算是与蓝慕瑾不谋而合,提前他并未与萧争过多提起过要收粮之事,但也内心难安。 所以思虑了许久还是尽早做了决定。 在这议政殿里百官当场,萧争将此事言之凿凿,蓝慕瑾也是有些不放心的。 假若辖地收成确实因为提前收粮减半。 那民生损失可不是萧争一个工部侍郎可以担在肩上的。 蓝慕瑾提前将过错都归结在了自己身上,不想让任何指责落在萧争头上。 早朝就在混乱又清晰中分成了两派,由四皇子带头占了萧争的抢收言论,力挺不应耽误时间要及时止损。 另一方则还是坚持己见,斥责这种想法实在过于肤浅。 轻易将还能再生长的作物提前收割,使得民众贫苦加剧。 太子默不作声,二皇子因着辖地属于水田,距离较远并不在范围内,也是一副不参讨论的模样。 不过还是默然给己方党派了个示意眼神。 便又有一派中立时不时蹦出句帮腔“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 场面十分混乱。 泱朝在帝王的眼下,十几年来议政殿都是清净规矩的模样,这还是头次吵成了不可开交。 领头的萧争在那些让他脑瓜子嗡嗡作响的争吵中,神情呆滞又开始犯困了。 无精打采好似是在为自己引发出来的状况犯愁。 叫六皇子看着像是委屈极了。 六皇子年岁尚轻,今日上朝是帝王示意的旁听,对于这些朝堂谈论之事也没有参与的立场。 所以就在轰吵的情形下,悄悄挪到了萧争身旁,贴着他小声劝慰。 “萧大人莫气馁,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并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萧大人你是切实为了百姓着想,是最忠心的。” 萧争转回头看着六皇子单纯温和的笑容,突然感觉自己这些时日故意躲着小孩儿有些不地道。 说到底六皇子自幼就不在皇城,也从未参与过夺位这些麻烦事里,整日吃斋念佛已经够可怜了,最终萧争还是笑了笑。 “微臣没放在心上,谢殿下牵挂。” “殿下。” 他沉默了一瞬,看向还在辩驳的官员,回眸又看向六皇子眉心那滴犹如鲜血的嫣红,压低声音轻轻说了句他早就想说的话。 “其实,祈福求雨只能算是给人安心的仪式,人祸尚可避免,天灾防不胜防。” “没下雨也是气候原因,并不是殿下求雨不诚心,也不是佛子必须承担的事,有些言语殿下不必理会。” 没错。 萧争近来是皇城中流言的主要,但在这些言论当中,也随着干旱并未缓解传出了许多异样声音。 那些佛子的信徒,当初在祈福仪式上仰望的有多虔诚,往后张嘴说出来的话就同样有多失望。 佛子天神之姿,却并未给他的臣民带来甘霖。 六皇子求不来雨,便开始有人质疑当初佛子转世的名号。 这些萧争听了,嗤之以鼻。 而六皇子在庙里已经住了十几年,晖善寺又是国寺,香火旺盛来祈祷的人不断。 他听的索求和见到的失望并不在少数,自幼耳濡目染,也并未将百姓如墙头草的言论放在心上。 第577章 就算有些许愤然。 那也是,俯看众生皆为蝼蚁的心态。 六皇子自己不在乎,也不代表他不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看着萧争十分正式的劝导,他蓦然就有了种真正被在意的感受。 就好像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夸奖的小孩儿,突然得到了重视。 心里腾升起热烈的喜悦。 笑容也就跟着喜悦没加掩饰,方才还在朝臣眼中少年老成的六皇子,即刻在萧争面前眉梢眼角都变得柔软。 “我没在意那些话,萧大人,你真是这世上顶好的人。” “是我回到皇城,最喜欢的人。” 两人在一旁低语显得十分融洽,蓝慕瑾看见了,蓝长忆看见了,天子也看见了。 蓝长忆将目光从六皇子明亮的眼神处移开。 漠然看向了龙椅方向,对天子眼底那并不浓烈的满意生出了无尽的抵触。 眉心微蹙。 六皇子回城之后并没有交往过他这个性子冷淡的二哥,只不过在城中太子府露过一面,其余时候频繁去往五皇子府。 对此蓝长忆不关心,但如若一定会牵扯上萧争。 那他就不得不管。 早朝就这么在乱八七糟中散了,直至最后也没吵出个输赢,反而形成了各自坚持的结果。 四皇子气冲冲的骑马回了府,说什么一日也都不再等了,非将府里能拢出来的人手全派出去,赌着气就得将粮食都收上来不成。 离宫之前蓝慕瑾看了蓝长忆一眼,开口提醒道。 “二皇兄即便受损失不多,也不要将收粮拖的太久。” 蓝长忆对此事没说什么,反而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看好萧争,少没心没肺的来往。” 直至朝臣都散尽,萧争还是被六皇子扯着衣袖攀谈,蓝慕瑾才更意会过来二皇子话里的意思。 “萧大人,还有建造图没来得及修改,早些回府了。” 萧争自然知道蓝慕瑾只是不想让自己在外过多逗留,便顺着由头跑的麻利。 之后几日皇城就变得更加纷乱,并且城门处显得来往十分频繁,都是琢磨出利害之后便开始下达了提前收粮的信件。 叫各地官府传达。 而并未等到所有人的抉择商定,在众人心头都没反应过来之际。 就传来了继旱灾之后更大的困扰。 各辖地都加急传回信件,禀回皇城作物田地中出现大量害虫的消息。 蝗虫过境。 一重又一重的灾难降临于百姓心头,将本就惶惶不安的人们折磨的寸草不生。 第473章 相信我 城内城外一下子全乱了。 铺天盖地的灾难讯息接连不断的从四方传来,让本来安定的皇城也掀起了粮价上涨的浪潮。 许多商贾富户,甚至和高官有些关系的远亲,都开始大批量的囤粮。 或是以防真的到了灾荒吃不上饭的境地,或是想在国难当头顶着风头赚血汗钱。 最后还是由各皇子府加上铁骑军镇压,压力又给到了刑部。 胆敢违反律法恶性囤粮的商户全部查封,个户还有几个屡教不改的直接入了大牢。 城街头来往巡逻着大量衙役。 这才将惶惶风波暂时压制。 但旱灾已经形成,蝗灾也确实已经面临,身在皇城中的百姓仿佛隔着城墙和千里万里,都已经听见了那些人们的痛哭声。 将皇城内的乱象暂时安定后,几个皇子几乎是片刻不停的派人奔往了各辖地。 来往不过才数日的功夫,一切都已经晚矣。 大量已经成熟的庄稼被害虫洗劫一空,只余留为数不多的残存,回信里都是当地官员将士的血泪。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哭天抢地,在荒地里一粒一粒捻着救命的口粮。 灾情的趋势已经大致形成,即便皇城派出的赈灾银两及时分发派往各地救急,也还是哀声阵阵。 寥寥滴水解不了四方的怨声载道。 在这种梦魇般的结果到来之后,当初提出要提前抢收粮食的萧争反而不再露面。 他将自己关在了府里,并非逃避灾害到来的事实,而是在听闻消息的即刻就奔往了白先生的药园。 与白先生尽快商议过后,争分夺秒带人夜以继日的调制克制虫害的药粉。 蓝慕瑾在外头奔忙,萧争便给他想好了一切后路。 蝗虫是非常麻烦的灾害,不仅会造成今年的颗粒剧减。 还会因为蝗虫十分适应干旱的环境,会在水分极其稀少的土层中大量产卵。 萧争既然能想到此处,必然就要分秒必争,将往后再可能发生的意外全都扼杀在最初。 而收粮动作最快的除了五皇子辖地,再就是四皇子辖地。 在虫灾完全到来之前,四皇子已经雷厉风行的派人强行执行抢收粮食的命令,堪堪在整个受灾区域中。 将损失减少了过半。 至少真的如他所说……到嘴一口是一口。 一语成了谶。 四皇子紧绷着心绪缓了好些天,心里真是阵阵后怕,无比侥幸自己在萧争发脾气的时候起了冲动。 反正虽然也无法避免受虫灾席卷,四皇子辖地所在的百姓却也可以在天灾之下,饥一顿饱一顿的活下来。 除此之外偏南面的百姓简直是哀声连天,有的地方损失到颗粒无收。 第578章 最严重的地带虫影都浓厚到昏天暗地,使得遮挡视线根本睁不开眼。 顺着门窗到处都是,场景让人惧怕,万念俱灰。 隔着那么远的路途,百姓从皇城里朝着天上望。 天空都变得昏黄。 所有人都在恐惧担忧中度过,盼着上天能善待一些,将这场灾难适可而止,萧争没日没夜的刚从药园忙碌中挣扎出来。 就瞥见了同样煎熬的双眼发红的暗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疲累。 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嘴唇都泛着白。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萧争担忧暗七会被累坏,紧着就跟过去到处追寻。 虽然的确此刻所有人都在紧张当中,但萧争不希望他任何一个兄弟因此受到劳累的伤害。 谁的命都是命,保住自己才能救别人。 就在萧争以为暗七已经再次出府,他找寻不到正焦急的时候,还是在西面终于发现了好似浑身脱力的暗七。 还有吓得六神无主抱着他一起顺墙往下滑的暗十一。 暗十一也是刚回府,他已经奔赴辖地好几日,好在主子提前有预料已经将损失降至最小。 并且萧争早前药桶的投入也出现了明显的效果。 粮食没办法完全避免被啃食,但极大一部分还是保留到了抢收完成。 夜以继日的赶回来暗十一就是想快点见到暗七,想立刻知道暗七是不是比自己受累更多,更加疲惫。 没想到见到的第一眼,就是暗七即将支持不住的苍白模样。 他不再像那个永远沉稳,永远带着书卷气的温和眉目,而是眼里尽是惊恐和灰败,在见到暗十一的当刻。 麻木硬撑的双腿就那么软了下去,在暗十一的怀里发出受伤的呜咽。 暗十一吓坏了,拖着好似没了气力的人手也抖的要命,直至萧争到了跟前才终于破防似的要哭。 “暗九,暗九你看看暗七是怎么了……他怎么了……” 萧争赶紧将两人扯住,也没迫使暗七站起来,反而让暗十一就那么顺着脱力的姿势将暗七扶坐到了地上。 半抱半圈的托着后颈,萧争感觉自己后背瞬间都出了一层冷汗。 “哥,哥你是不是累了?” “还能不能说话?” “我背你,到白先生那看看。” 即使萧争也像暗十一同样害怕到手抖,也没显露太多,十分稳重的想将暗七扶到自己肩上,却被暗七抓住了手。 “阿争。” 在他转回身难安担忧的眼神中,暗七苍白的唇角动了动,还没说话先滚落下了一滴泪。 那眼泪就仿佛烫在了两人心头,刺疼刺疼。 这是萧争头回看见暗七显露脆弱的模样。 那个总是冲在最前方,将几个兄弟都护在身后把一切危机都揽下大半的人。 永远都不急不忙云淡风轻的那个人,他此时真的很无助。 泪水将通红的眼眶染的更加充血,那疲累的眼底藏不住太多的辛酸,暗七声量轻微又颤抖。 “阿争,闹灾荒了。” “又闹灾了……” “是蝗灾。” 几个破碎的字眼蓦然形成了压迫的重量,沉沉的砸在了萧争的思绪里。 蓦地,他突然才想起来。 暗七是经历过灾荒的。 暗七的爹娘,他的弟弟,都殒命在了荒年。 “怎么办……它又来了……” 暗七是从那无穷无尽的迁徙饥饿中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他好不容易才从那可怖的记忆中找回自己。 从灾情讯息出现的起始,这么些时日里,他都在强撑着被那些痛苦的回忆反反复复萦绕折磨。 又有多少人会死在家门外,会万念俱灰的死在路途中呢? 萧争迅速将暗七无力的指节攥在了手里,才刚入秋闷热还没散尽的季节里,那颤抖的手是冰凉的。 冰凉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再次无能为力。 而萧争不会再让同样的苦痛在他七哥心里再经历一次,他锲而不舍的轻轻捏攥着对方麻木的指尖,迫使温度回拢。 连同十一的手,三人的手握在一处,将暗七的手包裹在了其中。 “没事的,哥。” “有救,还有救,我有办法你信我。” “不是你一个人了,我们都在,都在陪着你一起。” “并肩与它抗争。” 第474章 杨怀志 萧争手心里的热量给了暗七些许的安定,他视线模糊的看着包裹在自己之外两人的手。 一个是他的兄弟,一个是他的爱人。 都在呢。 “阿争……还会死更多人吗……” 还会像十几年,出现那沿路死尸遍地,到处腐败熏天的场景吗。 这是天灾,萧争没办法在暗七面前做出肯定的保证。 他肉体凡胎一个人,没办法保下众生性命,但是他说出了自己但凡能做到的最可能。 “哥,古往今来,天灾都不能完全避免。” “但是有我在,有蓝慕瑾在,我们都能尽最大的努力保下更多的人,我们去救灾。” 辖地的作物在抢收完后,整个旷野也避免不了出现了大量的害虫,并且相比之下鸟类都显得稀少了些。 其余人也在两日间先后返回了皇城。 将各自见到的境况与主子禀明。 第579章 一切能与时间争抢的事情也大致都已经结束,随着大片的作物遭难,灾害也愈加严重到了个新高度。 太子此时正处于风口浪尖,整个处境犹如油烹,作为几方势力中辖地最多损失也最大的皇子,除了准备开仓放粮救济。 暂时已经无计可施。 既日前议政殿抢收作物争论过去数日后,在人心惶惶的压力下,圣召下达。 迎来了萧争第二次早朝。 而此次他也不再像当初那般揣着搪塞抵触的心思。 只不过相隔了数日,萧争已经在人争与天争的对比渺小下,缓缓沉淀成了心绪平静。 依旧是一身大红官服加身,与五皇子同时出现在了宫门口。 艳红的官服在还未明亮起来的天色里仍然鲜艳,映上领口窄窄一截莹白显得明朗温煦,眉眼沉静仿似带着满腔的心事。 萧争此刻上朝已经与蓝慕瑾商议好了打算,也并没有打算再借由皇子身份之便走个捷径。 而是徐徐迈向了官员排列的冗长队伍,规规矩矩等待进宫。 但令萧争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脚步还未在后方站定,前面的官员便已经自动稍稍侧开了位置,给了萧争上前的空缺。 别人好意承让,萧争没作多想,默默点头就朝前迈进了一步。 又结果,前面的同僚又同样让开了位置。 就那么在萧争茫然又错愕的试探中,他朝前迈一步,前面两三人的位置就已经提前让开。 一个官职只有四品的侍郎,在百官默然的注视和不约而同的退让下,竟然畅通无阻的立到了前面的位置。 处在最前面的是他素未谋面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看见萧争,笑意吟吟的主动搭了话。 “侍郎今日起早,赶快进宫莫让殿下久等了。” …… 莫名其妙打算遵规守矩的萧争,就那么被先前还吵的不可开交的同僚放了水,再次明晃晃的插队提前进了宫门。 也果然蓝慕瑾就伫立在宫门不远处,负手而立等待着。 大致如果并没有别人让位置,蓝慕瑾也会等待到让所有官员都进了宫,直到见到萧争的身影。 或许也是生怕再有哪个执拗的针对萧争。 走在皇宫坚实的青石路上,萧争还未走到蓝慕瑾近前就看见了同样比自己起的早,进宫早,站在道路正中的杨怀志。 当下只觉得有些头疼。 毕竟萧争这几日被干旱和灾情的计划和预防早就累的够呛,天亮前还早早的便睡不着了,心里烦乱的很。 这会儿哪有功夫跟老头子斗嘴。 从杨怀志远远注视中萧争收回了视线,看着蓝慕瑾有点不大高兴,抱怨道。 “你瞅你这点人缘,成天只要一进宫肯定有人堵着。” “虽说这么多年你洁身自好,为了不让你爹过多防备也没拉帮结派,可……” “……可你至少也得有个立场站在你这边的近臣吧!” 蓝慕瑾立在原地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听着萧争没好气的叨叨叨,知道他近日也确实是劳心疲累,便回应道。 “有。” 一听这话萧争嗖一下就精神了,原来蓝慕瑾不是孤家寡人,嘿他还有帮手呢??? “是谁啊叫什么是什么官儿?” “你提前指给我看,我好认识认识可别误伤了友军。” 面对萧争满脸的兴奋和期待,蓝慕瑾牵起的嘴角有了点牵强,沉默了一瞬扫了一眼远处的杨怀志。 “……” 这下子让萧争反应了好一会儿,瞪着眼瞅着蓝慕瑾半晌说不出来话,又转过视线看了看远处一脸苦大仇深的杨大人。 压低声音恨不得咬蓝慕瑾一口。 “……蓝慕瑾你还能不能要点脸。” “你让我还怎么跟他说话!” 还亏得萧争从头到尾都把这耿直的杨大人当成仇人对待,连不怼人的时候都在心里骂了千八百遍,一套套。 老不死的,糟老头子,朽木板子,倔驴。 给人家骂了个遍,踏马的闹半天这老头子那怼天怼地的作风都是半装出来的! 卧槽,啊啊啊啊委屈坏了老头子了。 看出萧争突然有些愧疚,蓝慕瑾竟然毫无心理负担的回应了句。 “就像原来那么说就行,朽木板子倔驴都可以说,杨大人不会生气的。” ……?! 神他妈不会生气,你是在他脑子里装了监视器了还是怎么的。 他不生气,他要是不生气我就把这话全部骂我自己一遍。 不过萧争很快意识过来,如今也并不能暴露杨怀志是与己方同一阵线的马脚。 所以,该怼还是得怼。 两人沉默朝着那明显是挡在道路中央的人走去,萧争一时间显得无精打采蔫蔫哒哒,以前怼人他是气性上头。 毫无心理负担。 现在知道那是个卧底,他是生怕给老头子不小心气出脑血栓。 到了正对面,吏部尚书杨大人还是撇着嘴一副劝不动的模样,盯着萧争看了一会儿,恍似也看出了他近日熬夜熬出的眼下乌青。 开口针对劲儿就显得小了很多。 “萧侍郎又插队。” 萧争提了口气,没什么意思的搪塞道。 “你情我愿,我又没强迫谁,老头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第580章 冷不丁被叫了声老头子,杨怀志哽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 竟然什么都没心思再说,转身走了。 第475章 二次上朝 “欸他怎么走了?不……” ……不装了? 身后已经再有朝臣走了过来,萧争没将后半句话说出口,但满心的疑惑都在眼神里。 蓝慕瑾看了看稀稀落落朝着议政殿走的官员,并没有刻意避开谁,平声开口做了解释。 “杨尚书本来儿女双全,但他书香世家儿子却向往戎马,不听父亲极力劝阻一意孤行,入了军营。” “本想远赴边关证明自己是能扛的起刀枪,却在入军没多久一次剿匪患中丧生。” “白发人送黑发人,父皇感念杨大人两代忠心又中年丧子,在吏部尚书职权上例外赐下了廷尉的权利,可监督官员贪腐,是泱朝唯一一个双官职的朝臣。” “对他过于执拗的性子也尽量视而不见,给予宽容。” 寥寥几句解释而已,却简略的覆盖了两代人隐藏在岁月里的辛酸。 萧争本还没有那么大的愧意,此时默默看着那远去的老头身影。 蓦然觉得竟然看出了那么些老迈。 有那么点难受了。 杨怀志此时已经迈上了石阶,被萧争一句老头子仿佛瞬间拉回了过去,他那倔强的独子,个性也是随了他自己。 争吵时总是一口一个老头子的称唤。 空气中仿佛都已经弥漫着萧索的味道,那是萦绕在每个人心头即将迅速蔓延的灾荒。 杨怀志此时多希望,这性格跳脱不遵常理的萧侍郎能再说出什么与众不同的言语。 是否能在这早已命定的灾祸中,还有哪怕一丝希望能给苦难中的百姓一条生路。 跟杨尚书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人。 多少朝臣都在因为日前在朝堂贬低萧争,阻碍提前抢粮而酿成了如今的损失而多少生出了几分懊恼。 或许天灾并不得人算,他们当初的想法也并没有错处。 可如今蝗虫过境,多少百姓都已经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也就仿若当初那些字字铿锵之言,犹如利刃戳在了别人的命门上。 议政殿静谧无声,无人在此时开口谈论,也仅仅时不时将视线投向太子方向。 太子身为储君,辖地损失过大,今日若是不能在朝堂上寻出个尽快解决的法子,恐怕也托不住将要发生的大祸。 而四皇子因为提前做了安排损失还不算太大,十万火急的还有三皇子离世后辖地还未做安排,此次也因为没有妥善顾全而遭了大灾。 没有主心骨最能松散人心,听说还未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三皇子原先管辖的地域却已经传出了暴乱的消息。 众人心中都明了,本身三殿下的管辖大有可能是要落到六皇子的头上,可如今这个境况。 连年长的储君太子都焦头烂额,更别说年幼的六皇子要如何接的了手,陛下定然还要三思安排。 一夕之间更多视线就落到了五皇子和二皇子的方向。 听说五皇子在作物长成之前就已经提前有了预料,曾增派人手带着奇怪的工具给作物植被用药防治害虫。 以至于到如今几乎没有明显大量损失。 迄今为止唯一算是没受多大影响。 这个消息一经广传,对于萧争能得天子亲封四品,就有了更多的猜测。 看来这萧侍郎果真早有功劳。 至于二殿下的辖地多在水地,蝗灾并未波及,可也因确实雨水不多导致产量略有减少。 百姓温饱还是能保证的。 也不知,这份正在乱腾的烂摊子陛下会指派给谁。 任由大殿当中人心各异,萧争只略显恍神的依旧处于末尾角落,对于周围同僚的问好也显得平淡。 当天子处在龙椅前众臣齐刷刷的参拜下去,萧争才迟迟回神跟着行了礼,果然帝王率先询问的便是太子。 “怀颂,可有对策?” 这是帝王第一次当着文武百官直接称唤太子名讳。 却更加使得太子肩上的压力仿佛沉重如巨石山峦,执手行礼眉目紧绷。 “儿臣,儿臣已将私库舍下,盼能缓解燃眉一二。” “当务之急还是稳定民心,以防发生不必要的暴乱,儿臣愿出城前往辖地安抚灾民。” 太子的话落,议政殿内依旧是落针可闻。 这恐怕已经是迄今为止唯一能尽快见成效的做法,储君亲自前往受灾地。 那各地百姓好歹心里是存着希望的。 只要还有希望,便能殷殷期盼着等待。 “那便去吧,户部将国库清点。” 似乎早就料到了太子除此之外并无他法,皇帝眼眸沉寂,声量低缓。 户部当即应下,但国库并不是取之不尽,即便是赈灾也要量力而行。 何况除了太子还有三皇子辖地的隐患同样需要支援。 “陛下,三殿下那边……” 有人提及起来,殿内再次陷入了片刻的静谧,向来运筹帷幄的天子恍似也被当前情形困扰多日。 那无计可施已经受灾发生暴乱的辖地,思虑再三他是不想此时交于六皇子。 可若是许给了老五或老二任何一人,既是许了,等这昏天暗地的灾难总有一日过去,哪还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第581章 总而言之,帝王不能让任何一个皇子权力过大,超出掌控范围。 众朝臣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天子垂眸沉默不语,整个朝堂的主心骨都动摇不安。 恰在此时,萧争从天子的犹疑中将那丁点的私心完全压藏到了心底,毅然决然的迈步出了人群。 掀起官袍下摆远远跪在了龙案能目之所及的地方。 膝下跪的是嫣红的长毯,铺落的是才着身的官服。 他一个新上任的四品侍郎,目空一切视线叩拜在了当前。 “启禀陛下。” “微臣有禀启奏。” 萧争明朗却略显低沉的少年音落,不仅帝王抬起了视线,更是皇子百官的目光都转而盯到了他身上。 蓝长忆微微蹙眉有些不解,扫了蓝慕瑾一眼发现他没有任何诧异。 看来是两人早已经商定好的。 连四皇子都只是远远望着萧争肩背直挺的跪在那,心里也没了当初那高高低低起伏的波澜。 莫名就有了些信任。 原本蓝望离认为萧争是个愚笨单纯的,可如今却十分确信,对方心里对任何事都有着自己的见解。 他沉沉叹了口气,在北离和萧争之间的偏向不停的摇摆。 第476章 借粮 “萧卿有何见解?” 在朝堂重臣都噤声无言的情形下,萧争能独独站出来确显让天子欣慰,连语气都趋显出了些许柔和。 萧争并不在意天子对自己态度好坏,他只是在明确帝王在民生与皇权天平其中露出些许犹豫时,不得不下定了决心。 受灾的百姓等不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臣昨日与五殿下商讨灾情对策,从大致受灾地图上标出了灾害最严重的地区,范围并不算小。” “陛下心系百姓,自是要开仓赈灾,却也无法救济全部。” “国库不仅是民生底线,更与稳定军心息息相关。” 这话是戳在户部的心尖上,那陛下说要清点国库,他们也就是那么一听不能真的不做计较全部拿出去赈灾。 那可是国本。 萧争抬起视线看了眼蓝慕瑾,才与天子目光对视。 一切都与蓝慕瑾说的没有差别,并不虚假的说,泱皇的确是萧争眼中一个合格的帝王,心思严谨,谋略无双。 也有着许多人都望而不可及的取舍,能舍的下不利于地位与谋划的一切。 是最适合当皇帝的冷情。 皇帝不想让蓝慕瑾接管辖地,那蓝慕瑾也不会牵扯上分毫。 所以萧争与蓝慕瑾商议出了若是最终没有人献策,就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天子不是不在乎百姓,而是身在高位需要计较的,需要偏向的,比萧争这个没有索求的人多。 萧争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让灾情尽快得到控制,让惶惶不安的百姓尽快安心。 让令暗七痛彻心扉十几年的灾民迁徙不再重演。 “臣之前曾设计出一种喷洒防虫药物的容器,在今年虫害中起了明显的效用,辖地收成还算良好。” “所以臣与殿下商议,想前往辖地与未受灾严重的百姓当面请求……借粮。” 大殿中响起了不明显的惊疑声,尤其是太子党派,都显出了不约而同的诧异。 借粮。 五皇子要与自己辖地的百姓借粮。 明明当前形势最能明哲保身的就是五皇子,蓝慕瑾只要不言不语管好自己那受波及不大的管辖范围。 平平安安度过此次灾情,他就是处理最得当的皇子,任何人都挑不出他的错处。 可他竟然要在当前这种粮食紧缺的当下,向自己辖地百姓去借粮。 借粮支援谁……支援太子?舍给三皇子辖地暴乱的灾民? 那些朝臣想法确实没错,萧争自己一夜未眠也在反反复复思虑该不该做出这个决定。 于他与太子之间的恩怨,萧争没有任何立场做能拯救太子的事。 而又于蓝慕瑾来说,保障自己管辖的百姓吃饱穿暖才是他该有的责任。 可是,太子可恨。 百姓无辜。 百姓无法选择自己能受谁的管辖,也不能决定一个君主的好坏,他们都是无辜的性命。 萧争思来想去都无法劝服自己成为一个旁观者。 何况他也答应了暗七,会想办法尽量减少伤亡。 “五殿下博爱,听臣一言而毫无犹豫支持,为了能避免灾民因无粮而大量迁徙的惨况,愿前往辖地请求百姓舍下些许收成。” “从而支援颗粒无收之地,好歹也能捱过这个灾年。” 太子早在萧争开口时就已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隔着那么多一般无二的大红官服,萧争清秀的眉目还是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话音字字铿锵,眼神坚定无二。 没有施舍给他任何一丝视线。 让太子讶然的同时也浮起了难以言喻的涩苦,却未来得及过多揣摩,被蓝慕瑾出声打断。 蓝慕瑾早就知道,萧争心地良善,不会眼睁睁看着民生疾苦。 对于他的决定,他同心,也永远是萧争想法坚实的后盾。 “启禀父皇,儿臣听萧侍郎言之有理,请命即日前往辖地借粮,带侍卫军一路押送粮草。” “往东直接供给皇兄燃眉之急。” 第582章 “于北直接交于父皇分派的兵士,请父皇尽早定下奔赴三皇兄辖地暂派发粮食的同僚。” “儿臣精力有限,难以顾忌许多。” 蓝慕瑾请命出城借粮,大义为整个受灾地域都施以援手,言语间却清楚没有将自己与三皇子辖地扯上半分关系。 甚至不迈进范围内一步,只将粮食交于受命朝臣手中。 此举既能免除帝王的忧虑,又将自己摘的清清楚楚。 而这件事之所以是让萧争主动提出,而不是蓝慕瑾先开口,主要是两人生怕被帝王勒令分开。 萧争献策,理应由萧争跟随。 何况。 “陛下,避免往后仍旧不曾降雨,蝗虫喜干旱地大量产卵,微臣近日又紧急制作了些喷洒防治药物,会一同携带往辖地。” “为了明年收成,百姓兴许会看在微臣与殿下心意上,舍得分出些口粮。” 萧争还有名正言顺需要做的事,天子即便有心让蓝慕瑾独往,也会显得牵强。 就在天子沉吟片刻即将开口应下之时,蓝慕瑾身侧的六皇子突然开口。 “父皇。” “父皇儿臣请求同往。” 天子的淡漠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波动,未开口被萧争抢先打断,拒绝的义正言辞。 “陛下不可!” “并非微臣不愿六殿下前往,只是此次灾情不是小事,殿下好心回城求雨之事百姓早已皆知。” “若是六殿下出现在当前,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损失。” “殿下也莫要去听那些糟粕之言。” 此番话更是成功打消了天子的犹疑,佛子求雨不成的传言受到灾情影响,传播的更加汹涌。 守着一方土地满眼都是收成的百姓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说不定会遭到无德辱骂。 承衍年岁尚轻,不该被流言所扰。 “那你二人,即日启程吧。” 圣意已定,六皇子看着萧争若有所思。 萧争忐忑的心绪也缓缓落回了实处,只要能跟蓝慕瑾在一处就好,只要他们几人全在一处就好。 朝堂商讨不出其他对策,只能再次散去。 蓝长忆依然还是停留在原地等着朝臣渐渐走出大殿。 眼神沉沉的看着应付周围人奉承的萧争,心里愈加不放心。 第477章 他没有告别 虽说太子如今被辖地灾患缠住根本分不开身,可外面人心惶惶。 国土安定则人心安定,民生波动则难防贼意。 萧争离开皇城奔赴辖地,蓝慕瑾辖地是并未受灾严重,可中途也免不了会路过乱腾之地,叫蓝长忆实在牵挂于心。 朝臣先后离开了议政殿,太子有意暂缓了几步,停留在了萧争面前。 萧争伫立原地不卑不亢的看了对方一眼,垂下视线开口淡漠至极。 “太子殿下。” “小争。” 太子别样的称唤也没有让萧争出现一丝一毫的波动,垂眸看着对方显露贵气的明黄下摆,默然后退了半步。 “太子殿下应是十分繁忙。” 眼观着对方刻意与自己拉开的距离,听着萧争那明显冷淡又抵触的语气,太子牵起唇角笑意淡淡。 “本殿该谢你。” 萧争连眼皮都没撩一下,无比熟练的甩了句官腔。 “殿下客气,为陛下分忧,拯救百姓水火乃是下官分内之事。” 太子会与他纠缠只是早晚,萧争早就预料到早就记在心里几句结束话题的话招子。 万没想到对方的眼神跟钩子一样黏在自己脸上不放。 萧争就不明白了,不就是进了趟太子府。 是,是刺客,也给太子下了蒙汗药,那也没想要了他的命也没偷他府里东西。 多大事儿这么些时日还咬着不撒嘴,心里顿时有点反感,万没想到抢先在蓝慕瑾之前解围的竟然是四皇子。 “待皇兄当前麻烦解决再谢也不迟,要谢也是臣弟先谢!” 而后便直接将结实的身躯挡在了萧争的面前,还故意扯着萧争的袖子给他拉出去了两步,瞪着萧争大嗓门喊了声。 “萧大人。” “先前听萧大人一言提前收粮,避免了不少麻烦。” “既然萧大人要与五弟出城,快马加鞭你这小身子骨指不定得龇牙咧嘴。” “本殿想来府中倒是还有几套上好的马鞍,不如萧大人回府途中绕个远,拿一趟省的再耽误了。” 四皇子喊完了看着萧争目瞪口呆的那个样,啧啧两声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你还嫌麻烦了?那你直接随我回府挑选!我再派人给你送回去!” …… 萧争懵圈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太子,支支吾吾的回应道。 “……四殿下言重……骑个马我还是……” 见太子身影消失在了殿门处,他那个声越来越小,最后都没了,让四皇子忍不住都想给他一巴掌。 不过旁侧还有蓝慕瑾和蓝长忆,他没多坚持沉了口气说道。 “那我叫下人给你送过去,只当感谢你了。” 四皇子走了,蓝长忆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还在走神的萧争,只那么远远的看了他一会儿,并没走过去。 反而与蓝慕瑾浅淡开口。 “看好他。” 等萧争回过神的时候,只看见他消失的个背影,顿时有些憋闷。 第583章 那个撑起来的冷淡脸就垮了下去。 对靠近过来的蓝慕瑾用蚊蝇般的小声嘀咕。 “我都要出远门了,连四皇子都知道别扭告个别,怎么你二哥他就不搭理我了?啊?” 面对萧争的茫然蓝慕瑾神色略显浅淡,最后也只是轻声回应了句模棱两可的解释。 “大致是二皇兄心性如此,不擅长离别之谈。” 蓝长忆确实不想与萧争说什么告辞,而是回府之后连片刻都没考虑,直接将几个暗卫唤至正厅。 明面上他不能与蓝慕瑾有太多牵扯,所以并不能派府里侍卫军前去,但萧争的安危,即便是跟在蓝慕瑾身边他也不能安心。 蝗灾乱世,蓝慕瑾在外要费的心思太多,但凡看顾不到都可能发生意外。 “北。” 北卫上前等候吩咐,却见主子还在走神沉吟。 片刻,再次唤了一声。 “东。” 随后才抬起视线看向两人,眉眼依然是那副疏离浅淡的模样,语气却清晰显露出了些柔和。 “你二人换装即刻奔赴城外等候,待五皇子府一行人出了城门,小心跟上去汇合。” 此言一出,东卫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圈,满脸的不可置信。 “殿下……我们俩?” “我们俩跟着五殿下??” 二皇子的眉梢微微低了下去,看他这种反应不解的反问道。 “你不想去?” “啊啊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就是问问。” 一句不想去吓得东卫差点当场蹦起来,让身旁的北卫都快笑出声,俩人这种没个规矩的德行让二皇子沉沉匀了口气。 “保护萧争。” 顿了一瞬,又接了半句。 “若是五殿下有困难,为他所用。” 可即便是东卫北卫确实心里有些想法,也并没有动作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主子。 灾情当前。 当初主子是如何不容易才到了今日,乃至于封下来的辖地都是离皇城最远的水田。 不光干旱照样会影响收成。 这么多年,但凡多几场暴雨,二殿下比之其余皇子面对更多的,还有洪涝。 如今都是自身难保,竟然还将两个手下暗卫派出去跟着五殿下。 东卫看了看自己内伤还未痊愈的胞弟,若是自己与北卫全都走了,那殿下身边就只有南卫西卫,西卫都自顾不暇。 他心里顿时搅和起了一阵难过,还是硬生生的舍下了私情,蔫蔫的做出了拒绝。 “殿下,我还是留下来跟着你。” “五殿下身边有小七,小八,小十,还有个十一,十二。” “那么多人还是能看顾住小九,实在不成就让北自己去……我还是……跟着您。” 北卫望了东卫一眼,恍似被他那掩饰不住的委屈巴巴给逗笑了,没什么所谓的也开了口。 “还是让东卫去吧,他与小九关系好,路上能开心些。” “匆忙起来殿下身边不能没有人替换。” 两人莫名的推让倒让蓝长忆抬起视线,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没多问,只给了简略的回应。 “都去,嫌你们碍眼。” 最后两个人是被沉着脸轰出去的,犹豫不定的在前院徘徊了半天,东卫突然开口对北建议道。 “你快去吧,我偷偷留下来。” 北卫翻了个白眼还没说什么,南卫就出现在了眼前,手里提着慌忙收拾的两个简易的包袱。 “都走吧,别再耽误了。” 第478章 出城前夕 “你们能帮殿下完成最重要的事,就是护萧争周全。” 南卫是最先跟在二皇子身边的影子,他几乎了解主子的一切,包括他的反感,他的抵触。 还有他的期盼。 那么多年恍如一日的苍白岁月里,唯有一个萧争真正大着胆子不管不顾的去戳开了二殿下的心防。 即便他耍赖洒他一身水,即便他捣乱抹他整手泥。 但,能跟他说茶里有山水的是萧争,能跟他说存在即是意义的是萧争。 敢叫他一声二哥的还是萧争。 南卫清晰明了的发现,主子那些原本不能触碰的东西能碰了,那些容不下的脏污也无畏了,一切都变了。 萧争的出现是不同的。 他也一定要像那个小木牌上篆刻的一样,平安,顺遂。 既然能看懂主子的内心,南卫便打点好能做的所有小事。 将两个包袱塞在两人怀里,让本来觉得只是两件衣裳的东卫感觉沉甸甸的。 “包袱里各有两包好存放的点心,一包你们路上充饥。” “一包留给萧争。” “好生去吧,帮衬着五殿下才能顺利,快去快回。” 而五皇子府里气氛也略显得有些严谨,毕竟是出城运送粮食,就算带不少的侍卫军,可现在是灾情当前。 沿途的百姓若是看见整车整车的粮食,谁也没办法预料会不会发生抢夺暴乱。 所以如今的形势几乎是整府出动,蓝慕瑾有些为难。 身边就算再缺人手也不能倾巢出动。 若是之前,不留人也就不留人了,毕竟连萧争都不在府中,一个主子不在的府邸又在天子眼下也没什么好看守的。 但主力军走了,府里还有个孩子需要看顾。 第584章 卿欢懂事,听话,一直都乖乖巧巧。 小孩儿的安危也是萧争最不能搁置下的心事,身边必须留下个高手以防万一。 他这几个弟兄定然都是想随着陪伴自己,看顾府里这个任务他难以开口将谁留下。 眼看着府内外都在收拾车马,萧争略显烦乱的奔着西院走去。 却没想到还没走到近前,发现西院外已经站着个小小身影。 翘首以盼的朝这边张望,隔着老远看见他出现的当刻,就像个飞扑的小鸟儿撒着欢儿奔跑过来。 “九哥哥!九哥哥!” 萧争赶紧快步迎过去,距离太远生怕小孩儿着急又摔跟头,蓦然一道身影自院门内闪身而出,腾空直接飞掠到了小孩儿身后。 稳稳的追赶护在身后。 卿欢安稳无虞的抱上了萧争的大腿,萧争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捏她的鼻子,脸上浮起开心的笑容。 “你今个在偷懒,怎么在院门外站着。” 卿欢听了有点委屈,撇了下嘴小声解释道。 “哥哥我没有偷懒,我今日起的可早了已经把功课写完了。” 说完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一张纸展开给萧争看,萧争微微后仰看过去,纸上用毛笔端端正正写了两个字。 平安。 “九哥哥,卿欢知道你们今日可能就要出城了。” “这是遣月姐姐教我写的,我太小了不能帮的上忙,但是我,我希望哥哥们都能平安……也祝福所有没有饭吃的叔叔伯伯爷爷奶奶都平安。” 眼看着小姑娘的嘴角不自觉的在撇动,好像很想哭又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的勉强样子。 萧争真的欣慰又心酸,一个几岁的娃娃都存着善心,除了孩子本身的纯澈。 他还是要由衷的感激遣月是真真正正在教会卿欢正确的想法。 他抬起视线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姑娘,眉眼依旧是温柔的模样,而如今那眼底的哀伤已经不再有了。 面对萧争也可以毫无负担的叫他一声。 “阿争。” 遣月对萧争心中既有着由衷的感激,又存着真切的友情,她一个本应跌入深潭走错路的人,是萧争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最后在生死之间将她拉了回来。 当初暗十二将遣月带回府曾说过,萧争给她的选择是废去武功,从此都做个普普通通的丫鬟。 她愿意,但是自她留在五皇子府这些时日里。 所有人都对她施予了极大的善意。 暗十一会跟着萧争叫她遣月姐姐,暗七来看卿欢的时候也会对她笑一笑。 所有人仿佛都已经对过去既往不咎。 连将她身上毒性清除的白老先生,都会和蔼的叫她一声丫头。 自始至终,五殿下就好似是忙碌忘记了般,从未提起过要废除她武功的事。 “阿争,不必担忧,我会保护好卿欢。” 既然萧争确实并未打算将自己的武功废去,遣月能做的只有将自己被宽容的一切都付诸在这府墙里的一切。 用行动来证明自己能,无愧于心。 萧争近日能明显看出自己当初的犹豫还是对了,遣月留在了这个小院,陪着卿欢是从心而发的开朗。 她会尽心教会卿欢写字,更会带着小孩儿适量习武。 就像自己的孩子那样,教会能将自身保护起来的一切本领。 “遣月姐姐,你功夫我是放心的,可虽然现在灾荒当前,也不可完全避免太子府还会过来寻你踪影。” 提到太子府,萧争就那么看着对方的眼睛,半晌也没有捕捉到任何心事的波澜,才接着说道。 “为保障安危,还是得有人留下看顾,此事我过会儿与殿下再商议。” 即日就要启程,府门外的车马都已经准备过半,萧争无法过多停留,匆匆做了道别便让遣月将卿欢带回了院子。 就不要让小孩儿到府门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了。 或许离别的场面真的过于伤感,萧争想,所以蓝长忆才将那些告别的话都避开了吧。 即使只不过是离开数日而已,跟小孩儿说个再见他心里都有些难过。 抬步离去时浑身都散发着怅然,垂着眼帘蓦然视线里就出现了墨色衣摆。 冷不丁让走神的萧争脚步戛然而止,懵懵然看向从他出了殿门就尾随过来的暗十二。 一时间有些相对无言。 “你也不放心卿欢过来看看?” 暗十二牵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像萧争捏卿欢的鼻子那样,伸手在他鼻尖前晃了一下。 萧争下意识眨巴了下眼,鼻子上除了晃过了一阵微风,没有任何触感。 “你逗我呢?” 第479章 望离心意 但是暗十二是真的想捏捏他的鼻子,再抬手试探过去时,萧争也没躲。 可他最终也只是蹭开了萧争微微皱起的眉头。 笑容依旧。 “我留下吧。” 萧争的眼睛明显瞪大了一瞬,他从未想过暗十二会主动提出要留下来,毕竟在他们相处的每一天中。 暗十二就像随时能在自己周身竖起围墙,无时无刻不有着为自己挡麻烦的准备。 即便不用多说,萧争也能清晰感受出来,暗十二是真的拿自己当做了家里人,有着一种血浓于水的维护。 第585章 反正在他的意识中,几个人里最不可能想要留下的就是暗十二,他恨不得要时时刻刻都看着自己。 “你……” 即刻萧争的茫然就被十二嬉皮笑脸的打断了。 “你都这么大了本事也不少,好歹现在大小也是个官儿,长点出息吧让哥哥省点心。” “萧大人,给哥哥开个后门,跟殿下去说,我不想去扛粮食袋子啊我想留在府里偷懒。” 如果说方才跟卿欢告别萧争只是有些难过,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暗十二就让他难绷至极,他便一直在心里劝自己。 这只是短暂的时日,这只是能度过去的一次小困难。 很快很快,就只分开那么短短的一小段日子而已,自我催眠了好半天萧争才撑了个面色如常,平声回应道。 “那家里就交给你了,哥。” “我会尽快回来。” 然后抻着后脖子上的绳将吊坠扯了出来,捏着木牌贴脸上笑嘻嘻。 “平安顺遂,借我哥狗屎运。” “滚蛋。” 将暗十二要留在府中看顾的事告诉蓝慕瑾,萧争便脚步匆匆的去查看府门外的车马。 此刻他只想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不会留有空隙伤感。 可那些车马都早已有人检查妥当,他前前后后转了一圈也不知要做什么,最后就站在府门石阶上看着马匹发呆。 片刻从街尾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萧争抬眼看过去时就到了跟前。 四皇子勒紧缰绳,骏马发出声高亢的嘶鸣。 铁蹄就在萧争眼前石阶底落下,他瞠目结舌的看着伟岸身姿从马背上翻下来,手里还提着个十分厚实的马鞍。 “你骑哪匹马!” 萧争:…… 萧争都被问傻了,满脑子疑惑。 不是,不是他不是说派个下人来送吗,他怎么还自己跑过来一趟? 见萧争傻了吧唧的不言语,四皇子气势冲冲扯了个侍卫就接着问。 “萧大人骑哪匹马?” 得到回应后四皇子就直接走向了那匹马,十分熟练的将马身上原本的马鞍拆解下来,老半天都没跟萧争说一句话。 就一言不发在那换马鞍。 愣了半天萧争才反应过来下了石阶,走过去看着四皇子将新的马鞍更换上去,他看了,那家伙那哪是个马鞍。 那上头那是不是铺了层冬被啊! 这大闷热天儿的! 过于“深厚”的关爱都把萧争当场给气笑了,赶紧拉扯四皇子的袖子,张嘴差点露馅。 “表……” 四皇子扭回头一瞪眼,萧争舌头拐了个弯儿圆了过去。 “不要,我不要这个,这太厚了!” 说着扯了扯马鞍上一看就是后加的棉垫子,满脸的无语至极抱怨道。 “我说殿下,现在什么年月什么气候啊!赶紧赶紧给这垫子撤下去!” “要不然我,我这一路好几个时辰屁股底下全是汗!起痱子了!” 他嗷嗷半天也没管用,四皇子毫不留情给他手拍了出去,顺嘴一套连怼。 “起什么痱子起痱子!不给你骨头颠碎就行了!” …… 行吧,他表哥一番好意特别照顾,就像是冬天怕孩子冷非要给套六七层都走不动路的隔辈儿亲。 萧争不言语了,就老老实实的看着他栓上。 想着大不了出了城自己再偷摸给解下来。 四皇子栓完了马鞍,看了看四周已经准备妥当的车驾,趁着蓝慕瑾还没出府又从上到下把萧争打量了一遍。 萧争已经将官服换下去,现在就穿着一身朴素的墨色武服,发丝好好都规整到了头顶。 腰间悬挂着蓝长忆赠与他的小匕首,护腕边上显出了些许的金属色,四皇子猜出那可能是之前传言中的神秘暗器。 这么看起来萧争整个人都已经很周正,他也没有什么能给他的东西。 便朝前凑了半步小声说道。 “外头现在闹灾呢,给你银子也不管用。” “你好生注意着别受伤……你娘那边……我会想办法给北离送信,告知你如今在朝廷的地位,让人好生善待她。” 话音落下四皇子就挪开了两步,叫人看着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萧大人!” “你这提醒的情分本殿可是还了!” “往后可别扯着由头再来索要!告辞!” 四皇子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来的十分迅速,走的干脆利落,独留萧争站在那拴好的马鞍边上眼眶泛了红。 蓝慕瑾徐徐从府门内走出,看了眼一人一马消失的街尾,缓声开口。 “阿争,启程吧。” 今日的皇城街头异常热闹,五皇子府几乎倾巢而出,冗长的马匹车驾行驶在主街道路上。 无数百姓都贴在街道两旁,默默望着声名冷情的五皇子,和新上任的工部侍郎萧大人。 带着一众侍卫军迎着天灾荒年,毅然决然奔赴辖地“借粮”。 那淹没在无尽岁月里五皇子的声名狼藉,无形中已经在每个人心里缓缓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变成了种在所有人心底的一棵救命稻草。 微小,坚韧。 让萧争没想到的是六皇子竟然提前等在了城门处,致使蓝慕瑾和萧争都不得不勒停马匹。 第586章 六皇子也并未非要孩子气的跟随,而是又有了几分少年人难见的沉稳,见到萧争笑了笑。 “萧大人,要么我让踏痕跟着你吧,他力气大。” 萧争莫名,看向跟在六皇子身后一个身姿十分精瘦的男子,对方也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生了满身的冰碴子似的。 “……不必了,多谢殿下好意,下官带的人多。” 第480章 一东一北 萧争拒绝了六皇子也没多说什么,看向蓝慕瑾周正行了礼。 “五哥,一路顺利。” “别把萧大人给丢了。” 马匹缓缓步出了城门,六皇子的目光还久久停留在萧争背影处,若有所思的匀了口气,平声像是自语。 “父皇勒令我不得出城。” “夙夜肯定在暗处盯着。” 六皇子猜的没错,夙夜确实一直在他出宫之后跟在周围,受命拦阻蓝承衍出城,一并观望着五皇子的车队出了城门。 而夙夜的武功再高,也逃不过疏影的琢磨不透。 疏影就像个柔软轻盈的影子一样出现在皇子身后,低声回禀。 “殿下,他在。” 蓝承衍眼神里蓦地沉寂了下去,眸色趋显出了些寡淡看似是远观着城门方向,目光却并未落到实处。 “父皇是不信我吗?” 他唇角弯起了个不知情绪的小弧度,小小年纪叫身侧的踏痕竟然看出了些寂寥。 而这孤独的来源,大概是蓝承衍从一个婴孩就被送到了寺庙里,从一个浑然不知的幼小年岁日日听着那些佛经和撞钟声。 被迫听那些他本来听不懂的善念十四年。 十四年间,他只见过自己的生身父亲三面,次次都是帝王到国寺祈福匆匆一瞥。 而除了他的父亲,他也从未见过带他来这世上的母亲。 那个听说是天上下来的人。 “只有萧大人是不同的,萧大人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皇子喃喃落语便抬步返回了皇宫方向,踏痕不善言辞,只能默默跟随忍不住又朝着车驾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 车驾出城之后就提起了速度,毕竟如今形势紧迫,也没有再多的时间让人习惯颠簸。 等在城外的暗卫几人迅速融入了车队,率先驾马到了最前头领向。 其实萧争对骑马十分熟练,一个暗卫怎么会没经历过日夜兼程,他的弟兄受得,他也受得。 城外响彻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整个人群之后余留了大量黄土翻了尘,与那远空的昏黄交相呼应着。 出城有六七里途遇一处疏林,打头的暗八被一股内力猛然截停,几人迅速分散围拢成了一道人墙。 将萧争和蓝慕瑾护在了身后。 却在分辨出来人是谁的当刻,几人都出现了满脸的难懂,尤其是暗十那都气性上头。 “你们俩干什么!” 即便挡在官道中央的两个人脸上都有遮挡,那也妨碍不到他都不用仔细分辨,就能认出是谁。 北卫两人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这会儿见到人甚至还下意识伸手数了数。 欸,还算整齐。 就差一个。 “小十,咱们是一道走的。” 暗十:……??? 眼见着暗十立刻就要从马背上跳下去打人,北卫扯了东卫一把就朝边上躲,极有目标的喊了声。 “小九!” 然后就奔着暗七去了,半点不生疏的凑到马边上才有了几分正经。 “是殿下派我二人来追随五殿下。” 暗七一回头就看见了萧争灿然的笑脸,二皇子府明明就距离城门不远,可萧争也只见到了六皇子等在城门处。 出了城他这一路上都在难过蓝长忆是真的都没来告个别,哪怕远远望上一眼。 结果,闹半天。 他不放心早将人派出来在城外等着了,萧争心里那点难过顿时一扫而空,此时的喜悦根本就掩饰不住。 “蓝慕瑾!蓝慕瑾你二哥派人跟你来了!” 蓝慕瑾沉默无言,看着应当跟在主子身边却跑来追随自己的暗卫,沉沉叹了口气。 “你二哥。” 别的府邸的暗卫跟自己凑一堆儿这还是头一回,连暗十一就感觉新鲜的很,懵然小声问暗七。 “这俩人真的是暗卫吗哥哥?我瞧着有点不像。” 毕竟谁家暗卫凑到人家马肚子边上,嬉皮笑脸的问。 “小十,我跑着来的,能不能跟你共乘一骑?” 暗十“……滚后头去!” 跟北卫那臭不要脸的社牛劲头比起来,东卫就显出了点拘谨,从出现之后连个声都没敢出。 这会儿眼睁睁的看着北卫被暗十抬脚轰走,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暗八,眼神怕怕吓吓的。 暗八被他这种扫一眼扫一眼的德行无语的不行,尤其暗七和暗十一都侧过视线观察,好似在琢磨这人为什么这么胆小。 别扭死。 “后面有空余马匹。” 听见暗八出声提醒,东卫那个嘴角嗖一下就翘了起来,兴高采烈的跑去跟萧争打招呼。 情绪转换之快让暗十一都叹为观止。 “……哥哥,这人真的是二殿下的暗卫吗……看着有点……傻。” 暗七:……。 不过有了两个“外人”的掺和,整个压抑的氛围好像就逐渐活络了起来。 第587章 即便是匆忙劳累的赶路,萧争也经常被俩人偶尔的小动作逗的嘎嘎乐。 别人兴许看不懂,萧争可早知道那俩人究竟是在献什么别扭殷勤。 原先蓝慕瑾和蓝长忆的关系如履薄冰,萧争担忧弟兄几人有了过多牵扯最后会难过。 现在,两府似乎已经默然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那万一这俩人真能打动谁,萧争想着,自己就不干涉了。 萧争的心情好了许多,蓝慕瑾也就将这点小情绪放下了,能让阿争的烦恼少一些,什么都好。 萧争看着北卫逗贫恍神,蓝慕瑾就看着萧争恍神。 突然走神的萧争转回头看向他,凑近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裳前襟,小声询问道。 “蓝慕瑾,如果一定要争夺的话,不如我们帮二哥争皇位吧。” “反正你也不想撑那个名头,我也不想被那一帮朝臣指责祸国殃民,到时候让二哥辛苦点,咱俩偷个闲吧。” 其实萧争想的更多的是,只要蓝慕瑾与自己不争那个皇位。 那他二人与蓝长忆就永远不会成为对立面。 不会成为仇人,不管是主子还是暗卫都不会针锋相对。 “到时候小东还是小东,就不会用门栓打自己人了。” …… 蓝慕瑾转过视线看了看明显被气的想刀人的暗十,皱着眉头有些无语,半晌他才给了回应。 “如果蓝长忆愿意的话,可以。” 第481章 赴辖地 车马队伍在道路上拉的冗长,连人带车形成了一条看起来望不到头又渺小的黑线。 越朝着辖地方向赶,原本平静的心情就变得低落起来。 先前有灾情蔓延导致皇城粮价疯狂上涨,更有大部分商贾大量囤粮,皇城有官员和铁骑军镇压。 在天子看不到的地方却依旧混乱着。 随着干旱不得缓解,收成锐减人心惶惶,路过城边上时众人能明显发现很多人都在变卖家当,就是为了能高价购买下粮食。 存下或许在往后的时候的救命口粮。 再往前走,竟然已经有百姓开始在挖野菜,众多妇女带着小孩儿在荒无人烟的旷野成片成片。 “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队伍也因为经过了有妇孺的地方不能在加速前行,生怕马蹄声乱再踩踏了乱跑出来的孩童。 暗十眉心都深拧成了川字,一时非常不理解当下这种状况。 “他们这苦日子过得也太早了些!从现在就开始挖草吃了??” 虽然如今受灾的地区不在少数,可时日尚浅,大部分百姓家中即便穷苦也还是能有坚持些天的余粮。 还没到一口饭都吃不上的地步。 这一路上锲而不舍朝着暗十身边凑,北卫终是在暗十百般嫌弃的表情下死皮赖脸的待习惯了,见暗十看着这周围人的做法难受。 浅浅说了自己的看法。 “或许,是城里的粮价上涨太快,百姓生怕不久后就要吃不起,所以。” “大概也是提前拔些野菜能节省下些粮食,能省则省。” 话落北卫眼见着暗十那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便提拽缰绳凑过去宽慰。 “不必担忧,受灾地离这个地方也不算近,这里根本就到了不了食不果腹的地步,他们这属实都是心病。” 话是那么说,暗十沉着脸没说什么。 此处的百姓不会被饿死,连不会被饿死的地方都乱成了这样,那真正蝗虫漫天的地方。 这个秋收的季节没有任何收获,他们的余粮又能撑上多少个时日呢。 听着两人的交谈,暗七的唇色再次变的有些虚白,叫暗十一可担忧坏了,慌慌张张的保证着。 “我们这是去借粮。” “等借到粮食,总能让百姓熬过去这个冬天,冬天过去了,春天又是个耕种的季节。” 暗七勉强的笑了笑,不想让身边关切自己的人担心。 可,真的能有那么顺利借到粮食吗? 明明都受了灾。 辖地或许受损并不严重,可这种干旱紧迫的气候,谁的粮食又不是用来救命的宝贵。 谁知道过了这个冬天,来年真的能是个适合耕种的季节吗? 这个担忧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也是距离辖地越近,心情愈加低落的原因。 蓝慕瑾在,就算五皇子亲临。 亲自对百姓做下保证开了这个口,真正响应的,能将自己的饥饱贡献给素未谋面的别人,又会有多少呢。 或许,稀少。 或许,没有。 之后的路途中才真正让每个人都见到了混乱,处处民镇都传播着汹涌的流言,声称受灾地颗粒无收已经饿死了不少人。 什么强盗悍匪登堂入户抢夺吃食。 什么街头到处都是尸体散发着恶臭。 什么大量的流民已经开始迁徙,就要朝着我们的家乡来了! 甚至众多半吊子神棍都重操旧业,在本就混乱的人群中大展神通,混的风生水起。 骗取愚民百姓的钱财,气的萧争绷不住发火。 “封建迷信!!” “胡说八道!!” 而后五皇子也派部分侍卫军镇压,当地官府前脚点头哈腰表示肯定会管,后脚人一离开照样眼不见为净。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让人管不下去也焦头烂额。 第588章 没完又没了,不将真正的根源解决,打散这些流言,一切都是徒劳浪费时间。 逐渐萧争烦躁的心绪就平静了下去,学会了对一些不公视为不见,转而尽量加快进程奔赴辖地。 内心揣着沉重的压力几日后终于赶到了第一片辖地,就是萧争曾经来过的地方。 相隔也不过两月有余,当初萧争就是在此地接管了造桥,相识了路行川一行工匠。 也在此次经历了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厮杀,目睹了生死,泼洒了鲜血,做出了抉择。 而他此时再次站在这片土地上,借粮居然是为了救济当初冷血杀剐的太子。 何其造化弄人。 萧争踩着脚下在烈日洗礼中表层略显干涸的土地,那些翘起的土层在他的鞋底发出断裂的脆响,是真正干旱的龟裂。 不。 这跟太子没有任何关系。 他要救的,从来都是最无辜的人。 将大部分侍卫军和所有车驾都留在了官道边,几人就那么踩着断裂的土层,心中油然腾生了股子恶鬼爪牙之感。 恶鬼啊,饿鬼啊。 它扼住了太多人的喉咙。 让众人猝不及防的是,似乎提早得知了五皇子即将到达的行程。 沿着清水河的岸边远远站满了许许多多的百姓,他们就在那个新修起来的木桥附近,隔着荒芜的土地默默观望着。 眼神里说不清是忧伤,还是期盼。 让萧争本来就忐忑至极的心跳,咯噔掉进了谷底。 甚至紧张到有些不敢跟那些眼睛对视,即使是已经垂下了视线,可那些目光的灼灼都像是午时浓烈的太阳。 灼的萧争头顶紧绷发烫。 即刻都忍不住有了些犹疑退却,一路上给自己加油打气做的太多的心里建设,都在见到那些百姓的当时。 顷刻崩塌了。 谁又不苦呢,这些百姓谁又不苦呢! 他们耕种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粒一粒将种子撒下去,经过那么长的时日,桥断了。 连出行都成了问题,干旱时他们夜以继日的挖渠引流,引不到就只能用水桶一趟一趟的挑。 如今这宝贵的口粮。 又凭什么因为自己一张嘴,就奉献出去自己节省挨饿呢! 凭什么呢! 念及此萧争突然感觉无力至极,也似乎是被脚下干燥的土层绊住脚,踉跄了下被蓝慕瑾扯住。 “你怎么了阿争?” 第482章 五皇子一诺 萧争只不过绊了一脚,周围人迅速将他围拢成了一个圈。 也导致岸边等待的百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状况,即刻就有几个人撒腿朝着这边跑。 到近前看了看没什么状况,对着几人浮起个淳朴善良的笑意。 “草民愚钝,识不得哪位是五殿下。” 百姓一时认不出也情有可原,蓝慕瑾在出城之后就换下了蟒袍,他自认是去面对灾民,不想在百姓的心里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让华丽的缎面形成身份上的鸿沟。 尤其现在萧争才显得被众星捧月,那汉子见萧争一直看着自己就主动询问道。 “五殿下赶路是不是劳累了?” 萧争:…… 尴尬的做了一番解释汉子才明白自己认错了人,不过乡下人都朴实,也没多做纠结便又一口一个萧大人。 一行人谁也没提粮食的事徐徐步行到了河岸边。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河岸边站着的百姓呼啦啦先后跪了一地,喊着五皇子千岁十分实诚在脏不拉几的土地上磕头。 惊的萧争乍手后退了一步,慌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是蓝慕瑾示意暗七几人将带头的几人唤了起来,平声回应道。 “我既徒步而来,与你们也别无二致。” 那汉子似乎算是民众里个带头的,见五皇子没有半分架子,开始攀谈还略显拘谨,后来也就松下了紧张。 “殿下你看。” 他指着那座看起来形状十分好看的木桥,眼里的感激与周围那些人如出一辙。 “劳殿下心系我们这小地方,桥修好了来往顺利,都是托殿下记挂。” 那座桥当初它只是纸上的一个图,如今在萧争的眼前跃然也算是了却了他一桩心事,脸上的笑容也就随着浮现了出来。 望着路行川带人夜以继日搭建起来的那个小拱形,望着上头翘首停伫的百姓。 心满意足。 “暗九。” “这是你画的那个桥吗?” 就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木桥,让暗十一看见还是瞬间化成了萧争忠实的迷弟,满眼佩服的感叹。 “暗九你真厉害啊,你怎么什么都会呢。” “你还会变冰。” 暗七就在旁边听着暗十一转圈兴奋,翘着嘴角没打断,没想到崽子接着蹦了一句。 “那你会变奶油吗暗九?” 现在不是时候! …… 萧争刚一扭头,暗十一就被暗七给薅走了,他的视线就对上了那些好奇看着自己的百姓,陡然又让他生出了一种负罪感。 造桥是应该的。 那也不是借粮的理由。 尤其在他迈步上前,伫立河岸边看见本来流淌的清水河水位线已经矮下去了一大截。 看起来坐在岸边用脚丫子都已经够不着了。 第589章 天气真的很旱。 这种无法保证冬季过去就能迎来甘霖的天气,萧争究竟要用什么理由让百姓心甘情愿的奉献粮食呢。 “萧大人。” 他愣神间有人大着胆子叫了一声,萧争看过去时都分辨不出是谁开的口。 只能与一众目光对视显得很茫然,有个晒得黝黑的男子再次开了口,试探性的询问。 “萧大人,别的地方已经饿死人了吗?” 萧争顿时脱口否认。 “没有!” 生怕此处的安稳再次像沿途那样变得人心惶惶,萧争紧着解释道。 “是很多地方闹灾了,但有些地方抢收了一些粮食,有的地方来不及就……就损失很大。” “可现在还不到食不果腹的地步,只是咱们百姓家中往年的余粮留存不多,或许多都已经卖掉,所以。” “闹灾的地方最近还是能保证温饱,不过……今年收成没有,时日长一些就撑不过。” 他本来只是想解释当前的灾荒还没到剧烈恶化的地步,说着说着心下一狠就直接将自己此次来的目的讲了出来。 “没有收成的百姓,这个冬天恐怕难以熬过去。” “所以……所以我此次前来,是想……是想向你们……借一些余粮。” “我我能保证!真的是借!会还的!” 只有他自己兀自在慌乱做着解释,对面那些百姓依旧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他,萧争心里酸涩难受,声量都轻了许多。 “只需要熬过这个冬天,他们不会被饿死,明年还是个好的开始。” 河岸边寂静无声,萧争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抖,他不忍心。 即刻便有温热的手心将他的难安包裹,蓝慕瑾没有避开任何人的目光,将萧争的手指攥在手里。 “承各位乡亲相迎,我蓝慕瑾不才,空有个皇子身份来向各位借粮。” “为难诸位在灾年割舍,民生乃国本,民乱则国乱。” “或许我们与受灾的百姓素未谋面,没有亲疏远近,可同是一朝子民同在世间苟且。” 萧争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紧紧攥在对方的手心里,那些个麻木都逐渐在回温,耳边是趋显温和带着那么些卑微的声量。 “脚下开垦的是同样的土地,脊背也曾被烈日晒的滚烫,他们颗粒无收,家里的都有老父老母,有待哺的孩童。” “我没有什么能交换给诸位乡亲,唯有对面做出个渺小诺言。” “若是明年春季过后,蓝慕瑾还不起借来的粮食,削族罢名,变卖府邸来偿还。” 蓝慕瑾清晰感受到萧争的手指抖动了下,之后便默默平静下去,缄默无言。 萧争平静了,蓝慕瑾已经用他所有的一切去拯救众生,完全决断了自己的后路。 与所有掌权者全都不一样,担着那么多冷心冷清的五皇子,他才是最良善之人。 到此时,萧争感到了无比的踏实。 他缓缓收起指节回握过去,蓝慕瑾,换我回你一封情书。 弃那些高官厚禄,倦皇权地位。 蓝慕瑾,我也不求。 余生有你是欢喜,余生有你是平安。 等还完了这份沉重人情,你我甘为庶民。 真正两袖清风,自此走遍三洲。 长衫洗旧不愁苦,夏热冬寒不离弃。 无需神明作证,身死我亦相随,魂消共泯世间。 给我的爱人——慕瑾。 就让这些百姓成为见证,成为我们独一无二的婚书。 第483章 顺遂 其实在做出借粮的决定之前,蓝慕瑾就早早的在心里计量好了一切。 从皇城来辖地的这一路上,他眼见着萧争为了怕借不到粮而担忧,忐忑,却也只是温声安慰,没有提及自己今日话中的一切。 他不想让萧争自认为拖累了自己。 他是五皇子,受了泱朝子民的仰望爱戴,也理应将自己的身份一切与百姓牵绊到一起。 无论他想不想要坐到那个位置,蓝慕瑾轻轻捏攥着萧争的手指,他所求的一切都已经在掌心了,剩下能做的。 只有与阿争一起,无愧于心。 五皇子言辞恳切,姿态坦荡。 让半辈子都围绕在这一小方天地的百姓,第一次认识到了真正的皇子,那个年年都将百姓过活记挂于心的五殿下。 此刻能得到什么答案,最紧张的莫过于暗七。 他是最深知此刻口粮是如何的重量,也没有什么立场求一求这些与自己当初受苦乡亲一般无二的父老。 只能忐忑等待结果,眼里徒生期盼。 就默默望着这些同样生计愁苦的百姓,看着他们那么多人都泛红了眼圈,情绪已经溢于言表,心中钝疼无比。 暗七有些实在难受,在鼻腔发酸眼眶涩然的当刻只能胆怯的垂下视线,对即将到来的结果产生了深深的惧怕。 北卫此时也终于明了,为何二殿下能毫不犹豫的坦然对五殿下施以援手。 五皇子的良善已经超出了他们本身的认知。 至少在冷淡凉薄的皇室,二殿下独自承受那么长的岁月中,到如今也只有一个五皇子能沾的上大义。 他值得。 东卫本来是个冲动急躁的性子,可这会儿也默不作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对面立着眼巴巴张望的那些人,有老有小。 第590章 妇孺老幼,所有人听说五皇子要来辖地,几乎是能来的都来相迎。 到如今,迎来的还有借粮的说法,他们心里该是十分揪扯了吧。 东卫心里急躁又乱腾,侧身就想看看暗八。 想借由暗八那双似乎永远沉寂无波的眼睛,来平复几分浮躁的心绪。 令他诧异的是,暗八的神情突然与之前都不同了,毫无感情的情绪似乎掺杂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显得心事十分沉重。 复杂的明显。 不过也只是片刻而已,他就收敛了情绪又恢复成了冷冰冰的,依旧默不作声。 他不说话,东卫也根本不敢问,那些好奇抓心挠肝的扯动着东卫的情绪,真的太想知道。 暗八的心底究竟藏了什么。 感受到东卫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自己,暗八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把胡乱琢磨的东卫给吓的一哆嗦,又显出了点没出息的怂样。 暗八:…… 众人心绪各自紧张,蓝慕瑾从身上取出了并不算厚的小盒子,抻动绳扣展开面向了对面。 “这是我已经写好的借据,上面有府邸以及城外庄宅的明细。” 他没有再打开盒子里叠放的那张纸,而是上前几步双手交到了迎接他们的那个汉子面前。 “印鉴已覆好,请各位乡亲暂作考虑,期间展阅保管。” 蓝慕瑾甚至没有即刻想要答案,而是给了那么多人考虑商量的时间。 并且在对方还没回应的情形下,直接将覆上了皇子印鉴的借据交到了对方手里。 可谓是把全部身家都交了出去,诚心实意。 汉子有点不敢接,摆手连忙想推拒却还是因为怕掉到地上被迫捧在了手里。 他小心翼翼的托举着那平滑光亮的云锦缎面,是这辈子都没触碰过的金贵,也是沉重到感动的一份信任。 鼻头一酸开口就落下了泪来,嘴唇不住的颤抖着。 “殿下实在不必如此郑重……其实我……我们我们早已经将粮食准备好……已经准备好了。” 抻攥着衣角手心已经攥出汗的暗七蓦地抬起头,看过去是满目都是讶然。 喉结也不住的滚动,想将不断上涌的情绪吞咽下去。 对面的人群有的神色凄凄,有的浅浅浮起了一点笑容,带着点涩苦还有动容。 “殿下,其实……” 汉子说不出话,身后便有人接口做了解释。 “五殿下,我们其实听说了很多流言蜚语,听说很多地方都因为没及时抢收粮食遭了灾了。” “在您来之前,我们储存粮食时作了商量,愿意分出一部分上缴朝廷。” “闹灾之后陛下旨意今年不收赋税,但我们因为殿下派人来往频繁援助,并没有受大损失。” 哽咽的汉子连连点头,咧着嘴角又扯起了笑容,红着眼圈让萧争看来是又哭又笑。 手也攥着那锦缎盒子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猝不及防就上前塞进了萧争手里,怕推搡扭头就躲出去两步之外。 “殿下不需要做任何保证,我们都相信殿下。” 人群中突然又有人开口附和道。 “今年还能有粮食存下,也全凭殿下派人过来帮助灌溉。” “是啊!要不是提前用那药桶子施了药!保不准现在咱们天地也早就光秃秃丁点不剩!” “可不是,不是殿下派人过来抢收粮食,哪能这么快没来得及损失。” “殿下,粮食本来都是您给的,根本谈不上借。” “殿下已经为我们做的够多了,修桥修渠,是我们所有人的大恩人。” 萧争攥着手里的盒子,看着这些明明想笑起来却不算轻松的每个人,从他们粗糙质朴的脸上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也想一个一个记住。 这些面容不同却又相同的容颜。 “……蓝慕瑾……” 蓝慕瑾将盒子从萧争手中拿了过去,上前一步仍然将借据执拗交到了汉子手里,温和的说道。 “那就烦请各位暂为保管,待来年蓝慕瑾再来取回。” 手捧承诺的汉子推拒几次,面对蓝慕瑾的执着不知再怎么拒绝,只能转而直接说道。 “粮食都还在各家各户的院子里,请殿下派人收取。”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能如此顺利的尘埃落定,连暗十都绷了半天的紧张劲儿突然就松了下去,脸上出现了掩藏不住的开心。 顺嘴跟旁边的北卫说了话。 “借到了!” 甚至还忍不住笑的灿烂极了,让北卫看着他那由心而发的单纯笑容,顺手勾了勾他放在腰间的手指。 “是啊。” 第484章 走啊十一 暗十愣了下嗖一下子就把手给藏了起来,弯起的唇角也收了回去。 挪开半步没当场发火,手在身后攥成了拳。 北卫这一路上都是蒙着面的,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们全都没遮盖面具。 被暗十躲了反而笑的异常开心,惑人的桃花眸弯起来看的暗十咯噔咯噔的。 尤其是眼角那颗嫣红的泪痣,越看越别扭。 不光暗十别扭,暗十一时不时就会好奇的瞟一眼。 恰好暗十躲了半步离他更近了,他憋不住就询问了句。 “哥。” “他真的是个男的吗?” 第591章 暗十:……谁他娘的知道什么鬼。 虽然百姓主动提出让侍卫军去家里收粮,但蓝慕瑾并没有即刻前往。 而是让人先将车队中带来的防治药物搬运下来一些。 按大概份量分发给百姓。 “之前虽然提早用了药物,但药性并不久,避免蝗虫过境之后在干燥土地留存的可能,还是再灭虫一遍。” 之后全部的侍卫军都顶着秋天烈日迅速展开了施撒药物,整片旷野官民混到一处,分散的像是觅食的鸟群。 临近天黑的时候又在野外空旷地升起了篝火,所有人都或靠或躺在地上休憩。 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天空上点缀出了寥寥几颗星星。 欣然比疲累更多。 百姓拘谨邀请五皇子和萧争到房屋还算干净的家中过夜,被蓝慕瑾婉拒了。 他既然能与将士民众同坐在这片土地上,就不能再让自己划分出君将界限。 这些时日直至返城。 侍卫军休憩在哪,他和萧争就休憩在哪。 这短短一日下来,无论是百姓还是兵将,都有皇子亲自伴随在身边给了莫大的底气和干劲。 恍似已经看见这场天灾过去的开始。 萧争默不作声挨到了暗七边上,看见他七哥眼里的担忧已经转变成了踏实,也没多提,就歪过头朝着暗十一嘘嘘。 暗十一懵然探过头,疑惑的看着萧争对着自己吹口哨。 “暗九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 萧争:……? 小臭崽子谁叫你去撒尿!老子是那种撒尿还要找个伙伴那么幼稚的人吗?! “十一,奶油蛋糕可好吃了。” 暗十一的眼睛顿时冒出了亮光,乐嘻嘻的朝前一窜就趴在暗七腿上,美滋滋的凑到萧争跟前问。 “那你什么时候变一个?” 俩人在暗七无语至极眼神下,趴在他腿上嘀嘀咕咕。 暗七还想着让俩人抓紧时辰多休息会儿,毕竟明日天不亮就要早起搬运粮食。 萧争“奶油现在整不来,现在还干活儿呢!” 暗十一“嗷那你,有空的时候。” 萧争“等这茬踏实下来,回府我给你做。” 暗十一“好好啊好。” 就在暗七以为这俩人只是嘀咕几句商量好了就这么结束的时候,萧争突然蹭的起了身,拍了拍屁股后头的土。 “走啊。” 哪怕暗十一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半点没犹豫的就跟着蹦了起来。 “干什么去?” 萧争扭头朝四周已经快黑黢黢的地方看,奔着林子就迈开了脚。 跟个小孩似的带着暗十一疯跑了。 “逮蚂蚱去啊!” 暗七:……?! 暗八:……? 暗十:……闲的你俩! 东看了一眼皱眉的暗八,挪了挪脚尖想跟着去来着,没敢动就明知故问的来了句。 “干什么去了他俩……” 恰是北卫习惯性的揭短儿,揪着一根干草叶子扫鞋面上的土,笑了一声。 “没听见吗逮虫子去了。” 那俩人越跑越远,眼看着是奔着林子那边去了,暗七实在是不放心就也跟着起了身。 望了一眼也在注视的蓝慕瑾,轻声应着。 “我去看着。” 这么一追就追出去了二里地,暗七心道好家伙这俩人还是没累到,忙了一整天还连跑带飞窜的飞快。 等追到了跟前,天色已经变得很暗,就看见俩人钻林子干草地里连滚带爬。 不,一个连滚带爬,一个蹲旁边呐喊助威。 “那儿呢那儿有俩!十一你裤子上都土能不能别趴着!” 最后实在是察觉出来了埋汰,暗十一干脆就从地上抓了把子石子。 嗖嗖嗖四处扔,没一会儿就凿飞了好几个连蹦带飞的。 萧争给逗的,还得说百发百中管用,是门好本事。 只不过收获来的都是已经丧了命的蚂蚱,一个活的都没有。 欸无所谓!反正最后也是要死的。 凿了半天萧争还蹲那瞎指挥,就让暗十一走过来走过去的一个一个的捡,他自己是连碰都不碰。 “你要虫子干什么?” 被这俩人的幼稚行径看的无奈,暗七薅住已经浑身是土快成了个泥人的暗十一,不再让他捡了。 萧争一看崽子可真听话,直接蹦起来拍了他屁股一下就往回走。 “走走走回去了。” 蓝慕瑾静坐在火堆旁,牵念着好一会儿才看见暗七将人给带了回来。 萧争扯着暗十一,暗十一带着一捧虫子。 在暗八难懂的眼神中俩人挨着凑到了火堆边上,就在蓝慕瑾的眼前。 萧争说“摆两块石头在火旁边,搁上头烤。” 暗十一:……???? 暗八实在是按捺不住了,眼见着暗十蹭一下子就奔过去看。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东卫。 “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这对东卫的好奇心来说简直是做了赦免。 立马跟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导致蹲一块的那俩人,旁边又蹲了一个。 …… 令他没想到的是俩人居然在烤虫子。 烤,虫子。 这是什么幼稚吧啦的诡异行径,又不是没干粮吃。 第592章 “干什么呢?报仇呢?” 燃烧的火堆烤的跟前的俩人汗涔涔。 现在秋日的傍晚虽然已经不显热了,但听着那噼啪的爆裂声还是被炙烤的燥热。 好在小小的蚂蚱没两分钟都快糊了,萧争捞了根小棍扒拉了扒拉,对旁边的崽子说的一本正经。 “你尝尝。” 好嘛这一句话让暗十一缩着的肩膀一下子就抻直了,满脸写着你有病吧。 “能吃,这是肉。” “但是你只能吃一个,吃多了我怕有毒。” 暗十一:……???! 第485章 其实我脾气不太好 暗十一扫了一眼那都快烤焦了的虫子,卜楞了两下脑袋。 “我不吃。” “你想吃那你吃。” 开玩笑,萧争最怕虫子了,他就算知道烤蚂蚱能吃,连碰他都不碰更别说吃。 他翻了个白眼嘁一声。 “这是肉我给你解馋来的,你爱吃不吃。” …… “要不你吃个蚂蚱腿?” 不过萧争也只是心血来潮逗着暗十一玩儿,之所以逮蚂蚱还带着暗十一跑那么远,是为了避免捉到了沾了毒药的。 就算能避免不是沾了药的,可发生过蝗灾的地方,蚂蚱也并不干净。 他逗逗他也就得了,就看着暗十一闻着那股子烧烤出来的独特味道揪扯至极,好似真的在考虑能不能吃。 就在萧争瞅着他咯咯乐的时候,突然伸过去了一只手,从暗十一的眼前把蚂蚱捏走了。 在他目瞪口呆惊恐下,东卫捏着蚂蚱腿塞进了嘴里。 “啊啊你怎么真吃!你真吃啊!” 这下子,暗十一的惊呼引的边上观望好几人嗖的站了起来。 连蓝慕瑾脸上都出现了诧异,萧争瞪着东卫,眼睁睁的看他咽了下去。 脸上没什么反应,内心暗道一顿佩服。 我东哥勇者,我东哥他是真信我。 在古代人心里,蝗灾本就属于灾难,而蝗虫则是不祥之物并且有毒。 其他人况且能看得下去萧争胡闹,却没有一人像东卫一样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的。 暗八冲到跟前十一还在惊悚。 “他吃了!他吃了个虫子!” 暗八扯过东卫捏着他下巴呵斥道。 “吐出来!” 东卫,咕咚一声咽下去了。 挨了骂满脸无辜看着他。 先后围了一圈人,都看着暗八捏着下颌掰开东卫已嘴里什么都没有,北卫那双笑眼睛也不笑了,莫名看向萧争。 萧争赶紧解释。 “没毒!放心真没毒!这东西我们那儿餐馆都能炒盘菜!” “吃一个没事他肯定没事!” 北卫不知道萧争说的是什么,暗八他们都知道萧争并不是这里的人,听着没事他就将手松开。 东卫生怕他生了气,紧着扯着他解释。 “我吃过我知道没毒!我以前……我小时候吃过。” 正因为东卫之前真的吃过,所以才连问都没问就敢咽下去,而不是单单靠对萧争几句玩笑话的信任。 见没什么事,北卫扯着暗十离开了火堆旁,被暗十嫌弃的甩开也不自觉,就死皮赖脸的追着暗十找了个暗处坐着。 “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喜欢你。” “……我看你是有什么毛病。” “我给你讲讲东卫小时候的丑事。” “……” 虽然暗十对东卫并不熟悉,可同样都是二十来岁的人,提到丑事他是没答应也没反对,就默然坐在一边略显别扭。 等了半天北卫说来说去都没说半句丑事,反而只言片语纯粹逗贫。 暗十提了口气脸色就不大好了。 这种心情都写在脸上的表现更让北觉得他越像个小孩儿。 就好似没经历过太多人情世故,直接就长这么大了。 北卫并不知道很多东卫小时候的事,因为儿时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记忆里的禁忌。 那些藏存在心底的秘密有多血腥多残忍,又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来展露人前呢。 不知道不代表不想知道。 东卫太想知道暗八究竟藏着什么心事,才能让他几乎没有别的情绪,枯燥冷静的活于世间。 “我小时候爹娘外祖都没了,带着弟弟流浪来着。” 见暗八转过视线看自己,他盯着那双沉寂到毫无波澜的眼睛,也很想让暗八知道自己的一切。 “我摘过果子掏过鸟窝扒过鼠洞,没东西吃,就吃虫子了。” 暗八皱了皱眉,又听他说。 “我甚至知道什么样的蛇有毒没毒,不会被毒死的。” “……小八你生气了吗?” 还是那种生怕挨揍的怂德行,暗八百思不得其解。 就那么个脾气跟火炉子一样,顺手抡门栓撵着人揍的个人。 他明明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最近怎么总是好像丢了胆子,怂成了这样。 “你弟弟内伤好了?” 同时暗八也总想起东卫牵挂胞弟,当时东那慌张弱小到不行的样子,是真正的真情流露。 也很羡慕对方即便跟自己一样只是个暗卫。 至少还有个亲弟弟能留在身边。 心里有牵挂,所以总归情绪是不同的吧。 第593章 像东卫总是显露出来的开朗,好像对未来还有着无限盼望。 不像他,什么都没有。 “西卫已经好多了,还得感谢五殿下和白先生救命之恩,还有你,小八,多谢你。” 提起弟弟暗八都能明显看出他显得更喜悦了些,像是分享独自珍藏的好东西般靠过来偷偷嘀咕。 “我弟弟就跟你似的,整日都像是不高兴……” “……不是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那个性子别扭,看着不高兴其实就是习惯了板着脸……” “……还是,还是挺听话的。” 东卫顿时感觉自己嘴实在太笨,说着说着就说错话。 他本以为暗八不会再回应他,结果暗八沉沉问了句。 “那你肯定是个好兄长。” 即使东卫真的很想信誓旦旦的承认自己是,可他确实不是个好哥哥。 “……我不是,我以前对我弟弟不好。” “让他受了很多委屈,我。” “小八其实我,我脾气不太好。” 或许是暗八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东卫承认之后那个脸色唰一下就红了,耳根子异常烧的慌。 实在是怕好不容易这一路上熟悉起来,再因为自己那个冲动脾气导致暗八远离自己。 “我说的是我以前脾气不好,往后我肯定改。” 暗八更加莫名其妙,脾气不好就不好,暗十那个脾气也冲的很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相处。 “为什么要改?” “啊我……” 几米外被暗十甩了脸子的北卫闲的无聊,看东卫聊的还挺和谐顺手就甩了个石头子。 “嘭”一声砸在了他脚面上,东卫蹭的缩回脚,下意识张嘴就吼。 “你个混蛋……但但凡你老实点也没那么讨人嫌。” 暗八:……? 北卫:……噗! · 第486章 谁敢多话打烂他嘴 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过去了,东卫自小就是个火爆脾气,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小九说你讨厌脾气大的,我往后真的能改,你别讨厌我。” 暗八低着眉梢听东卫做保证,抬眼看了正啃着手指头远远看八卦的萧争。 萧争噗嗤乐了一声就挪脚转了个方向。 又转回视线看东卫那低眉顺眼的受气包德行,实在是。 “……我没说过讨厌脾气大的。” 此话换来东卫懵懵的抬眼看着他,茫然到都快给抬头纹紧出来了,只听暗八特别无语。 “你自己什么样便是什么样,世上人多了,谁会为了讨好别人非要变个性子。” “……我,我会。” 暗八“……” 不知为何东卫总感觉暗八好像在缓慢的接受自己,不论暗八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脾气。 能让暗八些许欣然一点都值得。 “只要你不喜欢坏脾气,那我往后就没有脾气。” 听见对方突如其来的承诺,暗八平静的面部表情出现了明显别扭变化。 蓦然有了种在大庭广众光膀子的羞耻感。 他紧了紧下颌没再搭理东卫,直接起身迅速离开了原地。 独留东卫满脸懵逼,情绪瞬时低落下去慌的一批。 啊果然还是讨厌脾气大的改了也不行吗也不行吗??? 北卫本来就闲散在瞧热闹,还想着东卫那棒槌脑袋,是怎么能让不近人情的暗八缓和态度的,结果突然人就走了。 正诧异呢,跟他拉开一米距离的暗十看见暗八离开。 二话不说就站起来也走。 北卫:??? 俩人坐在原地遥遥相望,北瞪着东卫苦笑一声摊开手,那意思你干嘛呢! 东卫:……我什么都没干! 暗十瞅着暗八那个脸色就觉得不对劲,根据以往北卫各种臭不要脸的行为。 他深刻怀疑肯定是东那小子没说好话! 指不定也没干好事! 他得他得过去问问,要是能问出点什么,往后可算不是自己一个人别扭了! 好歹有啥还能问问暗八,结果他追到了跟前着急忙慌的询问。 “你怎么的了!那小子说了什么话能让你生气!” “你说说!说出来你不好意思打人我替你去揍他!” 他独自火冒三丈了半天,到最后暗八依然面无表情。 只看着他一副迅速冲起来的脾气突然问了句。 “如果有人说你脾气不好,你考虑改吗?” 暗十:……???!? “谁敢多话我打不烂他嘴!” …… 兴许是白日里过于劳累,入夜伴随着火堆的燃烧动静,四周一片片的人都姿态各异的鼾声入眠。 天为被,地为床。 或冷或暖相伴都能睡的香。 破晓的晨光还没降临,火堆已经燃烧成了一堆仅剩零星火点的木炭。 休憩的人便已经从睡梦中爬起。 抻着天色尽早挨家挨户的去收取余粮。 收粮的过程不算慢,因着百姓已经将能舍出来的量准备好,只需要侍卫军来回装捆一番,固定在车马上。 晨光带走了暗夜最后一丝凉意,很快温度就会再次变得闷热。 蓝慕瑾带着众人与清水河辖地百姓告别,郑重一再感谢才缓缓远去。 第594章 时辰赶早,他们要前往下一个辖地。 从车上有了粮食,所有人的精神都更加紧绷起来,这是从百姓口中省下的口粮,宝贵到不能出现任何一点闪失。 兴许是清水河的百姓给了好的开始,而后再经过的地方也并无不顺利。 每个人都有私心,但百姓更多的还是淳朴和同情。 比起自己一年半载的贫困,所有人都更倾向于救人性命。 或多或少,都能省的下些富裕交到五皇子手中。 而连日的收粮和喷洒药物防虫,让从皇城长途跋涉始终都未停歇的人显得十分疲累。 很多时候为了能尽早完成,都睡的少醒的多,强撑着急促着行程也用了半月有余才将所有车驾装满。 终于到了回程时,队伍已经比来时拉的更加冗长,沉重到车轮碰撞的声响都沉闷震人耳膜。 绕最近的官路驶向东面,将部分粮食在辖地边界交给太子。 蓝慕瑾本以为见到的会是太子早就派下来的守卫统领,却不想赶至之时却见到竟然是太子亲自等候。 要知道收粮的时日本就不定,到达的日期也无法提前商定。 所以太子是提早在此等候了多日? 这种意识让萧争也生出了股子诧异,太子向来自诩储君尊贵,在皇城举手投足都金贵无比。 府中下人规矩甚严,在这穷乡僻壤的荒芜地,他竟然也受得。 但萧争根本不在意太子是不是良心发现,反正只要能平安将一半粮食交付,在老皇帝当前的承诺就完成了。 他是不紧张,禁不住身边人都紧张的很。 不只是府里兄弟几人有意无意的靠近,任务就是被蓝长忆派过来,保护萧争的东卫北卫即刻化身成了保镖。 一左一右给萧争就差架起来丢后头藏起来了,叫萧争绷不住差点笑出声。 恭候多时的太子观望了许久,只见到萧争跟个花蕊似的周围挡了太多人。 再看蓝慕瑾,十分平淡的虚见了个礼。 “皇兄许是着急了,臣弟交付完成,便不耽误。” 那缓慢赶来的车马,迅速调转了方向,连个歇脚的打算都没有朝着东面而去。 来时最搁在心上不踏实便是与太子交涉,如今没有任何停留离开,所有人的心绪都平缓下去不少。 仿佛已经看到了蝗灾到了末声,一切都在朝着好的趋势变化。 但当众人循着行程拖着满身疲惫进了三皇子管辖地界。 因为三皇子不久前大丧辖地暂时无主,导致辖地百姓普遍认为自己已经被抛却,从灾年起始就频繁发生暴乱。 再经过借粮已经过了半月有余的时日,情形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就算泱皇早有预料的除官员之外还分出了部分铁骑协助镇压。 也根本无法将乱象恢复如初。 不知是官员军队在辖地附近等候让灾民有了猜测,还是哪里的风声放出去大肆宣扬了五皇子带粮接济。 蓝慕瑾进入管辖地界没多久,见到的便是过于混乱的场面。 无数蹲守的灾民都在此地不知等待了多日,见到车队出现的即刻就一窝蜂似的奔跑冲了过去。 汹涌,疯狂。 第487章 疯狂的灾民 “保护粮食!” 暗七一声高昂的大喊,运输看管在周围的侍卫军瞬时将车马围拢在内。 蓄势待发紧绷应付将要扑过来的人群,那些人犹如饿狼野兽那般,疯狂的涌窜着,在众人眼中行成了张牙舞爪的恐怖姿态。 侍卫军紧张之下生怕守不住,刺啦先后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不准伤人!” 即便那些灾民疯了一般的朝眼前扑过来,蓝慕瑾还是即刻下了命令不准刀兵相向。 灾荒范围大,辖地本身就是流言汹涌,绝不能在此时伤了百姓性命,传扬出去失了民心会发生更严重的暴乱。 既然不能伤人,侍卫军手中攥着的刀就成了空摆设。 甚至还要畏首畏尾的生怕误伤,没有片刻的功夫那些人群仿似浪潮一般就淹没到了近前,神智癫狂的朝着车马张开了手臂。 被拦阻也丝毫不畏惧,就以血肉之躯朝前撞。 “我们要粮食!” “杀了我们吧!不死刀下早晚也是饿死!” “粮食啊——!行行好给我们粮食啊!” “家里还有孩子饿着啊——!” 铺天盖地的哭嚎瞬间将众人呵斥的声音盖过。 为了避免伤人,侍卫军只能横起刀背抵挡,萧争要翻身下马被蓝慕瑾紧紧薅扯住。 “阿争不准去!” 身边暗卫浮光掠影般默契的分散至周围,涌灌内力借着侍卫军缝隙朝外挥出去掌风。 浑厚的内力瞬时将朝前扑窜的力道震的倒退。 跑在前头的灾民甚至被震的身体微微腾空,极大的缓解了侍卫军沉重的压力。 萧争四望着这场面,心绪刚松下去一点。 就被接下来的情形惊的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由于先快速跑过来的是青年人,刚开始人群还不算太多。 随着片刻的时间推移,四周不断有闻声赶过来的灾民。 里三层外三层即使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还在锲而不舍的朝前挤。 整个车队被厚厚的人群层层包裹,前面的人被内力震退,后面的人朝前拥挤,霎那间就传出了窒息和痛苦的哀嚎声。 第595章 挤在中心的那些人仿佛瞬间被压的喘不过气。 “不准挤——!” 意识到不对萧争根本就没办法过多思考,翻身就蹦到了车后方,立在高处使用内力发出浑厚的呐喊。 “不准再挤了——!” 这些人听见了,仿似没听见。 他们被蝗灾的可怕已经深刻将执念凝聚在了脑子里,如今想要的只有救命的粮食,能让家里人活过这个冬天的果腹。 就那么汹涌的疯狂下,萧争眼睁睁的看着踩踏发生了在了眼前。 矮小些的身影在挤压下面孔消失在了视线里,落到了看不见的脚底下。 “不要用内力推了别推了!” 眼见着当前状况的几人也立即意识过来收了内力,没有了支撑,侍卫军瞬间被人群强大的力道即将压倒。 萧争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要跳下去,被蓝慕瑾赶过来一把扯到了自己身前,紧攥着不撒手。 几秒的功夫就呈现了压倒之势,侍卫为了避免伤及百姓,都是刀背朝外刀刃朝内。 这么突然被扑倒倾斜,那刀锋猛然就压在了自己身上,即便及时后退身上都被扑窜的割出不小的伤痕。 “疯子——!” “你们都是疯子——!” 就算他们是灾民!是百姓! 萧争怒了,五皇子府手下任何一个将士也不比谁低贱! “蓝慕瑾,烂摊子你兜着吧。” 几乎是萧争话音刚落,蓝慕瑾就被他甩开疯狂冲了出去,萧争气愤至极的踩着那些最疯狂拥挤的人群的肩膀飞掠。 眼神四下一扫,矮身就薅住了几个最壮硕的。 运用浑身的内力连提带扯的将人给甩了出去,接连扔出去六七个也不管摔死没摔死。 反正本来失智般的人群倒是像是被这种筛选般的暴戾给吓住了。 汹涌的势头缓下了些许。 有人爆发出一句质问。 “当官的打人……” 话音才高亢到一半,萧争以迅疾不及掩耳的动作就将那人薅出来甩了出去。 而后也不管还有没有人再捣乱,跃回车顶高高伫立审视着人群,仿似浑身都散发着怒气。 “打人?” “我数五个数,谁不蹲下谁就死吧——!” 野兽般的嘶吼吓得暗十一都缩了缩脖子,萧争根本没功夫在意谁是什么反应,趁着暴怒短暂压制下去的动静消匿。 瞅准一个要趁机捞车栏的人,抬起了手。 细微的声响淹没在了喧闹中,一根长针在他冷漠的注视下准确的刺进那人的手掌。 “啊——!” “杀人了——!” “一。” “二。” “三。” “四。” 呼啦啦一大群人先后跟退潮一样全都或蹲或趴在了地上,场面一度混乱到分不出人头和肩膀。 蓝慕瑾扫了一眼姗姗来迟的官员军队,转眸看向气的整个人都变了气势的萧争。 “五。” 毕竟如今还没真的到食不果腹的地步,这些百姓只是生怕会被遗漏在朝廷的忽视下,对于粮食的期盼已经趋显疯狂。 但在真正的当场丧命威胁下,下意识还是会选择保命。 萧争的怒意在官员和侍卫军迅速将暴乱控制起来的时候,顷刻松了下去。 他目光放空的看着那些不知守了多少时日。 疲惫而狼狈的那一张张脸,有气无力的说道。 “蓝慕瑾,我好累啊。” 蓝慕瑾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用指腹帮他舒展了略微蹙起的眉梢,轻声夸奖道。 “阿争威武。” “嗤。” 这会儿并不是矫情的时候,萧争抱怨了句便从粮食上出溜了下去,与众人尽快查看受伤将士的伤势。 好在虽然流血不少,却也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脏腑。 暗八迅速扒了对方上衣,撒上伤药取了绑带捆绑的十分利落。 叫在旁怯怯准备帮忙的东卫都无从下手。 抿了抿唇想着,要是自己受了伤,是不是暗八也能帮自己包扎一下。 轰乱很快平复下去,蓝慕瑾先前没发火。 见到那迟来的官员瞬时沉了脸。 “本殿进了这辖地边界,倒是万没想到见到的不是官员,反而是疯了似的灾民。” “你们究竟是怎么做的镇压!” 后赶至的官员也是满脸愁苦,里外不是人的连连告罪。 “五殿下恕罪,非是微臣不迎接,实在是……里头全部乱了套了!” 第488章 我受没受伤 “殿下,半月前我们来至此地,暴乱已经层出不穷。” “这如今是无主之地啊……三殿下殁了,无人管辖四处都乱了套……并且,灾情确实很严重。” 情形确实比原本想象的要差的多,在萧争的预想中,蝗灾到现在还不足月余。 即使今年颗粒无收,百姓家中定然还是有去年存粮的。 完全能撑到天变的寒冷。 可是他想错了,他还是小看了灾难面前的人心。 有的人手里攥着一口吃的,想的却是下一口无处去寻。 有的人家中明明有粮,却连夜挖坑深埋起来,生怕有贼人翻墙跳窗。 事实也确实如此,人的贫穷各有不同,在古代粮食的产量并不多。 第596章 更多的百姓除了种那几亩田地,大字不识根本就没有别的生存来源。 粮食颗粒无收,家里也变得捉襟见肘。 眼看着那口粮日渐减少,就好似被牢笼囚禁起来生生等死。 万一朝廷没来援救呢? 受灾的地界那么多,万一别的地方都有皇子管辖,这个地方被独独抛弃不管呢? 看着那些被暂时管制下来的民众,萧争那些怒气缓缓消散,盯着那一张张欲哭无泪的眼睛,无力之感更加深重。 在来到此地之前,他与蓝慕瑾乃至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此行的终点。 蓝慕瑾也在天子面前开了口,不会干涉三皇子辖地里的一切。 到了此刻。 他好像撇不清了。 那些被派过来的官员已经焦头烂额,被铺天盖地的民愤冲击到无计可施。 就连宫中协助镇压的铁骑,都被失去理智的灾民淹没在嘶喊中。 他们面对的不是战场上的仇敌,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凶徒,而是走投无路生怕活不下去的百姓。 所以能递出去的永远都不能是刀尖。 侍卫军紧绷精神护卫着来之不易的粮食,整个队伍都在原地停留了许久。 蓝慕瑾与萧争伫立当前久久无言。 他们的头顶被灼烈的秋阳晒的滚烫,身上也有汗水静悄悄的流淌而下,顺着脊背汩汩浸湿,渗的有些小伤口刺疼刺疼。 “去里面看看吧。” 这是萧争默默看着蓝慕瑾那副为难纠结的神色,开口试探性的建议。 蓝慕瑾转眸望向他,撑起的笑容略显苦涩。 “如果我们选择管了,极有可能会让父皇更加忌惮,阿争,我不想让你时时都在危险之中。” 蓦地萧争却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毫无所谓的一摊手。 “能躲到什么时候去?你那心眼多的老爹本来对你也不是没有芥蒂,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蓝慕瑾。” “无论什么选择……我们早晚都得到这份上。” 宁愿让这天来的早一些,也不能见死不救。 蓝慕瑾浅浅点头,神色仿似也轻松了些。 两人翻身上马打算跟随官员进入辖地查看,暗七根本不放心就要跟着。 但萧争却不想让暗七看见更多灾民的悲惨,他怕暗七会承受不了。 思虑了一瞬他喊了北。 北是个十分圆滑的性子,既不会过于冲动头脑也灵活,并且常年身负重铁,轻功内力乃至力气都不凡。 若是遇上意外,兴许能化解一二。 就算萧争不说,北也肯定是要跟着萧争。 主子给他的任务就是护着萧争,他就是尾随也不能留在原地。 “带上小十,你看他急的都在跺脚。” 暗十:…… 虽然被当众说出来有点丢人,可暗十不得否认他的脚尖确实在焦躁的挪来挪去,被这烦人的一提醒才停下来。 他张嘴想吼来着,可看五殿下和萧争都朝自己看了过来,硬是老老实实没反驳。 眼巴巴的看着确实想跟着。 见主子答应下来,还松了口气显出了点高兴劲儿。 暗八也很不放心,可留在原地的粮食也更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 有官员带着衙役跟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北和暗十也先后翻身上马,对欲言又止的东卫嘱咐道。 “我自己去,你留下好好看顾粮食不要有损失,放心没事。” 东卫便没有说什么,就看着几人驾马在视线中越走越远,消失在街尾转弯处,才惆怅的叹了口气。 灾荒都已经麻烦到这个情形,也不知二殿下有没有遇上什么困难。 旁侧暗八已经查看了一圈侍卫军有无伤损,还好受伤的人并不多,也都不是什么重伤,包扎一番没有大碍。 刚回到原地就被东卫这一声苦大仇深的叹气给引过去视线。 看着东卫脸色有些颓然无力的那个样,莫名其妙的问道。 “你也受伤了?” 东卫靠着车栏边正走神呢,猝不及防被暗八一问,没反应过来。 他张嘴想说没受伤。 可又想起来暗八给其他人包扎的模样,有点犹豫自己究竟是没受伤……还是受了伤呢? 半张着嘴不应声,是他根本不敢撒谎欺骗暗八。 叫暗八盯着他那个犯傻的懵逼样还以为他伤了不好意思说,扯着胳膊抻着他整个人来回看了看。 上下打量寻找着有没有哪处渗出血迹,东卫懵懵登登的被他抻着整整转了一圈,又被扯领口揪后襟的仔细检查了一遍。 在暗八最终确定根本就没有伤口,最后无语看向他的时候。 他咧着嘴腼腆的笑了。 望着被暗八攥着的手腕子。 脸都有点红。 暗八:……?? 意会了几秒,暗八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劳什子反应。 撒手转身深深提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转身打算离远点,可他又不能走太远,还要在车驾附近看守粮食。 所以在走到车头边上缓了好一会儿情绪之后,转回头又看了回去。 隔着好几辆粮车的距离,那人还站在原地发愣呢,捻着自己的袖口兀自傻笑个不停。 暗八:……。 第597章 早知道还不如也跟着主子来着,这儿有暗七暗十一在,也不是不行。 再多想也没用,这么会儿的功夫蓝慕瑾四人已经驾马快到了城中。 这是个不大的小城镇,可刚入了城便已经让人能清楚的看到灾情之下的万象,明明没有过久饥饿,短短那么月余的时日。 城中已经显现清晰的落寞与萧条。 第489章 草革裹尸 家家户户都敞开着门庭,许多百姓就那么颓然的枯坐在墙角门旁。 没有喧闹的声音,只有沉默的,静悄悄目光放空的注视。 顺着敞开的一扇扇门看进去,里头跟街头没有什么两样,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殿下您看,这些还是不曾闹事的地方。” 跟随的官员小声娓娓做着解释,指着那些百姓的家中无奈至极。 “对百姓来说,食大于天,在灾荒起始就有大批的百姓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全都变卖了,为了囤下些粮食保命。” “可是闹灾的时候粮价异常涨的高,即使是卖了家当也存不下多少。” 盲目而汹涌的钱财损失,也导致如今越来越差的境地,家家户户既没有钱财傍身,也没有过多的余粮。 十几日就陷入了苦苦的恶性循环。 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查看那不多的余粮还剩多少,甚至人口多的人家米缸的确见了底,便继而出现了强盗行径。 灾难当下人人自危,谁也不会将宝贵的救命粮再施舍给外人。 邻里借粮无果便实施了争抢。 各处人人效仿,乱象太多官府别说管,在皇城里的钦差和铁骑到来之前简直都要关上门来躲着度日。 官府大门都被闹事的百姓凿的全是痕迹。 钦差到了之后,当地官员用诸多借口搪塞,但皇城的官员也无计可施没办法过多怪罪。 因为并没过几日,灾民的目标就从当地官府转移到了皇城官员身上。 一群一群的闹事群众层出不穷使得官差衙役都陷入了寸步难行的境地。 “殿下,下官也属实是没了别的法子。” 那官员面色灰败生怕被五皇子怪罪,却又不得不说出实情。 “地方百姓对官府的信任已经耗尽,就像一群群悍匪,为了稳住情形我们只能将殿下借粮的消息放出去了。” “想着若是灾民能得个好消息,是否就能安定下来,好好等待救济了。” 说到此处官员更加面色愁苦,整个人都蔫了。 “结果。” “这些刁民!真是半点道理都不懂!大抵是觉得怕粮食稀少生怕自己分不到!” “早早就轮番守在辖地边界处,是看见下官带人朝哪走他们就朝哪跟,下官没有办法就将人分散开了,又被镇上闹腾的焦头烂额……” 对于救灾官员所说的言论,蓝慕瑾和萧争都能看出不假,因着几人的马匹就那么经过街头。 都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还有一些已经试图靠近,被暗十凶神恶煞的眼神一瞪。 没再敢靠的过近。 一行人或快或慢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在午后的灼晒中越走越深,期间从未下过马。 就那么看了一幕又一幕受灾的景象,和太多令人气愤的人性表象。 看见了有人已经准备宰杀家中的牛羊,有人循着村边捕猎未拴锁链的野狗。 不论是野狗还是守在家门内多年的家犬。 都在生存面前沦为了能供温饱的刀下血肉,在整个萧条的街头散发着腥味和人性的冷漠。 这些暗十还能默默看着不作声,直到看见有人家中办丧。 说是办丧,其实连个灵堂都来不及摆,或许是天气还未完全转凉或许是怕尸身腐坏不能搁置。 人人自危的情形下,门上不起眼的几条白布却更显得突兀,吸引几人勒停马匹看向那敞开的院子。 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从屋里抬出个老人的尸体,头顶上连个布都没盖,就搁置在了院子里一块已经陈旧的草席子上。 那么潦草的一裹,用绳子捆了起来。 暗十终于绷不住气愤的吼出了声。 “没有个灵堂也算了!连副薄皮棺材都没有!” 吼完了他就翻下了马,气势冲冲让一旁的北卫都没拉的住,只能迅速跟着窜下去紧追。 “暗十!” “没有粮食你们是没有粮食!村子外头难道连棵树都没有!连副棺材都凑不出——!” 里头正打算把尸身草席扔上板车的百姓被他吼愣住,悚然看着北卫追上前给暗十扯住劝道。 “别人愿意怎么埋我们不管闲事!” 但暗十的情绪好似突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愤然几乎都要从眼里窜出来,三下两下就挣扎开怒吼道。 “你生下来的时候!家中老爹老娘当初难道是拿草席包裹的你!” “没教你们怎么做人!” 怒吼已经引来了许多观望的视线,蓝慕瑾和萧争只能下了马背,那官员胆战心惊的怕如今暴乱一引即发,疾步跑过去拦阻。 小声在耳边劝着。 “大人,别管了,都是因为缺粮……” “现在田地颗粒无收,他们也只能在家中节省气力,恐是砍树做棺木会导致饥饿浪费了口粮。” 几句话让暗十的怒火渐渐平息下去了半截,继而又听官员叹了口气。 第598章 “为了节省粮食,家中老人都吃不上饭这已经都是常态了。” 暗十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在怒火再次翻腾之前,那被斥责的百姓梗着脖子还了嘴。 “我娘都没说什么你多管什么闲事!” “当爹娘的不都想儿女能好好活下去!砍几棵树那粮食都白省了!” 三言两语听得北卫心里都咯噔一下,瞬间放弃抻扯直接将暗十捆抱起来不撒手,果不其然暗十的嘶吼就在他耳边炸开。 也开始了剧烈的挣扎,气的脖子青筋突起。 “你说清楚!粮食白省什么意思——!” 他奋力到跟疯了似的,北卫铁钳般的手臂都被他挣的扒不住,两人几乎要扑倒到地上,萧争迈步被蓝慕瑾扯了回来。 身影一闪就到了暗十眼前,沉声斥责。 “不准闹了。” 官员见萧争满脸的茫然,小声解释叨叨了句。 “为了节省口粮,这方圆十里十天内,上了年岁的人饿死的没三十也有二十几了。” 萧争的表情仿佛没有出现任何的波动,就那么趋显麻木的看着。 看着暗十在主命面前没再发脾气,而是红着眼眶不再挣扎了,北卫的手腕交叉仍然箍的很紧。 片刻,耳边传来了暗十的轻声询问。 “还没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为什么有饭不能给爹娘吃……为什么?” 第490章 断子绝孙腿 “自愿不苦。” “小十,他们都是愿意的。” 但是暗十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句自愿,就能让人心安理得抛却将自己养大的人呢。 是因为自愿活该吗? 喧闹引来的许多看热闹的人,北卫觉察暗十情绪低沉下去就想将他带走,或许是穿着的明显不同,已经有许多人意图靠近过来。 似乎是想求些施舍,遭难的人何其多,他们来了是要解决根本而不是帮助一两人。 便没打算过多理会想趁着天黑前返回。 几人脚步还没离开,一个汉子突然大着胆子窜了出来,手边还扯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 都没到近前二话不说就扑倒在了地上,那小孩儿也被拉扯的摔在地面上磕到了膝盖,发出小声呜咽。 “爹……” 那汉子下意识的拍了拍小孩儿身上的土,着急忙慌的朝着几人跪爬了几步。 “贵人!贵人买个孩子吧!” “您看我这儿子还算结实,一年到头也不会生病,也机灵的很贵人您将他带走吧!” 眼看着汉子爬到跟前,蓝慕瑾皱眉拉着萧争后退了一步,脸色趋显难看。 因他知道萧争心地良善,很有可能会看不下去收留孩子。 但如今他们是跋涉远途不在皇城里,何况四周那些眼神都在虎视眈眈。 若是松口将这一个小孩儿带上,便会有层出不穷的人扑过来舍弃孩子。 他们顾忌不了,也不能酿成这种别离惨状。 但萧争比蓝慕瑾预想中的要清醒,并没有多说什么。 看出萧争几人要离去的脚步,汉子着急的连滚带爬朝前追。 “贵人行行好!行行好吧!” “我不要银子了!不要银子您家中缺个小厮下人也可,您将这孩子带上!” 北卫感觉脸颊边吹过一丝短促的呼吸,是暗十发不知情绪的哼声,他紧着把手收紧了几分,生怕一个疏忽人又窜出去。 但是暗十并没发怒,也明知道自己身上捆着北卫的手,没有挣扎。 只是转过头看着汉子的手几次即将碰到萧争的鞋尖,平声发出一句质问。 “你为什么不要你儿子?” “他是你儿子,你为什么将他送了人?” 汉子一看暗十搭了腔,赶紧调转方向朝着暗十扑了过来,被北卫迅疾的腿风拦住,瑟缩了些许只能不停的说好话。 “家里没几口粮食了!我儿留下恐怕要与我一同饿死在这!” “贵人行行好将他给带走吧!一天有口饭吃也好!” 就在北卫以为暗十那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真要带上个小孩儿的时候,暗十又问了一句。 “你问过他吗?” “……” “你问问你儿子,是愿意陪着你饿死,还是跟别人走。” “小孩儿不懂……” 汉子刚支吾着解释孩子不能饿死是什么结果,那小孩就抱着他爹连哭带喊。 “爹你别把我送人呐……我往后少吃我我不吃了爹……我也不喊饿了……爹我想跟你死一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汉子在小孩儿的哭喊中已经放弃了最初的意图,北卫还是在暗十的眼里看见了明显的难过。 已经离开粮草车很远,幸在并没有遇上暴乱。 日光已经快西斜至地平线,回程之前暗十扒拉了北卫一下子,烦躁的轰人。 “把手撒开!” 北卫不仅没撒手反而还把脸凑到了暗十面前,惊的暗十抬起膝盖撞了过去,没想到这人压根没躲。 暗十真的感觉自己膝盖结结实实撞在了对方身上,也瞬时就看见北卫迅速撒手弯了腰。 “你……你起来!” “……起不来了……你这是断子绝孙腿。” ……! 暗十吓得咯噔咯噔的,还以为真给对方撞了个好歹,做贼似的朝萧争俩人方向扫了一眼。 第599章 趁没人注意弯身低声询问。 “这不赖我!你自己不知道躲!” 眼看着北卫太阳穴和脖子都胀红胀红的看起来痛苦的要死,暗十虽然凶巴巴的语气,心里可是怂的一批。 “你你你我可给你找不着大夫现在……” 在暗十紧张万分的注视下,北卫还真无声沉默了片刻,张嘴来了句。 “你先给我看看,是不是坏了。” 暗十:……?!! “你疯了吧我怎么给你看!” “先摸一下?” “滚!!” 要不是这人还直不起腰,暗十心里有那么点愧疚不然那拳头早抡过去了。 已经驾马走出去十多米萧争疑惑的转回头看。 那俩人都弯着腰在那儿干嘛呢? “怎么了?” “没事!!” 生怕叫别人发现这点丢人的事儿,暗十脱口喊了回去回神看眼下这个情形,懵的不行。 “你还能不能走?” 北卫抬起视线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染上了嫣红,那颜色叫人看的都窒息。 可怜到浮现了少许的氤氲。 趁暗十发懵还没反应过来,北卫开口小声提议道。 “我骑不了马,你带我。” 暗十没有办法,只能将两匹马都牵过来。 上前盯着刚直起腰的北犹豫了一瞬,直接拦腰给他抱了起来,也没在意对方搂自己脖子,只顾着看有没有磕碰。 “你,你腿能不能挪动一下?” 就那么小心翼翼的给一个大老爷们像举个花瓶似的,托上了马背。 而后翻身到了北卫身后,一手抻着缰绳,一手抻着另一匹马。 慢悠悠的奔着前面人紧赶,嘴硬的呵斥着。 “你别乱动啊,掉下去摔死!” 北卫应了声,低头看了看暗十绕过自己腰抻扯缰绳的手。 悄摸摸揉揉自己被撞疼的肚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小十,万一我好不了你得负责。” 本来暗十就烦躁,让他这么句讹诈说的更郁闷,没好气的怼回去。 “你有病!我怎么负责!” “殿下说过将来给我们几个都娶媳妇儿,我万一娶不了了,你得养着我。” “我看你真是有什么治不好的大病!” 暗十本来牵着马还要带着个人,又怕前头这人臭不要脸的喊的全天下都知道,俩人就显得慢慢吞吞。 萧争本来就留意着他们,一看拉开的距离实在太远,就让蓝慕瑾唤住官员停在原地暂等。 等到了跟前可不要紧。 不光萧争看的懵,连蓝慕瑾表情都略显出了怪异。 怎么转眼的功夫还俩人坐一块去了! 萧争瞪着眼用眼神询问暗十干嘛呢,暗十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连个谎都不会撒。 北卫朝五皇子扯了个相当脸皮厚的笑容,面不改色解释道。 “被马蹬了一脚。” 暗十:…… 第491章 他被马踢了 旁侧的大臣还是比较有眼力见,一听迅速吩咐人将马绳牵过来。 减轻了暗十带人还要牵马的负担。 可暗十本来一手一个缰绳还坦然些,此刻马被人帮着牵走,他右手空空如也总不能停在半空。 只能去攥左手里的缰绳,这样一来这不成环抱了吗?? 他还在犹豫,手就被攥住抻了过去,北卫丁点不见外的按着他的手在肚子上揉了揉。 “还是疼。” 略显柔软的触感让暗十嗖一下子就把手缩了回去,咬牙切齿撂狠话。 “你信不信我给你踹下去。” 北卫弓了下腰,不应声。 …… 几人回程显得比来时慢了许多,到原地时天色已经很暗,侍卫军在周围燃起了篝火将四周照亮。 暗八早已经焦急,见到人影返回才放了心,同时也在看见那俩人在同一匹马上时。 皱眉满脸的难懂。 东卫比暗八反应还大,眼眶都瞪大了一圈,心说大哥你干嘛来的! 这么会儿的功夫怎么??? 面对众人震惊审视的目光,暗十屁股跟扎了刺似的从马背上翻了下去。 张嘴先朝暗八喊了句。 “他被马踢了!” 暗八:……? 怕是众人没理解,他又对着茫然的暗七重复了一遍。 “马踢得。” 暗七:…… “我说是马踢的他!” 暗十一:……??? 转回头北卫还在马背上巍然不动,望着暗十不言不语。 …… 暗十做了很久的心理挣扎,在叫个侍卫军过来给他扶下来和让东卫来管之间选择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生怕被人瞧出来是自己攻了人下三路,不情不愿别扭扒拉的选了自己亲自过去。 又在北卫朝自己伸出了“双臂”而不是一只手时,心里仿佛被一万匹马踢过。 脾气上来下去上来下去,反复压制被碾的都快成了渣。 “小十……你要负……” 妥协了。 真的是被北卫挂在脖子上抻下来的,面对众人震惊的注视抖着手想扔出去,最终还是没冲动。 伺候祖宗似的找了个地方轻轻放下。 放下之后半个字不听扭头就走。 第600章 暗八眼睁睁的看着暗十半个时辰的功夫,都在人群里不停的强调。 “是被马踢了。” …… 念叨的东卫还以为他真被马给踢出了个好歹,犹疑的凑过去询问北卫。 “你被马踢了?你还能被马踢了?” 多荒谬啊。 他这会儿连铁腕子都没带,要是他能被马给踢了,那马是不是也有什么内功啊。 北卫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暗十沉着脸走了回来,满脸的你要是敢说出来我就掐死你的表情。 而北卫就像是没看见威胁似的,笑的和煦极了。 “是被马踢了。” 见暗十的脸色缓和了些,北卫转头就跟东卫胡说八道。 “我跟那匹马叫小十,马生气了给了我一脚。” 暗十:……! 东:…………? 此时萧争就没有时间再管谁被马踢了的劳什子乌龙,他已经与蓝慕瑾寻了安静的火堆旁,与官员在地上画着附近民众居住的分布图。 要尽快将配粮划分出来。 不管此次筹粮是否能足够支撑到春季,但一定要确保每个地方都能拿到手里。 这不是口腹上的救命,也是人性上的救命。 一旦灾民真正得到了官府救济,那混乱的民心就会顷刻平复下去。 所有人都会心存希望,哪怕节衣缩食饥饱难捱,也能踏踏实实心里认识到自己是被朝廷记挂的。 没有暴乱,一切才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有主子操心粮食派发的事,暗卫几人便尽心守护在粮食周围,暗八询问了白日里受伤的人的情形,在四周巡视了许久。 确认没有人靠近过来才回到了火堆旁。 看向从北卫那边回来的东卫,开口询问道。 “他真被马踢了?” 东卫茫然了一瞬,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是啊。” 他去问了北自己都说了,就是被马踢的,虽然东卫觉得根本不可能。 东卫满脸真诚不像在撒谎,暗八也压根不信这种无稽之谈,眼神朝北卫扫去脸色阴沉。 “不要脸的东西。” 东卫:…… 但他大概不知道不要脸是北卫避过太多麻烦的本领,在此之前他见过太多的人生百态,所以才在今日灾民毫无底线的做法下。 显得无动于衷。 他见过比这更可恶的,更可恨的,更难看的。 唯有暗十的情绪才是他真正动摇的点,所以他借着被对方伤了的由头,死皮赖脸的靠暗十心里的内疚将人给扣在了身边。 边美滋滋的享受照顾,时不时还矫情矫情。 “小十,我好像真坏了。” 暗十:…… “小十?” 暗十都烦透了,这辈子打架都是打死拉倒,万没想到栽屎盆子里起不来,膈应的要死。 “你信不信我给你嘴也打坏!” 看着暗十气急败坏的脸色,北卫倒觉得比白日里那种冷静的表现顺眼太多,以暗十的性子。 能将情绪都表露出来才更好,平静反而才是有心事。 他不再逗贫嘴让对方生气,想了想看似闲聊的询问。 “我还以为你会把那小孩儿带走。” 果然暗十没再发脾气,只是冷冷的回应。 “我自己都没个身份,也没有那份好心。” 即便暗十说话冷漠的很,但当时最先情绪失控的是他,反应最大的也是他,北卫没有戳破对方心善的表现,默默琢磨话中的情绪。 “五殿下是好人,你若带上或许就有暗十三了。” 他以为暗十会发火,结果却没有,暗十捻着衣衫下摆眼神平静,声量也没什么情绪。 “你又怎知那小孩愿意为口饭吃,想成为个暗卫。” “谁也没问过。” 倏地,北卫盯着暗十垂落的视线好似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能想的清晰。 他见过那么多人,从一双眼睛就能看出许多人的想法,他也曾认为暗十很好懂。 此时却觉得探知暗十的想法很难,尽管暗十并不是个会掩藏情绪的人。 “小十,你为什么总是有股子拼命劲头。” “避重就轻不让自己受伤,不好吗?” 暗十捻在指尖的衣料滑落,他收起指节用指腹无意识搓了搓手心的厚茧,顺嘴怼了句。 “用你管。” 说完就将脸转向另一侧,有些走神。 第492章 北的身世 明显看出暗十并不想再交谈,北及时收敛了询问。 即便他再想知道暗十心里究竟在意的是什么。 也想用最温柔的方式,而不是硬生生的去掰开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疤。 总有那么一刻,他可以让暗十愿意将伤痕给自己看,可以让他亲自撒上那一捧伤药。 真正治愈它。 “我有点累,能不能靠你腿上。” 暗十瞬时没好气的瞪过来语气烦躁。 “你手脚又没受伤!累了躺地上!” “躺直了疼。” “……” 反正天色暗了,两人处在人群角落只有寥寥火光能照亮侧脸,北卫当真是借着暗十那些许的内疚得寸进尺。 也不等对方答应就扒着暗十的肩膀滑到了他腿上,没脸没皮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第601章 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了句。 “小十,我真喜欢你。” 暗十的眉头刚皱起来,躺他腿上的人就闭上了眼。 将那一直望着他的,被火光晃照的明明暗暗的,在黑夜都熠熠生辉的一双桃花眸子敛去了光芒。 也将浓烈的爱意瞬间藏的干净,只剩垂落的眉睫趋显乖顺,眼尾的泪痣就像染了墨,让暗十渐渐看花了眼走了神。 “你,你不准躺我腿上睡,叫别人看见像什么话!” 他说完就见到他笑了,即使没睁开眼都浮起了那么浓烈的妖娆。 这人,长得就像神话本子里走出来的,若让暗十任心思去猜测,好似染了看不见摸不着的那些灵气。 的确好看。 “你总笑什么?” “小十,我挺讨厌自己长这副模样。” “……” 暗十的诧异是显现在眼神里的,刚才他还在心里偷偷承认了这人确实长的好看,转眼北卫就说他厌烦自己这副尊容。 哪还会有人会嫌弃自己长得好看吗? “……为什么?” 他的睫毛抖动了下,又睁开了眼,那一刻仿佛是在黑夜里出现了丁点的星光,散发着柔和极美的颜色。 “好看没有用处,只会引来无妄之灾。” 就在这荒芜的地界,周围有那么多疲倦劳累无心倾听的人,北卫轻声坦然向暗十说了连东卫都不曾知道的话。 “我长的像我娘。” 暗十还认真听呢就发觉自己手指被攥住,抖了下想甩开,却被抻扯到了对方眼前贴上了鼻尖,明显感觉到了那不大平稳的呼吸。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没动。 任由北攥着他的手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低音量寥寥句句,像是蛰伏在草丛里的呓语。 “我娘长的好看,听说像下凡的仙女。” “她很温柔,对所有人都是一副笑模样。” 但北不记得她究竟长什么模样,待他记事起娘已不在,他自己也好似生来就是个人人唾弃的妖孽。 是妖孽余留下来的妖孽。 可他娘明明是个大家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自小就是被捧在手上的明珠。 只因为样貌出众,觊觎的人太多。 已经定下婚事的夫婿心内不安,哄着骗着让一个不知人事的姑娘失了身。 或许命运给了前半生太多的坦途,明明她也只是交付于自己即将成婚的夫婿。 却因身怀有孕被府里曾日日受她恩惠的下人传扬出去。 宣扬的人尽皆知。 大小姐未成婚有了身孕,那些觊觎的眼睛全都变成了怨毒的钩子,一言一语抹黑着姑娘家的德行。 坊间传闻汹涌的称鸢小姐是个惑人的妖精,披着勾引人的妖精皮囊处处留情。 肚子里怀的不知是谁的种。 那矢志不渝海誓山盟也即将成婚的夫婿,在她一个弱女子顶着流言蜚语的时候不仅一声不吭。 甚至迫于妖孽之言否认了是孩子的父亲。 将自己脱身干干净净,任由那些恶毒的揣测将姑娘淹没。 鸢小姐面对未婚夫婿的冷血没有吵闹,只是最后笑了笑将难堪关在了一扇窄窄院门内。 整年未出,闷在恶言相向的墙内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变大。 日日对着自己的孩子笑一笑。 暗十诧然的看着北卫再次对自己撑起了一抹笑。 当刻就觉得心里有些发堵,甚至都没意识过来他的手指已经用力攥紧。 反将对方的手攥在手心里。 北卫察觉到了笑的就更开心了些。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了那么长的时日生下了我,生下了一个跟她一样像妖孽的人。” “甚至连泪痣都没有不同,不过,我不是个姑娘。” “暗十啊,所以我才没被沉了潭。” 暗十终于皱着眉头反应过来自己攥着对方的手,手心已经攥出了汗,迅速撒手掩饰般的在衣襟上来回蹭。 “但是我长的像我娘,所以他们都说我身上也有妖气。” “是殃民的祸害。” 北起身凑在身旁看着暗十。 “小十,是不是我生这副样貌,也让你有些厌烦。” “可我也没法子选择自己生成个什么模样,也不明白我娘为什么非要生下一个没爹的孩子。” 被北卫那认真的眼神看着,暗十有些慌张,他沉了沉心里的揪扯反驳道。 “你娘给了你命你就得珍惜,长什么模样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北卫的眼角弯了弯,噗嗤一下子在暗十耳边乐出了声,那仅有的忧伤劲儿都散的一干二净。 就好像方才讲了个别人的故事,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好脾气模样。 “所以这世上大概只有当娘的人,才会真正不在乎自己孩子生什么模样,是好是坏。” “是吧小十。” 暗十面对北卫近在眼前的那张脸,避重就轻的应了句。 “你娘很好。” “你跟我说这些,难不成是怕自己动手天打雷劈,让我去给你宰了负心汉报仇?” 再次被暗十这种没头没尾的猜测给逗笑,北卫摇摇头。 “那倒不必了。” “全都死光了,一个没剩。” 当刻暗十的眼神就变的有些悚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那人畜无害的笑模样。 第602章 “你杀……” 好在对方及时打断了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猜测。 “想什么呢,没有。” 即使在笑着,北卫也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所谓的吐出两字。 “报应。” 而这所谓的报应,北不想再跟暗十多提,转而岔开了话题打趣道。 “我连家里人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回应回应我……” 其实北的意图还是想趁机占占便宜,却不想暗十误会了他的意思。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别扭的将头撇了过去。 “我娘不要我了。” 第493章 初吻 冷不丁气氛就冷了下去,北看着暗十转过去的侧脸,嘴角好似都在下撇似的。 有点懵。 “暗十。” 暗十烦躁的转回头想发火,猝不及防脖子后头覆上了一只温热带着汗意的手,继而眼前一黑。 嘴角边就有湿润舐过。 柔软的触感贴在了他的唇上轻碾,还有热烈的烫人的呼吸,吓得暗十连躲带蹬最后扬起了巴掌。 可他知道这人绝对还是连躲都不躲,那巴掌犹豫半天还是放了下去。 只能甩开北卫的手,仓惶蹭躲出一大截,脸上火辣辣在黑夜里都能看出红的明显。 有了点畏畏缩缩的惊吓样子。 北抿了抿嘴,看着暗十慌张扫视周围,不敢发火生怕被别人发现,憋着都不敢喘气的别扭样子。 在对方目光落回来的时候,笑着用口型说道。 “真喜欢你。” 暗十连蹭带挪手上沾了一层土,和着手心紧张出来的汗黏腻的很。 此时周围人部分已经昏昏欲睡,他不敢站起来走动引起别人的注意。 生怕被谁看出什么不对劲,只能缩了缩脚蜷在了离北卫两步外,眼神闪躲到了别处。 但是明明夜色渐深,闷热的温度已经随着日落消匿,他脸上的灼灼却迟迟残留总也平复不下去。 以至于等到所有人都寻了地方休憩,暗十还像临阵对敌一样紧绷着精神,天快亮了才迷糊了阵。 思绪刚一混沌还又做了个梦。 梦见有人牵着他的手,轻轻展开了他的手指,仔细将手心攥着的泥土擦拭干净了。 细微的触感滑过牵动着末梢反应,让他抖了抖指尖,却没把手缩回来。 他有点留恋那份温度,就像幼时也曾被照顾过的感受。 后来那丝温度就靠近了,在他面前停顿了片刻好像是在看他。 最后脸颊上传来了同样温软的碰触,将暗十惊的瞬间从梦中惊醒。 条件反射似的后躲了下,满眼戒备的看了看周围。 只有他自己还蜷缩在角落,身边并没有别人。 天色已经有了破晓的些微光芒,不断有人从睡梦中醒来继续忙碌,暗十有点犯懵的看着人影从四周经过。 又将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正看见北卫好好的待在原本的地方,朝自己弯着眼角笑了笑。 这下子暗十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吓得中了病。 连做梦都是这人阴魂不散,立马起身一言不发的能有多远躲多远。 现在干旱,水源不好寻。 暗十想着凑合凑合用布料将昨晚手上蹭的土擦一擦,抻出布料展开手却发现自己手心干净的很,跟洗了似的。 他冷不丁意识过来猛的转头去看北卫。 北卫提着个水壶晃荡了晃荡,也没看过来。 这种是又不是的猜测让暗十脸唰一下又红了。 整个人坐立难安,闷头想着去找点事干岔开思绪,恰好看见暗十一偷偷在暗七的肩膀后头挨了挨。 然后心满意足的奔去了车队后头,暗十犹豫了一瞬也跟了过去。 凑到暗十一身边,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做贼似的问的前言不搭后语。 “十一。” “你……你有……” 暗十一看他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什么意思,琢磨着就抢过了话。 “你饿了?” 然后抿着嘴想了想,用跟暗十同样的小声悄摸摸告了密。 “哥我告诉你,暗九那儿有好吃的点心,他偷偷给我了。” 暗十:…… “你跟他要,他也会给你。” …… 他就得预料到跟暗十一说话不能拐弯抹角。 但是这问题他也没法直白问出来,多臊得慌。 面对暗十一不掺杂任何多余心思的眼神,暗十堵了半天气才换了一种问法。 “我说的是……那个,暗七平时会碰你嘴……吗?” 暗十一瞪着大眼瞅着他,压根听不懂什么意思。 “什么碰嘴,拿什么碰嘴。” 暗十:…… “嘴碰嘴。” 俩人面对面互相瞪了半天,暗十一终于听懂了,但是就那么茫然无辜的那种眼神看着暗十,突然缩了缩脖子。 “……哥哥不让说。” 暗十:……? “哥哥说了,这种事不准再讲给别人听。” 暗十:…… “我不敢不听,我怕哥哥生气,要不你直接去问哥哥吧。” 暗十:…… 说什么废话他怎么可能去问暗七!这话他怎么厚着脸皮去问暗七! 十一也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暗十不能直接去问暗七,不问就不问吧还那种难看的脸色,好像又要打人似的,小声嘟囔了句。 第603章 “问暗九也行。” 暗十挪开脚步朝萧争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重重呼了口气心说还不如直接放弃,问他是绝不可能去问他。 萧争自然不知道他大兄弟这会儿对他的没多少信任,也只不过休息了不到三个时辰而已。 此时已经跟着蓝慕瑾开始部署夜里商定的分派。 官员也从昨夜就派人去通知铁骑军,安排下去大概天亮以后朝着辖地进发,将粮食尽量亲自分发给各地的灾民手中。 接下来暂无期限的日夜要熬,已经趋显疲惫的侍卫军只能护送着冗长的车队粮食,一路缓慢的按照路线进发。 期间自然还是会遇到暴乱,没多久萧争直接就让数人站在粮车上。 手里攥着故意不擦干净似乎是沾了血迹的长刀。 震慑效果出奇的好。 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停留上一两日,将分出来的粮食按照当地领头人的报备人数均分。 之后也并不将粮食交到村长组长的手上,以防有克扣分配不均或者贪污的发生,而是五皇子亲自带领众人。 一份一份的派发粮食。 领完粮食的,都提着粮食在边上整齐排列不准离开,直至所有人都领过才能回家。 秩序全靠铁骑军镇压,完全避免了冒名重领的发生。 派发粮食之后,还要尽量让当地官府去购买调配防治虫害的药物,带领教会百姓用简易的办法在荒芜的农田里施药。 避免来年即使雨季来临,也再耽误收成。 过于繁琐和负重的任务让每个一路走来的人都疲累到快喘不过气,然而那路程也只过半。 第494章 暗十的身世 多数时候他们都来不及再做什么准备,将一整日的劳累撑到天黑。 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基本就地倒下就不再想爬起来,连日下去已经养成了风餐露宿的习惯。 也没有心思在意身上灰尘是否又多了些。 夕阳又落下了地平线,萧争席地而坐,懒懒散散的靠在蓝慕瑾的肩膀上。 快滑下去的时候又被揽回了怀里,贴着对方领口嗤嗤乐。 “蓝慕瑾。” 他盯着落日下去的仅剩的些微余晖,像是一层浅淡的金线铺在了目所能及范围内。 给那些处处可见累到东倒西歪的人身上盖了一层薄被。 好像连秋阳都在说,累了就歇歇吧。 “好像回去了。” 萧争说,这副景象就跟在做梦一样,好似眼前就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大屏幕,里面演绎着他曾见过的那些。 冲进火场带着滚烫而归的消防员。 地震之后在废墟中挽回生命的军人。 洪涝里冒雨救人的每个影子。 都与如今这幅画面重叠了,这些影子随地躺在任何地方,他们生而平凡,他们脊梁挺拔。 唯有在灾难结束时,才能回归自己,重新了变成大地的孩子。 每个人都躺在还带着日光留存着温热的土层上,或是已经闭上眼睛半梦半醒,或是随手揪个草叶在口齿间汲取点点湿润。 暗十默然盯着从浅变深的天空,一言不发好似在等待出现夜晚之前第一颗星星。 也好似是在走神想着什么心事。 毫无所觉身边靠近过来的人,也在这么多互相搀扶的疲累中,不再对谁存有防备。 他知道身边挨过来的是谁,却也不言不语,直到北卫抬手塞他嘴里个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的想呸出去,因为先前看见对方骗东卫塞了个石子,惹的东卫当场发了火,差不点将拉粮食的车都拆了来打人。 当时那个场面,暗八看懵了的眼神,还有东卫反应过来掉狼窟里惊悚的那种表情。 暗十实在是印象深刻。 但他舌尖顶到一半,发现表层是软的,吐出去之前尝到了股子酸味。 莫名其妙的看着北卫抬手又捻了另一颗送到了他嘴边,是一颗已经熟透了的野酸枣。 “路上摘的,这种树不怕旱。” 对方就那么举着,指尖距离他的唇边几乎没有距离,那没有指甲盖大的酸枣轻轻碰触,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拒绝。 暗十都快数不清他们已经距离开皇城过了多少天,早晚的温差越来越明显,他们也在这滴雨未落的时日里恍若转瞬。 却又在嘴里绽开酸甜时才蓦然发觉,已经仿佛很久都实在食不知味,匆匆果腹。 这一丝渺小的味觉好像滋润了干涸,缓缓让他口舌生津,有了丁点喜悦的满足。 “你摘了多少,分给别人尝尝。” 北卫顺手从怀里一掏,自衣领中掏出了一小把,打算捻着一粒一粒的朝对方嘴里喂。 “很多,这是给你留的。” 酸枣枝杈就是一丛丛无处下手的荆棘,枝干处处都长着尖刺,暗十盯着他递到眼前的手。 从对方手背上看见了几不可察的一些小伤口。 他说摘了很多。 其实北卫的肤色偏白,像他那张雌雄莫辨的容貌一样,他的手看着也是十分细致的样子,确实像是蕴含了很多灵气。 当初对方主动提及了关于身世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暗十犹豫了很久,在此时突然想通了。 若是不能在合适的时候提起过去,大概往后也要永远埋藏在深处提不起来了。 第604章 “长得好看没有错。” “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早在之前你都不定能活到现在。” 暗十说的是他乍然被北卫摘下面具惊吓到,没能下的去手的事,继而他的手指收紧,显出了些沉默。 北就守在身旁没搭腔,看着暗十似乎又考虑了阵,动了动唇小声说道。 “我爹就是裹了块草席,胡乱埋在了野地里。” 其实暗十能想通灾民一切从简的做法,却怎么也想不通。 他爹明明曾是远近闻名的镖师,一身武艺一身的胆量,更是收留了那么多空有抱负却无处施展的人。 成了十里八乡提起来都竖大拇指的人。 为富人送镖收入大半都接济了乡里,为穷人帮衬分文不取。 还在送镖的路途中,收留了一个又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好好的镖局却拉扯了那么多举目无亲的娃娃,让人调笑他是将好儿郎全部都占下了。 要全部培养成最好的帮手。 对此他爹也是一笑了之,没有澄清什么,反而是那些孩子个个都懂事有出息。 自小自觉习武,身强力壮,个头还没长高能耐每天都长。 不像暗十,生来就长的纤瘦孱弱,没继承他爹半点英雄汉子的模样。 整日蔫蔫的像个经不住风吹的女娃娃,所有人都以为大镖师大概生的是个闺女。 还整日说着是不是女婿要从捡来的徒弟里挑一个。 暗十怕打架,他觉得那棍棒砸在身上太疼,即使他爹言辞厉色斥责也没有半分长进。 “是我没出息,不怪我娘。” 这些日子他反复琢磨着北卫母亲的凄楚,逐渐从心里劝慰自己,他将所有的原因都怪到了自己身上。 “后来我爹突然被扣上了罪名,拉去入狱将近一年。” “我娘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想将我爹救出来。” “还是在城门前问了斩,那天,所有曾受我爹接济的乡亲都目睹了。” “只有我,胆子小,没见到我爹最后一面。” 但是暗十不敢看,他不敢看自己父亲血溅当场的场面。 重罪之人按律不得入殓,也不准办丧。 只能用一张草席将尸体收起来,偷偷埋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镖师死了,人走楼空,当初我爹聚集起来的人都还要过活,不能在当地顶着罪人的名头,只能各自散去另寻生计。” 可是那些人带不走大镖师收留的孩子。 只有良善之人挑选了最中意,习武最出挑的带走了。 余下寥寥几个跟着罪人之妻艰难过活。 “我娘养不起好几个孩子,她只是个妇人,但孩子都是我爹收留的,她不想让我爹死不瞑目。” “后来实在不能吃的饱。” “她就将我送人了。” 第495章 再抱一会儿 北卫守在身边没敢应声。 此时明了大概让暗十永远都无法放下的执念,就是他本以为自己没有爹了,还有娘。 可是,他娘舍来舍去每个都狠不下心,却最先将他送了出去。 其实他娘是给四处寻摸找了个最好的人家,那户人家还算有几分家底,家中只有一个小姐看来是想招个上门女婿。 为了知根知底,便打算自小就买进来到眼下看着。 自家长大的人品不会染上太坏的习性。 奈何人家是看上了暗十浓眉大眼长的漂亮。 留到家里却嫌弃他胆子小不能挑事,像个姑娘似的没有男子汉该有的心性。 人家想要的是半个儿子,而不是与府中小姐性子一般无二的姑娘。 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嫌弃,最后给了几个银钱打发出了去。 暗十年岁还小,他拿着点碎银子站大街上不知该去哪。 在他心里觉得他娘也是嫌弃他孱弱没有力气,没有那些个哥哥力气大胆子大。 他娘不想要他了。 所以他挣扎许久,没有回去。 手上的碎银子也被流浪的叫花子抢了,他自己也成了缩在墙角四处流浪却什么也不会的小乞丐。 日日吃不上一口剩饭,也经常被欺负被拳打脚踢。 那时候暗十突然意会过来,为什么爹一定要他习武强身,让他多吃苦多负累。 因为这世上能依靠的永远都不能是别人,只有力气功夫都在自己身上,才能叫人不敢欺负,才能是个有用的人。 “打架打不过,我就只能拼命。” “只有狠到别人都怕你,才能抢下一席之地。” 无依无靠的日子或许他们都尝过,暗十逐渐从那些冰冷和孤独中蜕变成了另一种人。 一个像他爹一样,有一身使不完的蛮力,有了以强制强的胆量和脾气。 “……可是我爹,他又是怎么被人欺负了呢。” 黑夜降临像是在两人之间覆盖了一层黑暗,使得气氛压抑又寂静。 北卫微蹙眉头又松了松,伸手就朝暗十身上摸索。 “你干什么!” 暗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手动手吓的像个炸了毛的猫,瞪着眼气呼呼的即将发火。 北卫笑的可是没心没肺,毫无所觉解释道。 “我想瞧瞧你被揍了哪,有没有我被揍的多。” 暗十:……?? “你有病吧!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当初还没现在一半高,有伤现在也早就好全了!” 第605章 但是暗十吼完了又细细琢磨出他刚才说的话,也能理解北卫顶着个无父无母的荒诞名头,定然也是没少受苦。 便眼睁睁的看着北卫攥着自己的手,一点不要脸的顺着衣领塞进了对方衣领里,顺着里以掏进去。 暗十切实感受到了对方胸口皮肤的温度。 “你你你——有病——你拿我手摸哪你个混账东西——!” 这辈子活这么大他也没见过这种人,动手动脚大庭广众还要不要点脸! 他卯劲朝后扯也没扯出来,每次他引以为傲的力气在北卫面前都好像徒劳。 缩起指尖在对方胸口触碰到一处明显起伏,好像是道疤痕。 北卫攥着他的收起指节的手贴着胸膛来回蹭了蹭。 “我还没好呢。” 刚才一嗓子恍似惊吓到了别人,暗十朝四周环顾了一圈。 发现可能是别人也习惯了近些日子他这个说起就起的脾气,没人凑过来。 “……是什么伤。” 问完发现北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有了种惑人的妖冶,随后他就被扯着领子一把薅了过去。 贴到近前对方扯开领口露出一大片皮肤。 “你——!” 那白皙的胸膛上有一道在暗夜几乎看不清的光线下,也依旧能分辨出的一道骇人疤痕。 疤痕很长,几乎贯穿了一半胸口,莹白的皮肤上凭空就生出了一种诡异可怖感,暗十低了低视线想仔细看看是什么兵刃造成的。 猝不及防就被突然搂进怀里,脑门都撞到了胸骨上。 温热的胸膛触感和心跳声烫到了暗十的情绪,他在地上蹬了几脚想要挣脱,被箍的紧挣脱不开,卯劲俩人就摔到了一起。 打架似的在地上扭蹭,抡起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北卫身上。 “撒手!” 挣扎的动静引的周围人都借着还没燃起的火堆看过去。 只能分的清俩人连滚带爬连踢带打……都滚到一块去了。 正在萧争边上架火堆的暗八瞬时起身要过去看看,被懵了一瞬的萧争一把薅了回来,扯着嗓门呵斥道。 “你们俩!吃饱了撑得不许打架!” 挣扎的俩人倏地安静了,暗十紧张兮兮的根本不敢动,只能揪扯着北卫的袖子无声匀气。 反倒是北卫乐的都发抖。 见暗十那双眼睛愤怒瞪自己,抿住唇憋了一会儿,小声解释了句。 “自然是要杀了妖孽留下的痕迹。” “……你先撒手。” “再抱一会儿。” “……滚!” 远远观望了好一阵,暗八皱眉是真想过去看看,奈何萧争扯着他不撒手,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拽着他到处找。 “欸我有点心,分你分你。” 暗八的视线看着远处那俩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才收回担忧对萧争回应道。 “我吃过了。” 这下轮到萧争懵圈了,对“我吃过了”这四个字仔细咂摸了阵。 突然琢磨过了味儿,扭头看向在另一处燃火堆的东卫。 当初出府时,蓝慕瑾是记挂着给他带了点心的。 不过时日长了,垫肚子随便塞一口一口的,也就吃完了。 后来那俩人不知道从哪又掏来了两包给了他,说是蓝长忆吩咐给他带的。 对于蓝长忆能有这种细致的心思,萧争简直感到受宠若惊,这两包点心也就跟宝贝似的他自己都舍不得吃了。 只是偶尔会塞蓝慕瑾嘴里,然后说,不好吃。 看来,他东哥可不只给他带了,还夹带着私情呢。 还挺有心。 让东卫那个性子耍点小心思那简直是高看了他,压根他那脑子里除了冲动就没有心眼。 点心是南卫给放的,这么长的赶路他是一口都没吃。 某一日见暗八忙的身上都浸了汗,就趁没人掏了一块递到跟前。 暗八平时根本不吃点心,何况这是来赈灾,粮食都少哪来的点心。 东撒了个谎。 “主子给的,每人都有……省的体力不支。” 第496章 让菩萨送个小孩 暗八居然信了。 直到现在他都以为每个人都是吃过的。 压根不知道自己受了好几次特殊待遇,尤其这会儿见萧争也要给自己塞点心,心觉这东西本来就稀少。 便直接拒绝了,还留了句好心劝告。 “你自己留着吃吧,能有多少,别到犄角旮旯分了。” 萧争:……好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连白菜根都要给老子刨干净是吧! “突然想暗十二了。” 蓝慕瑾转眸朝他看过去,满脸的疑问那副无辜模样都差点给萧争逗笑,赶紧又补了半句。 “暗十二聪明啊,肯定不会被人给忽悠走。” 蓝慕瑾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实际上暗十二确实心思要灵透许多。 光那自小为了在高墙大院苟活养出来的心眼都比别人多一番。 他们都出府那么久的时日,府里交到十二的手上,还是能让人安心。 皇城内除了来往进出城的车辆和官兵,看起来也还算平静,朝臣都在帝王眼皮子底下严于律己。 不囤粮也严禁铺张浪费,就连城里平时最热闹的正街大酒楼,都显出了明显的萧条。 官员带头,连衙役带百姓,只要银钱上还有富裕的就总还是得捐赠一些,供给去赈灾。 第606章 几个皇子也基本都已经出城前往辖地,也唯有六皇子还在宫中日日诵经祈福。 各皇子府无主,暗十二看守府邸也并没遇上什么麻烦,采买生计有老管家看顾,他带着府中余下的侍卫军将安危守好。 偶尔闲时,也会到西院看看小孩儿。 小孩儿在窗边写字他就在角落默默看着,小孩儿玩耍时才会现身陪伴陪伴。 卿欢每日晨间都会练一些基本功,这是遣月心里觉得还是有几分功夫傍身,将来也不会受了欺负。 对学功夫这件事卿欢是很愿意的,她很想有更多本领,能变得很厉害也能保护自己身边重要的人。 “十二哥哥,等我学会了能不能跟你一样厉害?” 暗十二看着个子才那么小小一个的小孩儿,像模像样的端着架势,这么多天胳膊腿都在撑的抖,也没有喊半句累。 也慢慢平复了心里那点心疼。 如果当初不是他将晚晴保护的太好,没有面对危险时任何抵抗的能力。 遣月是个女子,她更明白作为一个女子有多弱势,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现在所受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是为了往后有更多的平坦。 “好好坚持,往后卿欢肯定比我要厉害许多,到时候哥哥受了欺负要寻你来撑腰。” 比起一些“你做的很好”“累了就歇一歇”之类的关心或者鼓励。 这种从始至终都满是信任和依赖的言语更能让卿欢开心。 同时暗十二的态度也让遣月踏实了许多,他本以为照几人对卿欢的偏爱,会舍不得小姑娘受苦。 而从发现卿欢习武开始,暗十二也没说过任何一句反对,只有默认和支持。 这府里的所有人,都是坦荡真诚的样子。 让她仿若回到了当初最单纯的日子,那些才过去没多久的阴暗,在短短的时日里好像慢慢愈合了,恍如隔世。 没有冷眼相对,没有惧到心底的惩罚。 萧争会领着小孩儿疯跑,老管家会给孩子带街上好玩的物件,甚至买糖葫芦的时候买的都是双份,在她推拒的时候说。 “我这般年岁,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孩子。” 白先生解了她身上的毒性,并重新调配了祛疤的药膏。 让卿欢每日都会故技重施,惊喜的重复说她的伤疤几乎都快全好啦,只为了让她笑一笑。 身上的,心里的,都平复了。 今日要撑的基本功已经到了时辰,遣月给小孩儿擦了擦汗,卿欢追了阵兔子,头发就变得有些散乱。 暗十二顺手熟练的将发丝重新拢好,扎了个好看的小辫子。 “十二哥哥和遣月姐姐都会扎好看的头发。” 卿欢抓着暗十二的手,掰着指头一个一个仔细看,又伸着胳膊去捞遣月的手,抻到一处比了比。 两人的手指都很长,但又明显不一样。 暗十二的手心有明显的茧和繁乱的手纹,好像涵盖了复杂的前半生。 卿欢看不出有什么相同之处,干脆俩手一推合一块比。 两人手心贴到一处的当刻遣月的笑容倏地就变成了惊吓,嗖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吓的小孩儿一激灵。 “姐姐,十二哥哥手心有刺,扎到你了?” 相比之下暗十二倒是没什么反应,被小孩懵懵然一问,看着对方像见了鬼似的畏畏缩缩表现,嗤嗤乐出了声。 “你躲什么?” …… 这人怎么还问出来了?! 为什么躲他自己不知道吗? 遣月无语了片刻没回应,把卿欢拉到跟前沉吟一瞬解释道。 “卿欢,男女有别,姐姐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像你这个年岁随便碰别人手,等你长大一些,也不能任由别人随便牵你手,更不能抱你。” “知道吗?” …… 小孩儿显得很茫然,显然对于自己将来要跟别人拉开距离有些恐慌,不可置信的追问。 “抱十二哥哥也不行吗?” “不行!” 暗十二:……? 好好好一个五岁的小孩儿就开始灌输男女大防了,这是救回了个划开鸿沟的仇人。 然而小孩儿还沉浸在自己往后很快不能跟十二哥哥拉手,不能让七哥哥抱,不能搂九哥哥的大腿的震惊中。 蓦然在练功都没想哭的这么些日子里。 这会儿忽然想哭了。 红着眼圈想了想,语出惊人。 “为什么大人不能抱,是因为会大肚子有小孩儿吗?” 遣月:……!!! 暗十二:…… “爷爷带我跟大川叔叔去过刘叔叔家里,刘婶婶大肚子了很久,生了个小娃娃。” “哥哥拉着我问婶婶那小娃娃是从哪来的,大川叔叔打了哥哥一顿,然后跟我说是叔叔抱了抱婶婶,然后菩萨欢喜就给送一个小孩儿。” 这种说法……倒也合理。 遣月犹疑了一瞬还是点点头,想着现在孩子还小,当真就当真往后总有时日再解释。 猝不及防卿欢就歪头给了个建议。 “那你俩抱一抱,让菩萨也送个小孩儿不行吗?” 第497章 我不想 卿欢又去牵遣月的手,令她下意识躲出去好几步,口不择言拒绝道。 “要什么小孩儿不要!我有卿欢就好,卿欢不就是小孩儿。” 第607章 卿欢对她的抵触理解不了半点,嘟囔着说。 “我想要一个小孩儿,哥哥被大川叔叔扣住都不很常过来,我想要个小孩儿跟我玩儿。” 暗十二被这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话逗的实在想笑,绷不住蹲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脸。 任由遣月站在那儿话都说不上来。 他也不帮忙解释解释,还看热闹! “你笑什么笑!” “有什么好笑的?” 反正他就是捂着脸抖着肩膀也不应声,最后直接坐在了地上,手撑在膝盖上都乐出了声。 跟个街头无赖似的爱咋咋地的德行,叫遣月越看越生气,这人怎么这样还故意笑出来让人难堪。 不过反而将卿欢的注意力成功吸引了回去,扯着他手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哥哥你怎么坐地上,地上多脏啊。” 好不容易抻了起来,又反过来锲而不舍的问暗十二。 “十二哥哥,你不想要个小孩儿吗?” “你可以和遣月姐姐要一个呀?” 暗十二“我不想。” 遣月:……? 这就?这就完了?这个难解释的问题就这么潦草的结束了? 当然没有。 小孩儿的本性就是刨根问底,暗十二说不想,卿欢就疑惑的不行,追着不停的问。 “为什么?哥哥小孩儿不好玩儿吗?” “有个小孩儿就有人跟你叫爹啦!你不想当爹吗?” 就在遣月眼睁睁的注视下,暗十二再次干脆利落的否认了。 “我不想。” …… 接下来他竟然完全没有搪塞,而是拉着小孩的手认认真真的讲了原因。 暗十二首先点了点卿欢肚子前头的衣裳。 “你看,一个小孩儿要在娘的肚子里,将娘亲的肚子撑的很大很大。” “你让遣月姐姐生一个小孩儿,那她那么细的腰可就撑的弯不下了,皮肤上也会重新出现痕迹。” “等肚子很大很大的时候,要生下来。” “可是,她有可能生的下来,也有可能生不下来。” 面对卿欢略显紧张惊悚的眼神,暗十二笑了笑。 没有理会遣月瞪着眼想要阻止他,怕他再说出一些让小孩儿害怕的言语。 “生孩子太疼了,卿欢。” “如果生不下来,娃娃没有,娘亲也没有了。” 就像他娘一样,撕心裂肺忍了那么整整一夜,撑着最后一口气为了生下孩子。 如果暗十二没有劈开门栓,没有打开那扇房门,那他将见不到他娘的最后一面。 也不会亲手将生来就是苦命的妹妹接来这个世间。 生来做什么呢,只是来受苦罢了。 “你还想要遣月姐姐冒着生命危险,生一个小孩儿吗?” 卿欢撇了撇嘴,突然就懂了,摇摇头不再执着。 “不要了,我还是要遣月姐姐陪着我。” “那哥哥,我还是小孩儿呢我还能抱你。” 说完卿欢撇着嘴就拱进了十二怀里,贴着他领口偷偷掉眼泪,她说。 “我会好好学写字,也会好好练功,长大了就能保护你们。” “那,九哥哥不会生小孩儿吧?” 暗十二:……。 遣月:……?! 要是暗十二当时没澄清萧争不会生孩子这个事儿。 恐怕卿欢就得计划着往后怎么阻止五殿下抱他的打算。 可蓝慕瑾两人已经很久的时日都被疲累和操劳指使,也很久没有好好相拥到一起哪怕片刻。 将一份份粮食分发到每个地方,很多时候肩背酸疼到抬不起来,第二日也仍然在破晓之前醒来尽快赶往下一个地方。 虽然繁复,又疲劳。 但能让每个受灾的地方从忐忑恢复到安心,能抚慰一切辛苦。 这是暗七已经数不清第多少天,看着百姓提着小小的粮食袋子如获至宝,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被照顾的踏实和喜悦。 他那惶惶不安的恐慌担忧,都在这一张张脸上得到最大的释怀。 如果当初也有心怀大义的五殿下,那十几年前的灾荒可能就不会演变的那么惨淡。 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饿死在求生的路上。 无数人漫无目的迈着沉重的脚步寻找生机,却也并未等来期盼中的施以援手。 像他的父,他的母,他的胞弟。 像不能再坚持下去的所有人,倒在途中荒草地里,化作万念俱灰的一捧黄土。 “哥哥,你在想什么?” 暗七回眸看向暗十一追寻自己情绪的眸子,笑了笑又望向伫立在灾民面前脊背挺拔的皇子,轻轻柔和回应道。 “上天待我不薄,让我注定没有跟错人。” 这安然度过的灾难,这能让每人心里都安然的身影,一路走来就像一颗扎根的种子。 深种在百姓心里,发了芽。 五皇子是最牵挂百姓的皇子,是太多人都亲眼见过面貌的恩人。 百姓领完了粮食,铁骑军放开了管制,却还是久久徘徊在街头巷尾,远远朝着观望过来。 似乎是想深深牢记这个如同天神降临,带来救命生机的五殿下。 一天的派粮结束,所有人撑着的疲惫再次有了松缓的期盼。 暗八靠在车栏边,出神的望着那三三两两一群群默默驻足的村民。 第608章 咽了咽喉间的苦涩,沉默不言却又想多看几眼。 就仿若那些停留在墙边角落的影子,都是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些人。 是他熟识淳朴善良的乡邻。 那是个多好的地方,藏于山间躲于世外,没有掺杂外头太多的世俗,只有处处可见的良善。 互不相熟的人见面也是热烈灿然的笑脸,待每个孩童都像是照顾自己的孩子。 若是碰见,招招手就可迈进任何一个家门填个温饱,也可以随处安眠。 夕阳已经落下去许久,天黑了。 那些人影也陆陆续续离去,只余留派粮的侍卫军还在做着收尾忙碌。 暗八依旧盯着空空荡荡的街头,一眼望去尽头是冰冷的黑暗。 一阵入秋的风吹拂至耳际,蓦然让他感到无尽的寒冷。 阵阵难以抑制的愧疚侵袭了情绪,东卫默默盯着了暗八很久,没有从那走神的目光中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那汪沉寂没有任何波动的漆黑眸底。 有了一丝叫做“痛苦”的涟漪。 第498章 暗八的身世 东卫顺着暗八的视线也望向了街头方向。 看着那空无一人已经趋向黑暗的地方,同样浮起了阵难过。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事藏在暗八的心里,让他丢失了自己本来该有的情绪,沉默面对这个世间呢。 将车马收拾妥当之后,队伍仍然是远离了村落到了野外,只是为了生火时避免造成意外。 同时也与百姓拉开距离,让他们心安理得的不再靠近过来,奉上本就不多的所有。 有时候是几个已经搁置许久的瓜果,有时候是一碗粘稠的热汤。 但那些看起来并不稀少的东西,如今却是可以用来捱过一天又一天的口粮。 火堆升起之后,众人依旧是潦草的在火边烤了烤冷硬的干粮。 而后便不再活动各自寻找地方尽快休息,除了换岗的侍卫军看守,整个野外人群里也寂静下来。 这已经是暗八第无数次感受到旁侧灼烈的目光,每次都是安静的看着,也不敢靠太近,也不敢出声搭话。 他转过视线看向东卫,果然又见到对方下意识的怔了一下。 才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摊手露出一块好看的点心。 “吃甜的,能心情好。” 暗八垂眸看了那块点心一会儿,没有接,直接戳破了对方的小心思。 “我已经观察了好几日,别人手里根本就没有发过什么点心。” 东卫缩了缩手指,早就料到自己那点拙劣的谎言根本瞒不过谁,暗八近来也是被忙碌分去了心思,没有过多计较。 不然只要稍许想一想,都不可能戳不透他这点小心思。 “……我出城时从府里带来的,想留着给你。” 暗八不是暗十,他能从那毫不掩饰的表现和眼神里看出对方的心意,东卫的想法已经过于直白。 就是想偷偷的对你好。 又生怕你嫌我烦。 对方的喜欢就像一块从火堆里捞出来的滚烫岩石,温度还没到近前就烘灼到刺疼。 让暗八不敢伸手去接,也不想去碰。 “你又何必对我好,我不值得。” 霎时东卫带着怯意的眼神就气愤起来,凑到近前第一次绷不住对暗八发了脾气。 “什么不值得!你有什么不值得!” “你若实在讨厌我,那你不用搭理我往后也不用看我一眼,凑过来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也不用回应。” “如果你觉得烦,那我……我尽量离你远些。” 或许对方的拒绝让东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可他喉结吞咽了几下还是小声重复道。 “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最值得。” 暗八头回在东卫的眼里看见难过,是清晰到黑暗都掩盖不住的泛着红,有种让他不忍心沉默的可怜。 压抑深藏的记忆汹涌翻腾,那是挖进他心口永远也愈合不了的疤。 可为了能让对方不觉得自己是厌烦,他忍痛轻轻揭露了一点点。 “我是个罪人,所以不值得。” 东卫的眼神懵然又透彻,让暗八更觉得,自己属实不该将别人也拖入深渊。 “你跟我不一样,你很好。” 你热烈明朗到像个挥洒温度的太阳,走到哪都能随时毫无负担的笑出来,还有个同胞弟弟陪伴在世间。 他不一样,他不仅无亲无故,还是他亲手让自己的亲人送了命。 那些待他慈爱友善的邻里,那些打心底里全是良善的人们。 本该远离闹市安稳的生活在山里林间,强身健体,打猎种田。 整个村落的人都姓叶,祖上是守着家门前那两座大山的守山人。 守山的叶姓人鲜少出山,只守着那一片林间小地过的安稳。 外有传说叶姓祖传武艺高深,那平凡村落里的每个人都生而不凡,身怀武艺个个都是世外高人。 传说有些虚假,却也不完全荒唐。 藏在山里的小村落确实人人习武,也的确是祖上传下来。 却不过只是晨间众人强身健体的方式,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出神入化。 质朴的人们生来良善,也传承着友好和睦。 孩童天真无虑,暗八曾经也是个爱笑的孩童,也是整个村落里,最出名最爱说话的小孩。 第609章 因为他自来爱搭话,人们调笑让他爹娘给他取名叫“叶谈”。 十几年了,什么他都可以忘记,却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这时时都提醒自己是罪人的名字。 “祸从口出。” 他多想也轻松的对东卫笑一笑,可暗八怎么能笑的出来呢? 他的肩上背了那么条无辜的性命,压的喘也喘不过气。 一群年幼的孩子顽皮跑出林子,想看看外头究竟有什么。 可那片林子很大,都快走到了天黑还没完全走到头,他没能看见外面的景象,却欣喜的看见了从外面来的人。 很多人,别的小孩胆小扭头就钻进了林子里往回跑。 只有最不怕生的叶谈,好奇的留在原地跟生人接了话。 对方问了他的名字,也向他打听了山里是不是有个叶村。 那是让他悔恨终身的一番对话。 是他将那群人带回了山里,主动给他们指引了方向。 那个夜晚厮杀一片。 他眼睁睁的看着本该安眠静谧下去的村落拼杀不绝,冲出来寻到他的父亲趁乱甩手将他抛进了活水河里。 他呛着水,被冲到了一处丛灌扯住枝杈才停下来。 河里都流淌着血腥味,他听见连绵不绝的哭嚎,他见到他的玩伴挣扎被拍晕带走。 他看见他的父母,他熟识的所有人,都倒在了血泊里。 村落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血腥呛鼻。 一夜过去,整个叶村没有了活口,而这一切,都是他这个罪人造成的。 都是他这个罪人杀了待他好的所有人。 他像是傻了,也像是哑了。 被罪恶重重的压在头顶,狠狠压进流淌着血液的泥泞里喘息不得。 这份罪孽他忍受了十几年,日日夜夜都被无尽的愧疚折磨。 如今寥寥说出来竟然感到了一丝缓解,看着东卫震惊到不能反应的神色,暗八音量沉沉。 “我活到现在,是想报仇。” “我想找到那些人,却不知该怎么找。” 而暗八本以为自己解释清楚自己情绪来自何处,就能打消东卫莫名的一腔热情。 毕竟这世上肯定不会有人想像他这样,背着仇恨对活着毫无留恋。 第499章 约定 但暗八是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没打消东卫一腔热情。 反而从对方眼中看见更加浓烈的亮度,甚至蹭蹭蹭的抛却了这些时日的扭捏劲,直接凑过来近在咫尺。 无比认真的小声说道。 “我也是在找仇人。” ……? 同样是痛苦不堪的记忆,东卫却不想隐瞒对方一分一毫。 他宁愿撕开自己所有的伤疤,再疼,只要能让暗八安慰一点点。 “小八,因为我弟弟出生身体孱弱,差点养不活。” “所以我爹娘将我送养在外祖家,我六岁那年外祖父突然被人登门寻仇,死了很多人。” “我外祖让人将我偷偷送出家门去求救父母,我跋涉一夜回到家,可发现家中也满门被屠……” 面对东卫直白的坦然相告,暗八深深蹙眉脸色有些沉郁,默默听着没有打断。 “到处都是尸体和血。” “我从里到外翻看了所有人,看见了我爹,我娘,他们身上已经很凉了。” “没有任何人活着,我……” 那时候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儿,早早体会到了什么才是万念俱灰,崩溃到只想也追随父母而去。 直到,他趴在井边看见了已经被井水泡湿,冻的浑身颤抖的弟弟。 他有两份恨。 一份是满门被屠的血海深仇。 一份他本以为是怪自己胞弟,最终东卫才明白,他怪的其实是自己。 恨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恨自己不能循着仇人的踪迹追上去报仇,也憎恨自己连将父母埋葬的力气都不够。 暗八能知道东卫肯定是孤儿,但他根本就无法猜到东竟然有这种铭心刻骨的身世。 背负着血海深仇,眼睁睁看着满门被屠。 可是东卫他还是那么明朗的模样,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眼底还是最澄澈的颜色。 心里藏着最冰冷的心事,撑起来的还是个热情浓烈的样子,像永不会熄灭的朝阳,深夜藏于别人看不见的另一面。 待到破晓,还是完整的日出。 “你……” “小八。” 两人同时开口,这次东卫却没有小心翼翼的等待对方说话,而是朝着他喜欢的人扬起最温柔的笑脸。 “我也曾肝胆俱裂,可人不能总抓着过去不松手。” “只活在那虚无缥缈的罪孽里,除了折磨自己,毫无用处。” “你的父母,你的族人,如果知道你能逃过那场屠杀还能好好活在世上,该是十分欣慰。” “没有人会怪你,错的是拿刀的人。” 见暗八红着眼角不说话,东卫轻轻抓攥起他的手,双手捻着暗八手指手心一点点的摩挲。 似乎想看看当初他目睹血腥景象,死命攥着荆棘枝杈不松手,被划破过多少伤痕。 但那些岁月都已经远去了,当初的疼痛或愈合或麻木,都已经消失在皮肤表层没多少痕迹。 东卫终于知道了如何去治愈暗八的伤口。 他看着对方手心突然笑了,抬眸郑重其事的提出个约定。 第610章 “你也要报仇,我也要报仇。” “我们互相帮扶去寻找仇人好不好,两双眼睛总比一个人看到的多,总有一日,我们都能找得到。” 最后一句他才显出了些许腼腆,耳尖泛红也没躲开视线。 “等找到了你的仇人,你再决定能不能接受我,好不好?” 暗八沉重的心绪突然就轻松了太多,他蜷起手指轻攥了攥对方的拇指,平声应了。 “好。” 突如其来的回应让东卫实在受宠若惊,百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焦躁起来,最后掩饰般的转移了话题。 “那,那等回城我将西卫带给你认识,他也不太爱说话。” “好。” 派粮的行程逐渐走至尾声,那看不到头的日子也终于有了盼头,距离众人离开皇城已经一月有余。 太久了。 一路上见到了太多的人性百态,好似已经走出了半生。 侍卫军启程踏上归途,皇城的旨意也快马加鞭的送到了跟前,天子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蓝慕瑾掺和进辖地的言语。 同时也并未提及关于封赏的丝毫,唯有一些冠冕的褒奖,用作鼓舞人心。 但也根本无须帝王的奖赏,众人一路归途已经受到了太多的夹道相送,是目送许久都没离开的信任目光。 五皇子带着众人风尘仆仆的归程。 到了城门内,关于五皇子的夸赞言论已经随风飘散到满天飞。 百姓提及蓝慕瑾均是一副敬仰喜悦的神色。 毫无意外,五殿下是继位第一人选的言论也根本管制不住。 可以说此次赈灾的功劳太大,已经让蓝慕瑾被迫得到了太热烈的民心,成为了真正的众矢之的处在了风口浪尖。 甚至皇城内的百姓都尾随到了城北,锲而不舍的张望着谈论着。 处在府墙之内,众人洗去了一身灰尘,蓝慕瑾的心绪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愈加沉重。 搂着萧争鼻尖蹭着他的耳垂,轻轻道。 “阿争,真正的针对才刚刚开始。” 蓝慕瑾不露锋芒,在百姓心中只不过是个帝王喜爱却杀剐无情的人,那他就可以一直处在自己该处的位置。 而蓝慕瑾提前得了民心,冷血名头一夕之间不复存在。 一个富有雄才略又心系百姓的皇子,他并不是帝王最中意的人选。 若说天子中意太子,却对太子并无过分偏爱。 二皇子是最后归城的皇子,水地并不会因干旱颗粒无收,可二皇子辖地距离皇城最远,除了安排当下,还要避免大旱未来两年是否会有洪涝。 以辖地分布来看,二皇子不得天子偏宠。 三皇子已殁,一切都烟消云散。 四皇子是北离长公主所生,是注定与皇位无缘。 六皇子自从国寺回城便一直住在宫里,天子看来十分想补偿十几年分离之缺。 可若真是偏爱,怎么会从婴孩时就狠心丢在寺庙中。 至少六皇子自己从心里是这么认为,无论泱朝有多少子民因为个佛子名头给了诸多爱戴,他自己明明清楚。 他就是个被抛弃在和尚庙里的可怜人。 “殿下,陛下传召。” 第500章 六皇子孩子心性 帝王传召。 这些时日天子或多或少都派大太监来传话,可蓝承衍都以诵经祈福为由,半数都没见人。 此时蓝慕瑾已经归城,六皇子本想到城门处迎接,可帝王吩咐不许。 蓝承衍没有执拗,寻微已经出宫数次,听到了太多关于此次赈灾的流言蜚语。 如今五皇子已经是百姓心中崇敬的大恩人,而作为祈福佛子归来的六皇子,却仍旧被传出些许难听的言论。 父皇执意不让他出宫,也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殿下。” “您……得在陛下面前……” 眼看着寻微那张嘴又想要喋喋不休,六皇子撩起眼皮瞪他,却并没呵斥,而是没好气的应了。 “知道了,听话。” 又在蒲团上坐了一日,即便六皇子日日诵经已经养成了习惯,也还是在起身时显出了明显的疲累。 也在此刻的叹息中,有了比年岁沉重的姿态。 舒展了下衣衫上的褶皱,六皇子才刚迈出脚步,一旁的踏痕就屈身半蹲在了主子身前。 “殿下,我带您。” 六皇子倏地笑了一声,又恢复了几分少年的忍俊不禁,看了眼已经习以为常的寻微,平声提醒道。 “这可是宫里,是不是不太好。” 踏痕面无表情,顺口说道。 “多嘴之人就算藏在缝隙里,疏影也能拧断他的脖子。” 此话引来了六皇子一阵笑声,倒是没了方才那股子郁气,也没拒绝。 反正他自来也是如此。 回了宫,也不想看别人脸色。 之后在皇宫内处处灯盏明亮的照耀下,稳步走来一个脸色紧绷的黑衫男子,男子本身不会引人注目。 让人瞠目结舌的是稳稳被他托在肩上的六皇子,就那么在来往宫人惊悚的注视下。 六皇子状似顽皮的自己不想走路也不坐轿撵。 由自己手下人扛在肩上,朝着天玑殿去了。 谁也不敢多话,不过被各宫里的宫女瞧了去,撒腿就奔主子院里闲话去了。 第611章 随在暗处的疏影默然看着一道影子走的飞快,冷淡的朝身边寻微询问。 “这是哪个宫的?” 寻微动了动耳朵分辨了下脚步声,笑了两声叨叨个不停。 “雨兰宫里的小丫鬟,昨个他们主子在花园里跟旁院里的对上了,阴阳怪气了好一番,这小丫鬟还挨了下子巴掌……” “闭嘴!” “……行行。” 但寻微那个嘴他或许是有点天生的闲不住,憋了不一会儿又开口叨咕。 “你说好歹咱俩也是自幼的交情,你近朱者赤怎么还是这么没意思,你多少说句话成吗?” “……别逼我扇你。” “……” 虽然寻微与疏影相识相处的时间更长,但他承认他还是更愿意跟踏痕在一处待着。 哪怕天生蛮力那小子也同样不怎么说话,可自己叨叨的时候他也默默听着。 不跟疏影似的恨不得给他嘴缝上。 六皇子对踏痕的依赖也是自小养成的。 从有记忆起,三个暗卫就一直陪伴在身边,而他从刚会走路那么小小一个,到现在已经都快赶上踏痕的个子。 蓝承衍很多时候都安稳坐在对方肩上。 儿时觉他走的慢,又怕在山路上摔跤,他就被踏痕举到肩上坐着,时日一久都养成了习惯。 成了个大人,他也依旧还是双脚悬空倍受照顾。 到了天玑殿外,踏痕才将皇子缓缓放下来,无视宫门处太监下人惊诧的眼神,面色如常的跟着主子迈进殿门。 天子伫立在窗边已经目睹了这副场面,六皇子见礼之后便听一句调笑。 “承衍还是孩子心性。” 六皇子乖顺的笑了笑,一双明亮的星眸透澈,溢流着灯盏的光辉。 “儿臣还是小孩。” 皇帝似是心有所感,转而对身后的踏痕夸赞道。 “身负神力,多年更有长进。” 踏痕垂头不语,六皇子了无痕迹的接话,恍似吃味。 “父皇,儿臣力气也大。” “还是踏痕教的。” 哪有什么天生神力,那不过是从日复一复不间断的承受中,成长积攒起来的进步。 天子多年没与六皇子相处,到如今回了宫也只寥寥见了几面,愈加觉得蓝承衍的确有些小孩儿心性。 只言片语都当真,都要争一争宠。 “承衍,你几个皇兄在过双十之前都已出宫立府。” “日前旱灾严重,朕也不好提及为你修缮府邸之事。” 提及分府别住,六皇子仿佛是再次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显出了几分期盼提醒道。 “父皇,萧大人回城了。” 皇帝自然想提起的也是此事,这一趟赈灾,五皇子府已经得了太多民心,萧争也确立了不小的功劳。 “萧争既然已经回城,那朕便让他尽快将府邸修缮提上日程。” “灾荒还未过去,便先不大肆翻修,以免落口舌。” 竟然是萧争负责修缮府邸,六皇子眼神里的期待仿佛比方才要浓烈了许多,顺而追问。 “那父皇,萧大人好歹也是四品朝臣,总与皇兄同住岂不是不便。” “父皇赐他一府。” “要不然将我府邸分出一半,另开府门给萧大人。” 这话说的太过孩子气,连一旁候着的踏痕都显出了点焦躁,微微皱了皱眉。 没想到喜怒无常的帝王也并未发火,只是寥寥怪罪了只言片语。 “胡闹,你是皇子。” “叫萧争从老五走出来又进了你府,成何体统。” 六皇子欣然的脸色慢慢落了下去,明显不大高兴的应了声,踏痕想提醒主子莫要在天子面前耍性子都无法。 只能无奈的沉默。 内殿安静了片刻,令踏痕意外的是,帝王竟然主动对承衍做出了妥协。 “只不过说你两句,就跟朕置气,当真脾气不小。” 沉吟片刻六皇子浅浅弯起了嘴角,很是顺从的回应道。 “承衍久不在宫里居住,还没学会规矩。” 提及自己自幼远离皇城的由头,六皇子果然明显捕捉到了些许内疚,天子连语气都更缓和了许多。 “你倒是不等朕将话说完,朕难不成还舍不得赐他一府。” “萧争的住处也在正街上,就距你不足百米。” 第501章 六皇子生母 “真的?” 得知父皇早已打算给萧争赐府,并且还与自己府邸离得近,六皇子脸上的开心几乎不加掩饰。 看起来就像个得到奖赏的小孩儿。 “那父皇什么时候能下旨?” “父皇,萧大人的府邸还需要修缮?” 回宫这么些时日,天子见过的六皇子都是看似一副亲近却明显带着疏离的模样,如今一提到萧争,就仿佛牵动了他所有的情绪。 显得尤为在意。 蓝承衍能主动亲近萧争,既顺了帝王的意,又让帝王多少显得挂心,言语间显出了些许吃味。 “你与萧争不过见了寥寥两面,就能如此在意。” 听出天子语气不善,六皇子也未明显将情绪收敛,但还是生怕惹怒父皇让萧争遭了针对,思虑一瞬解释的顺理成章。 “儿臣在山里住惯了,与皇城中每个人都格格不入。” 第612章 “萧大人就没有那股子酸腐劲儿,说话也不会藏着掖着,儿臣喜爱萧大人的性子。” “他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番解释的确有理有据,还多少再牵扯出了些蓝承衍自幼居住寺庙的可怜劲儿,自然让天子无话可说。 天子的思虑却也是蓝承衍无从得知,见到幼子也好似不由自主与萧争亲近,便更验证了心中的想法。 如今五皇子已经名声大震,皇帝不得不打消想步步为营的本意,也无法再慢慢等待六皇子真正成长。 “他确实与所有人都不同。” 与六皇子晶亮的眼神对视,天子朝着伫立在旁的踏痕吩咐道。 “到殿外看守。” 踏痕听命先是看了一眼六皇子,见到对方眨了下眼才沉默转身而去,忠心的模样倒叫天子发出一声短促哼笑。 “瞧瞧,分明是朕的暗卫,如今朕说话也不中用。” 蓝承衍的笑容清冽又单纯,也压根不惧天子会怪罪,顺而反问。 “当初不就是父皇吩咐他们三人,既留在晖善寺,就是儿臣的人。” “暗卫,唯主命是从。” 此话又换来了帝王几声并不显情绪的笑声,只说“罢了”。 望着踏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殿门外,夙夜也随之将这一方内殿看守起来。 将一份“天机”,半个字都不得泄露出去。 天子才话音一转,看着蓝承衍那惊为天人的眉眼,看着他眉心那一点嫣然朱红,叹道。 “本来也该是你的。” 话音夹杂着些许的叹息,让蓝承衍清晰捕捉到此话定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父皇说话好似偏颇儿臣,可几位皇兄也各有父皇赐下的四名暗卫,儿臣才只有三人。” 对面的帝王面色却没多少变化,低声轻音。 “给你的,是最好。” 并未等待蓝承衍再接话,天子就看着他那逐渐沉淀下去的双眸,兀自开口。 “暗卫,当初是你母亲最先提起的势力。” 提起已经故去的辰妃,六皇子的眼神又明显出现了变化。 虽然所有关于母妃的言语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 他当初还只是个连记忆都没有的襁褓婴儿,母亲也永远是牵绊一个人情绪的身份。 “我母妃?” “她是什么样子?” 在六皇子所有的认知中,充满记忆的只有响彻耳边的诵经木鱼声,有山里的虫鸣鸟叫,有溪流汩汩痕迹,有树梢缝隙中穿透下来的日光。 还有将他视为己出一般照顾的暗卫。 可他的认知永远都是缺失的,没有父亲的身影,没有母亲的轮廓。 从他记事起,连个能怀念的物什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连寻微都不知,辰妃逝去那年寻微已经十岁,可他入宫时关于落辰宫的一切都了无痕迹。 没有人能告诉蓝承衍,将名震三洲佛子诞下的母亲,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如今,他终于能从自己父亲口中听见这缺失十几年的轮廓了吗? “你母妃,她是从天上来的人。” 见六皇子脸上没有许多诧异的神色,天子便知道是他早已听过只言片语。 但那也仅仅是只言片语,留言总与实情有所出入。 “你母妃是神魂入体,知晓许多你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当初发现你母妃,朕为留得住她,自此不入后宫一步,诺独宠她一人。” 抛却帝王所能有的一切,只为留住她一人,她与后宫所有嫔妃乃至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同。 敢直白的与自己对视,没有过多娇羞和胆怯,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永远都能提出不一般的见解。 更与所有趋炎附势的人都不一样,她毫不掩饰自己就是爱慕权势,喜爱珠宝银钱。 甚至有将所有权势捏攥在掌心的野心。 “朕甚至觉得,看不懂她,也关不住她。” “你母亲是朕见过,最无法掌握的人。” 六皇子的眉心微皱,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这种可能。 蓝承衍一直深信不疑自己的母亲是天上的仙人,也觉得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 “神魂入体。” “你是说,她只是一缕神魂,她借尸还魂?” 怔然间蓝承衍甚至忘了遵循称谓,这种说法或许也在情理之中,却以汹涌之势推翻了他本来的一切想法。 所以。 他自己就只是个肉体凡胎,只不过是他母亲借身寥寥停留短暂时日,余留下的一个意外。 “那她,只是走了,而不是死了。” 少年的音量沉郁下去,仿似瞬息之间就丢失了年岁该有的鲜活,只想寻求一个自己早就认定了的答案。 感受到他的情绪低沉,天子缓和语气给了几分宽慰。 “你母妃她确实咽了气。” 许是有几分荒谬,如今用来宽慰人的言语,竟然是要笃定死亡的事实。 而这种说法却不能打消六皇子心里的疑虑,但他的神色却瞬间恢复如常,转而询问道。 “所以,父皇认为暗卫是我母妃提出培养,也理应将最出挑的人留给我。” 之后蓦然望向外殿,看着空空如也的景象,和默默伫立外殿隔扇边的夙夜,情绪不显。 “所以,踏痕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 第613章 “这便是我母妃唯一遗留给我东西?” 第502章 天玑的秘密 “不止。” 天子想告诉他的幼子承衍,你母亲留下的不仅仅只有暗卫,还有推翻旧度的军队管理。 包括边关防守,军营制度性管理模式。 还有忠于皇室,铁面无私的不徇将军带领的铁骑。 这些,都是从你母亲曾经提出的只言片语中,演变到了如今刀枪不侵的地步。 而这一切,从前朕不惜一切去做到是为了留下你母亲,但她最终还是走了。 所以,朕就将关于她的一切都留给你。 可天子看着面前那稚气未脱的脸庞,又深怕六皇子尚且年幼,自小长在寺庙心性太单纯良善。 没有经过太多心思深重,会毫无芥蒂的将这些秘密公之于众,告知所有人。 看出帝王欲言又止,蓝承衍也没有追问,他此时也有帝王不能参透的心境,宽袖之下捏着指节,面上不显多余情绪。 “父皇说萧大人与所有人不同。” “是不同在哪里。” 再提及萧争,天子沉默中显出了几分希冀,同时他并未打算将自己的想法过多坦白。 承衍还在襁褓中就被撇下,天子尽管心里也深觉辰妃并非魂消。 也根本无法保证她去了何处。 而萧争就像是了无音讯中的一丝证据,能让人混沌中抓住一丁点的希冀。 萧争也能来,那她,是不是也还能回来。 “朕觉得,萧争也来自天上,是与你母亲一样的人。” 声量并不高的一句话,令六皇子半晌都没过多情绪的神色蓦然出现了明显的变化,那双澄澈的眼睛倏地睁大了几分。 诧异片刻之后,替换震惊的是无尽的欢喜。 “真的?” “萧大人……萧大人他是他也是……父皇问过他?” 天子将桌上的冰盏朝对面推了推,在平滑的桌面上留下了一道潮湿的水渍,平声回应。 “制冰的法子是萧争提出,作物提前预防虫害也是萧争提起。” 而后又取出了蓝慕瑾上呈过,曾经重伤过夙夜的腕弩。 “他的想法虽然与你母妃不尽相同,方式却总也不谋而合,萧争第一次进宫,便对天玑顶上的观星台注目了许久,叫夙夜称,那是一种震惊到让人觉得是他见过的眼神。” “继而朕就猜出,他定然也来自那里。” “朕询问,他未答。” “但他不是个有深沉心计的人,瞒不过谁。” 见六皇子过于专注的听着其中的每一句,天子看着他,意味深长又并未言明。 “如今你回城也单单与他有几分眼缘,想来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萧争留在城北会逐步让老五如虎添翼,朕赐他府邸与你相邻,此番话,你谨记于心,莫要与旁人提及。” 六皇子自天玑殿离开时时辰已经从晨间快到了正午,许久的时间除了夙夜,无人得知父子之间谈及什么言语。 蓝承衍来时是被踏痕带来的,离去时是一步一步走回去的。 离开天玑略远,默默跟随的踏痕才敢忍不住询问。 “夙夜没跟过来,殿下看起来很疲累。” 六皇子只不过走神思绪纷杂,他抬手想捻捻眉心,却在指尖触碰到那点嫣然朱红时,默然又将手放了下去。 被踏痕打断思绪回拢,突然就扬起了个稚气笑容。 “我只不过诵个经罢了,萧大人出城月余应该很是劳累,我过两日再寻他。” 萧争确实快被累完蛋了,尽管途中为了给同行的侍卫军领头,又为了进城在官员百姓的眼里撑起个高大的形象。 一回到府里,整个人都瘫成了泥,连洗涮都是蓝慕瑾亲力亲为给他先简单洗了洗。 之后就趴到床上睡了昏天暗地,足足睡了五六个时辰,最后还是被尿给憋醒的。 醒了也没劲儿爬起来,继续瘫床上哼哼唧唧。 “不想起。” “我不想起。” “能不能尿床上。” 蓝慕瑾连个停顿犹豫都没有,直接应了声。 “能。” 萧争:…… 这人他是真认实啊,让我尿我也不能真尿啊,这要把湿床单子被褥朝外头一收,欸从主子房里传出去的尿床。 还不成了整府的笑柄。 但是萧争的疲累真不是矫情,毕竟这么多时日的舟车劳顿,乍然松下了紧绷又睡了一觉醒来。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很,四肢乏力蔫蔫唧唧。 那懒懒散散爬不起来的模样让蓝慕瑾怪心疼,伸手就给他捞起来就要起身,冷不丁一激灵萧争差点真憋不住。 “你搬我干什么别动别动!挤出来了!!” 蓝慕瑾便躲开他肚子周围,拢着腿还是将他抱的已经离开了床板。 “我带你去,裤子我给你脱,你不用动。” 这下子萧争萎靡挥散一空,是真精神了,拍他胳膊要下去。 “撒手撒手我又不是个残废!欸我自己去吧。” 萧争穿着身里衣,趿拉着鞋从寝殿里走出去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恍惚分辨了分辨。 大概是一觉睡到了黄昏。 主院里空空荡荡,连个下人都没有。 几个暗卫弟兄恐怕也是累坏了,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住处。 第614章 事实上萧争是真没意识到只有他自己被宠爱过分。 也忘了自己已经是个朝臣。 同样是从城外风尘仆仆归来,暗七几人只是稍许的收拾了收拾,还是换班休息了一番。 自然暗八暗十退让不过首领,只能率先休息了一阵,过了未时才再去替换了暗七。 虽说此刻被灾荒囫囵乱腾,别府大抵也没功夫派眼线来盯着,但殿下如今刚归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心看守。 而五皇子府众人进城之前,东卫北卫就必然要从城外与之分开。 隐匿踪迹返回城南二皇子府。 蓝长忆是与蓝慕瑾同日归来,时辰上还要比其略晚一些。 进了城门已经过了正午,都来不及洗去一身风尘,便将东卫北卫唤至近前。 北卫将近些时日的经过大致做了些交代,蓝长忆便挥退两人休息一阵,他自己也是风尘仆仆刚归来,却还是对萧争多有挂心。 虽然方才提及了萧争安然无恙,并且是雄赳赳的回了府。 可已经月余未见,担忧并不会因为寥寥几句言语而消散,蓝长忆沉默了许久。 抬起视线看向了默守在侧的南卫与西卫,思虑一瞬开口吩咐道。 “西卫到城北看看萧争。” 第503章 又认错人 西卫当下怔然了一瞬,似是根本没想到主子会派自己去五皇子府。 让他去看萧争。 除了那天被认错劈头盖脸一顿骂,他跟萧争好像也……不太熟。 下意识朝南卫望了一眼,他又意识到今日还是他重伤后,殿下头次开口派给自己任务。 兴许是看看自己恢复的如何了。 西卫迅速应下,没作停留转身离开了府里。 见他离去的南卫之所以对殿下派西卫出府沉默不语,更是知道自己此刻最紧要做的事。 尽管二殿下厌烦脏污的反应已经没有之前明显,多年干净的作风也早已经成了习惯。 “殿下,热水已经备好,属下让人尽快送至寝殿。” 西卫从城南至城北,没发现多少其他探子的踪迹,至少现今紧张的还是民生形势,对于府邸各自的争端应当不会在最近出现。 暗十已经在府外守了好一阵,这半晌他已经被暗八出神的目光看的有些麻了。 生怕对方会询问自己这些日子跟北有了什么牵扯。 事实上也没什么牵扯……吧。 也就是经常突然被拉一下手,言语上有点臭不要脸,趁没人的时候凑到跟前给他吓的心慌。 除了那次突然上嘴,后来就消停了许多没再过分。 ……也没干什么。 可暗十并不知道暗八盯着他并没有当初那股子气愤,只是看着暗十拙劣闪躲的小动作,独自琢磨自己或许是考虑的太深重。 北卫的行径许是不要脸。 可暗十自身都没有过大的抵触,至少这么久的相处中那股子暴脾气都仿似收敛了许多。 还没将对方打死,就已经是最大的接受了。 连主子与二皇子府都达成了和睦姿态,自己也应当不去过多干预。 最终能成为一个暗卫的人,无论他的心性如何,也都有同样难以言喻的孤苦身世。 也自从知晓了东卫同样身负着血海深仇,暗八回府之后沉淀的心绪就仿佛有了些许改变。 好像有了那么丝丝缕缕的牵连和奔头。 是有人给他撑起了个鲜明的目标和陪伴。 恍神间有内力踪迹到了附近,以至于暗十两人都在各怀心思的走神,等对方到了近前才反应过来。 瞬时从隐匿处翻到了近前就要发起攻势,靠近发现对方麒麟罩面,是二皇子府的人。 二皇子府的人暗八都见过,甚至已经算是熟识,但眼前这个人看似熟悉却又有点不熟悉……是怎么个事? 认出来人暗十也主动现了身,毕竟他也生怕是哪个脸皮厚的对暗八胡说八道。 可暗十杵在那也有点反应不过来,跟暗八有了相同的感受。 一时间话都没说一句,就跟审视犯人似的给对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看这个头。 看这身材。 ……明明眼熟啊,这谁也不言语的诡异气氛是怎么回事? 西卫本身与五皇子府所有人都不相识,他重伤了那么多时日,恢复一些后主子也勒令不让他轻易出府。 除了与萧争还面对面乌龙过,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跟这俩陌生人搭话。 他本以为对方认识自己这身装扮,会主动询问自己来的目的,却没料到。 对面人也觉得他会主动开口。 就,就沉默了。 半晌西卫就被看的有点焦躁了,不想在此过多停留。 刚想出声言明目的,反而是最不善言谈的暗八先开了口。 “……东?” 即使戴着面具,看着轮廓暗八也能认出来些许相貌,但又相当的犹疑不定。 这冷淡的眼神,这沉默的性子,根本就不像他。 而西卫听见暗八叫了自己哥哥的名字,还是相当熟悉的态度,愣了一会儿没立即回应。 念及哥哥可能结识了更多的朋友,明明是该替他高兴,可心绪却莫名的感觉阵阵犯酸。 十几年了。 他们兄弟二人是世上唯一的血缘至亲,可却相互冷漠的对立了那么多年。 第615章 西卫在那么久的日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期盼哥哥对自己的接受。 盼了那么久,终在生离死别时刻才解开了心结。 缺失的关爱太多太久,他心里还是下意识觉得哥哥也跟自己一样,会将对方当做最重要的人。 可是东卫与自己终究不一样。 他性子活泛,他开朗的像个散发着温度的朝阳。 他也一定会有更多交情莫逆,会有更多重要的人。 同时西卫的心里也别扭的要死,只不过是身材相似,自己连面具都没摘对方就认错了人,或许并不值得哥哥付诸过多感情。 为了证实自己不知何来的别扭想法,西卫没说话先将自己的面具给取下。 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暗八,想看看对方是否能认出自己不是东卫。 但是他来之前已经是黄昏,此时天色已经趋显出了灰暗。 暗八和暗十一看果然是东,都只满心思奇怪他怎么突然变这副冷冰冰的性子。 压根没想到对方兄弟是孪生。 气氛又沉默了阵,暗十绷不住这种诡异的面对面,朝西卫没什么好气。 “怎么不说话你!撞邪了!” 西卫面对暗十突起的无名火,眼神从刚开始的寡淡缓缓变成了冰冷,启唇说话也冷冰冰。 “我来看看萧争。” 暗十:……? 暗八:……? 先不说这副冷漠到都能冻死人的德行,张嘴说来看萧争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面前站俩人,你就看不见了是怎么的! 而且先前东卫北卫一直都笑嘻嘻的跟萧争叫小九,即便知道他本来名字,也一直叫的都是小九。 怎么好像,突然就变了个陌生态度,不像是来看谁。 像是要来拧掉萧争的脑袋。 “你看他干什么!不是清晨才见过有什么可看的!” 哎呀暗十那个暴脾气,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去,心说这些时日你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暗八走哪你跟哪,才分开不到一天! 这就变仇人了?! 暗十说起就起的脾气更让西卫抵触,下意识觉得对方在出城期间,可能压根没真正好生跟哥哥说过话,但也并不想多言。 只继续冷漠的重复了一遍。 “殿下让我来看看萧争。” 沉默看了他许久的暗八扯住憋不住要吼的暗十,平声给了回应。 “暗九还在休息,烦劳你回禀二殿下,他好得很。” 第504章 哥你听我解释 暗八的态度明显比方才冷漠的明显,西卫定定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敌意。 不明白东卫为什么要结识这种容易翻脸的人,明显的意思还是说拒绝自己今日见到萧争。 西卫得蓝长忆救命之恩,更忍不得任何人对主子有任何不敬,当下沉了脸声量已经趋显了不悦。 “我今日,一定要见到萧争。” 最终暗八还是没能拉的住暗十,人是没扑过去,可怒火滔天的吼声已经在耳边炸开了。 “见不着你难不成还想闯府!” “早要知道你是这种说变就变的鬼性子,老子早该在半路打死你——!” 面对这种毫无道理的脾气,西卫的眼里也生出了怒气。 他无法想清楚以东卫那受不得的性子,究竟是如何在月余的功夫日日跟这种人相处。 难道只因为是殿下的命令,就要压下脾气去容忍不成! 两人的矛盾一触即发,被平日冷静沉默的暗八一声突如其来的斥责阻止。 “够了!” 暗十的脾气是不好,但在暗八面前也会多少收敛一些。 眼下见暗八竟然都发了脾气,硬生生将即要说出口的难听话咽了回去。 但还是盯着对面人那张冷漠脸气愤的不行,嘴里没好气的念叨。 “两面三刀的东西,不是上赶着非要朝前凑的时候了!” 暗八将不服气的暗十扯到身后,不准他在府外闹事。 才默然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人,明晃晃的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冷漠和,抵触。 他不知对方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也并不想多言询问。 也过于冷淡且冷静的给了回应。 “萧争赶路疲累此时的确还未苏醒,你如实回禀,想是二殿下若是关切他,也不会怪罪。” 话音落下定定的看着对方,想从中捕捉到哪怕一丝是假装的情绪。 但是,并没有。 而西卫也被这种目光看的微微蹙眉,又根据方才暗十寥寥两句气话。 突然分辨出了其中不同的含义。 瞬间,心里的酸意更显汹涌,喉结滚动了下低声应了。 “好。” 之后便重新覆上了麒麟面,利落的拴上绑带时透过面具紧盯着暗八看了片刻。 想分辨出能让他哥哥挂心的人,有什么不同。 随后转身走的干脆。 目送着对方如此毫不留恋的脚步,撑了暗八一整日的心头那点温度,仿似被泼了一盆寒冬腊月里的冰水。 眼眸再次归于沉寂,听着暗十不服气的叨叨,也不搭话独自回了本来的位置。 隐匿去了声息。 入夜时萧争到小院想看看几个兄弟是不是被累坏了,却发现他们仍旧在替换着守在府外,当下心里就有些内疚。 便循着方向找去了,十分娴熟的直接飞身骑在了墙头上。 第616章 “暗十。” “暗十。” “暗十。” 本就心情不大好的暗十这会儿看见祸头,没好气的落到府墙外,仰头看着萧争二话不说就吼了一嗓子。 “干什么你不睡觉!” 萧争胳膊都已经伸了出去,手里提着他特意带过来解馋的零嘴儿。 冷不丁被怼,显得又懵又莫名其妙。 “……我睡醒了!谁家好人成天睡觉!” “你吃枪药了你没事儿又耍脾气!” 暗十也就是被天黑前的“东”给气够呛,心里早就嘀咕了这人性子这么怪异,说不准二皇子府里就没个好人! 那臭不要脸的也没露面,就派这么个说撂脸就撂脸的人来气死人! 但他撒气归撒气,这跟萧争那是一点干系都没有。 转过视线看向暗八所在的方向,也没见到半点动静。 都快半个时辰了,他憋不住喊了半天暗八都没理。 暗十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想了想就也翻上了府墙跟萧争坐了个对面,看着萧争递过来的东西他也不接。 略显烦躁的朝对面一扬下巴。 萧争转过头朝暗处看了看,没意会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懵懵登登的转回来又看着他。 让暗十苦大仇深的低低提醒道。 “你把暗八叫过来。” 萧争不懂怎么为什么非要叫过来,平日里暗八都是最遵守规矩的,萧争来了也不会主动现身。 他又扭过头朝着黑暗处看了一会儿,心里觉得是暗十惹到了暗八,便张嘴开始了新一轮的叫魂。 “暗八。” “暗八。” “暗八。” 不想出声的暗八:…… 最后还是被萧争毫无差别的叫魂模式给烦的没法,默不作声出现在了墙角下,径直盯着墙头俩人看。 正主现身了,萧争就要展现他的三寸不烂没理搅理很有道理之舌,开口笑嘻嘻。 “暗十什么狗脾气你还不知道?” “你跟他你生什么气!” 暗十一听你说的什么玩意,谁狗脾气!谁跟谁生气了! “嘿——!” 一嗓子吓得萧争激灵了下子,瞪着眼看着他,暗十理直气壮道。 “不是我!” “我没惹他生气!” 转眼看见暗八沉着脸要离开,暗十扯着萧争赶紧搬救星,生怕一会儿等萧争走了,这还不憋闷一宿。 “不是你劝劝他!刚才你那好大兄弟可来了非要见你,你是不知道变脸变的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说暗九啊,你平时跟那个东卫相处,你就没发现他有什么毛病?” “怎么说不认人就不认人!属什么的他!” 萧争:……??!?!!! …… 就这么急呛呛的两句吐槽,萧争反应了几秒脑子唰一下子就清晰了,瞬间懂了这是怎么个误会。 谁让早前自己也认错人来着…… 眼见着暗八要走,他着急忙慌就想捞人,可他在墙头上好几米高呢,一着急就趴着要跳下去看那姿势可像要倒栽葱。 被暗十卯劲薅住,扯着不让下去。 “你找死呢!” 萧争就伸手朝暗八嘴里叨咕个不停。 “哥!哥!哥你憋走你听我解释!” 暗八脚步停住微仰着视线看他,只见萧争跟着了火似的生怕自己跑了,嘴里急的嚎。 “来的那个可能不是!” “是不是沉着脸,也不爱说话,盯人眼神跟刀子似的那模样??” “那不是!!我估摸着是西卫来了,你知道西卫吧哥?就是东他弟弟。” 暗八的脚步像是黏在了原地,默不作声听着萧争疯了似的解释澄清。 “原来我也认错来着,谁知道他哥俩是孪生双胞胎啊我去!俩人长的……” “……一毛一样。” 暗十:……?! 暗八:…… 第505章 他轰我 闹半天,生了半天气是认错人了。 真相出来连暗十都没声了,愣愣的盯着萧争脸上全是难懂,那意思天黑前自己要揍的。 欸差点揍错人? 立在底下的暗八眼神闪烁了下,随后就低下视线应了一声。 “……哦。” 萧争:……哦? 哦是什么意思欸我大兄弟闹心巴拉的努力了一个月,可别一个误会给打回了原形! ……怂了吧唧的,多可怜呐。 当东卫听说二殿下派西卫去五皇子府看萧争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当刻就呈现出了一副怂哒哒的可怜样。 莫名从心底里觉得……好像要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直至西卫回府到了主子跟前复命,蓝长忆看着他启唇询问。 “见到他了?” 西卫先是扫了一眼紧张等待的东卫,才略显出了点认错的劲头。 “……没见着。” 蓝长忆望着西卫不大好的脸色,还没开口便听见西卫规规矩矩的行礼告罪。 “守在府外的暗卫说,萧争累了,睡着没醒。” 听闻萧争是睡着了,蓝长忆没有任何怪罪,他也只是心有所牵想看看他没事就好,可又瞟见东卫比自己还紧张的神情。 莫名觉得有些有趣,难不成跟着蓝慕瑾去了月余,还真处出了过命的交情。 第617章 念及此他就随口又询问了句。 “在府外见到了谁?” 可西卫压根都不认识对方是谁,让他答也答不上来,犹疑着回应。 “……一个脸色很差,不怎么说话的。” 东卫:……暗八! “……还有个脾气太大,一言不合就想打人。” 东卫:……暗十。 蓝长忆默默听着觉得很有意思,蓝慕瑾府里的暗卫个性倒是十分清晰,尤其看着东卫满脸紧张的等着下文。 他不知怎么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沉默半晌都没让西卫离开,就在正厅里站着等吩咐。 才一小阵的功夫可把东给着急坏了。 他还想问问西卫跟暗八第一次碰面不会有什么矛盾吧,听着说是暗十要打人来着。 最后还是他那个德行实在看的人焦躁,蓝长忆才再次开口做了赦免。 “下去吧。” 西卫应下转身一走,东卫就跟个尾巴似的跟了出去,让刚进门的南卫盯了他俩一瞬才转回身。 出了正厅门没多远,东卫迫不及待的追上前询问。 “你见到暗八了?” “都说什么话了?” “暗八不爱说话,你们俩不会面对面都不出声吧?” 他这种过于紧张的态度让西卫更生一肚子闷气。 还真像那个脾气大的嘴里说的一样,他哥就是那么没骨气,非要上赶着朝人跟前凑。 西卫看了他一眼,一个字也没回应。 看着就是在赌气,朝前走的飞快,让东卫都得一溜小跑追。 “啧你怎么不说话!这才刚好了几天!才一个月没见你怎么又变回去了!” 这话东卫是随口说说,听在他弟弟的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儿。 才一个月没见。 才一个月没见! 兄弟二人即便是自小关系就不好,也从来都没分开过久,一个月是从来没有过。 如今他出城一去就走了月余,都已经一个月没见面,回来连几句话都没多说,反而声称“才一个月”没见! 难不成要一辈子不见才算久,为何跟那个叫“暗八”的还不到一日没见。 就急成了这种德行。 反正任凭东卫着急忙慌的一路追,西卫就嘴巴死紧,就不言语。 俩人先后疾步就追回了住处,北卫正坐桌子边上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就看见俩人你跑我追的窜了进来。 瞪着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致的瞧热闹。 这是怎么了又是,兄弟俩又闹脾气了? 当着北卫的面,东是毫不避讳的紧着追问,况且他有啥心思对方也都知道,犯不着避讳。 “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跟暗八有什么误会?” 北卫一听,呦!兄弟跟情人闹矛盾了! 有热闹,攥着手上的东西也不摆弄了,就撑桌子上手托下巴开始默默观望好戏。 而已经被自己哥哥追了一路都不打算放弃,西卫简直都要被他哥这种没出息的模样给气死。 还是头回朝东卫沉了态度。 “他跟你相处了一月,到现在跟你也不过是点水之交!” “若是真像你一样在意,怎么会将我认成你?” “莫说你我身形相似,我都已经将面具摘了让他来认!他还是根本看不出站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你。” 一番话说完,西卫就看见他哥整个人都呆愣了,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没有他预料中的反思和些许的后悔,只有逐渐腾升起来的惊愕。 震惊到半张着嘴仿似已经无声呐喊出来的爆鸣。 …… “你摘面具了——!” 半晌发出的询问明显都带上了颤音,西卫皱着眉看着他满眼的紧张,颤颤巍巍的追问道。 “……他将你认成了我?” “啊?你就用这副沉着脸的样子看着他,也没……也没澄清解释??” 天知道东卫此时立马都要崩溃了,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暗八冰冷下去的眼神,整个人都跟掉进了火坑里似的灼躁的不行。 急的都跺脚。 抻着西卫恳求似的想得到个不同的答案。 “你你你有没有解释你是谁?或者他有没有说什么话他有没有问什么?” 西卫倒真是被他这副要崩溃的表情给吓到了,但是,他只能实话实说。 “没有。” “他什么也没问,说话也冷冰冰轰我。” 什么也没问。 说话冷冰冰。 轰,轰你=轰我。 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北顿时乐出了声,被这实在有意思的乌龙逗的笑的停不下来。 尤其是东卫那种即将都快当场哭出来的红眼圈。 他实在是憋不住。 房间内就变成了种别扭场面,西卫眼看着他哥那嘴角都已经撇下去,整副受伤的难受样子。 反而忍不住心疼,可愧疚还是没有。 想劝话说出口也是横着出来的。 “你为何这么伤心?我见那俩人性子都孤僻的很!” “另一个脾气比你都大!话都没说上来就要打人!” …… 另一个脾气大,要打人。 北:……?!! 第506章 快点我赶时间 西卫的两句实话,令北卫想笑的心情瞬间消散。 第618章 霎时就像被东卫传染了似的,整个人也成了乌龙热闹里的参与者,心情唰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以北卫对暗十的了解,大概因为这么点误会,他这会儿估计已经满脑子都在咒骂着二皇子府没有好人。 在东卫最终实在绷不住窜出门的动静里,低头看了看手心里攥着的小木牌。 这是北知道萧争脖子上挂着个小木坠,上头雕刻着平安。 想着自己给暗十也刻一个挂上。 上头啥保佑也没有,就挺臭不要脸的刻上了自己的名字,想让暗十经常想起来他自己胸口贴着个北。 现在坏了,恐怕送不出去了。 然而心急火燎想连夜奔去城北解释的东卫,硬生生被南卫拦在了府门内。 看着果然意图朝外跑的东,南卫警告道。 “殿下不准频繁来往五皇子府,以免引起旁人发觉。” 东卫那个脸色,愁的就跟苦瓜差不多了,在前院站了得有两炷香没挪动,就看着府门望眼欲穿。 随着他冲动追出来的西卫看着他的背影,也跟着立了许久。 此时他真切能看的出,他哥哥是真的满心都在牵挂那个人。 已经入秋,夜晚的温度已经呈现了骤降,比白日里显出了明显的冰凉。 东卫看着府门叹了口气,转回身才发现胞弟就站在六七步外守着自己。 他沉淀了几分焦躁的心绪,走上前轻拍了拍西卫的肩膀。 “哥没怪你,就是有点冲动了。” 东卫不知道这场危机已经被萧争直接给打消,注定成了食不知味坐立难安的德行,连带着北卫都有点表现别扭。 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暗十的心里成了个什么骗子。 暗十这会儿都已经琢磨了好半天了,手里捏着萧争留下的零嘴儿,对暗卫里居然能有孪生兄弟的事实感到实在新鲜。 欸他俩长得一样。 欸他俩人,一个贫的不行一个闷成那样。 琢磨来琢磨去暗十就忍不住趁天黑没人开始捞人。 “暗八?” “暗八欸你说这哥俩,他就除了长得一样别的没一处像欸!” 暗八:…… 虽然依然默不作声,连气息都没紊乱半分也压根没搭理暗十,可暗八蓦然已经在内心里起了好一阵忐忑。 原先东卫多次提起要将胞弟领给自己认识。 结果,头回来就认错了人。 估计大抵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等西卫回去跟他哥抱怨,那怂哒哒的人估计会委屈巴巴,会难过自己没能认的出他。 这一夜看似平静,却有太多人各怀了心事。 次日天刚亮,还没等怀揣心事的人将满腔的打算迈出一步,宫里的圣旨就送到了五皇子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古圣贤治国,皆赖英才辅翼,今有工部侍郎萧争有功于国,拯救万民于水火,实属国之栋梁。” “兹因萧侍郎才德兼备,朕心甚慰准赐城中府邸一处,择日挂匾萧府。” “钦此。” 圣旨来的突然,几乎是在蓝慕瑾萧争刚归城还未有任何心里准备,分府别住的旨意让每个人都猝不及防。 虽然府里人都知道萧争已经身为朝臣。 搬出五皇子府也是早晚,可却也还是完全没有打算好,不仅蓝慕瑾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连暗七几人都抑制不住的焦躁。 圣旨已下,最迟萧争也磨蹭不过两日。 且就在圣旨颁下几乎是同时,都不用萧争自己去张罗收拾新府,便已经有无数下人开始洗刷门庭。 将那空了几年的院子里里外外都迅速收拾的风风火火。 动作利落到,简直是不给萧争反应的机会。 既然已经板上钉钉,他也无心再去费心思搞什么拖沓,闲下来什么也不干。 就留在寝殿里搂着蓝慕瑾安慰。 “没事没事,不就是隔了两条街,往后我成天跟上班似的跑回来。” “清晨天亮就回来,晚上天黑我再回去。” 即便是萧争嘴巴始终都没停,蓝慕瑾也还是满腹心事不得纾解的模样,低低接口。 “说什么傻话,你搬出去再整日跑回来,那不让满朝文武都觉得你还是为我效命,明晃晃惹怒了父皇。” 萧争当然明白,他只不过是在胡说八道,想让蓝慕瑾别像现在这样沉郁难过的样子。 “没事,我有法子。” 继而他就直接岔开了这沉闷的氛围,拱过去啃对方脖子。 “眼看着我要搬走,要不咱俩这两天别下床了。” 萧争这是主动献身分散思维,想着卿卿我我暂时将那分居的坏心情撇下,他这么说已经抱了真下不来床的决心了。 可蓝慕瑾搂着他从脸颊亲吻到耳朵,在肩窝里蹭着感受他身上的温度。 却也并没舍得。 只是想抱着。 就只抱着感受人还在身边,心里仿似才能踏实一丁点。 萧争二话不说就给他扒了,半点羞赧没有就朝身上摩挲,探到腰后还捏了一把。 面对蓝慕瑾灼灼的视线,他得寸进尺的还想朝下伸,被对方攥住小臂嗖一下子就转了方向。 攥了另一处。 看着蓝慕瑾的眼神倏地就变了,萧争突然就开始飚颜色段子。 第619章 “我吃零嘴了,你要不尝尝。” 蓝慕瑾:…… “我觉得你也挺甜,你拿什么洗的澡。” “我舔舔。” 蓝慕瑾:…… “快点,只有两天了我赶时间。” …… “什么姿势都行都答应。” 周身沁着汗,你以淋漓大汗爱我。 你如此饱满地虚乏在我脖子上, 去时是个浪子, 归来像个圣徒。 ——木心。 就如萧争所说,两人真的将近两日都没出寝殿,混沌到昏天暗地,注视到轮廓于心。 两日后,五皇子府门外足足备了三辆车马,上头装满了蓝慕瑾认为萧争会喜欢的一切东西,连吃食带摆设。 甚至还敛了他们二人床上的被褥,生怕萧争换了地方会睡不着,将残留的味道都随着跟了去。 马车周围还跟了一众府中小厮侍卫军。 当真让人瞧着不是侍郎立府,是五皇子府住址要搬迁。 总而言之,除了蓝慕瑾本人不能跟随。 几乎是他能想到的所有人或物,都被硬塞给了萧争。 第507章 萧争立府 明明也同在皇城之中,满打满算是隔了两条街。 蓝慕瑾是满心牵挂满心的搁置不下,连本应在身边护卫周全的暗卫都一股脑的全要轰走。 怔的暗七杵在前院,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几个暗卫是既对萧争不放心,又不能离开府里不跟随主子,直接就陷入了万般两难的境地。 望着府外已经收拾妥当的马车,张了张嘴,纠结极了。 “阿争刚搬过去,你们也全跟着过去,夜里警醒些免得遭人惦记。” 说半天别人没反应,暗十二倒是听懂了,这皇城里天子脚下还是亲封的朝臣,谁会顶风作案给萧争造成什么危险。 主子说来说去又轰人,还不是因为萧府地处正街,不过百米就是六皇子府。 隔着个六皇子府,还有个太子府遥遥相望。 看形势别说蓝慕瑾,暗十二都觉得前狼后虎形势紧迫极了,又不能在身边看着怎么可能不害怕。 “你们先守着阿九,最近灾荒还未定,主子身边我留下就行。” 这不是暗十二第一次主动留下来。 萧争回城才不过三日,暗十二与他说话也不过寥寥几句。 要说不想跟着伴在身边那是假的。 可他还是早在心里想好了一切,执意留下也是为了让萧争放心。 蓝慕瑾看向暗十二,犹豫了一瞬没开口。 其实萧争也早跟他提过让十二留下,也特意提了无论是派暗七还是暗八,也一定不要将暗七和暗十一分开。 正恍神间,暗七已经开了口。 “那我与十二留下。” 暗十一默默看着也没出声,如果暗七要留下,他就要跟着萧争让哥哥安心。 片刻,蓝慕瑾轻轻开口道。 “都去,十二留下。” 说完默默看向了门外已经要启程的马车,此时萧争已经上了马车,为了避嫌不让别人抓到把柄。 蓝慕瑾就只能站在府门内,隔着十几步遥遥相望已经看不见的人。 这一刻还未分离,相思之苦却已经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竟然有了一丝难受又难忍的泪意。 也更能感受到分别的滋味。 他自己都已经与阿争分开,又怎么忍心拆散暗七两人。 “走吧。” 府门外的马车缓缓离开了原地,在平坦的青石路上都显出了些微的颠簸。 萧争端坐在马车内,盯着晃动的车帘揪扯了许久。 最终还是没将窗帘掀开,他怕看见蓝慕瑾那双满含深情的眼睛。 装出来半晌的端正姿态就会顷刻崩塌。 会不顾一切的窜下马车,会没出息的耍赖不想走了。 马车行驶出一段,暗八暗十都已经隐匿行踪追随而去,唯有暗七脚步像是在原地生了根,挪不动半分。 心里想着或许自己多停留一会儿,主子也可能会改变主意将自己留下。 暗七不走,暗十一踌躇了半晌。 低头转身就跟着去了,他不会留下让哥哥为难。 留下的暗十二也不想过多体会这种分离场面,在马车离去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前院。 此刻蓝慕瑾身边,也唯留下了一个执拗的暗七。 暗七是最早跟在他身边的人,忠心,良善,周到,细腻。 只是口中以主仆相称,却早已经是不能缺少的人。 甚至暗七要比蓝慕瑾还要年长两岁,是他的暗卫首领,也是陪同他眼睁睁看着身边暗卫一个一个殒命的人。 “主子,他们三人足够护好阿争,您的身边才真正需要人。” 即便蓝慕瑾知道萧争如今得父皇看重,不会有威胁性命的危险,让身边人去跟着萧争,是他不能不作出的心意。 他们全都带着自己满心的牵挂,能给予阿争像是还在家里的陪伴。 面对暗七的执拗,蓝慕瑾没有言辞厉色的脱口什么命令,而是声线温和柔缓。 “阿争就是我的命。” “你最能做好的,就是保护我的命。” 蓝慕瑾对皇权地位并没有过多的占有欲,只是生在皇家注定被迫卷入了谋权纷争,他也并不想将身边的暗卫都永远的拘在这场争端内。 第620章 只盼终有一日能得两分自由,也还这群可怜人两分自由。 萧侍郎搬新府的消息并不是秘密,在萧争的马车从城北过来之前,正街附近就有了许多瞧热闹的百姓。 都想看看天子亲封的官儿,他究竟得有多大的排场。 自然萧争自己并不想兴师动众,除了三辆马车装载着蓝慕瑾对他浓厚的爱意,他只想尽快到了城中然后一溜烟钻进去躲清净。 但是他这想平复自己烦闷心情的想法,完全就在他迈出马车的当刻截停在了当场。 他一个工部侍郎。 四品小芝麻官儿。 我滴娘这家伙,这是半个朝廷都过来迎接来了这是?! 小小侍郎府邸门口,那家伙前前后后站满了人,乍然一看要不是认识几个熟面孔,萧争还以为收拾府里的下人是雇来的等自己结算工钱呢! 立在最前头的,是名义上他的顶头上司。 ——工部尚书周大人。 周大人一看哎呦呵祖宗可终于到了,当下撒腿就朝马车奔,在萧争惊悚诧异的眼神中,抬手就要给他搀下来。 ??!!?! 莫名其妙,萧争可是个有武艺傍身的,他是个暗卫出身。 这小小马车他就是从车顶子上蹦下来也扭不了脚,这会儿突然变成了百岁老人,懵圈脑回路都没缓冲到头。 糊里糊涂就被周大人当祖宗给扶下来了。 “萧大人,萧大人这门庭可气派。” “你看这烫金大字那听说是陛下赐下,看着真是行走游龙气派至极!” 萧争顺着他抬着的手仰头一看。 豁!可不是嘛! 新牌匾朝正中一挂,那金光闪闪看着可真是纯金的玩意儿,就算只是个镶金,小毛贼把匾摘走他也够花半年了。 蓦然萧争就感觉,蓝慕瑾非要将府里侍卫分过来十几个,他可真不白派。 至少,这个匾得看住。 有工部尚书带头,一大群三四品朝臣那就是呼啦啦全部围了上来,提前萧争也没想到这种场面。 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恭喜吉祥话。 看着每个人手里提的贺礼。 顿时觉得,是不是应该取个账本记上。 第508章 听个闲话 他也就是那么一想。 人家愿意送礼他就收着,本着不要白不要的中心思想。 懵逼的脸瞬间浮起个毫无违和的开心笑容,领着一大群朝臣浩浩荡荡进了府。 进府之后萧争才察觉出来,他本以为自己一个小四品官也就得个小宅子,可他不知道哪家四品朝臣还能封府啊。 皇城正街,哪有小宅子。 最次最次也得是个三进的院子。 他自己走进去都当场开了眼了,哎呀卧槽,这踏马这拾掇的干净的院子是我家啊? 压根萧争也不知道两日内将个院子收拾的焕然一新,这事儿是老皇帝的意思还是谁干的,反正不仅连窗户框都给擦了。 甚至院里还摆置了一些开的正盛的盆栽。 一大群同僚恭维的话都给他吵的跟梦游似的,这院子面积并不大,但这种地段的三进院,恐怕也能值好多好多银子。 “萧大人功劳极大!得陛下看重!” “那是!萧大人还是文武双全!” “年少有为啊年少有为!” 就这么有排面的殊荣,萧争可是光发愣就挣足了面子,饶是他自认是个社交牛逼症也被整成了社恐。 还是那看着实在自来熟的尚书周大人,以一己之力承担了导游的角色。 直接代替萧争从进门夸了一路。 连花儿带叶儿,连瓦片带窗户纸,加上落院子里的家雀都被夸成了凤凰,整个就上演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彩虹屁大戏。 直至萧争困的连续打了两个哈欠,这群热情的同僚眼色是极好。 个个到前刷了一波存在感,就告辞了。 半晌的喧闹瞬间安静了下来,在暗处也已经眼睁睁的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暗七暗八刚要现身。 六皇子就登了门。 几人挪出去的影子瞬间又藏了回去,无语至极的看着六皇子直接进了主院,毕竟以皇子的身份进朝臣府邸一时也没人敢拦。 径直没有阻碍就到了萧争眼前。 萧争这会儿坐台阶上正疲惫呢,抬眼看见蓝承衍的当刻脸上的颓然也没下去,倒是记着遵规守矩。 撑起身行了礼。 “六殿下。” 六皇子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笑模样,很熟络的抓着萧争的胳膊又给他扯回了原地,自己也跟着坐在旁边的石阶上。 “此时又没有外人,萧大人见外做什么。” “我自来就没规矩,你也不必遵守什么规矩,那都是给老迂腐们看的。” 就算这种见解让萧争不置可否,但该遵守的规矩还是不能没有,毕竟自己也并不想与六皇子走的过于亲近。 “尊卑有别,礼不能废。” 陪同六皇子进来的还是踏痕,对蓝承衍亲近到萧争身边也没有任何多余表现,面无表情的守在了院拱门处。 就算只是静静的立着,暗处藏匿的暗七几人也明显察觉出对方是个高手。 而踏痕沉默伫立,毫无波澜的眼神也有意无意的,淡淡看向了几人各自藏匿的方向。 敏锐的直让几人心惊。 第621章 六皇子的暗卫仿似不遮面,也对别人能辨识出自己毫不在意。 至少在皇城内的月余时日里,踏痕还没察觉到过明显威胁,对暗处藏匿的人也没有什么在意。 反而是暗七几人慎而又慎,有了种临阵对敌的紧绷感。 六皇子身边有高手,果然殿下的思虑都不是毫无道理。 暗八隐匿功夫最佳,若是不动作对方也应当不会瞬间察觉。 意外就意外在跟他同一处的暗十下意识挪动了下,惊的暗八也转过视线看向了他。 导致两人的踪迹全都暴露。 反正也暴露了,看对方功夫恐怕还要高于自己,暗八便不打算再伪装。 对暗十低声没好气的斥了句。 “你要蹦出去打架?” 暗十回神满脸茫然,摇摇头心说我哪就跟你说的似的见人就想打架,只是小声嘟囔了句。 “不是我就瞧他长的,有点眼熟。” “哪眼熟你上哪见过?” “……想不起来了好像做梦见过似的。” “……” 暗八朝拱门处的踏痕观察了一瞬,一身黑衣身材修长,长得倒是清秀,但也不是过于让人印象深刻的长相。 对方仿佛是感受到了灼灼目光,冷漠的回望了一眼。 让暗八有些受挫的转回视线望向暗十,无语至极。 “我看你是被那个臭不要脸的迷花了眼,眼神有毛病。” 暗十:……我??? 同时等在外院的寻微耳朵轻轻动了动,被两句对话给逗乐了,嗤嗤笑了几声让疏影都想一巴掌拍过去。 “闭嘴。” “你不知道他这府里人刚才说……” “闭嘴。” “好好,行。” 没意思,一会儿等回府再跟踏痕说一遍。 跟殿下也说一遍。 六皇子是特意将寻微两人留在了外院,要不是踏痕感受到了暗处有人非要跟随,他是想独自来寻萧争。 看着萧争明显还有些疲累,便开口询问。 “萧大人月余都在赈灾,舟车劳顿回城是累坏了。” “那我过会儿唤几个下人过来伺候。” 对于对方这番好意萧争是连个磕绊停顿都没有直接做了拒绝,生怕这小孩儿真给带来一堆外人。 至少,现在都是从五皇子府带来的人,都可信。 “殿下好意下官心领,府里已经有下人,你瞧这院里,打扫的忒干净蚂蚁都快被扫光了。” 六皇子便顺着萧争的视线也随之看了看干净的院落,脸上的笑容更加欣然,显得十分开怀。 “那萧大人喜欢这些盆栽吗?若是不喜我再让人换掉。” …… “这盆栽是你让人搬过来的?!” 萧争震惊之余便对上了六皇子诚然的笑脸,少年满眼都是欢喜,还裹挟着两分想被夸奖的期待。 “最大的那两盆量天尺,我不放心怕别人摔坏,就让踏痕搬过来的。” “愿萧大人连连高升,能当最大的官。” 萧争看了看那比人都高出去好几头的“植物”,又看向拱门处立着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象征性的笑了两声敷衍夸赞道。 “挺好。” “他自己搬过来的,劲儿挺大。” 看似萧争对踏痕力气大有些兴趣,蓝承衍心里思虑着笑容更显,特意说道。 “我往后住处离萧大人不远,府邸你亲自看过图纸,即将竣工,萧大人今日若是疲累。” “不如明日过府看看。” 第509章 传个瞎话 萧争自然也早知六皇子府在何处,也不知是不是有意。 明明先前让自己看图纸时还整个都要修缮的府邸,如今自己搬了家,六皇子的修缮也匆忙随便处置了些。 蓝承衍就也要从宫里搬出来。 同住正街,对方又满心记挂着还给自己院里添了摆设,萧争也不好直接拒绝。 便搪塞着应了。 得了他的回应六皇子就像是得知了什么喜讯,实在是欣然露于言表,整个就是一副小孩儿瞒不住心事的心性。 不过再与萧争攀谈时发现他实在是没什么精神,也就没多留。 又着意重复了明日会邀萧争到府邸看看,才带着踏痕离去。 眼看着人走远了,紧绷了许久的暗七才得着功夫现了身,蹲到萧争眼前有些不放心。 “阿争,六皇子身边有高手,你明日要随他去?” 这实在不是萧争想应下,那个踏痕什么功夫底子萧争也明显都能分辨的出,若是六皇子真有什么加害心思,大抵自己防也是防不住。 得老皇帝宠爱的小孩儿,连暗卫都不同凡等。 “不碍事,既然特意将我拘在六皇子府附近,我看也是拉拢的心思。” 明晃晃的心思蓝承衍是表在明面的,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回宫的途中踏痕倒显得有些看不上。 “殿下又何必对他如此上心,他不过是个朝臣,在身份上自来就矮殿下一头。” “瞧他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若不是众所周知是工部侍郎,还叫人看着像是陛下又多了位皇子。” 蓝承衍倒不知踏痕这股子气愤是从什么时候来的,估摸也是自小带大的孩子近来对别人像是在巴结。 心里有那么些受不得。 第622章 “萧大人性子直率,没有旁人那攀附的心思。” 要真像其余朝臣那样,未到近前先头低三分,那他就不是萧争。 就不是从天而降的仙人。 仙人之说还是儿时身踏痕三人先提起,是他们想来宽慰小孩儿的无稽之谈,想着用好听故事将年幼的六皇子哄住。 日日能有个念想盼着,那在寺庙过活那么多年,也就不显得那么苍白枯燥。 可这随口胡诌出来的只言片语,无稽之谈。 却无形中成了蓝承衍成长到如今的所有支撑,蓝承衍一直对自己母亲是从天而降的人深信不疑。 即便两日前从天子口中得知更多的真相,他也对自己多年崇尚的想法更笃定。 回宫后蓝承衍坐在蒲团上,落辰宫却久久未响起木鱼声。 他出神的端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盒子里的鲜红颜色陷入了沉思,恍似那十几年岁里也沉淀了些许不为人知的心事。 而六皇子这副模样,踏痕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只默默的等待并未多言。 沉默的氛围下,寻微总是憋不住,不让他说话可真是难受的紧。 他想起在萧争府里听见的两句斗嘴,想着想着就自顾自乐出了声。 惹的疏影甩了他个白眼,他也不在意,朝着默不作声的踏痕靠近过去。 “踏痕。” 正陪着皇子一同走神的踏痕转过视线看着他,对他即将出口的唠叨也没有多大反应,平淡冷漠的很。 “你今日随殿下到萧府内院,应该已经察觉周围有暗卫。” 他当然知道,踏痕盯着寻微那副要唠家长里短的德行沉默不语。 反正每次寻微也只是嘴里叨叨有点烦人,偶尔殿下还会听出几分意思。 踏痕便次次都沉默听着他唠叨,也盼着是什么有趣味的话,能将六皇子将不休止的诵经声中打断。 “萧府里的暗卫……很有意思。” 提及起萧争,六皇子瞬间就从恍惚中回了神,定定的听着寻微要说什么。 踏痕看见了,便催促道。 “你能不能说快点,磨蹭什么!” 有人搭话寻微自然更来劲了,尤其是当着话题正主说正主自己的八卦,他憋了憋还是没憋住。 嗤嗤笑着朝踏痕脸上盯着瞧。 “我听有个小暗卫说看你眼熟,像哈哈哈哈他瞅你像梦中情人哈哈哈哈哈……” 踏痕:……?? 说的什么东西。 踏痕那膀子肌肉都绷紧了,看那意思是觉得寻微傻乐个不停太欠扁,立马想揍他一顿。 “欸你你别动手嗷,我只是转达这话是我听来的!又不是我自己说的哈哈哈啊……” 捏紧即将要凿过去的拳头堪堪停留在半空,被六皇子跟着一记笑声给成功阻拦住。 虽然寻微叨叨的是不正经的胡说八道。 可到底还是将蓝承衍给逗出来几分开怀,眼角弯弯恢复了明朗的模样。 踏痕的气性顿时就消了大半。 默默放过了嘴欠的寻微。 寻微不敢接着说,反而将蓝承衍的好奇给勾了起来,眼巴巴的在那儿等着下文。 顺而踏痕就又踢了他一脚。 “说完了?” 没想到正主还想接着听,寻微抿着嘴乐了阵实在是停不下来,回头看见疏影威胁的眼神才开始叨咕。 “后来另一个暗卫说,你被臭不要脸的迷晕了眼,眼瞎了吧哈哈哈哈……” 踏痕:…… 疏影:…… 被耍弄了一圈的踏痕倒是想给寻微提起来扔出去,可六皇子也跟着咯咯乐了半天,被莫名其妙的话题引出来几分开心。 当刻也没了方才那股子沉郁劲,还挺善解人意的朝踏痕提议道。 “萧大人的暗卫定然与他一样不拘小节,要么明日我让萧大人把人叫出来与你见面。” “……看看是谁将你当梦里情人了……哈哈我也想看看……” …… 被两句闲话遭一头殃的踏痕沉了沉气,没什么情绪的扫了寻微一眼,憋出句吐槽。 “殿下莫听他胡诌,他就仗着自己长了两只招风耳,每次听来的闲话都添油加醋胡说八道。” 此言真是让疏影感同身受,听这个唠叨鬼这一个月那个嘴就停不下来。 憋宫里他就听后宫的闲话。 犄角旮旯小丫鬟小太监的口风都没放过。 叨咕叨咕的烦的,折磨的疏影现在连哪个宫的贵人什么日子来葵水都一清二楚。 可只要有关于萧争,蓝承衍就异常的上心,甚至陪自己十几年的暗卫都想立马嫁出去似的,还劝开了。 “你都二十好几,好不容易遇上个看中的,我必须得问问萧大人。” 踏痕:……???! 第510章 一个争争 什么叫二十多岁好不容易有个看中的。 踏痕当刻都差点被气笑了。 主子是不是忘了他是个暗卫,又陪他住在和尚庙里十几年。 睁眼闭眼不是跟前这几个,就是一群光头。 看中谁?上哪去看中? …… 但这番话他不能此时真说出来,哪能再提及晖善寺和僧人,让六皇子刚开怀起来的心情又落下去。 罢了,让小孩儿念叨念叨而已。 第623章 没人要就没人要。 冷不防疏影抬腿给了寻微一脚,沉着脸用口型警告道。 “再笑给你嘴缝上。” 而后默不作声当做什么也发生过,看向了踏痕。 扫见对方显露几分委屈又不敢发作的模样,突然牵了牵嘴角。 在踏痕察觉看过来的时候,又瞬间恢复了如常的面色,附和了句。 “我也觉得他在胡编乱造。” 踏痕长的清秀,看起来也是十分纤瘦的身量,丝毫没有负重武夫的那种壮硕。 若不是亲眼见过他力量的人,根本不会信他身负神力。 也正因为他清秀却并不属于容貌出挑,也才让暗十仅仅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而又模糊到只是一丁点熟悉而已,更像是种错觉。 夜间几人谈论起六皇子的暗卫,都有了种临阵对敌的紧张感。 萧争在他们几个研究这人的内力深厚时,只是在旁若有所思,而待夜深卧房内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才被过于安静的环境缓慢的侵蚀进情绪,坐在桌边看着空床榻发呆。 床榻上铺的是他熟悉的平滑缎面,是一大早蓝慕瑾盯着他从被窝爬起来之后,直接将被褥卷起来让人装上了马车。 蓝慕瑾可真是未卜先知。 怎么就预料到天黑后他就要凑过去扯着床单闻味儿了。 就是熟悉的味道能给予他一点安心,忐忑的心绪也慢慢沉淀。 蓝慕瑾并不是跟萧争第一次分开,但出城他风餐露宿不觉得思念辛苦,因为他知道萧争就在府里等他。 而从萧争从暗卫住处搬进主院寝殿开始,从来没有一次是休憩在寝殿之外的。 从来没有。 两人常常依偎的床榻空了,没有个人盘腿坐在边上等着他端水洗脚,没有个人在里头翻来翻去的打滚。 将平整的床铺糟的到处都是褶子。 只相隔了两条街,可蓝慕瑾此时听不到萧争荤素不忌的胡话,他转身看向敞着的寝殿门。 很想将暗十二唤来,现在就去正街。 可他那份冲动哽了半晌,还是慢慢的随着难受咽了下去,今日是阿争第一日立府,周围一定有诸多打探的人。 蓝慕瑾走过去攥着门板看了看漆黑的夜幕。 关上了寝殿门。 寝殿门完全闭合的前一秒,被突如其来的力道阻住。 暗十二气息略显紊乱的开了口。 “主子,阿九有东西要转交。” 听闻是萧争特意留下了东西,蓝慕瑾沉寂的眼眸里顷刻像是点燃了一盏灯火,闪烁起了明显的亮色。 他迅速将门板拉开,脸上欣然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怔愣。 映入眼帘是的“俩人”,……并不是,还是一个人。 门外立着暗十二,像是刚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怀里还抱着个“庞然大物”。 天知道暗十二在西院守着遣月缝这个玩意,急的都抖腿。 最后好不容易大功告成,他疯了似的一路翻墙奔过来,才终于不算迟。 在蓝慕瑾诧异的目光中,暗十二扯着怀里的大枕头翻了个面,脸色有点尴尬的露出了正面的潦草涂鸦。 一个快有人那么高的大抱枕,上头画了个四肢健全的火柴人。 中间写了俩字——争争。 蓝慕瑾:…… 那潦草的画风,连猜都不用猜,早在萧争嚷着自己会画春宫图的时候,蓝慕瑾就已经见识过。 俩人,一“争争”。 在寝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站的暗十二憋的嘴角都快压不下去,蓝慕瑾才波澜不惊的将“争争”接了过去。 最后还是没忍住当场发出了一记笑声。 第二日一早,萧府的府门才刚敞开,萧争还攥着个帕子在擦脸上的点心渣子,六皇子登门。 …… 松缓的气氛顿时紧绷,守在周围的暗七几人立即戒备起来。 萧争晃了晃手,毫无所谓的让他们“隐身”。 他昨夜辗转难眠想了很久,一半时辰在想蓝慕瑾,另一半就是在琢磨六皇子。 对方会频繁登门在萧争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就紧凑到这么等不得,这难不成是守在宫门口,等着宫门开了锁。 还是说老皇帝对蓝承衍的偏爱已经到了免去规矩的地步。 六皇子站在院拱门处,就像此时初升的晨光,明朗到与清凉带着温度的光线融为了一体。 连身上的衣裳都散着淡淡薄辉,让人恍觉是见到了下凡的仙童。 尤其眉心那点朱红过于鲜艳,让少年整个脸色都衬出了几分霞色,朝着萧争笑的喜悦。 “萧大人起了?” 萧争心说幸亏我起得早,要么还不得让你逮的被窝里,面上还是规矩本分。 “殿下真早。” 即便萧争语气不亲不疏,也挡不住蓝承衍听见他回应就欣然起来的心情,顺而提醒道。 “那是自然,说好了萧大人与我今日去看看新府!” 边说着就想拽萧争的衣袖,萧争不着痕迹的挪了小半步,对六皇子都趋于兴高采烈的心情不太能理解。 “过早了吧。” 不过萧争明显感觉到了跟六皇子同来的暗卫眼神不善,也就是昨日就来过的踏痕。 踏痕本就对六皇子亲近萧争有些抵触,在听见萧争明显疏离的态度更是不喜。 第624章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受不了孩子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萧大人不知,新府内种植了一片花草,每日晨间开放,向阳而生。” “若是晚了,就不好看了。” 萧争昨日虽是搪塞而已,人家都早早登门来等,他也不好再做拒绝。 边应和着朝外走,萧争就眼睁睁的看着踏痕微一屈身,将六皇子平稳的扛在了肩头上,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带着朝前走。 萧争“……?” 第511章 也是梦里见过 蓝承衍倒是对此习惯了,看见萧争满脸的震惊才略显出了不好意思。 “踏痕,放下来,不能让萧大人仰头看我。” 踏痕不为所动,执拗的让萧争凭空就觉得这暗卫他是想给自己个下马威。 虽然这下马威显得有那么点奇葩。 但是萧争自己曾也是个暗卫,自然知道暗卫的出身大都凄惨。 莫名就怕六皇子耍个脾气给迁怒,便略显别扭的夸赞道。 “不错不错,劲儿挺大。” 这是萧争第二次夸赞踏痕力气大,本也是随口一说无心之举,听在六皇子心里就认了实。 一拍踏痕的后肩示意放他下来,而后欣然朝着萧争提议道。 “萧大人,我力气也很大,你是不是也累,不然你坐我肩上!” 话罢就矮身要将萧争给举起来,吓得萧争心里卧槽踏马的什么鬼趔趄躲出去好几步。 满眼惊悚的摆手赶紧拒绝。 “六殿下别开玩笑,下官可不敢坐殿下肩上。” 又生怕对方再执拗,赶紧扯瞎话劝。 “你还年幼,万一压得不长个子。” 但其实六皇子已经跟萧争差不多高,只稍稍矮那么三指左右,即便不再长也不算矮了,只是性子还像个未长成的孩子,让人没办法不当个孩子哄着。 萧争看六皇子并没有非要给自己扛着,才缓了口气,听见对方说。 “你大我才不过四岁,我都问过了,萧大人今年还未过双十。” 踏痕盯着萧争满是拒绝的态度,沉着脸色虽然并未言语,那迫人的气势都让萧争感觉到了敌意。 猝不及防六皇子又突然想起昨日谈论的闲话,开口问的那叫个直呛呛。 “萧大人有几个暗卫?” “昨日在府中萧大人有个暗卫说看上了踏痕,能不能唤到跟前让我也看看长什么模样?” 萧争:……?!?!?!……?? ……谁?! 他看了看那个面无表情的暗卫脸上也显现了清晰的震惊。 满脑子都是问号,谁谁啊谁看了他! 暗七暗十一都不可能。 暗八?……暗十? 我靠不能不能这都有主啊啊,还没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出来情敌了?! “萧大人?” 面对蓝承衍殷殷期盼的好奇眼神,萧争整个就是难懂至极,憋了半天憋出句。 “殿下是不是听错了……我怎么没听见。” 然而六皇子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连个犹豫都没有就作了肯定答复,笑的十分开心。 “我身边有个暗卫叫寻微,耳朵比常人好使。” 说着转过视线朝前头唤道。 “寻微。” 眨两下眼的功夫主街前方突然出现了个人,现身之后迅速朝着对面走过来,片刻到了六皇子身边。 “这便是寻微,萧大人你看他耳朵是不是长得很是引人注目?” 萧争怔了,盯着眼前暗卫都快原地像是被点穴了。 寻微不像踏痕冷着脸,反而是个十分灵活的性子。 朝萧争露出善意的笑容,还特意动了动耳朵。 萧争:…… 看不懂了根本看不懂。 萧争本来只是猜测是天子授意六皇子接近自己,让自己尽量为他所用,最好是能为往后登位铺路。 可蓝承衍的性子也过于直白了些。 竟然直接将自己的暗卫叫到眼前让自己认识,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过于信任,还是什么歪门邪道的搞法。 “萧大人,我共有三个暗卫,还有一个叫疏影。” 萧争:……你看你看他自己什么都招了! 不过萧争明显也能察觉的出寻微的功夫恐怕也不差于踏痕,六皇子身边暗卫都是少见的高手。 一个力大无穷,一个顺风奇耳。 那个疏影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异功能,即便是将人都叫到眼前让萧争看,萧争也没个把握能打的赢。 换句话说,人家不怕。 老皇帝对蓝承衍的偏爱,此时让萧争都觉得实在过于明显,而蓝承衍这个毫不避讳的小孩儿性子。 要么是真单纯,要么。 “萧大人,你看我都将暗卫唤来给你看,你也将昨日说话的那个小暗卫叫来,踏痕也想看。” 踏痕:……? 我不想。 萧争哪敢将人都叫出来给对方看,正迅速从脑子找理由的时候,寻微说了话。 “萧大人有四名暗卫在身后跟着,七步一个,十步一个,十五步地上一个树上一个。” “刚才树上的也落到了地上。” ……尼玛。 而此时暗八刚挪到了暗十旁边,相对于暗十满心都塞不下的面临危机感,暗八是故意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 第625章 这才让寻微瞬时察觉到,并且好奇的朝远处看过来。 暗十被隔空盯的不自在,就算知道对方只是确定了大概位置并不能看见自己,没好气的对暗八抱怨。 “你不好好藏着下来干什么!” 暗八盯着对面人好奇打量过来的神色,低声说了句。 “我看这人耳朵也眼熟。” 暗十:……? “耳朵?哪里见过?” “……也是梦里。” …… 同时这话就被寻微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眼里闪过了一丝惊异。 竟然当场乐出了声,吓的萧争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 结果寻微也不遵什么规矩,直接嬉皮笑脸朝萧争询问道。 “萧大人,十五米外那两个能不能都叫来,好不容易我也能被看上。” 萧争:??? 踏痕:“……” 一番话笑的六皇子停不下来,对萧争懵逼的表情还是头回看见,觉得有意思的很,还善解人意的宽慰。 “手下人说个闲话是寻常,萧大人不必沮丧,寻微嘴碎。” 不过看萧争脸色不好,倒是没执着于非要见着,岔开尴尬氛围就拉萧争朝着府邸方向走。 “还是先看府,不然晚了那些花儿都不新鲜。” 待萧争见到了那谈论许久的神秘植物,竟然是种植出的一片,向日葵。 …… 看见向日葵的当刻萧争是有些想钻进去的,或许是他来了这些时日久待在府中,出城又是闹了干旱。 他还没在这里见过向日葵,便以为是没有。 也或许向日葵这种植物又不芳香,达官贵人也不会选择种在府里,到了冷季还得铲除避免影响雅观。 六皇子看着像是很喜欢向日葵,伸手点着花心。 “听说我母妃喜欢这花,等花凋谢里头的种子可以吃。” 第512章 眼熟不是看上 提及六皇子的母妃,萧争将视线望向他,听着六皇子没有半分隐晦的讲起他儿时。 “我自幼长在庙里,踏痕他们便会在房前种一些,我日日看着这花便觉得,母妃曾来看过我。” 此刻萧争突然觉得这个小孩儿有了那么一点的,可怜。 他跟蓝慕瑾一样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襁褓送入庙中,也是自幼丧母连个母亲的轮廓都不曾记得。 帝王或许因为他的不同对他有着偏爱。 却从未问过,他心中究竟想的是什么。 “萧大人,是不是从前也喜欢向阳花?” 只一句话,就让萧争游离的思绪瞬间沉淀,蓝承衍说的是从前,不是现在。 就说明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来处,也知道自己与他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所以,他亲近自己是想得知关于他母亲的一切,或者是要想方设法弄清楚他母亲究竟是身死魂消,还是回去了。 “萧大人。” 蓝承衍望着萧争沉淀的眸色,对他的沉默不语没有半分怪罪,反而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我喜欢萧大人,是喜欢萧大人你这个人。” “就是你这个人。” 萧争皱眉,听不懂小孩儿这话有什么深意,但对方的眼神又不像是玩笑。 “我在这里太孤独了,萧大人是我唯一想靠近的人。” “你跟别人都不同。” “我们才是一种人。” 明明是心平气和的叙述,凭空就让萧争感觉到了一丝疯魔。 总感觉这个小孩儿恐怕是在庙里憋的。 日日听着念经敲钟,恐怕开朗只是表象,内心其实孤僻的很。 萧争猜测的确实没错,六皇子的性格只身边三个暗卫了解,连庙中的住持大多都只能见到他温煦有礼的模样。 可只要蓝承衍独自处在没有外人的房间内,便会变的十分沉默。 盯着某一个方向某一件东西发呆,或者闭上眼睛盘坐着。 一直到他自己从思绪中回神,或者能有什么实在有意思的事引过来注意。 毕竟也只有十五,寻微之所以能成了如今明目张胆的碎嘴。 有同伴默认,也有主子纵容。 萧争最终决定避重就轻,还是不能直接理会六皇子的诡异言语,便答了个冠冕堂皇。 “下官得陛下与五殿下赏识,才得了个四品官职。” “与六殿下可是云泥之别,殿下金枝玉叶,将来有无尽荣华富贵。” 可六皇子仿似突然就认了死理,根本不听这种平平无奇的奉承,音量沉沉再次重复了一遍。 “不是皇子与朝臣。” “萧大人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我,才是一种人。” 片刻的沉默,萧争伫立在那片向日葵黄绿相间的边缘,他没有再着一身墨色,而是学着像蓝慕瑾那样穿了一身莹白。 衬的肤色如玉,眉眼清朗。 那眉眼是舒展的,没有因为面前的皇子过于执拗就蹙起半分,回应给了真诚。 “就算我不同,那我也是不同中的最普通,殿下又何必看重这点不同。” 萧争缓步离开时没有被拦阻。 六皇子也就站在那片葵瓣边缘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眼圈逐渐泛红。 “胡说。” “你是天上来的。” “我们才是相同的。” 第626章 回了府,萧争整日都在琢磨六皇子。 蓝承衍的性子叫萧争看来就好像在过渡青春期,可听六皇子已经是变了声的,虽然也显得很柔和,却明显是少年的声线。 那又像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情感缺失,导致钻牛角尖。 说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即便有帝王的偏爱,小孩儿也的确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萧争意图琢磨出个能转变这种年龄情绪的办法,若是能把小孩儿引到好的方向。 老皇帝属意,自幼还是佛子心怀众生。 或许最终能成为一个像样的帝王。 “阿争。” 暗七已经在旁看着萧争发呆了很久,认为他是有什么心事,毕竟六皇子新府外围竟然已经有了重兵把守。 萧争进府之后他们便没能跟到近前。 以至于那短暂的一阵看不到,暗七几人不知六皇子与萧争交谈了什么。 暗七的担忧是显现在脸上的,让萧争回神望过去时可以清晰看出来,并没有刻意宽慰暗七,他冷不丁就喊了句。 “暗十!” “暗十一?” “来来来我就想问问,究竟你们谁说了看上六皇子暗卫的话了?!” 被叫过来的仨人都有点犯懵,连着暗七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看上六皇子的暗卫? ……谁?! 萧争的求知的大眼睛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看过去,也没咂摸出半点意思来,导致他这会儿就怀疑那个叫寻微的那俩大耳朵。 “他长俩耳朵是不是吓唬人来的!” “看见长俩招风耳那人了不?他说他听见你们当中有人看上了那个冰碴子脸。” 这话说完了又是一阵沉默,萧争首先将注意力从暗十一的脸上略过了。 暗十一那满脸都写着俩字“犯傻”(呆萌)。 接着就极有目标的盯向了暗十,暗十表示很冤枉,谁看上他。 什么天仙多好看谁能看的上…… 倏地,暗十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说了句不过心的废话来着。 那个脾气蹭一下子就冲上了脑瓜顶,眼一瞪开始嗷嗷。 “我说我看他有点眼熟!谁看上他?白长那么大俩耳朵!跟猪耳朵似的。” 暗十一盯着暗十气愤扒拉的澄清,突然插了句嘴。 “猪耳朵不长这样,猪耳朵好吃。” 暗七:……。 明明之前就也没发现十一喜欢吃零嘴,怎么最近就说啥都能提到吃,好像……难道是因为最近忙着灾荒的事。 没给他买。 以前暗七总是偶尔带一些吃食回府,谁在府里就给谁。 当然给暗十一的最多,因为拿他当个小孩儿。 萧争瞪着暗十一反应了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神又问道。 “那谁又看上的耳朵?” 即便暗八实在不想搭这诡异话茬,也不得照实承认。 “我说的也是看耳朵有些眼熟,我没看上他。” 最后还补了句。 “我看不上。” 萧争:……噗。 第513章 都在做饭 不知怎么看见暗八这种嫌弃的态度,萧争突然间心情来了个大转弯。 自己在那儿乐了几声就开始招呼暗十一。 “嗨去看看咱府上灶房里有鸡蛋没。” 暗十一的脚在他话音刚落就已经挪了出去,但还是犹犹豫豫的问了句。 “找鸡蛋干什么?你饿了?” “那我给你煮两个。” 瞅崽子这副懵登登的样,萧争还是决定自己去,抬胳膊圈着暗十一的肩膀,夹着他朝灶房方向奔。 “你不馋嘴了吗!咱做奶油啊!” 听见奶油这俩字可了不得,本来是萧争揽着十一跑,暗七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暗十一扯着萧争跑。 再一眨眼。 暗十一把萧争搂了个双脚离地,扛着他撒腿跑的飞快。 俩人一会儿就拐弯儿没了影。 灶房里此时站了一圈人,蓝慕瑾是生怕萧争换地方吃饭都不香,竟然连厨子都塞了两个跟过来。 小小的厨房,萧争面前站着仨暗卫俩厨子,都满脸难懂的看着他在那扒拉面粉。 一看就是根本不会做饭。 三下两下甩了一身面,挺好的绸子面衣裳现在稀稀拉拉掉渣,看的厨子直咧嘴。 “公子啊,你要搁这做啥,你告我我能整。” 萧争抬头笑盈盈的看着厨子,说。 “不用,你歇会儿吧,我大兄弟来就行。” 说到底萧争就是在玩儿面,他捏着两根筷子划拉面,旁边暗十一手上夸夸夸搅鸡蛋搅的飞快,都快成了残影。 另一个厨子看的特别懵,这家伙亏了是个铁盆,这要换个碗。 凿掉底。 但是打发鸡蛋这个活儿它绝对是个累活儿。 即便暗十一是个练家子,还是在飞速卯劲了好一阵之后胳膊都甩酸了。 累的叹了口气,嘟嘟囔囔。 “暗九,什么时候能好。” 萧争看了看盆里只起了一层白沫子的成效,摇摇头。 “早呢。” 还是暗七看着实在心疼,把盆接过来平稳的接着搅和,没有崽子那份焦躁,有节奏搅出了不动如山既视感。 还得了萧争句夸赞。 第627章 “七哥这样成!这样匀速成效快!” 看见崽子在旁边闹气,萧争俩字就给心情勾好了。 “奶油。” 宫里近来也没有上朝的消息,萧争这个挂名工部侍郎简直算是无所事事,他那顶头尚书大人都称没什么劳烦他的事。 让他安心适应新府。 就趋显出了比在五皇子府还空闲的氛围,比如所有人这会儿全都扎进了厨房,或看或帮着搅鸡蛋清。 以至于蓝长忆都立到了萧府门前,门口侍卫军撒腿找了半天都找不着给谁通报一声。 但哪有让皇子在朝臣外面等着的做法,来回找了两遍,最后犹犹豫豫往里请。 “……不知萧大人在何处,请殿下客厅内暂等。” 谨慎考虑蓝长忆不该在萧争立府第二日登门,尤其世人皆知他是个寡情的皇子,平日里对谁都是拒之千里。 今日迈进萧府的门,不定有多少眼线将消息带了回去。 可他已经隔了月余没有见过萧争。 萧争离开了五皇子府,独自拢起这并不严密的高墙,也不知会不会寝食不安。 “不妨,本殿今日寻萧大人讨教个防涝的法子。” 这是蓝长忆能想出最名正言顺又无关痛痒的借口,萧侍郎刚刚抗旱有功,二皇子府管辖在水地。 要寻想法独特的萧侍郎询问防涝,都是为了将来少受麻烦,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即便无人能说的上什么来,太子府就在街道另一面。 今日蓝长忆登了门,恐怕改日太子缓了元气也会来登门。 所以蓝长忆并不是自己来的。 身边就是眼神都能急出火星子的东卫。 这可是他用自己笨嘴笨舌都绕出了花儿,才求的主子带着自己。 隔了好几日了啊!隔了好几日了! 这短短的几日东就跟脚心扎了刺似的,怎么待着怎么难受,并且已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脑海里上演了好几场悲情大戏。 好不容易得来了见暗八的机会,就算他这会儿生怕暗八见到自己是一张冷脸。 又怕又怂还是在进了府门之后撒丫子开始疯跑。 “殿下,我去找我去找!” …… 叫蓝长忆无语的盯着他嗖嗖窜没了,好像个被肉包子打出去的狗,心里已经在计较是不是将他带来是个错误决定。 至少留在身边保护萧争的,至少得是个脑子灵光的。 可脑子不灵光他也有不灵光的好处,东居然另辟蹊径想法走偏门。 连个弯儿他都没拐,就冲进了灶房院子。 找着人了。 暗八抬头看见东卫还以为看错了,毕竟人就是冲进来瞪着眼发了一秒的愣,扭头就跑了。 他想走出去看看,奈何手里还端着搅和鸡蛋的碗,萧争还催促了句。 “你没劲儿了?你不行了?” …… 东卫看见暗八了,但是他下意识怂的想跑,就是那种见不到又着急,见到了又害怕的劲头。 奔回来脸都是红的。 蓝长忆盯着他跑回来比跑出去都快的速度,还有那臊红臊红的脸,恍然觉得他这暗卫不止傻。 好像还……有点问题。 被他盯的头皮发麻,东卫支支吾吾指着灶房院子。 “殿下,人都在,都在做饭。” 蓝长忆:……? 看了看头顶的天色,又看了看院子里寥寥几个下人,心觉难道蓝慕瑾还能忘了给萧争带个厨子? 怎么连吃食都要自己下手了。 暗八一直盯着门外,盯了半晌看见东卫又走了回来。 看见他怂怂哒哒不敢上前的德行,或者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德行,待暗七几人转身朝外看时。 就看见东卫站在二皇子身侧,蓝长忆伫立原地神色有些茫然。 看着屋里围了一圈的暗卫。 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两双筷子端着个碗,搅和个不停。 只有萧争自己在玩面,是最后抬头看见来人是谁,当下就露出个特别惊喜的笑脸。 蓝长忆看见他满脸的笑容眉头松了松,平声询问。 “厨子呢?” 站旮旯等着学手艺的俩厨子蹭出来大喊。 “这儿呢!这儿呢厨子在这儿!” 第514章 奔赴 多稀奇啊。 厨子在旁边看着,几个暗卫围着灶台转。 但这事儿发生在萧争指挥下,它就实在合理。 “二哥!二哥来正好!等会儿吃蛋糕!” 本意是来看人的蓝长忆,就被扣在了萧府的灶房,连东卫都挪着脚加入了暗卫搅拌鸡蛋的行列。 谁让他心里有想法呢,就挪啊挪,朝暗八那边挪。 迎着暗八的注视,怂哒哒的停在了两步之外,中间还隔着个暗十。 暗十首先是仔细盯着东卫看了阵,看的他都心里发毛,又想到西卫说差点跟暗十打起来,默默又躲退了半步。 在主子跟前,是半句解释也不敢说。 心里想着殿下最不喜脏污,这灶房里又不干净,肯定不能在这待着。 结果,好一会儿。 他主子也没离开的想法。 蓝长忆自出宫立府之后,从没进过灶房,但儿时他到过后宫里的小厨房。 他是个不受圣宠的皇子,嬷嬷不在了之后,宫女下人都明里暗里苛待,有些时候他还是要为了饥饱夜里去寻些吃的。 第628章 御膳房日夜都有人看守,他就只能去后宫附近的小厨房。 宫里的小厨房还是比萧争府里这个显得大一些,环境大致相同。 萧争生怕蓝长忆会嫌弃灶房脏污,便来回转着圈琢磨找个干净的地方。 却没想到,蓝长忆竟然站在了几人身侧。 拣起了个鸡蛋拿在手里看了看。 “蛋糕是什么?” 乐的萧争恨不得立马给他看看鸡蛋怎么变成糕。 可是蛋糕做起来其实比较麻烦,一群人围着灶台搅和鸡蛋,最后还嬉闹着较劲看看谁能保持的匀速时间更长。 整个午后萧府内一片清静,只有灶房闹声喧哗。 萧争给俩厨子大师傅演示了两遍顺序,最后还得专业的厨子来掌握火候。 旁侧还有暗七盯的专注,看来是想要学会,预料着往后暗十一还想吃。 没过多久就有香甜的蛋糕味儿透过锅盖边,随着冒出来的烟熏的满屋子都是,馋的暗十一就蹲在灶火边上等。 也不嫌热,仿佛都出现了无形的口水。 不过片刻又被萧争鼓捣奶油吸引了过去。 萧争可不是个厨房好手,不过他原本在现代也是无父无母,孤儿总归还是要学会许多东西。 材料也不缺,蓝慕瑾让人将能想到的都给他准备好了。 他搅和着手边的东西,脑子里想法已经飘到了城北去,可惜蓝慕瑾都没能在眼前。 没看见他们一群人忙活的景象,也没见到自己亲手做出来个蛋糕。 自己整出来的东西总归还是没有那么美味,但是对于根本没尝过的人来说,还是新鲜到了极点。 出锅的蛋糕冒着腾腾热气。 裹挟着甜味儿冲进了每个人的嗅觉,就放在灶台边晾着滚烫的温度,已经能透过白雾看见那微黄的颜色。 “二哥,等会我给奶油抹上。” 而在这狭小的厨房内,蓝长忆仿佛恍惚回到了过去。 像是他偷偷站在无人的灶台边上拿了东西吃。 一切好像都一样,却一切都不一样了。 还是相似的地方,却并不是他独自藏躲在暗夜里,周围是没大没小没规矩的人。 还有人生怕他等的久,喊着“快好了快好了。” 萧争抹的奶油实在是不忍直视,简直乱七八糟,他也就仗着在场谁也没见过生日蛋糕,胡乱撇吧撇吧就喊了句“大功告成”。 最后还怪公平的切分成了块状。 送到蓝长忆手里时,让他的手心感受到的是柔和的暖意。 “这里头冒烟冒的,热够呛!” 也不知是谁先觉得拥挤,率先躲了出去。 随后一群人都接连离开了这被闹的乱七八糟的室内,到外头寻凉快的地方琢磨那块软乎乎的蛋糕。 暗十一托着那块蛋糕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一溜快走,双手捧着到了个旮旯就蹲下了,乐的见牙不见眼。 让随后跟过来的暗七看着,小孩儿性子,甜的都跟那块蛋糕似的。 东卫是尾随着暗八走出去的,反正他是将自己主子独自留在了萧争跟前,奔着他自己的奔头,就奔了去了。 对刚出锅的蛋糕是半点没心思。 空着手,追到了近前被暗八一转身又吓挪了半步。 暗八看着他吓的发怯的德行,那眼神里是明晃晃的写着“怂”。 东卫是个火爆性子,又是跟在二皇子身边几年的暗卫,过去什么危险什么困阻没见过。 可此时他就像遇到了平生最大的难题,甚至都紧张到了无意识拧攥自己的护腕袖口。 如果说什么能让人变的胆小彻底,那一定是能令他实在在意的人。 暗八甚至都能看见他在紧张的吞咽,仿佛是在思绪里搜罗最有用的话,最后却只喊了名字。 “……小八。” “你生气了吗?” 见暗八神色平静不说话,东卫紧张的朝四周观望了一圈,才松懈到怂的不行。 “上次来的是西。” “是我弟弟,我们是孪生兄弟,长得很相像。” 但是他小心翼翼的解释,暗八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还是平静的看着他。 甚至目光显得比平时尤为深邃,仿佛裹挟着什么东卫看不懂的心事,顿时让他腾升起剧烈的紧张。 说话都瞬间慌的一批,带了哆哆嗦嗦的劲儿。 “那那真的不是我,真不是我!” “我弟弟他性子有些冷淡,或许叫人看着态度不好但他没复杂心思……他他就是从小就那样。” “小八……你……” 暗八沉默看着他忙乱无措的从身上摸索了一阵,不知是在寻找什么。 急的脸脖子都红了,最后终于想起什么了似的朝前凑。 侧着脸实在迫切的指着自己耳边脸颊解释。 “我我两年前受伤,侧脸边上被暗器划了一道,面具挡了一半脸上只有半截,现在还有个痕。” “我弟弟是没有的,下次你看看他脸上真的没有,你看看,你看看小八。” 眼看急切挨到面前的人急的声音都颤,暗八明显看见东卫的脸颊接近耳边确实有道短小的疤痕。 两年,已经变成了个浅显的小沟壑。 因为焦急脸色泛起的微红让那痕迹明显了一些,暗八看了那痕迹一瞬,望向东指着自己脸都在发抖的指尖。 第629章 “是不是……看不清吗……” 东卫这会儿是真的想哭,如果暗八一直不应声,大概他有可能当场红了眼眶。 可是,他的指节攥上了手心的温热。 第515章 来了个谁 那是一个人的体温。 是一个人手心的触觉。 东卫懵懵然转回头,低着视线看攥着自己轻蜷的手指,茫然的呆愣了几秒。 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差点当场发出一声惊叫,好在只是绷着太阳穴硬咽了下去。 举着的那根手指是动都不敢动。 眼睁睁的看着暗八轻轻攥了攥,然后拉着他的手舒展摊开。 在东卫手心放了一块蛋糕。 “暗九说,这是给我们赈灾凯旋的庆祝。” 是我们这一个月的艰辛,有你,有我,将沟壑走成坦途的行程。 东怔怔的望着暗八,那让他原本以为是冷冰的目光,逐渐有了清晰的温度。 在他的错愕中逐渐升温,绽开成了个温和的笑容。 是他从没见过的,也是暗八十几年被封存起来的情绪。 就那么在他生怕失去的惧怕中,来的不知不觉,也让他后知后觉。 “我知道了,暗九说了那是你胞弟。” “西卫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句话再次吓得东差点把手里的蛋糕扔了,好在暗八的手还在攥着没离开,他猛摇头。 “没有没有没有,他喜欢你,喜欢的很。” “他喜欢不爱说话的人!” 这句话声音有点大,引得暗十一突然扭头看过去,舔了舔嘴上的奶油,小声询问暗七。 “真的吗?” “他弟弟喜欢……不爱说话的人?” “哥哥他们俩抢蛋糕……” 暗七迅速将十一的脸给扳了回来,对着一脸好奇的崽子一时没想出话题岔开,凑过去舔了对方嘴角的奶油。 暗十一瞪着眼没敢出声,缩起来翘着嘴角偷偷乐。 在暗七眼皮子底下,托起所剩无几的蛋糕……在脸上又蹭了一大片。 …… 相对于东卫的瑟缩,暗八性子虽然沉默却向来坦荡,他没想着刻意避开谁。 暗十席地坐在灶房门口的台阶上,也被暗八那浮现起来的笑容惊诧了半晌,咋咋呼呼的性子竟然在当下选择了沉默。 安安静静的没出声。 没见过。 从来没见过。 如果往后能常见暗八有笑模样,暗十想,那往后自己就收着脾气少怼两句。 甚至在听见灶房内蓝长忆说要将东卫也留下来保护萧争时,下意识就附和了一句。 “留下吧!行!” 整的萧争拒绝的话都憋回了嗓子眼里,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根本没回头的暗十。 这人不是总瞧不上东卫来着? 怎么还帮上腔了? 但是萧争琢磨了几秒还是摇头。 “我身边已经围着四个人了,你还是让他跟你回去吧。” 萧争能接受蓝长忆的关怀,却不能独占两人都对自己付出彻底,蓝慕瑾倾尽所有。 他更想让蓝长忆能在当下独善其身。 “二哥,我现在好歹是个官儿,还不至于任人宰割。” 蓝长忆盯着萧争信誓旦旦的德行,笑一声没说话。 而是捻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口中,细细感觉了其中的味道便打算转身离去,他进了萧府已经许久。 等待这个蛋糕的功夫虽久,却值得,再留下去会引得旁人猜忌,抬步便打算离去。 他用指节轻轻弹了弹萧争身上沾染的面粉,浅淡的说道。 “我放心你,只是不放心太子。” “让东卫留下换身装扮,守在身边。” 蓝长忆带着门外特意带来的两名侍卫军离开,也执意将东卫留在了萧争府中。 东卫换了毫无纹路的暗卫服,贴在暗八边上害的暗十都挪出去了两步,让萧争看着想笑。 “晚上你们各自回去歇着,不用守在外头。” 暗七还没说话,东卫瞬间就脱口而出。 “那怎么行!” 然后又矮下去两分,执拗的说道。 “我不能离开你十步之外,殿下吩咐我看着你。” 萧争狡黠的笑了笑。 “那你恐怕是看不住。” 东卫:……? 直至月上梢头,晚膳后东卫都执意守在萧争卧房外面不肯走,关键是暗八也没劝。 就陪着他在空空荡荡的院里默不作声。 月牙挂在树叶缝隙之间,能映射出秋季特有的皎白,夜晚已经有些凉了,风从脸颊耳际蹭过时都有了略显凛冽的温度。 东卫本来是盯着萧争卧房的窗户框,看着灯盏烛火明明暗暗在跳动。 看着看着,眼神就挪向了在另一根杈上的暗八。 猝不及防暗八也在盯着他,偷摸摸的看被逮个正着,成了明晃晃的对视。 暗八的眼神里一片坦荡,即便在黢黑的夜里也有深邃的亮光。 让东卫又想多看一眼,又显得有些纠结,些许尴尬的开口。 “……他们真的都回去,不守着了?” 暗八没开口,因为已经听见了外院传来的轻响。 就像是微风掠过叶片那轻小的擦碰声,若不是十分熟悉的人都分辨不出是脚步的痕迹。 第630章 “谁?!” 到了近前东猛一转头,院中便出现了个恶鬼罩面,通身利落的影子。 那人身影与萧争十分相似,并且看见他就歪了歪头,轻笑了一声道了声。 “呦,阿九怪讨人喜欢的。” 瞧瞧,才搬出来两日,就有帮手上门了,讨喜。 见东卫一脸懵,暗十二取下面具朝暗八询问。 “阿九在房里呢?” 得到回应便不再停留,像阵风一样推开房门闪身不见。 萧争坐桌子边上都等的烦了,他这短短一个时辰先是鼓捣了一盆子冰碴子,然后将自己特意切好留下的两块蛋糕装盒里。 就守在桌子边上,盯着隔盘子冰着的蛋糕盼。 冰也盼化了,暗十二再不来,蛋糕也要化了。 黑影子扑进来的当刻都没等说话,萧争就嚷嚷。 “你怎么才来?!” “再不来都睡着了!” 都给暗十二气笑了,就站在原地瞅着萧争无语至极,最后还是败给了那双理直气壮的大眼。 “我白天来!让更多人看看五皇子暗卫朝萧大人府里跑。” “行行行,走走走你赶紧走吧你!” “真是泼出去的水!” 萧争倒显得没方才着急了,盯着暗十二顿了几秒,张嘴提醒。 “脱了!” 暗十二:……??? “你脱了那身衣裳!” 暗十二趋显无语,摊着手看了看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反问。 “那不多的是衣裳,你穿身新的不得了?” 而后就看见萧争朝床上一努嘴,暗十二顺着方向看过去,看见床边上整齐叠放着一身。 一身官服。 第516章 互换身份 床上放了一身官服,大红的颜色被灯火映照的闪烁着雾色光泽,领口还有云鹤纹路。 “你不说想当官儿吗?” “你当吧,我走了。” 待萧争站起来将身上披的外袍一扔,暗十二才发现他早已经换好了暗卫服,拍了拍身上的褶子立马系上了面具。 从桌上捧起个盒子迅速就朝外跑,边跑留下句。 “给你留了块蛋糕,你顶着我找我蓝朋友去了!” 院里树梢上的东卫还没从暗十二窜进去完全反应过来,就看见个影子又从屋里窜了出来。 连个招呼都没打,嗖嗖嗖跑的急切。 东卫显得有点懵,心说这人怎么刚来就又走,这功夫连句话都没说的完吧! “……他……他干什么来了?” 整个混混沌沌的表情,看向暗八时发现对方又被自己逗笑了,前言不搭后语的回应了句。 “都说了,你看不住。” 萧府的府墙处来回晃现了两次影子,先后没隔半炷香,看来就是翻入府内的暗卫,多数时候不会引起太大注意。 可那影子离开了只一瞬的功夫,对面临街的墙缝中诡异出现了半个人影。 就自那窄小到不能容下个孩童的逼仄缝隙中,伸出了几根修长的手指,手腕活动之后出现咔咔几声轻响。 从阴影中走出个瘦削到像是骨架的人。 那个人朝着萧争消失的方向盯了一瞬,身上的骨节迅速活动舒展。 在一片碦咔响动中,恢复成了常人的身量,随后迅速朝着那方向追溯。 一路追着过了两道街,在落在屋顶发现萧争的影子翻进了五皇子府,便停住了脚步。 思虑一瞬转身返回,消失在了夜幕里。 萧争进入主院时,发现内殿居然已经熄了灯。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疑惑难道自己不在的时候,蓝慕瑾这么早他就睡了?他睡得着吗? 蓝慕瑾何止没法早睡,他简直在萧争走后都没能睡得着。 整夜整夜都难以平复下来,最后只能起身整理借粮的一份份记录,每经过辖地一个地方,他都会将当地收粮的多少记得清楚。 是真的打算待明年收获,再沿着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偿还那些信任的恩情。 而他昨日整理了半夜,手上的账目都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今夜他看着桌上已经齐整的纸张。 没找到能错开思绪的东西,便将外殿的灯熄了,扯过床上那个略显难看的大抱枕。 揽在怀里抱着走神。 寝殿门猛然被推开的时候蓝慕瑾眼神扫过去,便见到了一张熟悉的狰狞鬼面。 而同样的装扮,他即刻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却并未能迅速做出反应。 生怕是自己思念成灾,恍惚将人给认错了。 就那么一怔愣的功夫,萧争瞪着蓝慕瑾居然抱着“争争”在床边发愣,像个被领丢了的孩子,搂着抱枕趋显茫然。 顿时忍不住感叹了句。 “好可爱!” “蓝慕瑾你居然抱着呢你好可爱啊哈哈哈……” 开怀的笑声顿时像是点燃了整个寝殿,驱散了方才沉寂的寂寞。 蓝慕瑾诧异的看着萧争把面具取下来,一蹦三窜的跑到近前。 仔细凑到他怀里那个抱枕跟前看,嘟囔了句。 “啧,画的真好,不愧是我。” 话音刚落抱枕凭空就消失了,嗖一下子被扔进了床脚,萧争拦腰被拢了过去。 蓝慕瑾捧着他的脸看了阵,都不敢置信萧争竟然跑了回来。 第631章 萧争眨巴了两下眼,在他脸上啵了一口,嘚瑟至极的逗贫。 “嗨,缺人暖床吗蓝朋友。” 他甚至在当刻都仿似看见了蓝慕瑾眼里的闪动,像是浮起了一层不言而喻的感动,紧接着亦像是失而复得的力道。 狠狠地捆抱着他像是要把他勒到融为一体。 “蓝慕瑾你要勒死我了蓝慕瑾!” “骨头架子散了我要废!” 可对方手上的力道却并没像以往一样,听见他喊就松懈,反而紧紧抓攥着衣衫,贴在他肩上不出声。 萧争也不再喊,手心抚在对方后背上轻轻滑动,隔着衣料隔着身体安抚那颗浮躁的心。 “让暗十二留下,是因为他与我最相似呀。” “我都跟他说好了,往后隔一日就让他溜过去,他替我当官儿,我回来还做你的暗卫。” “好不好?” 虽然这幼稚的把戏听起来就像个玩笑,可它的确是救赎蓝慕瑾忐忑和空缺的良药。 俩人在昏暗的寝殿里抱了一会儿,萧争想起来自己手上提着的那个蛋糕方才好像扔出去了。 扔床上了! “欸蛋糕!蛋糕!” 被蓝慕瑾错愕的盯着,萧争连蹭带捞试图抢救他小心翼翼护了一路的蛋糕,最后掀开一看。 已经轱辘了一圈沾的满盒子都是,狼藉的没眼看。 “啊……蓝慕瑾我蛋糕,我蛋糕摔……靠真丑。” 他嚷嚷半天蓝慕瑾都不知道什么是蛋糕,更不知道为了做出蛋糕,他手下的暗卫白日里围着圈的搅和鸡蛋。 最后萧争把那满一盒子东西捧他面前时,他闻见了一股甜味。 盒子是萧争让暗七用几层硬纸折出来的,现在被他抻的都散成了纸包,萧争盯着那到处都是的奶油发了两秒的愁。 就两秒,不能再多了。 然后伸手就用手指头蹭了一块,慢悠悠的抹在了蓝慕瑾的脸上。 蓝慕瑾没动。 他朝另一边又抹了一道,咧开嘴笑出了梨涡。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蓝慕瑾“……” 蓝慕瑾“……放肆?” ……? 差点没给萧争乐弯了腰,卯劲将他朝床上一扑,按着蓝慕瑾肩膀乐的邪里邪气。 “四品侍郎垮皇子身上,放肆不放肆?” 萧争手肘撑在蓝慕瑾耳边,塌下肩膀凑近他,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能感受到对方柔和的呼吸,湿润的舌尖在蓝慕瑾脸颊上掠过,带走了一小片奶油。 “放不放肆?” 蓝慕瑾看着他轻笑了两声,猛一翻身就将他压了个严实。 “放肆。” 漆黑的暗卫服勾勒出窄窄的腰身,萧争感觉后腰与床榻之间穿过了宽厚手掌。 托着腰将他朝内侧挪了挪,眼前变暗。 汲取亲吻变的汹涌。 第517章 故意没提醒 只分别了两日一夜的功夫,却让两人恍似已经过了许久。 萧争只感觉碾在身上的亲吻处处汹涌,好像想闻遍他身上所有的味道。 而忘情的感触突然停止,萧争的衣裳已经被扯散一片。 甚至可以看见自己敞开的胸膛剧烈起伏的弧度,和裸露分离片刻冲过来的凉意。 他半垂着眼,看着蓝慕瑾将身上的衣衫解下。 身上已经显出了些微的汗意,贴着他蜷起的膝盖压上了沉沉的重量。 轻轻捻着皮肤表层像是爱护稀世珍宝,却在贴到柔软处时,加重了力道。 看着萧争浅浅牵起唇角,沉下声量唤了声。 “萧大人。” “嗯……!” 突如其来都没提前来个商量,萧争垂眼看着蓝慕瑾青筋突起的手臂紧了紧下颌。 没出声却还是在细细安抚时红了脸。 憋了半天叹了口粗气,没说话。 “萧大人。” “……” 熟悉的感觉激的萧争缩了下脚,并在蓝慕瑾看不见的地方缩起了脚趾。 探索了片刻,萧争蜷着的脚趾刚松懈开,便又是一声沉沉的。 “萧大人。” 瞬时。 “!” 萧争脸上的霞色被遮盖,有温柔又细腻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触离,触离。 就像是有特有的节奏。 远远近近让他混混沌沌,蓝慕瑾贴着他唇边,两人近无可近交替着耳边呓语。 “萧大人怎么不出声。” “放肆放肆。” 向来不要脸的萧争竟然被问的羞臊。 却被紧接而来冲劲脱口想骂街。 绷不住。 “嗯——你个混账东西啊啊啊——” 微弱的烛火摇曳生姿,仿佛情人缠绵交错的影子。 五皇子府主院有了与往日一般的旎漪,府外却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如萧府。 只不过与其他府邸那般在深夜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并未过多停留。 萧争都已经离开了许久,东卫都没察觉出异常,还挂在树梢上盯着卧房内走动的人满脑子疑惑。 转眸看见暗八盯着自己似笑非笑,他小声问了句。 “这都夜里了,小九怎么还换身衣裳?” 只隔着窗,暗十二甩了甩宽大的官服袖子,捻着上头的云鹤纹路,那文臣官服的颜色在灯火的晃照下艳红到刺目。 第632章 这是官服啊,常缚生谄媚攀附了那么多年,不也只爬到了个四品。 还要日日阿谀奉承,弯着腰没有半分风骨,或许想让他那倍受器重的嫡子也能爬的上去。 暗十二甩开广袖,踱步感受官服沉沉的重量。 “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想当官,果然威风。” 威风伫立的影子在窗纸上仿佛都发出了一声哼笑,暗八默默的看了一瞬,转回视线又看向了东卫满是疑惑的懵样。 东卫这人是一点复杂心思都没有,与暗十一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不是个小孩儿心性,却无论是说话还是想法,都不会朝更深的方向想,叫相处的这一个月的种种表现。 暗八一眼就能看的懂。 “暗九回府了。” 果然东卫反应了一会儿还是疑惑,伸手指着卧房内的影子懵懵懂懂。 “他不是……” “那是十二,方才走的才是暗九,他回皇子府了。” 在东卫惊诧眼神的注视下,暗八最终还是坦然提醒道。 “暗九不在,所以今日院里不需要守着,你回去休息吧。” 而俩人都已经在树杈上守了一个时辰有余的功夫,相对于屋里人已经调换了,东卫更犯懵暗八为何到这会儿才将实情说出。 就看着,就看着自己在这傻乎乎的看着,瞪着眼紧盯着。 还把人给看丢了。 东卫的表情实在看着有些好欺负,可他在暗八面前又完全没脾气,这要是换了北卫这么干,估计这会儿俩人已经从院里追到了府外。 且这种才知道实情的感觉,让东卫有种自己像是局外人的错觉。 心里是有那么点别扭的。 暗八仿似瞬间就能看出他的想法,平静沉淀的眼神突兀就有了点涟漪,眼角微弯。 毫不避讳的看着对方坦然解释道。 “其实暗九在天黑前就让我告知你,让你早些回去休息。” “是我没说。” 秋季的树木已经没有多少能隐匿的时日,每一缕微风都能带走寥寥几片叶,就从两人眼前落下去,掠过鞋尖轻飘飘的掉在地上。 终有一日会变成滋润来年新绿的春泥。 或许所有人都认为暗八是不善言辞,就认定他是个含蓄且过于规正的人。 唯有那么一种笨拙的爱慕能将沉淀的一切都唤醒,让他成为初始的模样。 今日他已经笑了好几次,都是对着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我故意没提醒你。” 既想看着你认真又固执的模样,又想。 “想同你在一处安静的待阵。” 即便东卫的想法再迟钝,也完全被这句直白的话给戳到了心里,他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朝前凑了凑小声问道。 “是想同我……” 问到一半又觉得这话不该问,万一暗八生气矢口否认,那他才是真聋。 但暗八却给了准确回应,清晰的隔着一臂距离传了过来,连眼神都没错开始终直视着他。 “是想同你待着。” 明明自己才是被救赎的那一个,暗八觉得自己才是生怕失去陪伴的那个,对方却仿似永远都揣着生怕自己难过的模样,字字斟酌句句都显得小心翼翼。 他究竟是何德何能,在十几年深处泥泞中能照射进一束光,死命将他朝外拉扯,一点点临摹世间本该有的颜色。 不该是如此。 解救应当是相互的。 飒飒的风吹叶片掩盖了呼吸,暗八朝对面伸出了手,刚好将那一臂的距离填满,到了东卫眼前。 轻轻撩动了忐忑的心口,让本就乱腾的心跳几乎呈现出了肉眼可见的震动感。 他拉住了他的手,被反攥住瞬间抻了过去。 东卫甚至都慌的忘了自己有功夫,跟个笨蛋似的在树枝上前后晃悠了几下,最后被圈着肩膀稳住身形。 他垂眼望着两人触碰到一起的暗卫服下摆,仿佛像做梦一样。 “往后,你不必像是在怕我。” 第518章 干什么关门 这世上哪有什么怕不怕,多数都只不过是在意罢了。 自来喜欢都显得卑微,因为我爱慕你,所以我生怕我不够好。 因为爱慕,所以我生怕自己词不达意,笨手笨脚,怕我在你心里并没有多少分量,只要一个小小的错处,你转身就走。 而暗八能看出来,也将这种并不公平的相处想要抹除在最初,不在言语上。 这辈子东卫也不曾想过。 冰冷沉默的暗八,会主动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主动靠近在嘴角边贴上了一个吻。 那个吻跟他预料中的丝毫都不一样,不是冰冷的,是温热的。 是温柔的也是迁就的,让他霎时浑身的毛孔都出现了紧绷。 却在指尖也勾上温度捻动时,逐渐缓缓的感到了对方安抚的意图。 这也是他第一次闻到对方身上气息,像是树梢上的叶子,又像是草丛里的露珠。 也像是独自在角落绽放的一朵野花,像是经历过日晒风吹默默无闻的一粒瓦片。 像是暗八悄无声息存在过的每一个地方,平凡,而踏实。 暗八将自己的难堪,难过都藏存的太深,他不想将这份难能可贵才能遇上的珍爱再掩藏起来。 往后他心里想的一切,都要坦坦荡荡。 第633章 他攥着东卫微蜷的手指,将对方手心贴在自己领口,隔着两层布料无声传递心跳,告诉对方这个人是热的,是鲜活的。 口唇边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甜味儿,还有初接近的些许涩意。 东卫屏了好半天的呼吸,可那鼻尖就在近前夜久久没退开。 轻贴着依靠着,轻声细语给了他认为会很久的答复。 “不用报仇之后,我接受你。” 短暂夜幕总是在情人眼里转瞬即逝,在黢黑逐渐远去之前,萧争踏着天明之前的寒意返回。 他落在院里时,看见了依偎在树梢上,整夜都没离去的人。 暗八是醒着的,他垂眼描摹着身边人的眉目,裁下一角记忆片段,为情绪又添了一幅画卷。 抬眸与萧争对视时,没有任何羞赧和躲避,仍旧满目都是坦然。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瞬,谁都没开口去叫醒安心闭目的人,暗十二也要在天亮之前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 抬头扫一眼,弯起眼角迅速消失在了视线中。 天亮了,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不同。 萧争照常没有因为休息不够就晚起,而是早早收拾妥当,叫人备马径直去了四皇子府。 四皇子自然知晓萧争回城,也知晓他立府,可却并未露面道句恭喜,心里还是想在旁人眼中避嫌的。 万万没想到他躲都躲不及,萧争还主动登门来了。 他沉了沉气让下人将萧争带进来,自己着急忙慌的奔去了偏厅等着。 以至于萧争刚跟下人客套了两句,话音都没落,就看见他表哥腾一下子站了起来。 ……又后知后觉的落座回去。 稳稳当当,还挺有气势的朝下人吩咐。 “上茶。” 下人刚走了还没两个呼吸的功夫,萧争猛一转头身后就窜出了个影子。 在他惊悚的注视下来回“啪”“砰”的将门给关上了。 子卫关上门就守在了门缝处不动如山,仔细看守着外头的动静。 让萧争还恍觉得自己这趟是入了狼窝,进门就给关起来要审讯似的,满眼难懂的看了看子卫,扭头朝四皇子问。 “关门干什么?” “表哥,你关什么门呐?” 那副理直气壮的德行给四皇子气的,哐哐哐走到他近前,绷了绷还是没好气。 “关什么门!怕你那个嘴!” 不然你以为干什么非让人带你到偏厅?还不是因为偏厅门好关! “你说说你,不好好在你那府里待着,你明目张胆就过来可真不怕人算计!” 对此萧争趋显出了难以理解,皱着眉头还有点委屈。 “不是你答应的让我上门喝茶!当着大庭广众的怎么还能变了卦,又不作数了?” 倒让萧争呛呛的四皇子没气性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萧争来做什么,月前自己曾提过会给北离递信善待萧侍姬。 怕是回城就惦记着此事,沉淀不过两日就跑来询问。 萧争确实心里念着此事,而他今日来这一趟也并不完全都是为了询问萧侍姬。 既然门已经关上了,他便显得正经了一些,先是又唤了声。 “表哥。” 四皇子会错了意,还以为他焦急得知生母的安危,便叹了口气宽慰。 “十日前那边送信回来,对你成为朝臣很是重视,称会善待她。” “待将来你我能做主,便也将她送来与你相见。” 但这话听起来就是稳心之计,别说萧争不信,连四皇子自己都不信。 一个本应被拿捏的细作,他翻身有了地位有了真正的身份。 北离只会想方设法的去用更多办法来防止他逃离掌握。 而萧侍姬作为楚忆萧最在意的人,是绝不可能轻易被送到泱朝来。 她会作为人质,永远胁迫着萧争,萧争清楚。 所以他对当前能救人并没抱希望。 而有这唯一一份牵挂,也让他从心无所求,渐渐有了一丝想要索求权利的变化。 只有自己有了地位,才能真正保下他人。 有楚忆萧的生母,有蓝慕瑾,有他的弟兄,还有只牵扯了寥寥几面就真心实意的表哥。 “表哥,你真觉得,将来有你我能做主的一天吗?” 四皇子诧异皱眉盯着他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接话,又听萧争重复询问道。 “真的有那天吗?” 隔了一个多月的时日,这是四皇子久违的听见他又在叫他表哥,或许是皇室的亲情缘实在是淡薄。 这声表哥就显得弥足珍贵。 蓝望离不仅与几个同父兄弟只有明面关系,就连与他的亲生母亲也并没有太多亲近的时候。 望离记忆中楚妃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不像别的妃子那样赏花喂鱼,对子嗣过于看重。 而或许因为身为妃位,是后宫主位,总是带着一股子让他觉得压迫的气势。 别的妃子带皇子公主玩闹,给孩子亲手缝制冬衣,早晚担忧温饱冷暖。 要么就是督促着学业不能落下。 期待哪日凭个子嗣得了泼天的富贵。 第519章 太子登门 只有蓝望离的母妃不一样,她是北离长公主,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金贵身份。 千里迢迢嫁入泱朝皇宫。 蓝望离能理解,因为外朝公主的孩子没有继位机会,所以他母亲也没有那种望子成龙的心思。 第634章 蓝望离自幼就与别的皇子公主不一样。 他更像个民间百姓家的孩子,整日摸爬滚打造的跟个泥人一样。 他母妃也不会责怪他半句。 任他整日整日的挂在马背上,与兵将厮混到一处,既不过问冷暖,也不在意学业。 他不爱看书,听不懂太傅讲的之乎者也。 想到母亲近前得几分鼓励,楚妃总是淡淡的给句宽慰,仿似是世上最纵容孩子的慈母。 “不会便罢了。” 但其实蓝望离知道,他母妃只是并没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而是即便被圈禁在这朱红的宫墙之内,心里也时常牵挂着北离。 她的寄托,在她的王兄那儿。 所以北离来信表明有了野心,蓝望离才真正入了他母亲的眼,成了一个真正有望争夺地位的皇子。 这个计划是落在楚妃眼里的一道光,让她平静的眸底重新有了希望。 蓝望离不想与自己的亲兄弟争斗个你死我活,他宁愿做个驰骋疆场的将军,但他不想让母亲失望。 “当然可以。” “总有一日,权利会到了你我手中。” 从萧争叫他一声表哥,四皇子蓦然就有了那么一点不同的触动。 好像在这世上那么凉薄的关系里。 终于出现了纯粹的一份的亲情。 严谨来说,他是北离公主之子,楚忆萧只是北离王数不清的侍妾中最卑微一个生下的儿子。 血脉上算个皇子,地位却赶不上下人。 四皇子并没有见过萧侍姬,与萧争的亲缘关系就像泱朝与北离有那么远的距离。 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一日,他想拉着萧争一起。 将皇位夺下来,才有足够的权利让北离将人交出来,也不至于让他自己觉得此生枯燥苍白。 至少还有人敢跟他叫声表哥。 可看似目标清楚的人,却始终处在那没办法看清的迷雾之中,萧争不知四皇子想法。 但他能体会到蓝望离给予的偌大善意,他信任他,他希望对方与自己永远不会成为对立。 “就算总有那么一日,表哥,权利也不会真的到了你我手中。” 萧争沉了沉心绪,直白的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也并没有避讳站在门边的子卫。 “就像你在泱朝皇室中的身份一样,你是附属国公主的子嗣,有着一半北离血脉。” “天子不会将皇位属意于你,北离也一样。” “你于北离依然是个有着泱皇血脉的外人,即便你倾尽全力帮对方达成了夙愿!将这里搅的天翻地覆。” “更朝换代,泱朝姓了楚,北离王最忌惮的人是你。” 四皇子盯着萧争无言以对,对于萧争所说的话,虽然有些不中听,但都是事实。 他不是没想过,甚至反复在内心里挣扎来回揪扯了太多次。 可是,他不听,他不争,他又算是个什么。 天生被排除在人群之外的一个,一个利益上的意外。 半晌,四皇子都没想到反驳的言语,他不想跟萧争说自己是害怕自己不被在意,所以想争得那人人都想要的位置。 真正的站在那个位置,变成别人眼中重要的人。 变成他母妃真正的心里挂牵。 一个局中人。 两人沉默了那么片刻,四皇子平复下心绪刚要开口,子卫便出了声。 “应该是奉茶。” 过了阵传来脚步声,端茶的下人远远看见偏厅的门紧闭,都出现了一丝踟蹰,还是子卫提醒过后率先将门打开。 茶水才搁置到了桌上。 借由端茶的空隙,四皇子沉默回到主位落座,将方才的话题无声结束。 转而对萧争询问道。 “我府中下人还算有眼色,一会儿你带走几个。” 萧争:…… 反正萧争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后头吼了好几回,最后还是尾随回去了几个小厮。 甚至每个手里或多或少都提了点东西。 大包小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萧争今日登四皇子府的门,就是为了讨要提前收粮的提点之恩来了。 多少是场面有点离谱。 暗七几人是知道萧争有个北离身份的,东卫就显得十分茫然,小声随在边上跟暗八叨叨。 “四皇子也瞧上了小九?” 引的几人都莫名其妙的看他,东卫就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儿,显得比暗十一都懵。 “……不是殿下说太子……” 果然没出两日,太子将眼下的事情搁置,意料之中的出现在了萧府门前。 不知因何缘由,六皇子反而两日内没露面,倒给了太子单独见萧争的空隙。 萧争即便是再不想见太子,但对方是储君,自己只是个朝臣。 何况既然自己已经入朝为官了,有些麻烦只有迎难而上,万没有揣着躲避心思的道理。 好在四品朝臣的身份已经给了萧争保障,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当面如何。 不过至多是听几句难听话罢了。 沉了沉心绪,萧争将挡在他身前的东卫给扒拉到了一边,对蓝长忆将东卫留在这保护他十分的……不解。 至少他府里这几个兄弟,再担忧也没到了挡前头不让出去的地步。 萧争给暗八递了个眼神,在阻碍被阻碍住的时候,阔步朝外走。 第635章 将将跟太子在外院碰了面,如果可以的话,萧争是想把他堵门外来着。 奈何自己被东卫拦了阵,出来的有点晚了。 眼看着他是气势汹汹的朝外走,在看见太子的当刻脚步“嘎”一下子就停住了。 想法简直不言而喻。 但萧争是谁啊,他脸皮厚。 所以他只是在原地琢磨了几秒,脸上没露出任何不妥情绪,嘴上可没丢了规矩。 出口就是一套冠冕堂皇。 “太子殿下亲自驾临,是下官有失远迎。” 言下之意我急冲冲的跑出来是迎你来了,不是轰你来了。 那皮笑肉不笑的态度比先进门的太子都凉,太子今日倒是没着储君蟒袍,反倒穿了身黛紫。 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沉重威压。 第520章 又来一个 太子在人前是个温和的性子,若不是萧争早在当初得知了他的本性。 恐怕也要被对方这种虚伪的假面蒙骗些时日。 亦或许,如果萧争先遇上的是太子,恐怕此时已经万劫不复遍体鳞伤。 被暗八拦住只能在暗处观望的东卫急的都攥手指,眼看着萧争与太子当面,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守在边上。 二殿下吩咐过,要防着太子。 也要防着六皇子。 萧争今日仍旧是一身莹白,与艳红的官服颜色大相径庭,加上眉清目秀的面容,实在与蓝慕瑾恍惚都有了几分相似。 让太子看着格外扎眼。 “萧大人,不请本殿进去坐坐?” 反正萧争也就是说了句场面话,好一会儿都没再表示,听见太子主动提起恍似是才想起来。 “哦……我前两日搬府,瞅着那屋内摆设实在难看至极。” “正让人收拾。” 此话引来了太子一记笑声,他怎么会不知道萧争恨不得将自己拦在门外,如今明晃晃被扫了面子也不恼。 像是信了这个鬼借口,也没为难萧争。 顺而在萧府外院扫视了一番,萧争顺着他目光停留的方向看过去,这才突然发现前院竟然还有石桌石凳。 …… 踏马的,非得坐会儿呗。 “那还是委屈殿下,都入秋了,石凳子多凉。” “都冰屁股。” 太子:…… 太子没接这种话茬,直接便走向了桌凳处,府内下人还是极有眼色,瞬时将上面浮灰擦净。 待太子刚撩开衣摆坐下,就看见萧争嗖一下子蹦上去,蹲在了凳子上。 缩着胳膊被太子盯的没法,才给了句解释。 “我怕冷,会肚子疼。” …… 他没将跑肚拉稀之类的言语搁上桌子,他自己觉得是够文明了,反正萧争的态度就是那种。 欸我就是不给你面子,但是我还有理由。 心里盼着哪怕气的太子拍桌子,只要他快点走就行,可太子既然来了,怎么可能匆匆看一眼就走。 萧争兀自爱搭不理,太子的眼神就像是黏在了他身上。 盯着那张同画像中一模一样的脸,还有来回瞟就是不看他的那双眼。 记忆重叠,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娇俏的蓝衫姑娘轮廓渐渐模糊,与眼前人重叠到了一处,最终固定成了个白衫少年。 “小争。” 这一声别扭的称呼让萧争收回了视线,看了太子一眼,转过头又看左右两边。 “殿下,你喊谁?” 太子盯着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德行,沉沉心绪还是忽略了对方的敌意,轻声道。 “本殿并未想针对你。” “只是要将你接回府里。” 萧争攥了攥袖子竟然无言以对,是当初自己先踏进了太子府,惹了这瘟神活该有接连不断的麻烦。 可你让人一趟一趟的逮我,最后要不是策反了遣月,这会儿恐怕老子也不能蹲石墩上跟你说话。 “接回去抽我?” 当然萧争承认自己一张嘴很有可能是话题终结,这句话他是实在忍不住绷不住才扔了出去。 实在不理解难不成就因为这人天生他就是个太子,所以眼里看什么都是玩物。 他是怎么跟自始至终都是敌对的一个人,坦然说出这句话的。 “殿下喝茶吗?” 说完他立刻岔开了话题,朝边上看了看,方才那个擦凳子的下人低头就下去沏茶了。 萧争盯着下人脚底抹油走的飞快的背影,想起四皇子跟他说。 “我府里的下人还算有眼色。” ……谢谢啊。 眼见着萧争的嫌弃抵触的神情不加掩饰,太子也始终端坐在对面,看着萧争没规矩没形象过于随便的表现。 竟然还是出现了几分悸动,没作他想已经伸手过去。 宽袖在石桌面上拂过,捏住了萧争的手腕。 萧争几乎是下意识嗖一下子就甩开了,瞪着眼盯着太子停在半空的手,匀了匀气听对方说道。 “想看看你身上的伤恢复如何。” …… 他还要提伤,萧争即刻都快绷不住脾气,脸色也差的明显,几乎要当场甩了储君面子。 管踏马朝臣不朝臣,爱踏马谁谁老子要气死! 当下情形看的暗七心头一紧,生怕萧争真不管不顾跟太子翻脸。 第636章 如果太子计较。 那萧争如今一个四品侍郎的身份还是免不了被问罪的。 已经独自立府,到时候殿下再插手恐怕也要再引帝王几分猜忌。 不光是暗七,旁人只是焦急,东卫那冲动性子上来是俩人都拉不住,硬是甩开暗八暗十跟个燕子似的就冲了出去。 院里突然出现个暗卫,太子皱了眉,萧争即将出口的骂街也咽了回去。 眼瞅着这暗卫气势冲冲的冲到了两人三步外,萧争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这种状似“弑君”行为气黑了脸。 看见萧争的脸色,东卫脚步嗖一下子就停下了,站在原地显出了点踌躇。 知道自己又没管住冲动要惹了祸。 正找不到借口搪塞,府门外的守卫跑进来了一个,见萧争好似在与太子议事没敢上前。 远远的禀告道。 “大人,吏部杨大人拜访。” 虽然杨怀志前来同样让萧争意外的很,可还是当刻反应过来朝着东卫询问。 “你刚才是想说杨大人到了吗?” 东卫懵了几秒,点头。 “是,杨大人气势冲冲的来了。” 暗处的几人:…… 要说杨怀志是气势冲冲来的还真没冤枉,反正守卫将人请进门的时候,那百官眼中向来不好相与的杨大人。 脸色沉的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废弃土炕。 即便是看见太子也在,也没露出几分笑纹。 要不是萧争提前知道了杨怀志是向着蓝慕瑾的,这会儿都得被他这脸色给膈应死。 众所周知杨怀志是个耿直执拗的性子,连帝王都要宽容几分。 太子平淡的启唇给了问候,暗自琢磨杨怀志会突然出现。 “杨廷尉今日空闲,是来祝贺萧侍郎迁府?” 阴沉的脸色下杨大人也并未免去规矩,恭恭敬敬的礼仪周全,缓和面色朝太子回应。 “殿下多虑。” “萧侍郎一个四品朝臣,能得陛下恩典立府正街,下官来此主要是听闻侍郎迁府大动干戈,引得同僚争相送礼!” “国难当前还未完全度过,萧侍郎,你可莫要仗着圣宠铺张浪费!” 第521章 杨大人渴了 萧争简直被杨怀志突突两句给怼懵了,发了几秒的愣才接话。 “欸那同僚来恭贺,这我提前可也不知道啊,我下了马车就见着了一群人,又不是我喊来的!” 杨大人气势是半点不让,嗓音比萧争还大了两分。 即便是同僚自发前来,你也应当婉拒!应当好言相劝!” “这是什么时候!国库都开去赈灾,你迁府收礼如何像话!” 纵是萧争平时口齿伶俐,今日也叫这好似有备而来的杨大人终于给怼了个哑口无言。 并还不算完,就当着太子的面俩人针锋相对,杨怀志当场就拿起了官腔。 “本官作为吏部尚书,陛下赐我监督朝臣清廉,有权将萧侍郎府邸察看一番!” 萧争一听呦呵,你来就来了,还要搜府啊? 立马从凳子上一跃就蹦到了杨大人跟前,靠个头将对方气势压了些许,嘴里不依不饶。 “你个老头说话就说话,胡乱朝人脑袋上扣罪名!” “我还怕你搜了不成!你搜!” “话撂这!今个你要搜不出来你别想走!” 杨大人被萧争抻着脖子喊的眨眼,反应过来又吼了回去。 “我就不信搜不出来!现在搜!” 你一嗓子我一嗓子,俩人居然吵出了乱套的既视感,让太子无语的看着,连劝都插不上话。 东卫都被这场面给看傻了,盯着来人即兴舌战,竟然双方不遑多让,每句话都没重复。 本来气势很足的杨大人被气的脸红脖子粗,萧争呈现了一种地痞无赖的劲头,吵的上瘾嘴都跟开了挂似的。 杨大人“钱财乃身外之物,萧侍郎可莫刚戴上乌纱就沉浸金银!” 萧争“成成成!衣裳也是身外之物,我怎没见谁光屁股上街晃悠?” 杨大人“你可别强词夺理!没想到五殿下向来出尘,也能教出你这种不可教!” 萧争“出尘的人比我强哪?出尘的人不拉屎?” 杨大人“你!” 萧争“你说呀你说呀,我就喜欢杨大人你这种理直气壮,从来不顾别人死活的样子。” 说着说着就又被他占了上风,杨怀志住嘴停了几秒,二话不说就朝着内院走。 这是打算直接搜府了,萧争一撸袖子就跟上去,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 扭回头气愤上头的朝着半晌都没反应的太子告句罪。 “对不住殿下,今个下官被污蔑要淌官司,失陪失陪恕不远送。” 而后跟疯了似的追着杨怀志嗷嗷。 “你等我看着你搜!丢了什么我可赖你!” 太子:…… 东卫踟蹰着脚步都不知道是该追着萧争,还是在外院守着,太子定定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去。 皇城内有暗卫的都是皇子,太子认为东卫是蓝慕瑾留给萧争的,在离去时发出了一声冷哼。 眼见着太子算是被闹腾走了,东卫撒丫子就奔了内院。 生怕刚才那老头跟萧争再打起来,结果前脚刚窜进内院。 就看见方才还吵的六亲不认的俩人。 第637章 瞬间清净了。 刚好沏茶的下人端着茶盏过来,看见萧争到了内院有点茫然。 萧争一扬手,朝屋里一指。 “杨大人喊半天都口渴,端里头去晾着。” 再看杨大人,匀了匀刚才被萧争怼的都找不着北的气,最后还扔了句。 “这么大人了!也不知收敛!” 一个抬步朝前走,一个随在身后叨逼叨。 “我多大了?有你个零头大!” 萧府恢复了一片平静,暗七想了想只让暗八去看看东卫有没有冲动,暗十暗十一都守在了外院。 以防再来个谁反应不及。 内院里有暗八和东卫守着,也像是被围拢起来的小天地,一老一少在房内相对而坐。 杨大人手上刚端了茶,萧争后就吐露了句“多恰好,那可是给储君沏的茶呢”。 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萧争即便嘴有点气人,那也鲜少会跟人对着干。 可每次一跟这杨大人碰到一处,总能轻易就点起战火,甚至下意识就贫嘴阴阳怪气。 说完了他就努嘴消音了,生怕再真给老头气个好歹。 但杨怀志仿佛对萧争那张嘴都有了抵抗力,反正什么话在他那扔出来都不稀奇。 听见也没多大反应,状态稳的一批,不咸不淡的给了句回应。 “不知道的还认为,你当真是想留储君喝茶了。” 一听这话萧争就老实了许多,他就知道杨怀志不可能是恰好来看自己,只是恰好显得“凑巧”而已。 “你瞅你岁数不小了,耳朵还怪灵,怎么就知道太子过来。” 杨怀志呷了一口茶,萧争府上的茶叶都是蓝慕瑾府里带来的,自然是上等,他又饮了一口。 才撩起眼皮瞪了一眼萧争,没什么好气。 “五殿下昨日与我交代,让我看着你这处。” “尤其不能让太子久留。” 原来是蓝慕瑾放心不下,不定派多少人在盯着,只怕自己有点什么闪失。 默然萧争就蔫了阵,回神发现杨怀志在看自己,他便也瞪着眼跟他对视,倒又让对方又败下阵来。 毕竟萧争又不知道什么叫害臊。 “嗨老头,你说你这么耿直脾气的个人,蓝慕瑾是怎么说服你归顺他的。” 反正在萧争的眼里,像杨怀志这种古板的人,应当始终保持中立的态度,只论对错不论人。 只要朝堂还在,他就该一心忠于帝王。 杨大人显得十分平静,捻着杯盖抹去表层茶沫,平声回应,没有了半分执拗。 “五殿下从未提过要我归顺于他。” “我也从不是谁的党羽。” 萧争没搭话,他了解蓝慕瑾,也知道这话的确是蓝慕瑾才能说的出。 而蓝慕瑾是彻底的心善,即便自幼并不是真的被偏宠,他也仍旧心里没有泯灭感恩。 他觉得杨大人这人,也是真正无私又忠诚的朝臣。 两人地位不同,角度不同,却仍然能在无关紧要的决定表现中,察觉出对方与自己的相近。 而最终让杨怀志内心偏向五皇子的。 还另有其因。 “陛下。” 萧争听见他这样唤了一声,又沉吟了片刻才再次启唇。 “陛下精明,谋略无双。” “可陛下精明一世,也只糊涂在了情字头上。” 应是察觉萧争并不能听的懂,杨怀志缓缓摇头,沉声似是自语。 “天子也会犯错,若是将来定要有个皇子继承大位。” “不能是六殿下。” 第522章 跟我抢? 听见这句话萧争蓦地有些犯懵。 至少在萧争心里还是将六皇子假设过储君人选的,太子绝情冷血,三皇子疯魔且已经得了结果。 四皇子,在萧争想法中,他还是希望蓝望离能想通。 而蓝长忆,如果六皇子是个好的君主,做个闲散王爷也未必不可。 如今却从杨怀志的口中得知这么句话,萧争不住的想得知缘由。 “为什么?” “六殿下得陛下偏宠,又是佛子,如今年幼将来不定可以做个好君主。” 可萧争说完又有些后怕,因为六皇子身边有个耳力极好的暗卫,他瞬时朝着门外看去。 暗八跟他对视了一瞬,轻轻摇头。 意思是附近没有内力波动。 萧争这才放下心,还是有些想追根究底的,毕竟他们都是已经栓在夺位这场纷争中的一个。 如果能得知更多的真相,才能更清楚的做出决定。 但杨大人对那些陈年旧事不想多提,何况旧事已去,人却还在当前,便避重就轻的叹着气。 “六殿下生母不是常人,想是殿下也知晓真相,恐怕会对此太过执拗。” 提起执拗,萧争就想起蓝承衍确实偶显现出了一些性子上的偏执,比如选择不听规劝。 执意觉得自己与他才是一种人。 可是,萧争偷偷看了看杨大人的神色,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也是他口中的“不是常人”。 若是杨大人知晓了自己也与辰妃一样,那是否就会大喊一声妖孽。 最后萧争还是没敢将此事坦白出来,想着若是蓝慕瑾觉得可以提,那一定也会告诉杨怀志。 杨大人停留了不短的时辰,本来是打算做做样子就走。 第638章 却最终像萧争说的那样——搜不到就别走了。 因为,被挽留在府上用了午膳。 饭桌上萧争倒是显得乖巧了许多,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也完全杜绝了“大小便”类的言论,并且将待客之道展现的淋漓尽致。 整个将桌上的按顺序给杨大人夹了三遍,紧着还承让。 “老头你吃呀吃呀。” 杨大人垂眼看了看面前冒尖的一大碗饭菜,又盯着跟他叫老头的小子看了半晌,这辈子都没这么艰难过。 迟迟留到了午后,上门找麻烦的杨大人才离去。 离开前,看着守在门外的两个黑衣少年盯了瞬,问了句。 “这是五殿下派来护你的暗卫?” 萧争附和着没多想,顺而让人取了一小包茶叶塞他手上,嘴里叨叨着。 “我跟你说老头,可不是我小气。” “让人看见你从我府里提一包东西走,指定今个你这戏就白演了。” “就这点你攥袖子里,欸三天两头你就来骂街串串门,再续上。” 这会儿萧争简直化身成了个唠叨老妈子,喋喋不休终于逮着人说话不停,还怪舍不得的。 要不是外头那么多人盯着,萧争还想。 要不住这呗。 杨尚书攥着茶叶走了,还好像是生了一肚子气走的。 瞧着连肚子都大了一圈。 看来是在萧侍郎那个快嘴面前又没讨到好,些许瞧见的人都兀自笑谈了几句。 天色暗下前萧府门前退走了个影子。 与太子府外守着的影子汇到一处,赶在宫门落锁前隐匿进了宫墙之内,直奔了落辰宫。 落辰宫内像往日那样传来了敲击声,在影子回到内殿时逐渐静谧下来。 六皇子将手中的物什搁置在桌上,并未回头开口询问道。 “今日谁又妄图拉拢萧大人。” 默然退在一边的疏影平声接了话,他守在萧府外一日,回应的很是简洁。 “太子进了萧府,后吏部尚书又去寻了麻烦,太子仿似被闹腾出了府。” 听见有人故意找萧争的麻烦,六皇子缓缓回神看向了疏影。 “吏部尚书?” “萧大人受了欺负?” 疏影沉吟几秒,给了否定答案。 “恍似是反被气的不轻,连马车都没坐,徒步从正街气冲冲的走了回去。” “殿下还是不要小看萧侍郎那张嘴。” 这话倒是得了六皇子一声轻笑,萧争的直言不讳他是见识过,有意思的很。 既然没吃亏便罢了,一个朝臣而已,闹不出什么大事。 顿了瞬六皇子看向了寻微,开口调笑道。 “平日数你贫嘴,怎么今日安静得很,大皇兄今日寻了萧大人,你在暗处可听闻到他是个什么目的。” 寻微之所以没急着说话,主要还是怕主子听见太子的意图发火。 现在因着灾荒的缘由,六皇子原本的声名在外已经受损,最好的做法就是暂避锋芒,如果此时与太子针锋相对。 只会有害无利,不过他也不能隐瞒,至多是好生多规劝几句。 “属下听太子迈进府门之后,与手下暗卫吩咐盯紧萧府。” 六皇子眸色沉寂,盯着寻微欲言又止的模样,沉沉斥道。 “他盯着萧大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说不得?” 就连默不作声的踏痕都望着他显出了点诧异,就照寻微那管不住嘴的性子,什么大事小事都不过多思虑能说出来。 今日竟然犹豫了。 寻微顿了一瞬,再次开口时眼神定定的看着六皇子的神情,边说边观察。 “太子府的暗卫劝太子此时灾荒未过,莫在此时与萧争牵扯,省的惹的天子厌烦。” “……太子冷哼了一声,有些发怒迹象。” 说至此处,寻微没从六皇子脸上看出明显波澜,便将话直接都说完拉倒。 “太子说,不论是谁的人。” “本殿都会夺过来。”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蓝承衍,本以为少年会怒气冲冲的发脾气,太子这话明显,照蓝承衍对萧争的信任和青睐。 定然会情绪,出乎意料的六皇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容仿佛自始至终都没改变。 片刻只是哼笑了一声,微微勾起的唇角莫名就像是在这种喜怒不显的神情下,蕴含了巨大的情绪。 “他想抢萧大人。” “想抢萧大人。” “跟我抢?” 屋内几个暗卫默不作声了阵,寻微开口宽慰道。 “萧大人刚立了功,太子或许是想收为己用……” 话说一半寻微消了声,被六皇子一双灵透大眼盯着,既单纯又直白的问了句。 “可我听说,大皇兄好美色来着。” 第523章 暗十心事 “他是不是想欺负萧争?” …… “殿下……太子是喜好女色。” 六皇子瞥了寻微一眼,转身回到了桌边,自角落取出一个盒子,捻开盖子,里面是刺目的一片鲜红。 他伸出指尖轻轻碾了下,看着指腹上的嫣然再次重复了句。 “他想抢萧大人。” “疏影。” “萧府外碍眼的东西太多,扫干净。” 疏影无声退去,踏痕转眸看向安静盘坐桌边的皇子,六皇子盯着指尖的嫣红走神了一瞬,将之点上眉心。 第639章 朝那本就存在的朱红又覆上了一层艳色。 留存在指腹上的红色被他收进掌心,嵌在皮肤上好似掐出了血,喃喃像是自语。 “疏影说五哥暗卫常在夜间进入萧府。” “萧大人是自五哥府中来的,五哥对他有提携之恩,定然还是不能生疏了关系。” “只是,频繁了些,你说是吧,踏痕。” 踏痕无声叹了口气,对于六皇子的执拗有些无可奈何,只是他已经陪伴在身边十几年。 当初自己看见六皇子的时候少年还是个襁褓婴孩。 而踏痕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 他是将蓝承衍当成自己弟弟来照顾,更希望这个被遗留在寺庙中,没见过太多险恶的小孩儿能平安喜乐。 可他们始终也只是暗卫而已,六皇子是孤独的,他无父无母,也十几年没接触过自己的兄长。 多数时候,踏痕都只能用顺从而迁就的方式去与他相处。 六皇子命疏影而去,疏影就像是一个能在任何缝隙生存的根系,无声无息叫人无从察觉。 萧争本以为太子登门被杨大人打断,还会寻机会再登门。 出乎他的预料,府内外几日间都平静的很,别说太子,也没有别的朝臣再来跟前刷存在感。 这种安稳让萧争应该乐得自在,但却隐隐觉得不该这么平淡,有些顺遂过头了。 他现在有种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的忐忑感,所以还是在昨日偷偷回府与蓝慕瑾相见时,提及了杨大人那些不清不楚的话。 而蓝慕瑾思虑了阵,也没猜出杨怀志提及的过去是何事,杨大人是朝廷要臣。 是见证一个朝代成长起来的老臣,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当初蓝慕瑾几个皇子尚在年幼,杨怀志就已经是朝堂上能说的上话的臣子。 能在蓝慕瑾记忆中的,天子唯一的错处便是关于偏宠一妃,导致后宫几年内乌烟瘴气。 也无形中夺走了那么多人的希冀,让嫔妃心如死灰孤寂过活,让他的子嗣受了许多的不公平待遇。 可那都不算滔天的错处,皇家本来凉薄。 帝王的后宫不至于让杨怀志一介朝臣挂心多年,那便还是关于国本,蓝慕瑾最后称会找机会询问杨大人。 看看对方是否愿意提及。 在能否得知真相之前,萧争显得像个无头苍蝇,茫茫然不知朝哪个方向。 萧争坐在门口石阶上走神的时候,暗十百无聊赖的坐在了他身边,这还是暗十头回心平气和的跟萧争坐在一处发呆。 毕竟俩人之前不是要打人,就是要打人的路上。 更让萧争回神过来诧异的是,暗十竟然相当安静的就在边上坐着,也不说话。 像是就想找个伴儿待着似的。 看了暗十片刻,萧争抿了抿嘴,试探性的问道。 “是不是东来了北没来,你……有点憋闷?” 暗十回头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眉头都要皱到一块去,裹着气性吼一嗓子。 “说什么!” 就看见萧争可怜巴巴的歪头朝他身上一靠,还挺同病相怜的那个劲头,嘴里叨叨着。 “欸我七哥一对,我八哥一对,就咱俩。” “瞪眼活受罪。” 暗十卯劲就给他拱到了一边去,直接甩过去了个“滚”,刚才琢磨了半天的事都被岔了个烟消云散。 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又扯着故意摇摇晃晃的萧争撇了个巴掌。 “方才,我是琢磨我还是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上哪见过。” “明明就没见过,但是就感觉见过。” 这种感觉别扭扒拉的,给暗十这直性子有啥说啥给憋的,想说,欸他就是说不出来。 萧争反应了一瞬才意会过来,暗十说的是踏痕,就那个脸上表情都没有一个,看着就怪不好接触的那个人。 那人长得,萧争琢磨了琢磨居然都忘了对方具体长啥样来着,毕竟自己也没总盯着别人看。 其实作为暗卫,踏痕无疑是很适合的一个。 他长得并不出挑,就是那种乍然不会让人记住的模样。 暗卫辨识度要低,而要从那么多人中筛选真正出色的人已经很不容易,再加上面貌却显得苛刻了些。 所以一般暗卫都戴面具,这样分不清谁是谁。 “是不是你以前打过架来着?” “你想打死的人那么多,兴许……这是你打不死的其中一个?” 暗十:…… 能跟暗十针锋相对的都是扑到蓝慕瑾眼前的算计,六皇子自幼在寺庙里,按理说他的暗卫也一直在庙里。 不能独独莫名其妙跑到五皇子这找麻烦。 尤其对方那内力功夫,暗十自认那不是打不死,那是谁死的问题。 显然萧争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对方不光内力深厚,还力大无穷。 “啧……光他那个力气都没几个人能轻易挡得住。” “天生神力啊……” 萧争嘟囔出来,暗十转头看着他皱着眉头琢磨,显现出了一种好像听着耳熟又云里雾里的迟钝感。 “怎么想到什么了?” 暗十沉默了半晌,萧争明显看见他从迟钝仿佛抓到了什么点,而后顿了好一会儿摇摇头。 “我再想想。” 第640章 然后撇下萧争起身就走了,让萧争感到莫名奇妙。 暗十本来打算回去好好再想想,可走到一半也没朝卧房去,就寻了个没人的旮旯。 跟受气包似的蹲角落里,盯着脚下花草间的土块脑子嗡嗡的,脸颊紧张的通红,胸腔响起强烈的心跳震动感。 震的他自己都能听见声响。 第524章 迁峦 他觉得可能是巧合,可却又觉得实在巧合。 在紧张的同时,心里又难受至极,有种什么东西要崩塌的强烈感觉。 却一时知不道该怎么办,暗十已经将过去撇下十几年,他一直认为没有了自己拖累,他娘会过的好些。 将他一个最没出息的送出去,身边留下的两三个孩子都已经能扛起一份负担。 即便只有十来岁,满身的体力还是能做个小长工。 这一定是巧合。 只不过是力气大,他一定不是迁峦。 那是他父亲收养的孩子,带回时瘦骨嶙峋,看起来就像是身体孱弱的暗十。 带回来给了孩子一顿饱饭,他父亲当时告诉他。 “阿卓,往后这也是你哥哥。” 因为父亲带回来的别的哥哥都很要强,总能在小小年岁就懂得为父亲分担一些,虽然对暗十都很好,却总还是在言语中带出对他娇弱的挑逗。 暗十本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个相同的玩伴,却在往后的时日发现这个孩子只是长得太瘦,吃饱了却比其他人强出太多。 在那不足十岁的年龄里,就显出了像成年人一样的力量。 看在所有人眼里都会感叹一句天生神力。 力量大的人习武更有优势,他父亲更是如获至宝。 在那些日子里,暗十总能看见他爹笑的眉眼弯弯,听着别人戏谈说有个天生走镖的义子,也喜悦的默认了,大镖师读书不多,可却翻看了半宿的书籍。 只为给眼里属意的继承人取个像样的名字。 后来便以满身的力量许下了期待,愿他能搬山移峰,往后都一马平川。 取名,迁峦。 迁峦不爱说话,是个懂感恩的孩子,总是默不作声为大镖师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也让暗十望而不可及。 他以为迁峦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他没出息,毕竟暗十当时瘦弱的对方一只手都能轻易拎起来。 可迁峦不是,他是个力气大的看着像个蛮夫,却心思细腻彻底的人。 会选在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将暗十单独拉出去。 叫他负重去学着增长力气,暗十当时只有五岁,提不起来东西只能沮丧到哭。 没出息,想逃避,会求饶。 认为所有人都像他爹一样,只要他哭着求上几句,就能纵容放过他。 “哥哥,爹以后有你就行了,别让我练了我没有力气。” “啊我手疼,提不起来。” 他真的只会哭,暗十憎恨当初自己的没出息,仗着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大镖师,却没他父亲捡回来的任何一个孩子上进。 这时候他想起当时迁峦说的话,才能听懂了是什么意思。 当时太傻了,迁峦与别人一样都会心疼他的眼泪,却还是希望恩人的孩子能成长起来。 “那是你爹,你才是他唯一的接班人,跟着你才是我报恩的方式。” “而不是撑起个门面,将恩人的孩子留在身后做个摆设。” 大镖师锒铛入狱,魂消世间。 当初投奔而来的帮手都散去,多少人都看重迁峦想将他带走,有满身的力气再学上些许功夫,这个孩子到哪里都能有出息。 是他自己选择了留下,守着大镖师留下的地方,守着孤儿寡母。 暗十被母亲送出去时,迁峦仅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做起了劳工,隔三五日才会带着些铜板回来。 也带回了一个孩子瘦削消瘦的肩上青紫压痕,暗十见过。 这也是他没有回去的一个原因。 母亲觉得他负累,或许自己不在,他无血缘的哥哥肩上也能少担几分重量。 此时暗十只觉得心里透不过气,翻搅着难受至极,即便踏痕并不是迁峦,这些涌出来的记忆也让他满心揪扯。 十几年了,他想看看自己的母亲还在不在,过得好不好。 即使,她当初不要他。 那么久,他不光忘了当初日日相见的伙伴,母亲也逐渐只剩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自己这种状态暗十不想让萧争看见,在认清对方究竟是不是故人之前,他不想提。 他一定要自己去得到答案。 两日后,六皇子出宫立府,满朝文武都露面恭贺一番,几个皇子也必然到场。 而这热闹只距离萧争不足百米,他想装不知道也不成。 好在今日蓝慕瑾和蓝长忆或许会碰面,让萧争还有了几分劲头,按说皇子立府应当是要摆几桌宴席客气一番。 不过当前灾荒刚过,国库的粮食都被散出了大半,自然不能奢靡。 朝臣也只是匆匆露面奉上薄礼,客套几句而已。 即便是时辰上不赶巧,蓝慕瑾也会让不巧变巧,刚好就赶在萧争出府的时候碰了面,一句“恰好”让萧争差点当场笑场。 百米的距离萧争不就是步行,遇上五皇子马车到了门口,欸谦让两句就上了顺风车。 第641章 车帘一放正正经经的俩人就捆到了一块去。 百米的距离,马车硬是走出了千米的时长,萧争把蓝慕瑾按在车座上下其手,从上到下连划拉带捏摸了个遍。 在蓝慕瑾薅住他想治治时候,马车停了。 萧争嬉皮笑脸的就要朝外窜,被薅回来整理了整理头发,再撩起车帘时迈出去的又是正正经经的萧大人。 六皇子府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萧争挑了个晚的时辰还没清净下来。 在前院待客的蓝承衍心不在焉,盯着府门外许久,终于看见萧争的身影时眼神明显一亮。 又在看到萧争是与五皇子并肩而行时,脸上的笑容浅淡了些。 “萧大人与五哥一同来的?” 蓝慕瑾看着他淡淡回应。 “路过正街,恰巧萧侍郎出府,顺路。” 六皇子笑容欣然了些,对蓝慕瑾还是十分亲近,凑到近前询问他五哥给他带了什么好东西。 蓝慕瑾也不在意让随从提过来给他看,里面竟然是羊脂玉雕刻的六个娃娃摆件。 萧争看见眼都直了,心说我靠蓝慕瑾你从哪搜罗来的哄小孩的东西。 我也想要。 润白润白的玉面一看就价值不菲,加上惊喜的雕工,胖乎乎的孩童形态各异。 诠释了什么叫“粉雕玉琢”,煞是好看的紧。 第525章 三遍询问 六皇子直接攥起一个看了看,便看见玉娃脸蛋儿上还有挤出来的梨涡,心情明显喜悦至极。 看着很是喜欢,萧争心说蓝慕瑾还挺会哄小孩的,刚才还要撅嘴的个蓝承衍这会儿什么别扭都忘了。 猝不及防六皇子攥着就递到了萧争眼前,摸着雕件脸上的梨涡说道。 “送萧大人一个,跟萧大人长得像。” …… 萧争哽了下子连忙推拒,他刚才是在心里说想要来着,可也没想着蓝承衍他是真大方啊。 “欸下官可不要,这是套件儿,六个在一处才是齐的。” “殿下还是都好好留着。” 六皇子见萧争不接顿了瞬便缩回了手,瞅着萧争笑的灿然,脸上的梨涡竟然跟手上的雕件有几分相似。 “是我唐突,这是五哥送的还是我留着。” “改日有好的我送萧大人府上去。” 说着就将东西放回了盒子里,转而对蓝慕瑾询问。 “五哥与萧大人关系可真好,看着并不像主仆关系,倒比我显得都亲近一些。” 萧争心说你住晖善寺十几年,这才回来见了几面自然不能有多熟络。 但这话他是不能说,毕竟也能听出对方不是表面意思。 蓝慕瑾并没想什么别的理由,而是将萧争原本的身份告知的坦然。 如果六皇子想知道,那便随意就能探知早前萧争被太子针对,又在城外牵扯过二皇子府。 反正天子对萧争原本的身份估计不会隐瞒六皇子,况且暗卫这个身份无关紧要,天降的身份帝王才更看重。 “萧争本是我府中暗卫,多年随在身边,就似陪伴六弟的手下人一般无二。” 话落看了眼蓝承衍身后的踏痕。 踏痕无动于衷,蓝承衍显出了点意外,饶有兴致的追问。 “原来萧大人是暗卫?我还认为是五哥的门客。” 得知萧争竟然本来是暗卫,面无表情的踏痕抬眸望了一眼,对萧争的抵触莫名就少了些。 暗卫都是苦难出身,对方这种不遵规矩的行径倒显得顺理成章。 身份的事被姗姗来迟的蓝长忆打断,六皇子与这个二皇兄没多少接触,对方性子刁钻他也有所了解。 同样是叫了“二哥”,蓝长忆不仅没应声,还冷漠的抬眼盯了一瞬,略显敷衍。 “恭贺六弟。” 转而又瞟了眼蓝慕瑾和萧争,不咸不淡的问候了声。 “五弟和萧大人来的早。” 听蓝长忆问及萧争,六皇子接话就好似方才询问蓝慕瑾一般顺理成章。 “二哥与萧大人也相熟,听说前两日也过府探望过。” 此事蓝长忆已经派人放出消息是寻萧争问防涝的法子,继而答的跟方才一样不温不火。 “萧大人府上……略显寒酸,听说后还是得了四弟接济,刚当任想来若是拮据,本殿也可援手一二。” ……? 这话题转的可太有水平了,萧争心说我去,你这。 既在六皇子跟前看似贬低我穷,又顺着话头给以后送东西做了铺垫,最后还把目标扔给了老四。 对蓝长忆这个脑子,萧争是佩服至极,在转头看见四皇子大喇喇的走过来的时候。 ……他怀疑他身后长了双眼,真是佩服到家了。 四皇子也没带个随从,自己骑马就来了,提个礼盒子朝蓝承衍手上一塞。 听不见外的搭了话。 “迁府热闹,二皇兄和五弟都在,我来的赶巧。” 萧争:……可不就是赶巧,刚提你就来。 果不其然蓝承衍眼角弯了弯,继而朝老四问了今日的第三遍。 “听说萧大人前几日到了四哥府上,四哥还赠予了萧大人不少东西。” 刚站住脚的四皇子被问了个无语,整个就是云里雾里的模样,根本想不通怎么自己刚来,这小老六张嘴头句话就问这! 第642章 问这!问这干嘛! 老四可不是个灵活会撒谎的,眉梢一低没好气的朝萧争瞥了眼。 “你瞅他那瘦的跟小杈似的,穿官服都像个衣撑子,我我不是觉得他还没领着俸禄,别丢朝廷的人。” “……也当还献策抢粮的情分。” 说半天,最后一句才听着像个事实,萧争绷了绷还是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 在四皇子瞪着眼的注视下小声承了这份情。 “那下官再谢谢四殿下的接济。” 本来到六皇子府露个面,结果人都快走完了,萧争都被蓝承衍缠着走不了,蓝慕瑾本还借着太子没到的由头跟着等了阵。 结果直至最后,太子也没露面。 只派人送了份贺礼。 太子府与六皇子同在正街,连萧争离得近都避不开来走个过场,太子作为长子,竟然没来。 萧争内心满是疑惑,六皇子没有显露任何不快,反而善意的给了台阶下。 “想是大皇兄辖地受损严重,事务处理不清,这点小事不必耽误皇兄。” 接着便善解人意的对蓝慕瑾说道。 “五哥事务也忙,还能抽些时辰来,臣弟面子在五哥这还是极大。” “不好多留五哥,免得像我这般被人诟病名声,萧大人离得近,我过会儿让踏痕送萧大人回去。” 蓝慕瑾有些不放心萧争多留,可萧争也怕蓝慕瑾再耽搁下去会引人猜忌。 便眨了眨眼,六皇子府今日人来人往,萧争身边是跟着人的。 蓝慕瑾沉吟一瞬离去,暗七随之到了府外,避开人在马车边听从交代。 “守着阿争,若是有什么岔子及时送信。” 暗七应下。 “主子放心,暗十此时在里面看着阿争,暗八和十一都在府门附近。” 其实跟随萧争进六皇子府的应该是暗八,毕竟暗八的隐匿功夫更出挑,或许能躲过对方几个暗卫的准确察觉。 可暗十执意要替暗八跟着,如何都不想留在府外。 暗八虽然有些疑惑,还是没过多坚持。 府内院静谧下来,六皇子出宫之前已经多日没见过萧争,此时自然想多说几句话。 还未待开口,院墙处就落下了个黑影。 蓝承衍诧异的盯着突然出现的暗卫,好奇歪头问萧争。 “萧大人,那是你的暗卫吗?” 萧争猛一回头,双眼都瞪出了明显的疑惑,用眼神询问暗十为何突然出现。 暗十对视萧争的目光躲了躲,看向了六皇子身后的踏痕。 第526章 相认故人 这么个眼神,引出了六皇子几声笑,突然逮着了什么好玩的事似的有了几分喜色。 “这难不成是看上踏痕的那个小暗卫?” 暗十:…… 踏痕:……? 萧争:……离谱。 就六皇子一副看八卦的样子,踏痕的眉头都拧到了一块去,倒叫暗处的寻微激动的不行。 这才是真的有热闹看! 半晌暗十也不说话,多少有点后悔自己一冲动就现身当场。 只是他躲在暗处已经从始至终盯了踏痕一个多时辰。 越看越忐忑,冲动根本就压都压不下去,他迫切的想知道对方是谁。 到了如今这种明目张胆的眼前,又根本开不了口,就堵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沉默了,看着怪难受的。 叫蓝承衍怎么看还认为是有了点害臊劲儿,朝着萧争打趣道。 “我瞧着是脸皮薄。” “踏痕。” “踏痕你去,你带他寻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踏痕:……??? 踏痕当下显现出了种抵触的神色,面对六皇子期盼的眼神,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对蓝承衍的纵容,是发自内心的,就像对自己弟弟。 只要六皇子能显得开朗些,踏痕可以迁就他本不愿意的许多,停顿了阵踏痕便朝着暗十走了过去。 到了身侧瞥了一眼,连脚步都没作停留就朝着外院走。 倒是也想知道萧争这暗卫究竟有什么话想说。 眼看着踏痕走了,暗十踟蹰了瞬也跟着走了,六皇子饶有兴致的望着,就与萧争攀谈起了旁事。 压根不关心俩人去了何处。 这热闹他总会知道的,此时看不见,反正“耳朵”也会听着。 到时候快嘴叨叨的一字不落。 寻微的好奇心可比六皇子还重,毕竟听了再多的热闹,也没自己人的热闹好看。 也不必靠近,他只需停在内院与外院的院墙处,就能准确的听见远处两人说的任何话。 踏痕也知道寻微在听,但他无所谓。 这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乌龙而已,也就立在个安静的角落,冷淡的盯着对面走过来的鬼面暗卫。 暗十停住脚步,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 方才那如惊涛翻涌上来的冲动此刻荡然无存,他刚才有多想问对方是谁,此时就有多退缩。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如果眼前的是旧人,或许也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 万一眼前人只是个陌生人,只是自己认错了,暗十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记忆一经唤醒,他的牵挂就扎根疯涨,抑制不住的想去看看当初自己离开的人,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第643章 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个人呢。 八卦听着的寻微等了许久,都没听见俩人有任何一个先开口,等的焦躁都恨不得到跟前亲自问问。 “你俩倒是长没长嘴啊。” 其实踏痕也有些烦躁,对面这暗卫好似是主动要说什么,到了这会儿又半字不言语。 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难道是萧争故意让人将自己引开,念及此踏痕更显不耐,挪动脚尖要走。 一直在不停吞咽着紧张,浑身绷的发凉的暗十看出了他的意图,在踏痕迈出一步时突然喊了一声。 “迁峦。” 他眼睁睁的看见踏痕的步伐出现了明显的顿停,转回头看着他脸上没有显露过多的情绪。 那冷漠的眉目间有分毫的诧异闪现,更多的是谨慎防备。 再次与暗十对视,半晌也没答话。 就这么不显露太多的情绪,也直接能让暗十笃定对方就是他。 暗十想起自己是戴着面具的。 可过了十几年,当初他们相处也只是那浅淡记忆里微不足道的一小段,他觉得即便自己摘了面具,对方也不能认识自己。 可是,十几年了。 他孤独了那么十几年才遇上了眼前的故人,不得个答案又怎能安心呢。 暗十摘了面具,不管对方识不识得他,他都要见一面。 对面默然盯着的踏痕在对方唤出那两个字时,心里下意识揪扯住。 一瞬间他就猜测了千万种可能。 或许是当初与自己同吃同住的孩子,其中的某一个。 却在暗十取下脸上遮挡,露出沉默中已经浮起眼泪的面容时,眉心倏地皱起。 少年浓眉大眼,是个很讨喜的长相。 有着比自己明显年少的明朗,从一个孩童长成大人,眉眼舒展身形变化是不能让人觉得相熟的。 可那双噙着眼泪即将都要哭出来的委屈眼睛,让踏痕心头猛然一跳,竟然当刻就认出了他是谁。 也同时被震惊的只剩紧盯的眼神。 恍然记得有个小孩儿就用这双眼流着眼泪,哭哭啼啼求自己不想再坚持了。 小孩儿会叫他哥哥。 哭到没出息的比长相更像个女娃娃,那小孩儿瘦啊,很小,他只要轻轻一提都挣扎跑不了。 可他每次都看不了他的眼泪,就像眼前这种双眼通红的模样,让他没办法不去纵容。 眼前的少年像也不像,眼神像,却根本不是那个瘦到风吹就倒的样子。 “……阿卓?” 踏痕沙哑的嗓音一出,暗十忍在眼眶里的泪滴,倏地落了下去。 在脸颊上形成了一道无声轨迹。 迁峦居然还记得自己,他还能认出他。 面对突如其来的重逢,踏痕终于显现出了几分慌张,朝着内院的方向望了眼,又朝着寻微藏匿的地方看。 寻微本来就是来听个闲话,好家伙三两个字就给听懵了。 再迟钝的人也能意会过来这是遇见了故人,何况是心思灵透的寻微,他整个人的震惊都是掩藏不住。 踏痕跟他们一同在寺庙十几年,期间也都跟和尚相差不到哪去。 他居然还有故人? 踏痕朝寻微的方向看了一阵,转回神朝暗十靠近,低声询问中有明显的责怪。 “你跑去哪了?为什么会成了个暗卫!” 暗十迎着对方的斥责,动了动唇反问道。 “那你又为什么是个暗卫……我娘她在哪呢?” 这问题仿佛让踏痕哽了下,又仿佛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答案。 “当时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 然而暗十就用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追问。 “我娘她不要我了,我回不去。” 第527章 打哭了? “她把我送人了。” 暗十不是个爱哭的人,或者说,自他从街头流浪受尽欺负的日子里,他学会了逐渐成长。 再也没哭过。 可此时就像是突然拉开了委屈的闸门,暗十看见迁峦,仿佛也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有了道也道不尽的委屈,想当面让他娘知道。 不管此时是什么地方,不管周围又围拢着什么人,他只是想告诉迁峦。 他真的很想家。 也即刻看见对方好似也跟着红了眼眶,看见了对方眼里明显的心疼。 踏痕从未想过还会见到恩人的儿子。 当初大镖师蒙冤殒命,兔死猢狲散整个镖局都摇摇欲坠,他能做的就是照看好孤儿寡母。 照顾他的义母,还有那个没出息的弟弟。 罪人之妻的处境并不好,罪人留下的东西也都是脏的,他当时十岁的年纪,只能靠着一身蛮力去做苦工。 扛下了一日又一日,想多换几个银钱贴补家用。 就是这么几日的离家,再归时,阿卓就没了。 听家里别的孩子说,是义母心疼自己小小年纪怕累下毛病,因着自己是大镖师最器重的孩子。 便将阿卓当做女婿寄养在了一个富户家。 那没出息又爱哭的弟弟娇生惯养,他生怕会在别人家里受了委屈,当刻都没停留就奔去了富户家中。 却得来了已经给了小孩银钱让他离开的消息。 阿卓走了,可他没回家啊。 第644章 他疯了似的沿附近的镇子,郊外,找了数月,都没寻回半点消息。 他以为,他已经在某个角落哭着饿着,悄无声息的死去了,变成了压在他心头上永远的愧疚。 而这个藏在记忆里让他愧疚的小孩儿,突然在今日又活生生的站在了眼前。 变得像他一样高,结实有武艺。 踏痕很想替暗十擦擦眼泪,抬了抬手,最后伸向了对方的手腕,想感受鲜活的温度。 想看看阿卓还是不是与当初那样瘦。 可他入了手心触碰到的是仿似金属般的坚硬,传递过来了冰凉的触感,那是一截重铁护腕。 以前最怕负累最怕受苦的小孩儿,他现在手腕上挂着重铁,眼里存着期盼和害怕,朝他再次询问。 “哥,你走了,我娘呢?” 即便母亲当时不想要他,暗十也还是抑制不住的现在就想要知道,他娘过的好不好。 是不是没有了自己负累之后,能吃得饱穿的暖,不再整日以泪洗面了。 这声询问让踏痕趋显出了些紧张,他将暗十往身前抻了抻,看着对方的眼睛温声解释。 “你娘她没有不要你,当时家中口粮见底,她犹豫很久只是想将你送到好人家养着,好歹能吃上饱饭。” “你没回来,义母要不是撑着份坚持一定要找到你,早就疯了。” 果然当刻暗十泛红的眼睛溢满了崩溃,被早有预料的踏痕一把揽过来按在了肩膀上。 暗十的口鼻埋在对方衣料里,控制不住的大口喘息着,耳边听见了同样难受至极的鼻音。 “阿卓,你长大了,要承受的住。” “义母没了,十四年前就没了。” 泪水汹涌而出,暗十的暴躁被踏痕的蛮力狠狠按住,迫使他只能无目的挣扎颤抖,最后发出无力的呜咽声。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暗十几乎崩溃,难受到快要喘不过气,他认为母亲是不要他了。 结果母亲找的撕心裂肺。 至到临终也没得到消息。 同时意料之外的交谈内容和场面也让寻微懵到不知怎么反应,他只是想听个热闹来着,这这怎么还揪心了。 寻微从墙角蹭到了门廊处,远远望着崩溃的人,跟踏痕的眼神对视到了一处。 片刻,又无声退回了角落里。 萧争与六皇子闲聊了许久,眼看天色都不早了,他不住的朝外院瞥心说暗十干啥呢?怎么还没回来! “能待这么久,我是不是就能与萧大人攀上亲了?” 六皇子的言论给萧争吓了一跳,满眼无语的看着他提醒道。 “殿下可别玩笑,暗卫是属下,即便有什么关系下官也攀不上皇亲。” 对于萧争在身份上紧张,六皇子毫无所谓,甚至并不遮掩的直接说道。 “我就是踏痕带大的,他与我兄长也没区别。” 恰在这时暗十两人自拱门处出现,六皇子的话也被踏痕听在了耳中,垂下眼帘默然走至皇子身后。 暗十戴着面具,脸上的神情也被遮挡完全,只剩一双发红的眼睛也叫人看不清。 “踏痕?你欺负人了?” 六皇子孩子气的说话方式令萧争无语至极,听着那么别扭。 眼见着暗十默默掠出了视线之外,踏痕垂着视线也不知该怎么言语。 他是可以随便寻个理由搪塞的,可踏痕不想骗蓝承衍。 蓝承衍对他的信任,全都编织在了陪伴的十几年,他说了,拿自己当兄长。 不说谎又不能坦然相告,踏痕当刻就成了沉默,六皇子盯着他挑了挑眉,一扭头就叫了声“寻微!” “别以为你不好意思说,我就不能知道。” 话音落,寻微就从角落闪了出来,整个人叫萧争看起来,显得较前几日不大精神似的。 连耳朵看着都不支棱了。 “寻微,方才他们俩说了什么?是不是踏痕没讲好话驳了人面子。” 踏痕抬起视线与寻微交汇到一处,寻微看了看踏痕又看了看六皇子,最后还看了看萧争,头回觉得自己长俩耳朵多余。 “你怎么也不说话?” “啊,嗯踏痕,踏痕说……他说他不喜欢男的。” 踏痕:…… 三双眼睛瞪着寻微,就听他揉了揉自己耳朵开始胡说八道。 “萧大人的暗卫脾气还怪大,想打一架,被踏痕打哭了……” 萧争:……???! 踏痕:…… 六皇子:……? 大概这也是寻微在胡说八道中诌的最差劲的一回,他自己说一半都心想这讲的什么狗屁! 没想到萧争蹭一下子站了起来,提着嗓门问。 “打哭了?” 在六皇子懵然的注视中,着急忙慌的喊人朝外走,扭头十分敷衍的撂了句。 “殿下下官告辞,我大兄弟失恋我得给他劝劝。” …… 暗十被萧争喊出来,冷不丁一瞟居然真的眼圈通红,萧争心说我靠不会真挨了顿打吧! 第528章 暗十昏迷 萧争快步离开,六皇子连个挽留都没来的及开口,整个人都茫然的很。 转身朝着踏痕百思不得其解的询问。 “你真打人了?” 仍然是不知怎么回应,踏痕沉默的脸色就让蓝承衍觉得他确实是动手了。 第645章 心里觉得萧争或许会因此生气,脸色就不大高兴了,踏痕这才硬着头皮解释了两句。 “没打,就是按着不让他动手。” 六皇子还是显着有些不大放心,又轰寻微。 “你去跟过去听听,萧大人回府前有没有说气话!” 可萧争早有预料,蓝承衍有个耳朵好使的暗卫这事都在明面上,他又怎么可能将话在半路说。 回府途中一言不发,进了府门直奔内院,还交代暗七将外院守好打探有没有内力波动。 这才将内院的院门“咣当”一关,拉着暗十把面具薅扯下来。 果然看见他脸色不好,眼都是红的。 “卧槽你真挨打了你?” “不是你不会真看上那个冰碴子脸了吧!” “为啥!因为他比你力气大!” 听见内院动静,暗八瞬间就翻墙到了跟前,东卫紧跟其后追问了句。 “谁挨打了!” 看那架势是要找回去报仇,暗八薅住东卫,盯着暗十发红的眼圈和鼻尖,沉默了阵询问道。 “方才你执意要进内院,就是非要见他?” 就在所有人都诡异的认为他真看上踏痕的时候,暗十滚动喉结音量带着鼻音。 “那是我哥。” 在场的每个人眼神都为之一变,瞪着茫然的眼神当场都没了反应,萧争回过神想追问,却发现暗十此时已经摇摇欲坠。 赶紧薅了一把,手忙脚乱的将人扛到了肩上。 暗十忽的脱力了,他的双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仿佛所有的知觉都涌向了心口,疼的撕心裂肺。 等将人扛进屋里放到床上,暗十的意识都有些恍惚。 “我娘……我娘没了……” 巨大的愧疚和悔恨交替,侵袭了所有的神智,如果当初他没有幼稚的觉得自己被抛弃。 如果他愿意哪怕偷偷的跑回家看一看,如果恰好他能听见母亲口中念叨着自己的名字。 又何苦来的生离,又何故有的死别。 他将错处扣在母亲身上多年,到头来是自己走错了路,让母亲临终都没闭的上眼。 “娘。” 记忆支离破碎,眼前混沌不清,暗十昏迷了半日,到天黑都没有清醒过来。 急的萧争差点绷不住就驾马回了城北,他要去接白先生,或是将暗十送到药园去。 可萧府和五皇子府之间的牵扯就回到了明面,六皇子会发觉,天子也会知晓。 他们分离所做出的一切,都不如当初的原点。 即使情形会有再差的变化,也是暗十的安危更重要,萧争听从劝告没亲自前去,是暗七暗八迅速奔回了府。 已经受主命在萧府外看守多日的疏影就像个凭空出现的影子,随着府门处悬挂的灯盏缓缓将影子拉长。 看着先后奔向城北的暗卫,挪动脚步想跟上去,被身侧突然出现的声音唤住。 “疏影。” 这声音冷淡沉静,疏影再熟悉不过,他止步回头看见了不知何时前来的踏痕。 他本来以为是主子又有别的吩咐,可踏痕唤了他名字后就没再开口了,仿佛不知要怎么说。 踏痕是个不爱说话的,疏影自己也并不聒噪,两人之间的安静显得有些莫名别扭。 “你……” 在六皇子面前,寻微意外的选择了替他隐瞒,并且在得知萧府有些乱套动静,言谈中有回城北请大夫时,毫无保留的先告知了踏痕。 踏痕不放心想看看阿卓,那么多年的分别,他心里对义弟遗失的愧疚无处安放。 在认为对方不在人世的岁月中,倾数都给了年幼的蓝承衍,到了萧府外静静观望了阵,才在有人影朝向城北时现了身。 “是去请大夫,不必跟着了。” 对于踏痕说出的话疏影满脸茫然,他还恍惚在踏痕突然出现,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笃定萧府的人是去请大夫。 “……你怎知。” 在疏影的视线中,踏痕一身黑衣,几乎融入夜色有种随风而来的飘摇感。 他的音量很轻,像是在请求。 “……能不能不要将此事回禀殿下。” 疏影眼中的茫然更深了些,踏痕亲手将六殿下带大,可以说事无巨细也从没有任何事会隐瞒。 如今怎么突然,就要压下萧府的动静。 “好。” 对方斩钉截铁的答应让踏痕诧异了一瞬,看见疏影朝自己微微牵了牵嘴角,无声朝黑暗处退了一步。 “大夫请回来等我回去告诉你,先回,免得殿下找不见你。” 正街的动静没显出多明显,却仍是在街尾处停留了辆马车,有个青年提着药箱,搀扶着个白发老人下了马车。 疏影无声就像是生在了墙面里,只静静看着没有动作。 望着老者偌大年纪丝毫没有老态,步伐生风的进了府。 白先生是熟悉暗十的,当初的重伤到后来的痊愈,都是先生一碗汤药一碗汤药叮嘱出来的。 眼见着本来还好好的人脸色苍白发青。 不住的眉头也皱了皱,先是把脉查探了一番,对萧争道。 “大致是受过内伤的缘由,加上气火攻心,气滞血瘀。” 薛不苦打开了师父随身的布袋子,还是那朴素却能给人莫大安心的布置,东卫看着先生取出了银针。 第646章 当初胞弟西卫危在旦夕,就是先生下针救了命。 片刻的功夫只刺了两针,神智混沌的人果然咳了几声呛出了血迹,暗八托着后颈将人侧着扶起来,以防呛回喉咙。 萧争涮了巾帕擦拭,白先生轻轻安抚着。 “不碍事,不是大事。” 天亮之前暗十清醒了,暗八扶着他灌了半碗汤药,当着满屋子人担忧的眼神,他又说了句。 “我娘没了。” 此时他已经知道了踏痕就是迁峦,对于身边的兄弟,没什么可隐瞒。 “他是我爹收养的孩子。” “曾经叫迁峦,是我娘将我送走之前,留在身边的义子。” “他说,我娘十几年前就不在了。” “临终也没找到我。” 第529章 全都走 之后暗十便不再说话了,房间内也陷入了安静。 如果说人生有幸,那就是还能在世间见到故人,而其中的不幸,便是故人也陷入了同样的漩涡。 且只能坦白汹涌,无法拯救于你。 东卫看着眼神放空的暗十,又转眸望向了暗八,看着对方也盯着床榻上的人在走神。 或是心疼或是别的什么情绪,东卫抬手轻轻用指尖攥住暗八的衣角,对方走神中没有察觉。 他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攥了阵,才用微小的力道扯了扯,惊醒了恍神的人。 暗八看着东卫扯着自己的后衣襟,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碍于屋内的平静没出声。 转身朝外走时东卫有那么一丝难过。 他可以留在这守着萧争,也能日日都见到暗八,能得自己留下的机会有多难得,他知道,可浪费的也值得。 两人沉默到了院里树下,夜幕还未完全散尽,东想牵对方的手,却总还是有些难为情。 “我……我回去了。” 只有东卫自己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有多艰难,迎着暗八深沉如墨的视线,他说。 “暗十现在伤心,我想……回去换北过来。” “北性子活泛,肯定能开解一些……小八,我我可能得留在二殿下身边。” 谁叫他们自来还是属于两府,相聚总要去等机会。 而这机会,他是为了暗十,也是为了暗八。 他们是患难与共朝夕相处的兄弟,暗八看见暗十恍惚的模样,定然十分难受。 “……那那我走了,趁天没亮。” 始终一言未发的暗八看着对方小心翼翼,抬起双臂给了东个紧紧的拥抱,侧头贴着对方耳垂颤了颤嘴唇,说了声。 “好。” 这个拥抱仿似比想象中的久,让东卫欣喜中又止不住的心酸。 可他看不见,与他侧开视线的暗八眼尾有些泛红,眸底蕴含了沉重的心事。 黑色比夜晚显得稀薄,可秋季的破晓已经有了寒冷的凉意,暗八看着东卫离去,自己并没有再回去。 而是就在树下盘膝而坐,任由微小的风流在脸庞刮过,仿若是记忆又掀起了痕迹。 踏痕是暗十的家人。 这个事实仿佛顿时敲开了暗八封闭的心墙。 顷刻就想通了自己为何也会看寻微眼熟,一切巧合都显得太巧合,让他没办法再怀疑本就明显的答案。 可他跟暗十不一样,暗十痛彻心扉的是错过了与母亲的相伴。 暗八却早已经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死去。 浓稠的腥味一重又一重,鲜红的血液顺着草地淌进溪流,又顺着溪流从他身上冲刷而过。 染红了他的一生。 暗八有了种狭隘的猜测,连他自己也不愿去信。 可是那厮杀抢夺的画面太深刻,假若寻微也的确是在叶村被带走的,那他日夜都想去寻觅的仇人是谁呢? 是泱朝的天子,还是朝廷? 或是某个为帝王效命的人还是组织,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仇恨吗? 突然他觉得有些冷,在寒冬腊月都不惧寒的人肩背都有些颤抖。 在面前停伫一个人的时候,又狠狠的隐忍下去。 暗七在他面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宽慰道。 “暗十没事,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会想通的。” 暗八沉默垂下视线,将满眼的心事都像平日那般隐藏住,暗七转而看了看周围,不解询问。 “东卫呢?” 东卫回二皇子府复命了,他谎称暗十原本的内伤未痊愈,却不知该用什么借口与主子开口将北换回去。 听见暗十受伤,北卫的慌张是在眼神里的,甚至连命令都没等就朝外跑。 余下东卫惊悚的看着他嗖一下就窜了出去,转回头又惊悚的看着自己的主子,生怕暴露了什么。 默然听了消息的蓝长忆看着北卫跑了出去,垂下眼睫顿了瞬。 “萧府人手不够了,你还杵在这做什么,难不成回来找人走一个留一个?” “西也走。” 西卫:……?! 东卫西卫二人都懵在了当场,本来东听见主子让自己走时,他是撒腿就想跑的。 可是殿下说让西卫也跟着,他就惊诧的没敢走。 毕竟他们四人走了三个,那府里只剩南卫怎么成?冲动的脚步就挪不动了,他再有私心也不能对主子不管不顾。 南卫站在旁边看了挪也没挪的二人一眼,又看向二皇子没敢说话。 第647章 蓝长忆叹了口气,沉沉催促道。 “先去,一两日本殿过府再将人带回来。” 待两人踟蹰着离开,南卫才试探着开口解释。 “殿下,只是旧伤犯了,并不碍事,萧争那边应当并未受到针对。” 但蓝长忆没有再多的情绪,他又怎么不知道大致的前因后果,但他在意萧争,并不会只在乎他的安危。 就像萧争执意让他从苍白中走出来一样,蓝长忆在意萧争的喜怒哀乐,在意他所在意的一切。 人或物。 “他立府在正街,明面上无依无靠,多个人踏实些。” 赶在朝阳升起之前,萧府院中出现了让萧争都反应不及的状况。 先是北卫迅速从眼前掠过,直直的冲了进去,而后是东卫受到惊吓似的窜到了看起来情绪不大好的暗八眼前。 “你在这坐了多久?” 看见东卫去而复返,暗八诧异了一瞬,同时眼里的血丝也清晰落进对方眼中,掩饰般的揉了揉眉心。 而后萧争才反应过来院里还立着个无所适从的人。 西卫呆呆的看着东扳过暗八的脸仔细看,当下沉郁的情绪变化都写在了脸上。 “啊……小西啊,你怎么来了?二哥让你来的?” 西卫被萧争突然的称呼别扭了一瞬,拧着眉头都接不上话。 萧争自来熟的拽着就往里拉。 “啧,四个人来了仨!这么大阵仗是不是早被看见了!” 来回几个翻进府墙的影子确实被守在外头的疏影看见了,在吃惊萧争竟然能使动这么多暗卫的同时,他却什么都没做。 今日他答应了踏痕,萧府的动静不回禀殿下。 虽然这分明就是背主抗命,可是,他答应了踏痕。 踏痕没有求过自己什么,疏影思虑了许久,在骨骼轻响中将自己完全隐匿不见。 只当,不见。 第530章 陪伴 北卫本以为暗十是受伤了,还在半路被东卫追上,三言两语寥寥解释。 暗十早就与他说了自己的过去,所以北卫比东卫更知道,暗十心里的难过比内伤要痛苦太多。 冲进卧房的当刻,他没有在意有没有旁人。 将蜷缩成一团的暗十从床上捞了起来,像抱一团被子一样搂进了怀里。 暗十没有反应,没有像之前一样气愤的推开再给他一脚。 软软的任由摆布的模样。 让旁边默默守了好一会的暗十一都看的实在难受,悄摸摸溜了出去。 跑到暗七跟前小声嘟囔。 “哥哥,十哥想娘了。” 就在暗七顷刻紧张起来,生怕暗十一也因此触景生情,会想念家里人的时候,看见对方又好像体会不了似的小声嘟囔。 “我不想,我都没见过。” 当下暗七真是内心犯了难,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见过更可怜,还是没见过更委屈。 或许,没见过也好,至少不会像暗十那样忽然被困起来,被难过和愧意淹没。 北卫永远记得,暗十别别扭扭朝自己夸赞过,说北有个好母亲,带着些许的羡慕。 而真相让他的小十比当初还要倍受了煎熬,却无从发泄,无从去弥补已经流逝走的过去。 他蹭着暗十犯凉的耳朵,用太轻太轻的音量劝慰着。 “小十啊,这世上只有当娘的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 “我娘当初顶着风言风语执意生下我,宁愿被所有人唾弃,她是给了我来这世上看一遭的机会。” “她看了险恶和丑陋,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找寻到不一样的善意。” “你现在,好好的,长成你娘想象中的个子,是你爹期盼中的模样,不管在不在,都能看到。” “他们都会满意。” 暗十默默流着眼泪,听耳边有人跟他说,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注定。 好好的,让爹娘都放心。 淡淡的草叶味道随着他的哽咽渗进鼻腔,将其中的酸意冲淡了些,许久他撑着浓重的鼻音说。 “我好后悔。” “我娘没有不要我。” 她只是想给我择个温饱,想为我找个平坦过活的路,是我自己太没出息,还自以为是的一走了之。 暗十的思绪又开始混沌,时而清晰时而恍惚。 他闻的见北卫领口那淡淡的草叶味儿,又仿佛回到了幼时,他爹带着一群孩子在院里端着功夫架势。 只有年岁最小的暗十,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揪着脚边的草叶。 他原本以为成为一个暗卫是自己该有的去处。 原以为,在不死不休的危险中一次次活下来,才是对自己成长的证明。 到此刻,奔着的目标没有了,只剩了浑身无力。 “既然遇到了故人,我们找机会再问问娘的墓在哪里,好不好?” 北卫想给暗十重新找个目标,哪怕是很近很近的一个,只要他现在能尽快振作起来。 果然靠在他肩上的脸颊动了动。 暗十并未来得及问踏痕,他娘去世究竟是因病,还是因故。 而踏痕又如何成为了如今的踏痕,成了六皇子的暗卫。 他的眼神清明了些,轻声回应。 “好。” 萧争在门口偷偷看了看屋里俩人,终于放心了些,让人沏茶端给白先生,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第648章 “神医大叔,这么早天都没亮就将你惊动起来,辛苦您老人家。” 白先生慈眉善目,每次说话平稳的音量都让人感到非常踏实,他看了眼房门。 “只是被心事困扰,人的一生不会平稳无忧,有些沟壑要自己摔爬,有些急流要自己淌过。” “我只开两副药,顺顺气息便罢了,汤药的味道只会让人更加愁苦。” 而后薛不苦就将纸笔铺好,看着师父落笔写下了寥寥几味药,然后看向了自己。 薛不苦这才想起来从身上携带的布包里找出个药瓶,交给师父,再由白先生递到了萧争的眼前。 “上次你发作毒性回府后我取了你的指尖血,近日我琢磨出了一些办法。” “这药丸或许能消解体内毒性,即便不能解,也能将毒发时间延后。” 萧争赶紧接过来郑重道谢,能遇上白先生是他的福气造化,正想张嘴拍一溜好听话,边上就窜过来了个暗十一。 “暗九,我觉着……” “……东卫他弟弟好像脾气也不好。” 顺着十一的视线看过去,萧争就出现了一种做梦的既视感。 没错,就是做梦,那兄弟二人长得跟一个人似的。 都穿一身黑简直是粘贴复制版。 唯一能让人分辨出来两人身份的,就是东卫那忐忐忑忑的表情,和他弟弟的面无表情。 甚至看着有些不大高兴。 西卫平时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奇异的就是此时就明显能让人分辨出来他的情绪。 毕竟之前西和暗八之间并不算愉快,东自己编个瞎话还说他弟弟喜欢暗八来着。 这会儿,仨人都在场,即刻成了种当场对峙的别扭场面。 那俩人还都不善言谈,东卫站在中间跟个受气包似的,只能先开口向他弟弟介绍。 “……这是暗八。” 西卫扫了眼他哥,连暗八看都没看,垂眼就看向了东卫攥着暗八手腕的手,半个字都没应声。 东卫被盯着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却没打算撒手。 毕竟要是撒手了,感觉好像自己理亏似的。 这份感情是光明正大的,不是偷偷摸摸的。 ……但是,在他弟弟那好像是个坎儿。 生怕西卫的态度让暗八不高兴,东转而又对暗八解释。 “……他不爱说话,性子有些沉闷。” 萧争听见暗八淡淡的应了声,然后眼看着西卫本来落在俩人手上的视线瞬间抬了起来。 盯着东卫那眼神好像是在质问。 你在说谁沉闷?! 东卫:…… 萧争:……噗。 好像自己又穿了,穿进了家庭伦理大剧是怎么肥事? 欸东卫那情商本来就转的不快,夹心饼干似的搁中间劝这个一句,劝那个一句,谁也不搭话他自己就像在罚站。 可怜巴巴的给萧争逗的差点当场笑出声。 没想到是暗八先收回了手,面对着西卫那满含敌意的目光,对吓得不行的东卫小声道。 “他刚来不熟悉,你别把他晾在一旁。” “天亮了,我去灶房看看。” 府里人多了,或许是暗八想的周到,的确应当让灶房多准备一些早膳,东卫是真想追着一块去。 可他弟弟还脸色不大好的在原地站着,他也就纠结着按照暗八说的。 结果那种揪扯至极的脸色看在西卫的眼里,就好似嫌弃一般,气的连理也不想理他转身走了。 东:……??? 第531章 我哥笑容更重要 这下子可给东犯了难,两头一个也没哄好。 犯愁了半天,最后东还是觉得先将弟弟这抵触的态度解决,便奔着西卫去了。 西卫即便是看着有些闹脾气,那也只是从院中走到了边上,主子给他的任务是来给萧争增添人手,所以他不会离开萧争的视线范围。 眼看着哥哥没有追着暗八去灶房,而是朝自己走了过来,西卫心里缓和了些,虽然脸上还是看不出有多大区别,到底是给了个眼神。 他哥,到跟前停住,开口头句话说的居然是。 “你别总那副脸色,昂不就是一点误会,都那么大了别闹脾气。” 西卫:…… 同样是面无表情,同样是不爱说话,为什么自己跟那个暗八区别待遇就那么大?! 东卫压根就看不懂他弟弟那跟看仇人似的眼神什么意思,话也不说一句,就瞪着。 东:……? 西:你哄着他,还拉手。 东:……?? 西:你喜欢个男的,还喜欢这么个男的! 东:??? 这俩人就站在墙根角落无言对视,一个满脸懵逼,一个看着都要哭似的,让萧争心里卧槽卧槽的也不知道怎么插一嘴。 毕竟人家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从娘胎里就在一块,模样都生的相同。 可萧争不知道兄弟二人重归于好也才是最近的事,十几年中他们就是离得最近的陌生人。 西卫不善言辞,已经习惯了将什么心事都憋在心里。 自己从重伤昏迷中醒来,那个小心翼翼,温柔又爱护的哥哥,是他多少次想过又不敢奢求的样子。 好不容易才能亲近那么一点,西卫想,从今往后什么我都可以听话。 第649章 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听话。 可是那温柔爱护的模样转瞬即逝,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没有了。 他哥哥有喜欢的人,满心满眼都在迁就那个人,让他即刻都感觉自己十分多余,或许是从头到尾都多余。 没有自己,哥哥照样可以活的开朗,到哪里都散发温度都是明媚毫无负担。 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他的拖累吧,连感情都给了牵绊,害的他生怕自己会捣乱,让他喜欢的人难过。 可是暗八究竟有什么好。 他究竟有什么好。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默真是让东卫莫名犯愁,愁到了天亮灶房都准备好了吃食,还在愁。 下意识他就将眼前的吃食递到了暗八那儿,一回头就看见西卫气冲冲的又在瞪自己。 所以他只能在周围那么老些人的注视下。 怪别扭的给他弟弟也夹了一筷子。 毕竟自己兄弟俩都二十多岁了,谁家这么大岁数大老爷们还给弟弟夹菜。 还被暗十一那俩大眼盯着,怪害臊的。 在西卫眼里,害臊=不情愿。 所以本来只是有些生气,现在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去。 暗十一可瞧了半天了,他还以为是东卫夹的那不好吃,干脆端自己眼前的盘子。 先给暗七夹了一筷子,然后站起来凑过去把半盘子都扒拉到了西卫碗里。 西卫的眼神终于从他哥哥那边挪了回来,跟暗十一互瞪了好一会儿。 低头看了满一碗猪耳朵丝表情出现了点皲裂。 暗十一“好吃。” 暗七“…………好吃你多吃。” 萧争是眼睁睁的看着西卫默不作声把那一碗都吃完了,暗十一想吃猪耳朵,萧争是特意让厨子买来的。 那毕竟是崽子从嘴里省出来的好东西,大概西也是实在不好意思浪费。 不过这么半天的观察,萧争算是看明白了这诡异的矛盾是怎么个事。 估摸着大约或许西卫的意思是:我哥不爱我了,他爱上了别的男的。 这种莫名的醋劲儿是让萧争想笑又不敢笑,毕竟他不知道东这别扭弟弟能不能开得起玩笑,要不然……试试。 所以萧争瞅着机会就溜达到了西卫跟前,恰好那俩让人生气的也不在。 本来西以为萧争过来是要交代自己什么任务,结果萧争就朝他边上一戳,跟犯愁似的就开始嘟囔。 “欸……我八哥,我哥原来可最心疼我来着。” “看看,现在连个人影都逮不见。” 西卫又不傻,三言两语他怎么会听不出来萧争说的是什么,可萧争也不压根不在意自己的方法拙劣不拙劣。 管人听不听,就自己自言自语。 “本来吧,我觉得归根结底是各自为主,应当还是别牵扯太多来着。” “如果不能笃定最后会不会对立,我还是希望将我哥的心痛扼杀在最初,但是。” 他知道西卫看了自己一眼,却说起来自己都意识到这并不是玩笑话,说给西卫听,也讲给自己听。 “但是他那么多年都深沉的像在井底,活的浑浑噩噩,突然某天有束光照进去了,他笑了。” “我就觉得,什么狗屁结果还是我自己想法,都不如我哥能多露出一分笑容重要。” 身旁的西卫不知听没听进心里,他沉默了许久,回应道。 “殿下永远不会与你对立。”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他可以让人放弃所有的目标和立场,付出即得到。 萧府的乱腾都被严严实实的关在了内院,外面仍旧是一片风平浪静,连应当徘徊观望的眼线都一扫而空。 多数是被疏影无声清除掉,余下的都奔了东面太子府。 过了两日萧争才得知,还是在暗十稳定下来夜里护送白先生回城北,面对面听蓝慕瑾说的。 “父皇下令让铁骑围了太子府。” 前几日六皇子迁府太子没露面,当时萧争就觉得十分奇异,毕竟太子作为皇储君,自来都是维持了周到体面的性子。 府邸离的如此之近,却生生撇不开时间前来。 就实在奇怪。 “他又戳了哪块逆鳞?” 萧争实在想不出,在当下这种形势下,各势力都得猫起来不敢出头,太子怎么可能赶在这时候动作。 近两日宫里并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却在今日天黑前派了铁骑军。 蓝慕瑾将能拢回来的眼线都收回来询问了一番,还是从一些不着边际的留言中猜测出来。 “外头有谣言说,太子克扣了灾地救命粮。” 第532章 你爹要悔棋 “不可能!” 听见这猜测萧争的眼都瞪大了一圈,整个人也在震惊和怀疑中反复翻滚,最后条理清晰的分析道。 “就算太子心思重,他没那么心善!这可是旱灾!” “折腾了一个多月才平复了些,他即便是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也不会在这个当口给自己找麻烦!” 萧争说的,几个皇子都能想的到,毕竟他们站在相同的立场。 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不能在风口浪尖的国难当前,选择去趟这种浑水。 可这流言既然起了那必然是有迹可循,不可能无风起浪。 “要么是太子手下的官吏贪污,要么,就是有人刻意为之要扳倒太子。” 第650章 蓝慕瑾谨慎思虑,与萧争对视了阵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虑,若是无人针对就算有官员顶风作案,太子也有的是手段将事情尽快压下。 而现在铁骑军包围太子府,就证明短短时日内天子已经查到真相。 不论太子是否冤枉,只要这罪名坐实便会引出大片的民愤,太子不被怪罪储君之位也定然不稳。 最轻,也会是个失察无能之罪。 太子获罪对蓝慕瑾和萧争来说都是好事,可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却使人并不能安心,萧争攥着蓝慕瑾手指满是疑惑。 “你,你问过二哥了吗?” 蓝慕瑾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回应道。 “估计过会儿有消息。” 可萧争并不相信蓝长忆会主动挑起这种争端,蓝长忆也根本不可能是个为了争夺而鱼肉百姓的性子。 不是蓝长忆,难道是蓝望离? ……不可能。 蓝望离只是生了副高大不好惹的模样,其实最心软。 “谁?” “是不是你爹要悔棋。” 萧争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老皇帝最偏向的六皇子回了城,他要替蓝承衍扫清障碍。 首先就是太子。 太子是皇后所生,乃是泱朝皇长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储君。 除非皇储君名不副实,德不配位,最年幼的皇子才有继位的机会,当然传位给谁完全都是天子的意愿。 只不过身在高位就要打点好一切,他必然不能让继位变得不名正言顺。 萧争都能想至此,蓝慕瑾自然也早已经如此猜测过,只是灾荒还未完全度过,此时朝廷内外动荡难安。 作为一个君主的筹谋来说,此时最该稳定朝纲,乍然传出皇室搪塞很有可能紊乱民心。 民心不稳,朝纲不稳,要防的还有外乱。 北离早就虎视眈眈,即便四皇子与长公主在蓝慕瑾身边安排细作的事没被揭发,以天子的谋略也不可能想不到。 以蓝慕瑾反复琢磨来说,父皇为谁铺路都已经十几年,又怎会仓促在这一时。 两人沉默琢磨间,便有消息送了回来。 蓝长忆否认了此事这是意料之中,并且也有同样的猜测,而后还特意告知萧争一两日会寻理由再过府一趟。 即便蓝慕瑾听到二皇子又要登门萧府,神色上显得有丁点变化似的,也并没有说什么。 反而是萧争早就知道他又吃味,紧跟着解释。 “前两日暗十的事,东卫回去给我摇人了,这不二哥这好大方,四个暗卫给我轰来了仨。” “来一趟也好,赶紧让他把人带回去吧,我这都快成暗卫营了!” 听见蓝长忆居然都能舍得把暗卫都给萧争,蓝慕瑾自然心里更加不舒坦。 不过现在形势不定,恐怕马上就要乱起来。 比起自己想拢着阿争的心思,还是阿争的安危更重要。 这个夜里,得知恐怕要风起云涌的萧争睡不着,目前还未得知消息的其他人仿似也无法安眠。 经过两天时间的安定,暗十的情绪仿佛稳定了许多,不过相较之前却显得不那么开朗了。 好在有个时而贫嘴其实心思很细腻的北卫陪着。 两人的关系,让暗十感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又像是患难过的陪伴之情,又像是相似命运的共情共惜,可暗十始终有些糊涂,对于北卫能坦荡挂在嘴上的爱意,他不知自己是害怕还是抵触。 听见了,没回应。 到如今也就像是还蒙着一层纸,能看见另一面清晰的光亮,却模模糊糊不言而喻。 两人在一个屋里相处,这对北卫来说是个好机会,出乎意料的比暗十想象中要踏实正经了些。 只是细心照顾,偶尔说个诙谐的言语。 北不想在暗十还懵懵然处在愧疚的混沌中,将自己的感情强加进去。 就算再喜欢,他也希望暗十到最后是发自内心的接受了自己,而没有半分的趁人之危。 或许是萧争今夜不在,弟兄几人都显得各自很安静。 除了暗十两人无人去打扰,暗七也带着十一寻了不碍眼的角落,眼看着那兄弟二人别扭。 暗十一几次想过去掺和,都让暗七薅住了。 东卫也想趁机陪着心上人,可这两日他整个人都快被折磨的够呛。 以前从来没想过,感情不是自己愿意就好,对方愿意就好,还要得到弟弟的接受。 毕竟他们兄弟二人也是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也是对方最重要的人,对于东卫来说,胞弟的笑容同样重要。 他都不敢在西卫的眼皮子底下去挨着暗八,又因为心里想去,怕暗八多想,显得十分沮丧。 叫西卫隔着几步距离远远望着他哥靠在个角落,蔫蔫的,有内而发都散发着颓然。 蓦然就觉得自己这几日心里的揪扯是那么多余。 即便自己如此用几分情绪让对方担心,就用这种幼稚卑劣的手段去留住他哥的专注。 那,自己捆绑住对方,往后的每日都看着哥哥郁郁寡欢的样子,自己又会有几分开心呢。 他也不开心,自己也不开心,强留又有什么意义。 “哥。” 恍神中的东卫回头显得懵懵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快步走了过去,两人的关系已经恢复,可西卫的性子也是个冷淡的,并不会经常以哥哥称唤自己。 第651章 乍然听见对方叫自己,他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何况这两日西也鲜少好态度搭理自己。 好不容易愿意说话他自然冲了过去,认认真真的询问。 “怎么了?” “没吃饱?” 西卫:…… 第533章 一会儿抱一会儿推 这也不是东胡说八道,主要还是两人怄气的原因。 除了暗十一萌哒哒的强行给人扒拉饭那次。 东卫夹的一切菜,他弟弟都,不吃。 就赌气,就别扭,就。 就让他自责感觉跟自己来了萧府,都把好好个人饿瘦了。 “那我去找,我去找点……”x 本来就是绷着态度想说什么的西卫一把给他薅住,无语了一会儿连个缓冲都不想算计,直接道。 “你去找他吧。” 东“……啊?” “你去找暗八。” 突然这么句话都给他听的更懵了,琢磨了会儿东卫还是觉得他弟弟是在怄气,脸上的犯愁更明显了。 猝不及防西卫看着他突然问了句。 “你能不能抱抱我。” 兄弟二人沉默对视,东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大确定的小声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他看见弟弟的嘴角竟然颤了下,仍然看着自己也用同样的音量重复,音量小的好像偶尔吹过来的风。 “能不能抱抱我。” 如果我现在不问,现在不说,不能得你个拥抱。 是不是往后你都要去抱别人了。 这是个让东卫很无措的请求,是打心底里的无措,十几年来他弟弟都比自己更像个哥哥,冷淡又不善言辞。 更多时候都是冷冰冰沉默的样子,循规守矩性子板正。 突然这会儿就像个小孩儿,像小时候,有了小时候都没有的样子,是个盼怀抱的孩童。 “好,抱抱。” 远处观望的暗十一瞪着大眼,看见东卫伸手把弟弟的肩膀拥住,还轻轻的拍着对方的后背。 这是西卫第一次感受到哥哥的怀抱,除了重伤醒来的细心照顾。 这是个真正的拥抱,他攀上对方的后背,紧紧勒了阵,眼角都有了那么丁点酸意。 大概,这也是最后一次。 “你是不是在这待的不习惯?要不然我们就回去。” 听见哥哥说的话,西卫牵了牵嘴角。 哥哥的情人在这,他却还是愿意跟着自己一起回去,西卫说。 “习惯。” 其实他还想多抱一会儿,这一生一次的拥抱太短暂,显得如此难得,可余光瞟见走过来的人,瞬间就撒了手,还将他哥推了一把。 东卫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踉跄,满脸懵逼的问。 “……你疯了?” 怎么一会儿抱一会儿推?!! 暗八远远就看见了抱着的兄弟俩,本想转身往回走,却看见西卫猛一下子就差给东推个跟头。 明显就是看见了自己,故意想拉开距离来着。 顿了下脚步暗八还是走了过去。 对兄弟俩即将又起的冲突直接做了打断,递过去个纸包平声道。 “是灶房师傅看你整日不张嘴以为是饭菜难吃,单独烙了个葱油饼。” 身后暗八的声音就平静的传来,让东卫即刻都有了跳崖的心灵冲撞感,忽悠忽悠差点晕了一下子。 本以为莫名的尴尬关系又要重演。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西卫伸手就将纸包接了过去,随后暗八又没什么情绪开口。 “抱一会儿而已,没有外人何必偷偷摸摸。” 西卫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默默拆开了纸包,东卫赶紧接话圆场。 “是啊是啊,没有外人也没人笑话……” 结果暗八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变的十分直白,或者说他始终都直白,只是想说与不想说的区别。 他对默然不语的西卫直接说道。 “你看我不顺眼没关系,你我都是暗卫,或许某天就不再相见了,不要跟你哥怄气。” “你们互相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该珍惜不能浪费。”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东卫那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或许某天就不再见了?! 什么意思?! 啊啊啊啊小八不要我了他这是打算不要我了!!! 寥寥两句话“惊恐”这个词在东的表情上演示的淋漓尽致。 从惊吓到忧心又到想哭,只不过是瞬间的事。 就在他都想当场崩溃的时候,西卫蓦地回应了句。 “挺顺眼,我喜欢不爱说话的。” ……? 说完了也不管俩人什么反应,直接扭头想离这俩人远点,暗七一个没薅住,暗十一就跟野兔子似的撒腿窜了出去。 三步两步就凑到了西卫边上,瞅着他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抱抱?” ……?? 冷不丁就被崽子又抱了一下子,西都懵了,看着好像“挺有意思”的这人呆滞了几秒,低头看了看手里。 ……最后分给了对方一半葱油饼。 暗十一:……(#^.^#) 暗七:……Σ(⊙▽⊙quot;a 懵懵登登中东卫好像意识过来,他弟弟貌似是打算接受暗八,心里激动起来的当时又想起方才暗八说的话。 追着暗八就一路朝回跑,边跑边问都惊悚坏了。 第652章 “小八,你刚才说的是不是气话?” “你说什么不定哪天就不用再见了,这是什么话?” “你是气话对不对,你不会不要我了是不是打算不要我来着……” 来人一路追到了后院暗八都没回应,可东卫慌啊,这两天他过的这个忽上忽下的。 弟弟一副冷脸。 暗八情绪也不大好。 总是在夜里都找不到人,总天黑寻个角落也不知在想什么。 天色很晚了,东就紧紧追着跑,打算是他跑哪他追哪,生怕眨眼的功夫又看不着。 最后暗八停步回应道。 “没有。” 但他也只说了这两个字,别的答也答不出来。 暗八对西卫来之后那点小情绪并不在意,对方两人是亲兄弟,无论西卫的表现是不是抵触自己,他也觉得对方不喜自己是理所应当。 而让他这两日独处的另外原因,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心事。 日前暗八从暗十得知真相之后,就猜测自己可能也认识寻微。 假设寻微真是从叶村被带走,那他便更加笃定,自己仇恨的源头可能就像猜测的那样不简单。 他要去找谁,找谁寻仇? 找朝廷?找皇室?还是找皇帝? 暗八想知道最终的真相,又怕了解真相之后,以自己的能力并不足以报仇。 他背了血海深仇十几年,日日夜夜都受煎熬折磨。 怎么可能因为报仇遥不可及就轻易放下。 第534章 不留遗憾 夜幕中暗八侧回视线看向东卫,望着对方那紧张的晶亮眼睛,将自己的心事还是选择再次狠狠的压进心里。 不久前他们才做了相互的约定,要帮扶着陪伴着对方寻找仇人。 可如今自己的仇人呼之欲出,暗八却不敢坦白告知对方真相。 他不想让东卫卷进自己这看来都遥不可及的仇恨。 自己报不了仇也就罢了,大不了也就追随亲人而去,将这一世的痕迹抹除。 可如果连累了东卫。 东跟他从来都不一样。 东在世上还有至亲的弟弟,他有牵挂,能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可是这种沉默实在不能安抚人,让东卫都呈现了明显难过的慌乱感,哪怕对方说不是,他也还是不停的追问。 “小八,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弟弟他或许是一时别扭,但你看他都已经在示好,你能不能别多想。” 每当东卫露出这种小心翼翼害怕失去的模样,暗八都恍然在想,究竟自己有什么好,能让他怕丢怕到骨子里。 如果自己某天不在了,他应该会很难过。 “没有不要你。” 暗八知道哪怕寥寥几个字的安抚,在东卫心里都仿佛是上天给的恩赐,看着对方松懈下去的神色,他靠近过去沉沉开口。 “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我就不会不要你。” “只要你不是自己走,我也不会将你赶走。” “这一辈子,你看着我。” 像是被低沉的音量牵引,东的眼神牢牢的在暗八脸上定格,听着他做出了让自己心头甘甜又沉重的承诺。 “这辈子我都属于你。” 你拉我出漩涡,我又怎舍得推你入深渊。 如果这天定的情感注定要这样短暂,我也想好好珍惜这一程,可是。 被突如其来的承诺送至耳边,东卫显出了片刻的茫然。 然后就被一个温柔的拥抱包裹,与方才他弟弟的拥抱相似。 又完全不一样。 弟弟的拥抱满含爱意,是怕失去。 此刻的拥抱也满含爱意,是让他感到好像马上要失去。 却又被贴过来的吻给压下了满心的疑惑,让他根本看不清猜不出究竟是哪里有些不一样。 东卫不是第一次靠近对方,但还没有像此刻一样体会深吻。 浓厚的气息比一触即离要清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羞涩,虽然也主动揽过对方颈后。 却也在即刻脸红彻底。 他的心跳激动的厉害,垂着眼帘却又不舍得将视线掩盖,黑眸里映着像雨帘般的湿漉。 在暗八汹涌着情绪朝里探时,只紧张了短暂的一瞬便笨拙的回应。 与对方的索求跟随纠缠,让两人的气息铺天盖地的侵袭感官。 温柔像是失了控,东不知暗八仿佛是在宣泄着什么,不论对方有多霸道。 他都顺从的甘之如饴,也想从亲密中抓取更多的安全感,即便都好似成了落入深海的鱼,浑身显出了明显的汗意和燥热。 也还是靠近,揪扯,舍不得撒手。 舍不得这份亲密,直至亲密变得更亲密,对方蹭着他的脸颊吻了下巴,又顺着下巴将湿润从颈项掠过。 蹭着领口将气息温吐到肩窝里。 东此时已经脸色已经变得霞红一片,有些紧张的揪着暗八身后的衣料,没敢做出任何的反应。 是生怕自己笨拙的乱动一下,就会将忘情的人惊醒,这份突然到来的汲取戛然而止。 但即使他连动都不敢动,暗八还是感受到了他的僵硬,捧着他的脸对视的时候,东看见暗八眼睛里有明显的微红。 两人之间存着灼热的温度,暗八问他。 “你怕。” “还是没想好。” 第653章 面对东卫的无措,暗八当刻是有些退却的,他松懈了些许放在对方腰后的力道,给了足够的喘气空间。 他只是冲动了,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喜欢,又害怕这份感情很快便要分离。 不得不辜负。 方才暗八所作出的所有承诺,都是由心而发,每一句每个字都是他真正想做到,只是。 如果他还能活着。 是冲动了,暗八想,万一自己某天真的要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至少曾经拥有过,要真正的互相拥有过。 即便离别,也才是真正的死而无憾。 “我我想好了,我早就想好了。” 现在贴靠在一起的就是自己最在意的人,东觉得什么都不用再想,无论什么只要能是他就好了。 可也因为是眼前人,总是止不住自己莫名而至的羞涩,就是害怕自己不够好,怕有不好。 所以总是不那么坦然,畏畏缩缩藏藏躲躲,想对方看见的都是自己最好的模样。 “我……我很喜欢你,真……” 话音才说到一半就被惊了回去,猛然间的双脚离地,东卫感觉自己挂在对方身上都抖了,随后就直接一低头。 把那控制不住的脸红埋了个严实。 在感觉到已经在走动中离开原地时,又忍不住从肩膀上挪出了视线,看着沉稳的步伐在他注视下。 一步,一步,将一切隔挡在了门外。 萧争受封的府邸在正街,距离六皇子府只有百米,同样最庄重的储君太子府邸也在同一条街上。 萧府虽然算不上大的离谱,却依旧比旁的朝臣府邸要宏伟。 空房间也多的是,导致萧争小手一扒拉,欸你们自己选,乐意自己住自己住,乐意逮谁住逮谁住。 自然大伙儿都明白谁会跟谁一起住,所以为了不尴尬自发的全都单独住了一间。 至于暗十一晚上会不会爬暗七的床,别人不会好奇凑过去求证。 东卫来了之后就住在了暗八旁侧那间,为的就是离的近些,这会儿在黑黢黢的夜色中他也不知道被带进了哪间卧房。 不点灯。 在倒在软面被褥上时,东闻见了细微的像是暗八身上的味道。 没有光亮的房间他的视线里只有撑在上方,对方的轮廓。 和仿似是能看仔细般的注视,还有似有若无的呼吸。 再开口时东的声量都显得更小了,他问。 “你插门栓了……没有。” 而后又是轻轻的贴触,这个吻没有任何霸道,一触即离。 那个不说话的人起了身,在昏暗的光线中解了身上的衣裳。 模模糊糊看着对方已经赤膊,微弱的丁点光线让东卫能分辨出暗八的肩背线条,还有手臂下,腰侧分明的弧线。 看怔了,突然他才想起来自己发了半天傻,连忙趁着黑暗掩盖自己的羞臊的脸色。 手忙脚乱的开始拆自己的腰封。 手腕被攥住,暗八阻止了他哆哆嗦嗦的动作,东就那么老老实实的紧张的躺着。 感觉对方在仔细替他拆解。 …… 第535章 确定关系 东感觉自己都不敢呼吸了,都怕自己呼吸起伏大会影响暗八。 已经入秋了,衣领层层掀开时,能让人感受到明显的凉意。 他忍不住颤抖了下,又攥着床单子把紧张压下去。 好在光线真的很暗,让他有了足够的遮掩感。 能看见对方的轮廓,自己却隐藏在黑暗中,他本想跟着暗八的动作顺从,可暗八在将他剥了个干干净净时,就躺在了他身边。 隔着黑黢黢的夜幕与他对视,温热的指腹摸到了身上。 他没忍住下意识缩了下膝盖,又绷着太阳穴缓缓放了回去,对方手心的温度逐渐点燃了他的情意。 让他呼吸紧蹙,也想去触碰对方。 在碰到胸口的当刻,那柔和的指腹手心离开了,穿到腰后将他轻轻一扳。 东糊里糊涂整个人就压了过去。 皮肤贴着皮肤,心跳融着心跳,心跳的跳动,还有紧张的跳动。 这种接触简直让人臊到了骨子里。 东扶着暗八的肩膀,在黑暗中看着对方不敢动,这个角度他蓦然才发觉。 方才自己自以为是隐藏在暗处,其实高处的人更能看得清。 能看得见眼神里的深邃,能看见脸颊上似有若无的热度,一览无余。 当下他还以为是暗八故意在提醒自己方才露了怯,那难为情的脸色肯定早就被暗八尽收眼底,却不想沉默中对方发出沙哑的声量。 “你来吧。”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瞬。 东卫瞪着迷茫的眼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能感受到那份滚烫。 也只愣了几秒,他就想缩回到原本的位置,又被暗八箍着腰阻住。 东卫矮身贴在了对方脸颊边,胸口可以感受到沉重的心跳。 “……还是,还是你来。” 我舍不得。 也就是清晰明白对方也是在舍不得,所以他才更舍不得。 他好不容易才从茫茫人海找到的小八。 小八已经在过去受了太多的苦楚,往后,他都不会让他在自己眼前受半点委屈。 “我想你来。” 第654章 落在脊背的手心上有明显的厚茧,粗糙在皮肤轻轻摩挲,两人无言互相安抚,暗八揽着对方抬起膝盖。 叠起的小腿蹭开,东卫伏在他肩窝没作声。 柔软的指腹像是安抚个即将入睡流浪人,连试探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暗八明显感觉到对方膝盖突然绷紧,像是在他侧腰上钳制了一下,他停下想让对方缓一缓,耳边却落上了细密的吻。 湿润,安静,乖顺。 好似个终于归家的猫儿,用舔舐在诉说自己想念的情绪,他不想让猫儿无措久等。 也将自己的情感抵送回应,在紧张中尽量安抚。 ! “……” 东本不想出声来着,结果憋了半天还是深喘了口气,感受到暗八侧过视线看自己,他小声道了句。 “确实有点……。” 疼。 不过同时他也发出了短促的一声笑,似是被自己这点没出息给逗笑了,咬着er多道了句貌似不要脸的情话。 “可我喜欢,喜欢你。” 就……!嗯。 还是喜欢。 如果夜晚变的昏沉,两个人都藏匿起了踪迹,那已经被爱的人便能想到和理解,那肯定是我愿意。 天亮时一切都还像往日一样平静。 暗八从房间门外出现时,所有人都只是平常的看了一眼,没有多言,只有暗十一多了句嘴。 “昨天没吃饭!肚子不饿吗?” 暗七当时的表情都跟点了暂停似的,觉得异常尴尬,可暗八却比平时还要沉稳,点头回应了句。 “饿了。” 转头面对眼神茫然的西卫,暗八鲜有的觉得有些脸红,没说什么打水又回去了。 以至于东卫将衣服穿好后在穿鞋时,都被盯毛了。 “……你别总这么看着我,怪害臊的。” 暗八quot;……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弟弟。quot; 东卫“……?” 天亮不久,众人才得知太子府被铁骑军包围,整个都呈现了种在做梦的错觉。 继而本还没什么风声的流言,铺天盖地般汹涌而至。 不止城外,在整个皇城里都乱腾了起来,百姓见到铁骑军控制太子府。 便有不少人大着胆子指责太子草菅人命,灾荒波及那么广,整个泱朝不久前都处在刀尖火烹的危难中。 太子作为未来君主,竟然在如此危难中不顾百姓性命,实在不配储君之位。 至到此时,太子已经处于被动,甚至在与大将军提出要面见天子,都被告知等待传召。 整个太子府,不准进也不准出。 朝廷趋显出了明显的动荡,毕竟太子是整个朝堂中最大的势力,即便是五皇子蓝慕瑾声名更甚,可皇长子的储君之位依然是占领输赢最大的底牌。 太子党派犹如热锅上蚂蚁,没办法面见太子,便一窝蜂的涌向了皇宫。 想了充足的理由想让天子网开一面,由太子出面亲自解释事情缘由。 太子为首多年,多年都是温煦纯良从不曾犯过大错。 定然是有奸人进了谗言,想要污蔑扰乱朝纲。 而天子却将一切要进言的朝臣悉数挡在了宫殿之外,任由一干大臣在天玑殿外跪了一天,也没给任何态度和回应。 只因众臣眼中进了谗言的奸臣,便是皇帝最看重的六皇子蓝承衍。 太子的确撑了多年的温煦名头,在百姓眼中是高高在上也是柔和的皇储君。 高高在上的悬殊差距本就是个错处。 风调雨顺时,百姓要的是可以仰望的君主。 身逢困阻时,百姓要的只是吃饱穿暖能活的安稳。 一切剥夺和无视百姓死活的人,都罪大恶极。 六皇子自幼身在寺庙,为盛世太平祈福了十几年,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少年,是最纯洁的佛子啊。 连上天都为他眉心点了最鲜红的印记,昭告世人这就是天赐来的福运。 在天子眼里,他又有什么错呢。 所有人都不会在当刻将这个缘由联系到六皇子身上。 甚至连萧争都没办法当即朝蓝承衍那边琢磨,只因,他看起来只是个惯会讨注意的小孩儿罢了。 午后二皇子登门,是坐马车来的,还带了两名侍卫,手里都提着什么东西。 第536章 太子府监禁 萧争在看见蓝长忆的当刻就像看见了主心骨,在他眼里,除了蓝慕瑾,就只有蓝长忆最聪明。 而且他二哥还有别人都没有的江湖气,是这世上顶好顶好的人。 “你这会儿来是不是不太好?毕竟现在外头有些传言说太子是被其他皇子陷害。” 见萧争担忧,蓝长忆显得浅淡极了。 压根不在乎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让人将带来的东西搁置进去,便看到三个暗卫先后到了跟前听候主命。 可主子什么命令都没有,只是随性回应了萧争。 “不过是太子党派那些人,做的拙劣挣扎罢了,见不到正主急的祸水东引。” 即便是听见蓝长忆这么说,那也没办法打消萧争的担忧。 就是谣言而已,是太子党在大肆宣扬,那也很有可能是谁撞在枪口谁就倒霉。 看出了萧争一副忧虑的朝外瞟,蓝长忆挥手将他的视线挡了回来,蜷着手指似是想敲他一下。 第655章 当着这么多人,始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只有他有党派不成,难道我还怕这些墙头草。” 说太子手下墙头草多那可不冤枉。 太子眼高于顶,趋炎附势的人多不胜数,储君的名头自来就会吸引很多目光短浅之人。 而这些人只想的到太子有最大的胜算,都是阿谀奉承的德行。 而能选择支持蓝长忆的人,萧争都能想到是肱骨忠臣,多数都是被二皇子的刚正不阿吸引。 正直的人手下也正直。 古往今来的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来都最有道理。 但是萧争怎么想也想不到像蓝长忆这么清高的人,洁癖还那么严重,他究竟是怎么跟别人相处。 “……二哥,你的人要见你……是不是都得先洗个澡。” 蓝长忆看着萧争无话可说,旁边就有人先笑出了声,所以东卫率先被扫了白眼,好在是没挨一脚。 一脚蹬过来,他得当场趴地上。 还是当下起不来那种,一瘸一拐。 不过转瞬他就不想笑了,想起自己主子都到了跟前,恐怕待会儿就要将人带回去。 他与暗八这短暂的温情,就跟那露水情缘似的要多艰难有多艰难。 满脸可怜巴巴的劲儿他主子可盯着呢。 就当着那么多人眼看着,一点不给面子问道。 “舍不得走?” 东卫当下都缩了缩脖子,刚想违心撒个谎,萧争嘴快抢先。 “我舍不得!我东哥那是哪会儿都冲出来,太子面前他也敢扎到跟前。” “我可太感动了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他自己逗乐了,连着边上也有人跟着乐。 毕竟东卫的冲动算是彻底出名了,那是暗八那么大劲儿薅都薅不住。 对于东卫的冲动说来就来,蓝长忆早就习惯到不能再习惯了,这也是当初派这么个货过来的原因。 此刻得知他果真是连太子都敢挡,也没再多揶揄,转而对萧争嘱咐。 “太子不好翻身,宫里若是没有传召你好好待在府里,连四皇子府也不再去。” “不过若真是要废太子,恐怕不日会早朝,到时候也莫要多言。” 从蓝长忆口中清晰说出“废太子”这个词,萧争整个人还是显得有些惊疑不定。 毕竟太子能位居储位那么多年,稳固地位的谋略也不容小觑。 “怎么可能说废就废呢?” 蓝长忆有几分猜测,却不想率先将萧争搅和进来,刚想提醒还是尽少跟六皇子来往。 旁侧默不作声的暗八就沉沉开了口。 “太子不废,怎么给六皇子让位。”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了过去,暗八迎着诸多视线,就像是随口接了句话,没有再多解释的打算。 暗八的思绪跟所有人都不同,他有血海深仇。 只要能确认寻微姓叶,他的仇恨就有了真正的方向。 寻微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挂牵于心,相对于他自己,他更替踏痕犯愁。 自几日前踏痕与那小暗卫相认,整个人总是走神显得心不在焉。 按角度来说他们各为其主。 寻微至多也只因为顾及他们多年一起长大的情分,才撒谎隐瞒了主子。 而疏影也一样。 那日萧府的异常他没有禀告半个字,心中虽对六皇子有愧意,却也在寻微那听来了因由。 原来那受了伤的人,竟是踏痕的旧人。 一个能成为暗卫的人,注定早已经孤苦无依,至亲早亡。 即便疏影对踏痕那个“故人”心中感到有些别扭,也仍旧真心为踏痕还能有几分牵挂而真心高兴。 踏痕的心不在焉一半是源于暗十。 那是他曾经疯了似的寻了那么久的弟弟,如今愧疚的心绪都已经平复下去多年,却乍然见到了活生生的阿卓。 那些随着岁月仿佛已经散尽的愧疚瞬间归拢,在心头肆虐疯涨。 见到了阿卓,他太想将对方带在身边,去用余下的时日弥补那些本以为再也偿还不来的情分。 可是,迁峦在十几年前已经成为踏痕,他已有了新的牵挂。 踏痕看似放空,实际只是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恍神,那是他从襁褓就守护在怀里的人。 是名义上的六皇子,也十几年相处的弟弟。 而他护在羽翼下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弟,仿似与当初不大相同了。 看起来还是个时而孤独时而开朗的少年,少年也会偶尔显现出股子稚气,只是那么个稚气未脱的人,他插手扰乱了救灾秩序。 虽说并没有真的去克扣百姓的粮食,贪污克扣的事情也的确是太子党派做了些许手脚。 但那些手脚只不过是蝇头小利,是一些鼠目寸光之辈做出的下作决定。 如今能拯救灾难最大的条件稳住民心。 只要百姓还不至于到饿死的地步,能安稳的忍过去,就能拯救太多的性命。 就那么捕风捉影的一些错处,承衍将那些言论变成了捅向太子的利刃,也是扎在惶惶不安每个百姓心头的刀子。 大肆宣扬。 辖地之主心中无百姓,怨声载道再次重演。 这才是天子命铁骑围了太子府的真正原因。 而能狠心做此决定的那个少年,此时没有敲着木鱼没有诵念经文,只是捻着那朱红颜色牵起了唇角。 第656章 而后转回眸朝自己露出个澄澈明朗的笑容。 “大皇兄不该去烦扰萧大人,更不该将萧大人当做人人都可染指的颜色。” 第537章 朝堂形势 “任何妄图沾染萧大人的人,都该如大皇兄一样。” “好好在府中反省。” 看似一个单纯直白的少年,说出来的言语让踏痕恍似有些陌生。 他知道蓝承衍是孤独惯了,以前很多时候都会有想独占的心思。 除了他们三人自幼陪着长大,排外的心思很重。 可如今到了朝堂,少年做出的一切决定都不再是无伤大雅的孩子心性,他终还是个皇子啊。 皇室中人寥寥言语,抬一抬手,就能轻易左右别人的生死。 六皇子府与太子府只隔着那么近的距离,若是寻微仔细聆听,都能听见铁骑军的盔甲碰撞动静,他默默叹了口气,无声退了出去。 太子府被铁骑围了两日,太子从一开始的焦躁到最后的沉郁。 站在府门内,看着外面只听天子令的将军发出一声哼笑。 “父皇当真是连个解释机会都不给。” 不徇将军冷漠的脸色在甲胄之下,自始至终都是与金属相融般的冷冽眼神。 自泱朝组成铁骑,铁骑军就只遵圣谕。 太子盯着将军大公无私的身影,挥手不再言语,便有下人推着府门重新关闭。 将金碧辉煌的储君府邸与外界隔成了两面。 太子伫立原地许久,幽深的眸子微抬,看着皇城中最宏伟的府邸高墙。 那是世人都遥不可及的高度,也是攀也攀不上的荣华富贵,从来都被圈在这高墙之内。 如今高高在上的储君太子,也被这森严的高墙圈禁其中。 筹谋十几年的一切,在天子的决定面前仍旧显得微不足道,不堪一击。 “本殿是嫡长子,一国之母所出,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低沉的声量自语,孤寂的身后出现了几个恭顺的暗卫影子,就安静无声的守在主子身后。 “本殿往后若不是太子,你们该和那叛徒一样,一走了之。” 听见“叛徒”二字,玄翼的眼神闪动了下,到如今她都还不知紫雁究竟是已经身殒,还是活在世上。 身侧朱雀轻声开口。 “我等追随殿下,殿下不必烦忧,此间定有奸人挑拨,若陛下执意不肯见您……” “……那便让属下闯出去,朱雀定找出幕后之人,杀了这奸贼。” 虽然太子并未回应,青鸾和玄翼都是心中一紧。 朱雀话至此相当于存了死志,即便暗卫的功夫再高,也从没有人能从森严的铁骑军看守下冲出去。 铁骑军个个也身怀武艺,并且箭术精准且有默契,是乃至泱朝之外,三洲都闻名的帝王膀臂。 瞬间就能将妄图抗命之人射成筛子。 且,只是徒劳。 谁能轻易撼动储君。 太子沉郁的神色中显出几分自嘲,任由平日里那些阿谀奉承如今却无用至极的东西叫嚣,想要罢免自己,还都不是帝王本意。 城里城外的民声喧闹的愈加汹涌。 那太子草芥人命德不配位的言论几乎像是铺天盖地的浪潮,转瞬间就淹没了平静,层层叠叠给人无形的压力。 而太子府却早已经不得进出,这些言传无从打破,最终演变成了皇城附近的百姓聚众起义,更有群众呼啦啦跪在宫门口。 伏地叩首请求天子发落太子,朝纲不正,民心不稳。 泱朝刚受灾荒,内忧外患,宫内不得武力镇压秩序顿时乱了套。 果不其然隔了一日,两队铁骑围着城南城北绕了一周。 天子召,上朝。 惶惶不安的朝臣像是归巢的飞鸟,稀稀落落的赶去了议政殿,那多日不得见天子颜面的太子党派疯了似的涌进大殿。 萧争和蓝慕瑾进殿时,里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哄乱吵嚷震的人头晕目眩,不过都是太子一党在怨声连天。 与此无关的朝臣都躲开几步,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参与。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都在,唯独太子不能出府。 这些人没了主心骨,除了声讨埋怨也没了别的法子,其中有人似乎着实是找不出解决办法,竟然奔着平日最是耿直的杨大人而去。 “杨尚书,您任二职,有监督皇子朝臣贪贿之权,此事大有蹊跷,您可定要查清。” 杨怀志望了他一眼,微低着眉梢不假思索,平声回应。 “此事该由陛下定夺。” 杨怀志的挂着廷尉和尚书的职权,但谁又不能明白那是天子感念忠臣给的几分面子。 若真要赶到皇室头上扣罪名,一个朝臣还撒野不到这个份上。 陛下定夺,这些人逐渐安静下来等待天子。 待那玄色龙袍出现在高台上,忠臣高呼叩拜,之后便再次接连乱腾起来,呼啦啦先后在百官堆里站出来跪了一地。 “陛下!太子殿下恐是被冤枉!” “谣言不可信!望陛下明察!” “太子温煦纯良,也是亲自到辖地迎了救灾粮!怎会做此肤浅之事!” “陛下还是听听太子殿下之言!” 天子端坐在龙椅上,眼神淡漠的看着跪地求情的一众官员,那些还在站着的,竟然在人数上显得寥寥。 第657章 大殿中除了那些官员先后进言,都是一些冤枉啊被人诋毁的言论,像是覆着浪潮朝岸上爬的水草。 看似齐刷刷众人一词,却在帝王冷哼一声时吓得半个字都不敢吭。 “朕的太子有出息,能有这么多鼎力支持的臣子。” “半个朝廷都站到了太子那边去,朕岂不是可颐养天年了。” 此话一说议政殿更是寂静到落针可闻。 谁敢在这种时候开口怼刀尖上,只有六皇子转过半身,朝身后那些求情的官员看了看,率先给太子求了句情。 “父皇,太子皇兄大致是想为您分忧,作为兄长也分担了诸多担子,爱护兄弟。” 连萧争都能听出这话老阴阳了,竟然还有傻子顺杆往上爬。 借着六皇子先开的口顺而接着求情。 “陛下!太子殿下是为您分忧别无他心啊!” “殿下已是陛下亲封的储君,该是心怀天下。” 可这话谁不会说,说出来到当前都是肤浅之言,若要打翻罪名,就要拿出证据。 天子淡淡看着底下那群无头苍蝇一样的朝臣,他已经给了好几日的机会,让这群人去想出个挽救的法子。 瞧瞧太子。 这是拉拢了一群什么废物东西,只会呼天抢地求情,悲戚戚喊着冤枉。 没有一个人有用处。 第538章 废太子 若说皇帝对太子没有半分器重,也不尽然。 太子是皇室诞生的第一个子嗣,是当朝皇后生下的嫡长子。 即便是身处高位的天子,当初也对自己的长子寄予了浓厚的期望。 天子为他的长子取名怀颂。 就是寄予的心怀天下,传颂千古的希冀,可他的长子并未理解其中的意义。 作为太子只撑了个金贵的身份,心中没有百姓,心里不念太平。 目光短浅只争一时利益,与兄弟间针锋相对,多次主动挑起争端甚至为了将对方压上一头,不惜搭上无辜性命。 像他的母后一样,要的是登上峰顶。 没有足够宽广的胸襟,也没有高瞻远瞩的才干,至此时,天子是失望的。 “朕亲封的储君。” “那便罢免了吧。” 过于平淡的声量像是丢进平静湖面的小石,使得涟漪扩散迅速,波荡顷刻而至。 “陛下不可啊!太子殿下是皇长子啊!” “谣言源头还未查明!殿下冤枉!” 底下吵嚷一片,只有几个皇子沉静到像是处于朝堂之外,垂眸不语。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求情声中,天子抬手扯过身侧太监总管手里的东西。 存着怒气摔落到了阶下,纸张四散,像是悲戚的哀声飘飘摇摇飞的到处都是。 最后落地无声。 “冤枉?” “睁开你们的眼都给朕看看!是朕瞎了还是你们都瞎了!” “难道朕会听信几个闹事几句流言。” “去看,太子辖地内出了多少事!有多少人在一个月内家破人亡!他冤枉?!” “一个皇子!一个太子!担任辖地之主看不见眼下民生,疏忽失察就是最大的罪责。” 天子震怒只是转瞬而已,那隐隐怒火只在言语间缓缓代过,却依旧能震慑人心。 整个议政殿都陷入仿若无人的寂静。 刚才还吵嚷着冤枉求情的朝臣都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也无一人敢真的去捡掉落在地的纸张。 “太子之位暂且搁置。” 直至散朝,那些纸张就像是入秋之后外头的落叶,遗落在地面无人问津。 立在皇子之首,当了十几年的储君太子,被罢免的如此轻易。 天子免去了蓝怀颂太子之位,却并未提及要让他迁去他处,惩罚罪名也没有当刻落实,只是铁骑仍旧执行着将府邸监禁。 蓝怀颂半生眼高于顶,如今让他从太子变成了大皇子,或许天子哪日降罪还会命他搬离储君府邸。 就像是将他的脸面踩在地上,当着所有人的眼前碾进淤泥。 外头只能看见府邸守卫森严,高墙之内的噤若寒蝉只有墙内的人才能得知。 蓝怀颂先是连日发怒,疯狂的就像困在牢笼里的狮子。 接连不断的碎裂声,殃及着整个府里都战战兢兢,即便太子已经不是太子。 他仍旧是处在高位的皇子,是冷心冷情可以惩罚任何人的主子。 可惧怕皇子的人,都是卑微到提都提不起来的奴仆。 怒气撒的久了,蓝怀颂渐渐趋于平静,平静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激起惊涛骇浪,将所有人同归于尽般淹没。 这些奴才怕自己又有何用,太子发出情绪不明的笑声。 “呵……” 在权力之下,谁又不是个奴仆。 我蓝怀颂生来就是太子,是泱朝皇室嫡长子,是父皇爱护的第一个儿子。 父皇赐我太子之位,是器重我。 皇后生的才是君主,那些妾室生的都是臣都该为我臣服! 父皇……会传位于我。 这些话蓝怀颂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反反复复的告知给自己听,他是嫡长子啊他就是太子,可他怎么又不清楚。 自己是如何才在这么久的时日里,苦苦撑着个储君名头。 在所有人眼前永远都是一副温和仁善的样子。 第658章 他苦苦的撑啊,生怕哪日这名讳就从顶上抹去,落到别人头上去。 勾心斗角算计了一时又一时,活二十四年就熬了二十四年,担惊受怕二十四年。 如今,还是没有了。 预料之中,什么都没有了,不用再怕了吧哈哈哈哈哈—— 父皇,我才是你的嫡长子。 古人遵长幼,萧争本以为太子被罢免之事不会决定在一时,却没想到尘埃落定的这么快,就像做梦一样。 树倒猢狲散,太子势力在蓝怀颂被罢免后迅速土崩瓦解。 那些曾经奔着太子身份而聚拢起来的乌合之众,瞬间像是被轰散的苍蝇,在整个皇城里乱撞一气。 各自都急着寻更可靠的靠山,私下里各皇子都显得有些热闹。 蓝长忆和蓝慕瑾似是商量好了般,城南城北两府顿时将府门关了个严实。 这种闻着香臭找来的苍蝇,到跟前一个都嫌恶心。 蓝长忆的闭门羹无人敢撞,蓝慕瑾也是个冷淡不留情面的性子。 那么多来投奔五皇子败兴而去的人,唯有一个锲而不舍的守在五皇子府外,怎么见不到人都不走。 即便蓝慕瑾再不想被烦忧,也不可能一日到晚都不出府。 单单还是让这狗皮膏药一样脸皮厚的四品官给堵在了府门外。 “殿下!殿下!” 蓝慕瑾淡淡扫了那踉跄奔来的人一眼,十分记得那是谁。 “下官,下官常缚生!” 厌烦的听了两句聒噪,蓝慕瑾撂下句话转身走向了府门。 “常大人来错了地方,看守大皇兄的是铁骑,常大人想见皇兄应当去求不徇将军。” 任凭身后人喊着唤着,蓝慕瑾脚步都没停下。 府门外的侍卫军将人拦挡在外,看动静太大甚至将佩刀拔出了半截。 回府后,蓝慕瑾伫立主院停顿了阵,自语般说道。 “若你对他还有几分情分,我也能些许宽容。” 一直跟在身边隐匿的暗十二无声出现在他身后,神色晦暗淡淡回应道。 “主子多想,此人我不识得。” 即使蓝慕瑾知道暗十二早已经做了选择,但常缚生毕竟是他的生父。 父亲与孩子之间的血缘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的清。 哪怕少见上一面,都可能留下此生都难以平复的遗憾。 “你去吧,自做决定。” 眼见着主子的直挺的脊背消失在视线中,暗十二在原地停留了许久,才转身朝着府外走去。 第539章 敬而远之 常缚生没了太子倚仗,满心思都想尽快攀附上五皇子。 没了太子,那五皇子就是继位最大可能得人,将来就是天子! 现在自己趁早攀上这个大腿,将来好歹也能是个天子党派老臣! 再说自己跟别人哪里相同? 他次子远之,可是五皇子的身边人。 即便当下被挡在了门外,常缚生依旧锲而不舍。 得不到皇子信任,那他就在府外头蹲着等,早晚他儿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亲爹不管。 的确没让他久等,一束挺拔的身影自府门处走出,门口守卫就似看不见般没有任何反应。 那就像是个从地底攀爬出来的恶鬼,也像是从皇子府门照射出来耀眼的一束光。 晃的常缚生眉开眼笑,那是不是就是儿子,是不是。 暗十二取下面具站在了常缚生四步之外,狭长的眼眸里隐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见常缚生仓惶奔扑过来,他没躲。 一股内力轰起了小片的土尘,无形将对方隔绝在外,乍然吓得常缚生一愣。 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儿子真是有出息,有这么高的功夫,难怪能留在五殿下身边两年。 “远之,远之你近来说话,爹久不见你。” 爹? 沉默中的暗十二弯唇笑了笑,让常缚生也跟着一块笑,紧接着话不停。 “远之啊,你在殿下身边得信任,你跟五殿下提一提,给爹说两句好话。” “往后咱们常府就以五殿下马首之瞻,爹跟你是一道,咱们父子都为五殿下分忧。” “等以后,咱们常府是功臣,你是常府二公子,便不再是个无名无姓的暗卫了,远之。” 若是从前,暗十二大概会忍不住指着这个伪君子鼻子骂。 骂他趋炎附势,骂他没有人性,骂他害死母亲害死妹妹,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是到了此刻,暗十二却无比平静。 面向对面那已经生了白发却满脸谄媚的常大人。 平静的问道。 “常大人,你可知娘为何将我取名做远之。” 常缚生自然显得有些发愣,妾室都已经殒命多年,不说这么多年没提起,甚至现在他都快想不起这个妾室的模样来。 不过既然是他儿子率先提及,他自然是要应和着联络感情。 “大致是想让你有出息,瞧你看看你现在真是有出息,你娘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对方虚伪的假面让暗十二忍不住嗤笑了声,也仅仅是短促的一声笑音,没做计较。 “常远之,意思便是要与仕途富贵的常大人,离远些。” “敬而远之。” 眼见着常缚生当下变了变脸色,竟然还是没嘶吼他一句大逆不道,竟有了几分他从未得到的慈父态度。 第659章 暗十二只能无奈的叹了声。 “如今离你也远了,常远之没了常,只剩了远之。” “将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寄托在个不孝子身上,不如继续盼着,你那有将相之才的嫡子能有几分出息吧。” 挺拔的身影转身离去,身后追着的人显出了几分佝偻,或许是老态,或许是谄媚。 都被一枚暗器钉在了脚尖前,隔绝了靠近的意图。 从今往后你我恩怨两清,此生当面陌陌不识君。 不论天子是否给大皇子惩罚,当曾经的太子党派一哄而散之后,蓝怀颂就再也没有重来的可能。 不仅仅是名头,他输的彻底。 被罢免的储君在天下人眼中身败名裂,成了整个泱朝当刻最受唾骂的人。 知情的,不知情的都不在意真相究竟是什么样。 偏向永远都在更有权力的人手中。 大皇子的名声极差,六皇子的名声也不佳。 当初蓝承衍做出此番决定,已经被身边暗卫拦阻劝慰过,这的确有些像是共伤共损的计策。 早有预料如果牵扯出旱灾,定然就会让六皇子佛子名头的质疑层出不穷。 同时也令此次灾情立了大功的五皇子名声大涨,有对比就有差距,有的皇子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草菅人命。 有的皇子却为了拯救万民而征途月余。 泱朝自来都有太子,如今被罢免,不立新储君总是人心不稳。 不少朝臣都上折子请天子尽快定夺,尽快立新太子。 不论朝臣的意见,民间对五皇子的呼声都如翻涌起来的浪潮一样,高的让人感叹。 而这对蓝慕瑾来说并不算好事,处在局内的人都明了,天子真正属意的人并不是蓝慕瑾。 而如今的情形就等于使他直接站在了帝王对立面。 并且躲也躲不开,动弹不得。 萧争简直急的寝食难安,毕竟堂堂一个太子被罢免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万一哪日老皇帝生了气,一声令下攥住蓝慕瑾的脖子。 他们又能有什么反抗能力。 心里担忧啊急的实在上火,他从隔一日跑回去就变成了天天都想跑回去,恨不得寸步不离的看着蓝慕瑾。 虽然蓝慕瑾宽慰他很有道理。 “父皇暂时不会针对我,至少来年粮食平稳之前我都是稳定民心的人,父皇刚罢免了太子,此时再有皇子名声受损,朝廷也会受影响。”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可是夺位这场天平已经偏了。 最能与蓝慕瑾抗衡的势力没了。 蓝慕瑾成了最大最不可定的威胁,即便当下不会出事,老皇帝又能留一个威胁到哪时? 萧争承认,老皇帝是他真真切切见过心思最沉重,也最能筹谋的帝王。 可帝王也不是没犯过错,想到此处萧争才突然记起来询问。 “前些时日你说会询问杨大人十几年前的事,老头说了吗?” 蓝慕瑾无奈摇头。 “并未,不过现在明显父皇是在偏向六弟,我想杨大人或许近日也会安心不下。” “或许也快想通了。” 蓝慕瑾猜测的的确很准,杨大人在太子被罢免之后,显的比萧争还要寝食难安,刚被萧争几顿饭给塞胖了肚子。 才几日啊都瘦了一大圈。 那是萧争还没看见,要是看见了都得蹦起来,老远就得嚷嚷。 这老头怎么瘦脱相了呢?? 第540章 不是佛子 而萧争整日担忧蓝慕瑾发愁,都急的已经忘了自己本不该回来的如此频繁。 萧府外头的探子是被疏影清理干净。 疏影答应了踏痕瞒了一时,却不能一直不遵主命。 尤其现在没了太子府这个威胁,蓝承衍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萧争这面,在得知五皇子与萧争来往频繁时。 踏痕明显看见六皇子的神色从欣然变成了沉郁,沉的就像滴在清水里的墨。 又清澈又阴暗。 让人想摘也摘不清。 天亮前萧争回了府,才刚换回衣裳想歇一会儿,蓝承衍就找上了门。 要说近日萧争也算清静了不少。 既没有人前来打扰,连六皇子这个惯会找来的小孩儿也许久没出现。 不过他压根不知道,六皇子已经默默看着望着太久的时日。 迎着清晨第一缕晨光,萧争疲惫的将人给迎进来,对于蓝承衍他总是说不清该如何对待,对方既是个自幼长在皇城之外的少年。 又是归根究底无法走出夺位之外的一个皇子。 再者,蓝承衍才是天子最偏宠的皇子。 见到蓝承衍的当刻,萧争没有看见对方脸上浮现往常的笑容。 蓝承衍不笑的时候仿佛瞬间成长了几岁。 让人觉得恍似他已经不是个刚十几岁的少年,是已经沉浮岁月中挣扎已久已经满是疲惫的人。 “六殿下,真早。” 蓝承衍浅浅牵了下唇角,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熟络,扯着萧争的一点点袖子布料回应。 “太想萧大人。” “想的从天黑等到天亮,实在再等不及多一刻。” “萧大人,是不是吵了你还没睡醒。” 这番话听起来多少是有点别扭,如果对方不是十几岁,眼神里也纯净的没有显现出任何关于情意的东西。 第660章 萧争都吓得要认为这小孩儿也看上了自己。 好在蓝承衍接下来的言语又像是个孩子,他松开了萧争的袖子,蔫蔫的说了句。 “二皇兄的府门关着,五皇兄的府门也关着,四皇兄整日都在练武场。” “大皇兄被父皇关起来了。” “我能找到的哥哥,只有萧大人。” 萧争稳了稳心绪道了句不敢,又朝着蓝承衍身后看,不自觉的问了句。 “今日怎么没有暗卫跟着你?” 六皇子笑了笑,也朝院内四周看了一圈,有意无意的调笑道。 “是萧大人想踏痕,还是萧大人的暗卫想踏痕?” 看来踏痕并未将与暗十早就相识的事告知,萧争顿时算是松了口气。 也没在此事上多做解释,正好万一哪日暗十冲动又去寻。 就当成个幌子得了。 “萧大人为何不喜欢我?” 这话问的萧争一愣,虽然并不能猜透对方准确的意思,但他总觉得蓝承衍心理上是有些残缺的。 或是自小接触的人少,被憋坏了。 “殿下多想,是不是最近那些流言蜚语听的难受?” “流言向来都是这样,一呼百应,过去也就过去了,都是时间问题。” “不用把那些不认识的人话放在心上,是不是佛子都是你自己的事,就算你是佛子,那你也可当个什么都不管的佛子,也没责任非要拯救众生。” 萧争只恨自己不是个心理医生,要不然要是能把小老六这一阵阵犯犟的性子给引导出来,那岂不是往后的担忧迎刃而解? 只要六皇子不像太子。 任谁来评定,六皇子也不像太子。 六皇子看着像个还带着稚气没有多大野心的孩子,可某些时候,相像的从来不是想法,而是结果。 “萧大人,萧大人喜欢五哥。” 冷不丁萧争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跟蓝慕瑾这点没羞没臊的事什么时候让这小孩儿给逮着了。 但是他惊悚半天,六皇子却显出了委屈,小声跟他说。 “萧大人,你是不是心疼五哥自小没有母妃照拂。” “我也没有。” 萧争些微松了点气,都没等想出什么法子给他岔开,蓝承衍突然变得十分执拗,异常认真的看着萧争的眼睛询问。 “萧大人,你能不能不喜欢五哥。” 甚至问出这么个幼稚的小孩儿言论,竟然眼尾都泛起了红,仿佛立刻都有眼泪涌上来,看着可怜至极。 “你别喜欢五哥,你要喜欢我。” “我娘都不要我了,如果萧大人不喜欢我,那我怎么办?” 谈及关于六皇子母妃,萧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自己是穿越来的这事儿他怎么跟六皇子解释呢。 难道跟他说,你娘借尸还魂,生了个你又死了。 他大概也能猜到,对于一个自小没见过爹娘的小孩儿,那几个暗卫估计也是用一些仙女下凡的言论哄骗过。 以至于这也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能好好在寺庙念经的原因。 他是在等吧,当一个世人眼中的佛子,等自己的仙人母亲再次显灵。 想了想萧争还是不忍心去戳破这关于仙人的谎言,便顺着这善意接着往下编。 “你娘那是在凡间能留的时候到了,她就得走了,她留下了你,佛子,替她守护这一方安稳。” 萧争自认为自己编的很有道理,却不想蓝承衍苦笑了一声反驳。 “你骗我。” 在萧争呆愣的注视中,蓝承衍眼尾的红色变得更加深重,红的都要赶上他眉心那点朱红。 湿润的泪水涟漪也荡漾开,他说。 “她就是不要我了。” “什么佛子。” 蓝承衍在萧争面前落了泪,也在他震惊的注视中,就着湿润抬手狠命在眉心上抹蹭了两下。 萧争瞪着眼都惊呆了。 那让少年显出几分娇俏又神秘的朱红,竟然被抹的晕染开,晕成了一片红霞。 萧争半张着嘴惊讶是掩饰不住的,六皇子看着他的诧异,继续用手背擦蹭了几下。 将本来莹白的皮肤都蹭的红了大片,也分不清是颜色,还是肤色。 原本点着朱红的眉心,并不是毫无痕迹,被蹭干净之后仍旧也还有一滴红色。 只是与方才那引人注目的鲜红相比,呈现出了些许的乌色,显得暗淡无比。 “这是假的,萧大人,这是假的。” 第541章 他长得丑 蓝承衍说那是假的,并不是眉心没有印记。 而是原本在他婴孩时候嫣红的那点印记,随着他年岁的增长慢慢失了颜色,显得愈加暗淡无光。 就像是埋藏在他心头一直盼着的仙人之说,经过一日又一日的冲刷,最终都会归于平凡。 蓝承衍不甘心自己平凡,他自幼被送进寺庙。 以一个那么幼小的年岁,在枯燥无味的诵经声中磋磨。 都是因为心里还能有个不凡之说,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仙人,他是仙人诞下的佛子。 他与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所以他受的煎熬,受的孤寂都是他作为佛子该承受的,终有一日他能盼来自己心中的希冀。 可是这仅有的支撑它褪色了。 是不是证明,他不同于别人的地方都会慢慢消失而去。 第661章 他根本没有不凡,他与所有人全都没有不同。 所以这漫长的等待又算是什么? 蓝承衍不甘,褪色了他就添上颜色,让那佛子之说永远留存在众人眼里,也固执的留在自己心头。 “萧大人,如果你不喜欢我,我怎么办?” 萧争就是漫长岁月中,蓝承衍终于也唯一能抓住的希望,他也是从天上来的。 他跟自己是一样的。 只有萧争,能让褪色的印记重新归于鲜艳,只有萧争。 愣了半晌萧争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有过多的空隙去反驳这些仙命之说。 盯着蓝承衍眉心处许久,抬手蹭了蹭对方皮肤上残留的颜色。 靠近仔细看了看,心里咯噔了下,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为一个并不与外界脱轨的现代人,如果萧争没有看错,六皇子眉心本来的印记分明是,纹身。 在萧争的辨认下,这就是纹身。 这个认知让他霎时感觉难受至极。 这说明六皇子的生母为了让蓝承衍有个好听的佛子诞生名头,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用针扎了孩子的眉心。 一个还在襁褓的婴儿,他的亲生母亲一针一针的扎在他身上,还不计后果的不知用了什么红色的颜料。 让萧争都没办法忽略脑海中顷刻涌出来的场景。 任凭婴儿哇哇啼哭,那个狠心的母亲都没有过半分犹豫伤害了自己的孩子。 若说这是为了让六皇子生来有个好地位,萧争说服不了自己。 当时辰妃已经是被帝王独宠,后宫嫔妃都失了宠。 什么办法不能让孩子富贵荣华?何苦用这种害人害己的卑劣做法? 萧争触碰蓝承衍眉心的时候,让对方满眼希冀,也同时看懂了萧争那眼神里明显的心疼。 六皇子感觉自己今日的坦白十分正确,他就知道,萧争会在意。 可萧争却没有办法将真相坦然告知。 蓝承衍或许说的没错,辰妃就是不要他了。 能狠下心伤害孩子的人,她的心里定然都是权利和地位吧。 萧争沉默中被蓝承衍攥住手,他看见对方殷殷期盼,小心翼翼的询问。 “萧大人,你不喜欢五哥,你喜欢我好不好?” 虽然萧争不想伤害蓝承衍,但他也不会答应半个字。 “我能不能喜欢你,跟不能喜欢五殿下有什么冲突?你不也很喜欢五哥?” 只不过是想劝慰的一句话,就让萧争明显看见,蓝承衍眼里亮晶晶的希冀缓缓灰暗下去,他言语执拗。 “萧大人,我们才是一种人。” 萧争不懂为何蓝承衍总要重复这个观念,是何处来的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对蓝承衍来说,重要。 这是支撑他十几年的信念,蓝承衍知道,萧争近日都与五皇子府牵扯频繁,这关系已经不是主仆能企及。 如果萧争及时想清楚,那他定然是被地位蒙了心。 肯定是近来世人都觉得五皇子才是继承皇位的人选,所以,萧争才舍不得离开蓝慕瑾。 是蓝慕瑾许了他身份地位,蒙蔽了他。 蓝承衍离开时,踏痕出现在了外院拱门处,看见少年脸上的变化,慌乱迅速重新为他点上了朱红。 而后在皇子从身边离开时,转头朝内院望过来。 暗十瞬时出现在院中,与对面人遥遥相望了一眼,只一眼就远去没有留下半个字。 踏痕的做法暗十能理解,他们已经各为其主。 已经不是十几年前在一个屋檐下可以撒娇的亲人,就算是为了双方的安危,也应该假装并不熟悉。 萧争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想还是尽快与蓝慕瑾说六皇子这个事,见有北卫到了暗十边上,就转身回了卧房。 上次蓝长忆叮嘱萧争之后,并不打算将暗卫带走。 太子府出事,萧争距离最近,不留下人手他不能安心,倒是西卫主动要跟随回去。 走之前看了眼他哥,又看了看暗八,看的东卫都有点臊得慌。 本也打算跟着走来着,被蓝长忆嫌弃的不行,最后还是不轻不重的挨了一脚。 “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北卫是死皮赖脸的没走,暗十情绪没完全好,哪放心不在眼下看着。 北卫也终于在今日见到了那个暗十口中的“哥哥”。 对踏痕看暗十那仿佛是“留恋”的眼神感到莫名的别扭。 有了种人要被抢走的危机感。 “小十,你这哥哥长得有点丑。” 本来心情就不大好的暗十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句话给气着了,赌着气瞪了他一眼没理。 “真的,你看他那个冰碴子脸,不说话笑一下怎么了?” 说完凑到暗十眼前笑,气的暗十推了他一把,怼了句。 “你有什么病?!” 说完是转身就走,他走他就追,边追边重复。 “我看他长的丑。” 暗十:……有什么大病??? 重复了好几遍暗十都不搭理他,北干脆追过去双臂一搂,把暗十给圈住了不让他走。 “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多好看呀,比他好看多了。 被突然搂住的暗十抬腿就要踢,又想起来上次就是这么一脚差点给踢残。 第662章 ……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残没残…… 最后就只踢了对方腿肚子,没好气的推搡着。 “撒开!” 本想揣着小心思,想用这张好脸巩固地位的北卫一看暗十压根都不看他。 直接捧过对方的脸凑上去亲。 吓得暗十后仰差点滑倒,被搂着腰印过来湿润,与上次轻轻含一下不同,即刻就被撬开齿缝缠卷到口中。 条件反射暗十不仅扬手给了他一巴掌,还吓得咬了他舌头。 咬狠了。 俩人分开暗十都尝到了血腥味,北捂着嘴红着眼圈说不出话,暗十愣了下扭回头一看,满院子好几个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呢。 东卫瞪着眼看北眼泪都快涌出来的样,那表情,都仿佛替对方感到疼。 第542章 那得多疼 咬舌头了,真疼。 暗十那个脸,唰一下红了个透,整个人仿佛被当场凌迟了一样,加倍的感到了难为情。 当着好几个人,好几双眼睛盯着。 刚才……那是干了什么?! 好像自己现在光溜溜的站在了大庭广众之下,显出了点畏畏缩缩的怂样。 扫了一眼捂着嘴的北,半晌憋了句。 “你有什么病朝别人嘴里伸舌头……活该。” 然后别别扭扭的躲了,东想笑不敢笑,暗七都懵了,压根没看出来这俩人??? 倒是暗十一凑到边上悄摸摸的小声说。 “哥哥,上次暗十问我,你会不会用嘴碰我,我都没告诉他。” 惊的暗七猛回头看向暗十一,瞅对方还乖乖巧巧等夸的那个样,相当无语的询问。 “……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暗十一倒被问懵了,瞪着大眼琢磨了几秒,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茫然眼神。 “……暗十不让我说。” 暗七:…… 的确,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很公平。 刚从疼劲儿缓过来,北红着眼圈看了一眼几人,没有暗十那种被“捉奸当场”的羞臊。 他抿着唇也没说话,扭头又朝着跑了的人追。 暗八在原地看着他追过去,对身边东卫嘀咕的“小十这脾气可有的受”没应声,沉默中又将视线转向了卧房。 萧争方才进了屋,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踟蹰片刻暗八抬步也走向了房门,进门看见萧争捏着一根像是从腕弩上拆下来的长针走神。 眼前还放着已经研磨湿润的砚台。 萧争端详着那细细针尖片刻,捻着沾了几下墨水,暗八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竟然用沾了墨水的针扎自己手背。 就戳那么一下,萧争“嘶”了声,暗八走过去扯着他护腕看。 “你干什么?” 就见萧争擦了擦手背上沾染的墨迹,用指腹轻轻一蹭,什么明显印记都没留下。 “这得多疼。” 扎一根都疼,若想留下那鲜红的痕迹,究竟要疼多少针。 在蓝承衍还没有记忆的时候,或者说,在他还未诞生在这世上时,他那从天而降的母亲就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根针。 萧争不忍心坦白,不忍心将这种真相也像是针一样再次扎进一个少年的心里。 蓝承衍是个不知情的可怜人。 不知情,被哄骗着,蒙蔽着,执着了太多的仙人之说。 他执拗的认为生母是从天而降的仙人,她只是不得不回去了,而随着岁月流逝,一个对天神深信不疑的孩童他长成了个少年。 而他母亲留给他的那一点朱红,就是唯一印证他还是对方牵挂的无形红线,总有一日归来的人还能认得出。 眉心的印记也逐渐在消退,这让蓝承衍有了种再也抓不住那根线的恐惧感。 他即将变成个埋没于尘世的凡人,是个弃儿。 这种再也追不上轨迹的恐慌,让他愈加孤寂,在深夜觉得自己轻如尘埃漂浮的无措茫然。 直至见到萧争,蓝承衍重新抓住了一根红线,是迄今为止唯一能牵引着给他方向的人。 但是萧争的眼神总是在别处。 没有在茫茫人群中像自己一样,感受到对方那么多熟悉亲切,萧争对他很好,总是能说出最善意的话来劝慰他。 可是萧争的好给了太多人,跋涉月余救了无数百姓,对峙同僚做个最敢言的朝臣。 萧争亲近蓝慕瑾,亲近蓝长忆,甚至亲近蓝望离。 他会去对每个人都好,那些好全部都一样,待自己的那些许在从中显得都不太清晰。 蓝承衍默默看着他与五皇子府牵连不断,难受至极。 即便自己到了他眼前,将深埋于心的秘密分享,也还是得不到唯一的关注。 从萧府离开蓝承衍不再说话,任凭踏痕担忧的眼神在脸上流连,无言经过了府门也并未停步。 径直朝着皇宫而去。 背着接近午时的秋日光线,迈进宫门走向了天玑殿方向。 即便天子并不早朝也不常留御书房,帝王的奏折也会追随进天玑殿,那是一个高位上的人必然要展阅的责任。 天子手边的墨迹还未干涸,太监总管便又悄无声息的摞了一截,并且胆战心惊的没敢出声。 默默在旁继续研磨,已经日月交替悄然伴随了数十载。 老太监看着天子捻着份折子扫了眼内容,虽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却还是无形显得沉郁了几分,老太监察言观色小声提议道。 第663章 “陛下看了许久该歇歇眼睛,劳神伤龙体。” 话落,那捏着纸张的指节厌烦的抖落,将折子摔落在桌面,音量沉沉仿似心情也焦躁了几分。 “一日无太子,这些人的嘴就堵不上!” 老太监在帝王身边侍候那么久的年月,许少能见陛下真显出烦躁,天子怀揽天下,也始终是个不能置身世外的凡人。 即使对太子有太多的失望,那也是第一个开口称唤自己父亲的嫡子。 当年亲口赐予了长子储君之位,如今又亲口将长子从储君之位废去,才不过一两日,他那些呼天抢地喊着冤枉的臣子。 已经在想着怎么落井下石,递来的折子不是劝立新太子,就是奏请让大皇子搬离储君府邸。 皇长子不再是储君,便成了人人都可贬低的罪人。 人情冷暖对于皇家来说太艰难,老太监不敢插嘴皇帝家事,正犯愁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转回身便看见六皇子快步而来,愁容满面的脸上立马扬起了喜悦的笑意,欣喜的开口。 “陛下,六殿下回宫来看您。” 伴在天子身侧的老太监再清楚不过,天子对六皇子究竟有多宠爱。 无论何时沉寂的脸色,在那个最小的皇子出现的当刻,都能撑起些许慈爱的眼神。 连在天玑殿外镇守了十几年的石雕神兽,都一来二去被六皇子先后两次搬走。 六皇子出宫立府,参奏的折子又让人烦心。 此时见到蓝承衍出现,老太监想着六皇子来的真是及时,恰是能逗帝王欢心的时候。 这下,陛下总能感到几分宽慰。 第543章 儿臣也可做太子 天子抬眸时,蓝承衍已经迈入内殿。 几日不见少年清秀的脸庞乍然出现,天子确实挥散了几分阴郁,看着年纪最小的儿子日渐挺拔,眉梢松了松。 “承衍来了。” 六皇子看了眼旁侧的太监总管,老太监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内殿里只有父子二人。 轻易将太子之位罢免,的确是偏颇的想为蓝承衍提前铺路。 几日来皇帝都不曾见太子一面,存着那么看似平静的愧疚,也算是一种逃避吧。 此时见到蓝承衍,看着少年脸庞沉静,竟然也显出了像他期望般的气势,天子的心绪也平静了些。 承衍是佛子,心中有善念大义,将来顺利掌权大致也会善待自己的兄长。 只还需要,一些时日的成长。 蓝承衍来到帝王跟前,视线没望向桌面上繁重的奏折,直视着帝王的眼睛片刻牵起了纯澈的笑意。 “父皇。” 六皇子生的好看,在仅仅十五年岁就可与样貌早已深入人心的五皇子比肩。 五皇子气质翩然,常一身白衣寡淡的性子更似谪仙降世。 而蓝承衍脸上还有少许的稚嫩,相比之下有着能让人不设防的纯善,仿佛如他身上佛子之说。 是个从天落凡尘的仙童。 眉心朱红衬得唇红齿白,笑起来梨涡浅浅,总能安定下帝王心绪。 这个少年很会拿捏对方的情绪,知道自己一声称唤也能有不小的重量。 尤其自幼不在皇宫不遵那么多谨慎和规矩。 每每父子二人独处,总有种百姓家的亲昵感。 略显轻松的氛围下,天子开口起了句调侃。 “倒还知回宫看看朕,朕还当你眼里只还有萧争一人了。” 六皇子本就是揣着心事来的,提及萧争心中那点阴郁仿佛潮湿天色里,在心头腾升覆盖的乌云,凭空就遮的喘不过气。 对视着帝王慈爱的目光,他顿了瞬,眼里赤城一片。 “父皇要立五哥为太子吗?” 天子面上不显情绪,对于他的询问默然片刻,始终是觉得六皇子年岁尚轻,回宫的月余时日也与五皇子府走的亲近。 又仿似对任何人都不设防,迄今为止天子也没提及过关于是替他筹谋的一切。 总怕是他心思太浅,会不设防的将一切坦白,会拱手相让。 见天子不说话,蓝承衍心绪更沉,锲而不舍的再次询问。 “朝臣百官如今都对五哥敬仰万分,父皇,五哥是最好的太子人选吧。” 待蓝慕瑾成为太子成为储君,不久后再坐上龙椅成为帝王,蓝承衍想想都觉得慌乱,不宁。 到时候蓝慕瑾就是权利最大的人,他是皇帝,他有权利。 他可以给萧争想要的一切。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那萧争就会一直留在他身边,为他所用,伴他一生,蓝慕瑾是萧争最信任最依靠的人。 “父皇何时立五哥为太子?” 此时蓝承衍才看向桌面上散开的奏折,那被天子摔落在案的纸张上,赫然清晰就是上奏尽快立新太子的言论。 他又看了看那摞成一堆,一时半会儿看都看不完的奏折,牵了牵嘴角发出一声笑。 这些,全都是支持蓝慕瑾为太子的折子。 而皇帝只认为是因为乍然废了太子,形势也将五皇子府的地位推向了更高,而承衍的佛子之说却多有人诟病,定然是觉得他有些心里难受了。 “你不必在意兴起的流言,待过些时日慢慢也就无人提及。” 慢慢? 蓝承衍本没有如此在意那些肤浅的人怎么谈论自己,可现在不同了。 第664章 现在不同了。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流言消散,待到那时恐怕蓝慕瑾的太子之位已经稳固,萧争也会永远伴在他身旁。 蓝承衍等不及慢慢。 “父皇,儿臣也可以,也可做太子。” 六皇子说出这句话令天子显出了诧异。 自来蓝承衍养在寺庙,回城后他也将自己关在落辰宫日日诵经,看起来没有半点争抢的心思。 天子一直认为,承衍是不想争的。 却没料到他竟然已经有了夺权心思,这让天子当下有了瞬间的恍神,听着少年执拗重复想证明自己。 “儿臣可以做太子,父皇不要立五哥好不好,给儿臣一些时间。” 既然六皇子有心,天子思虑了片刻给了明确回应。 “朕并不想立老五为太子。” “的确在等你成长。” 话落便看见六皇子紧绷的眼神松懈下了些许,并且有了几分欣然笑意,略带孩子气的开口。 “那父皇,你立儿臣为太子。” 蓝承衍的欣然是丝毫不做掩饰表现在脸上的,眼神晶亮有着无尽的喜悦,这种明显存着稚气的心思在天子看来。 还是太年幼。 “你还小,何况上头还有三个兄长,此时不是合适时候。” 尤其五皇子府在此次赈灾中立功在先,如今老五已经是人心所向。 天子即便是身在最高位,也不能力排众议直接越过三个皇子府直接立幼。 即便兴许只有一些反对之声,或许老五也并不会明着争抢,可承衍是天降佛子,继位也该是名正言顺,不该受人诟病。 这才是承衍该有的平坦之路,而不是当着个储君名头,也顶着世人低看的目光,伴随永远扎在暗处和缝隙里无尽的指指点点。 可蓝承衍并不能理解他父亲为他所筹谋的一切,不论是如今的思虑周全,还是当初在他襁褓之时就将他送进寺庙。 他都不清楚自己是谁,无父,无母,独自用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撑了那么多年。 这跟抛弃有什么区别呢。 他欣然的眼神逐渐再次变的深邃,情绪变化的明显又突然,他说。 “父皇。” “如果分长幼,那储君是不是应该给二哥,父皇是要给二哥吗?” 天子盯着六皇子过于执着的眼神,好似今日突然蓝承衍就对储君之位过于重视。 先前却并没有显出几分兴趣,这情绪来的突然让天子再次思量。 “并不是长幼之分,而是你初回城,而你几个兄长已经立府几年,还需沉淀些时日你才能站稳脚跟。” 初回城,站稳脚跟。 蓝承衍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死循环。 我为何初回城,又为何在如今在皇城中没有一席之地,与朝臣互不相识,也不了解几个长兄的性子手段。 乍然想插上一脚,那脚尖却迟迟都无法迈的进去。 是谁将我留在寺庙十几年只不过见了寥寥两面,十五岁才进了这皇城大门。 做了个被诟病被议论的无用六皇子。 “那父皇,你降罪五哥,这些折子就能少些。” 第544章 危机感 倏地,六皇子的话让帝王抬起视线,诧然间疑惑显露无余。 似是觉得没听懂,沉着声量淡淡询问。 “你说什么?” 而蓝承衍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言语有错。 或是想看看父皇对他能有多宠爱,就那么闪着一双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语气带着撒娇气。 “父皇,你寻个由头降罪给五哥,不用什么大罪,就让他像大皇兄那样闭府思过。” “这样民间的呼声会很快沉淀过去,朝臣也不能再催父皇立太子。” “好不好,父皇。” 六皇子矮着姿态,伏在桌案上微微仰视着帝王。 期待的眸光像是点缀了深夜闪烁的星光,眼睫颤着殷殷期盼。 而这番话让天子却无法像往常一样宠溺给立即的回应。 而是沉默看着自己的幼子,心绪和眼神都趋显复杂。 天子内心里一直都期望着六皇子能有争权夺势的心思,这样他这么多年为承衍筹划的一切,都不算在无形中错付了。 可当他的六子此刻真的显露了几分霸道,却依然与预想当中的不同。 “如今不可,灾荒还未度过,你五皇兄有最大的功劳,是使得国难过去众人仰望的旗帜。” “朕,无法在此时硬生生落错于他。” 即便在天子眼中,从未想过给五皇子任何继位机会。 但他不可否认蓝慕瑾是真的心有大义,挂怀百姓之人,何况在风口浪尖与民心相悖,本就是国之大忌。 无论朝廷还是江山,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失和动荡。 “承衍,北离虎视眈眈,处高位江山要一览无余,切不可只顾眼下。” 此时无论天子如何劝告,蓝承衍多年心思深重性子孤独,都清清明明的在意了对方眼里的复杂。 那些听起来像是教导的言语,听在耳中只“搪塞”二字。 蓝承衍亮晶晶的眼神黯淡下去,默然望着帝王好一会儿,浅浅牵起了唇角。 “父皇说的是。” 而后六皇子就离开了天玑殿,踏痕就远远的等在对面。 他看见皇子迈出天玑殿的宫门缓缓停伫了脚步,迟疑了瞬回身仰起了下颌。 第665章 望向天玑顶上的观星台。 这怀念故人的高台已经经历了十几年的风吹日晒,再深刻的记忆也痕迹也淡薄了吧。 “你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 什么佛子,什么天神。 不凡都不是别人能给,从来都要自己去找回来! 短暂月余的功夫,六皇子走出了寺庙迈进了皇城,成了皇室夺位纷争其中一人。 踏痕就那么亲眼看着本来稚气更多的孩子,愈加有了更多的执拗和沉郁。 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身为皇家人骨血里就带着争夺的本性? 踏痕开始有些担心,他怕命运让自己与阿卓分别了十几年不算结束。 即便不能再以兄弟相称,哪怕相安无事也好,能远远看着也足够。 原本的兄弟如今已经各为其主,而踏痕亲手将六皇子捧在手心里长大,也是不能替代之人。 如若真到了刀兵相向,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不能背叛蓝承衍,他也不能与阿卓敌对。 踏痕心里是将六皇子当成弟弟看待,就像对小时候的暗十。 也或许是最终没能寻到暗十,又辗转成了个暗卫。 上天怜悯他满心愧疚无处纾解,才注定让他陪伴了襁褓中的六皇子。 襁褓婴孩生的那么好看,像画里的娃娃,明明是最金贵的皇子身份却在无知的年岁就流落到了庙里。 母亲早逝,父亲不得相见,从会说话,到会走路,到认字习武都只他独自度过,陪在身边的是没有任何血缘的暗卫。 被哄骗着相信了仙人降世的传说,那么孤独那么可怜,在漫长的岁月等待母亲来看他。 就像踏痕遗失不知生死的弟弟,是否也在某个地方独自想念煎熬呢。 而即便如今已经相遇了阿卓,重逢了心底记挂最深的遗憾,他已经与六皇子相伴了整整十四年,他是踏痕。 有些人的相思是心底最沉重的执念,无关血缘也无关爱情,就是那么隐晦而不见光的牵挂了十几年。 他是,阿卓也是。 踏痕不是迁峦了,暗十也不再是阿卓。 暗十这几日间就像变了另一种性子,虽然偶尔也会被惹的下意识发脾气,但依然多数时候都会不自觉的走神沉默。 这让寸步不离的北卫涌出满心的危机感。 只不过是见了那“义兄”一面,瞧瞧小十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甚至他从心底里认为那人并不只是“哥哥”的身份那么简单。 北卫听暗十说过,那个长的丑力气最大的那个,曾是暗十父亲当初寄予最大期望的孩子,看的比亲儿子还要重视。 所以北有些怀疑,当初暗十父亲收的恐怕不算是个义子。 哪有放在义子身上的心思比亲子还要多。 何况暗十还被他娘当做上门女婿送过人,北怎么想怎么觉得,或许当初大镖师就是想将暗十托付给这干儿子照看来着。 也越想,就越觉得暗十仿似也是一副思念的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憋闷。 憋闷至极。 不行,六皇子府离萧府不过百米,那六皇子还三天两头的来!还每次都带着那人!他怎么也不换个人! 说不准哪日见着见着,俩人远远看着情分就变成了情意。 危机感太强烈,北卫是真待不住,趁着暗十发呆的时候就凑到边上,拉住了对方的手指。 走神的暗十冷不丁被惊回思绪,嗖一下就把手给撤了回来,沉声开口。 “又干什么!” 暗十真是怕了这人,整日跟在边上他是一步也不分开。 无论暗十寻去哪个旮旯待着身后都跟长了个尾巴似的,轰也轰不走。 吃饭跟着喝水跟着都算了,撒尿他都跟着! 要不是抡巴掌给拍出去,看那意思还想上旁边看着。 暗十是躲也躲不及,他那些弟兄自见识过“咬嘴”后,仿佛也见怪不怪了,没一个人有闲心管。 反正暗十的坏脾气每句都像是扔在了棉絮上,吼也白吼。 北卫就像是喜欢自找似的迎着呵斥不仅没撒手。 更加不要脸的把手指从暗十指缝间穿了过去。 第545章 我要死你被窝里 暗十低头看了看自己跟他扣住攥着的手,迟钝了几秒气的实在绷不住。 眼睛瞪大卯劲想甩开,跟疯了似的甩。 然而这人就跟块狗皮膏药黏上了似的,也用了力道攥着根本不撒手。 即使暗十用了挺大劲儿,竟然都不像往日那样能抽回手,甚至指节被攥的都有些发疼。 可见,是下了决心也下了狠心。 就像是铁钳样的力道勒的暗十指缝发白,经过几下子抻扯发白又泛了红。 最后北还是撒了手,看着暗十缩回去的手忍不住心疼。 只不过是攥着扯了几下,对于暗十这个之前打架都不要命的人来说,压根都没感觉出什么不妥,也并没有多想。 这点微不足道的痕迹,在心上人眼里就是深刻的愧疚。 哪怕只是一丁点,在北意识中那也是自己让暗十受的委屈。 他伸手想仔细看看,暗十躲的过于迅速,并且戒备的朝他吼了句。 “你你别碰我行不行?” 既戒备,又惊悚,谁让这人每次都突如其来的不要脸,暗十生怕对方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心里忽悠忽悠的都有点害怕。 第666章 那份害怕的劲头不知怎么就刺疼了北卫。 他把伸出去的手指又收回来,略显难过的看着暗十。 叫暗十看着像是眼圈都红了,本身他长了双含情桃花眼,何况那眼里满含着割舍不得的情意。 只要微微红一点,就像是晕染上了浅浅的波荡湿润。 暗十哽在喉头的质问生生咽了回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就朝旁挪了挪像个怄气的小孩。 虽然怄着气,但他也不是不知道北卫是为了自己从城南跑到了城中,留在萧府时时相伴,给了诸多开解,想方设法的去岔开自己的愁绪。 但暗十也是真的在难过,所以他沉闷着说不出,能做到的只有安安静静的待在一处。 安静了短暂的片刻,暗十听见身边人轻声询问。 “你在想他。” 暗十皱了皱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没应声。 但是没说话也就是默认了,放空未落到实处的目光也清晰带着烦忧和思念。 万一暗十真的是对故人有情意,那北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该为了对方的心意而成全。 “你有多想他。” 这一句一句的总把暗十沉淀下来的情绪给岔开,提了口气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时,就听北卫张嘴追问道。 “想他想的茶不思饭不想,想的睡不着?” “那你是怎么想他?” 暗十:……什么怎么想? “他长大后的长相是不是你曾经想过的模样?” 暗十:……? “肩宽腰窄冷面寒霜力大无穷,一看就不好惹。” 暗十:…… “怎么想他。” “有没有想过抱他,亲他,跟他远走高飞跟他睡在一起?” 暗十:……?!! ……! 这么老半天暗十才反应过来这人,这人他一句一句别扭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闹半天那脑子早拐不要脸地方去了! “你是不是有病!” 什么狗屁抱抱亲亲睡一起!谁家大老爷们成天想着……哦。 “我看你就是有病!” 这已经是暗十现在能骂出来最有力道的话,谁让吃人嘴短。 暗十颓然难过的时候,饭是他喂的,水是他端的,眼泪也是他擦,巴掌也是他挨。 再多的脾气他都接着。 现在这么别扭,居然都琢磨到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上。 迁峦于暗十来说亦兄亦父,是那么稀少的儿时记忆里,给了爱护和引领的人。 也是他父亲蒙冤斩首后,代替了父亲,做到长兄如父的人。 根本就不像北卫胡诌的那样什么乱七八糟,暗十赌了会儿气,还是没好气的补了句。 “你脑袋里能不能有点正经。” 一句看似并不像解释的解释,就让难绷了半天的人转眼功夫就弯了眼角。 停顿都没有,将距离拉的近无可近,桃花眼微红未褪是好看的颜色。 “你不能骂自己,我脑袋里都是你。” 暗十:……??? 没等暗十反应过来怎么就成了自己不正经,边上人靠过来直接靠在了他肩膀上。 他想躲又怕给傻子磕树上磕死,那傻子跟他说。 “我脑袋里全是你,你能不能也把你的脑袋分一点点地方给我。” “别总想着他,你想想我,好不好。” 明明是胡说八道像是逗弄的话,不知怎么暗十却真的听出了点可怜劲儿,正想怎么能适当给点好脸色,结果北卫接了后半句。 “你就想想怎么抱我,亲我,什么时候能让我钻你被窝。” ? “你是不是想找死——!” 这下子暗十起来的脾气可是真的,饶是北卫死皮赖脸都意识到自己真的遭不住。 也不颓然无力的朝对方身上贴了,嗖一下蹦出去扭头就跑。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重铁落地声响。 索命的阎王在后头嗖嗖追,逃命的小鬼儿东窜西窜,极有目的性的撞开了一间屋门连头都没回。 一飞身直接跃到了床上,就跟甘心赴死似的在床上直挺挺的一躺。 抻过被子还盖上了。 气势汹汹追过来的暗十气的一手指头戳过去,骂的震耳欲聋。 “你从我床上滚下来!” 任凭呼啸而来的气势真的让人胆战心惊,北卫就整个缩进被子里。 把鼻子捂上深深吸了口气,带着闷音从缝隙处传出。 “我哪天没在找死,现在就想死你被窝里。” 暗十冲到跟前攥住了想薅,北卫动作极快的把头都给蒙了个严实,即便是这样也被暗十薅住了一截衣料。 抻着扯着就看着这人在被子里鼓秋鼓秋不知道在干什么。 动静实在太乱套,暗七已经站在院里询问,暗十这一看又要丢人,也不薅人了直接改成了扯被子。 扯被子果然比扯人容易的多,用力一拽就拽下来大半。 钻被子里的人红扑扑的脸颊也重新暴露眼前,仿似是方才折腾给憋的。 暗十正打算一鼓作气连人带被一块抻地上得了。 就听见对方扔出句不大正经的话。 “我把裤子脱了。” 暗十:……?! “你是要开着门扯开,还是关上门扯开,反正我今晚睡这。” 第667章 …… “要么你跟我凑合凑合,要么你去睡我那间。” 第546章 对不起我撒谎了 窝床上的人弯着眼角朝暗十笑,暗十瞪着眼站在原地懵了几秒。 视线从对方脸上下移,被子已经被抻扯出来一半。 北卫上半身整整齐齐,就是衣摆被蹭的有些乱腾铺散着。 腰腹以下遮盖着,见暗十发愣,北卫按着被子的手松了松。 被子顺着暗十抻扯的力道又掉下去一截。 …… 暗十下意识转过了头,正与院中的暗七隔着门槛遥遥相望。 暗七的眼神是疑惑的,暗十的目光是别扭的,他也不敢再嚷嚷,生怕丢人的状况被吵的人尽皆知。 毕竟被个人脱裤子在被窝里等着,北不要脸,他得要脸。 门他当下也不敢关,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在屋里做什么。 直至天都黑了,俩人就对峙了将近一天。 暗十认为最多耗到晚膳,结果这臭不要脸的今个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在床上躺到了夜深。 别人都在干什么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在桌子边上眼瞪眼的快被气死。 眼看天色挺晚了,他床上躺着个人,他总不能在椅子上生生坐一宿。 如今跟以前也不一样了,暗十不能去找暗七,更不能去找暗八。 要让他去北那间屋里,更不可能! 俩人突然换屋子住,明个早晨叫人看见自己从他那屋出来了,多别扭,说都说不清。 耗着耗着,暗十从虎视眈眈都变得没精神了。 反正一个在床上躺着一个在桌边坐着,只要北卫足够执拗他自己肯定是不累的。 他甚至可以直接闭上眼睛睡着。 但他怎么可能睡的着,也舍不得真让暗十守着坐一夜,但都耗了这么久了他还是想再多逗几句贫嘴。 “小十。” “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暗十瞪了他一眼,没打算理,而后就听见他说,“说完我就不跟你闹了”。 本身暗十就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要不然也不能回回被逗弄拿捏的没办法。 琢磨了一瞬他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借着微弱的油灯看着对方眼神亮晶晶含着笑。 “快说。” 实在纠缠没完暗十已经打算去树上挂一宿了,虽然天气都冷了,树叶也快掉没了,小风嗖嗖吹的脸颊冰凉。 一看暗十那挪着意图离开的动作,北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伸手蜷了蜷手指。 “你近点,太黑了好像在跟鬼说话。” 暗十:……!? “满嘴废话。” 暗十就贴在了床沿边上,要让他在朝里去那是不可能的。 对方经常不要脸的行径已经让暗十有了防备,心里想着要是这人再说什么你弯弯腰,那是绝对不能妥协。 结果他还是高估了对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不要脸”。 腿侧刚贴上床边还没站稳,床上躺的踏踏实实的人蹭一下起了身。 以迅疾之势拦腰一捆,俩人瞬间就摔回了床铺上。 意料之中开始了剧烈挣扎,北仰躺着双手交握都捆成了铁钳,将暗十的双臂都捆在内动弹不得。 暗十被捆着被迫趴在对方身上,奋力想把手抽出来。 但平时他能揍的实那是北有心让着,一个常年负重铁的人力量不可小觑。 姿势也是突如其来的,暗十贴在北卫肩膀上,挣扎着反倒蹭着领口又蹭脖子,发丝也垂落下去直接扫进了脖子里。 令人痒痒至极。 北也不是能轻易制住对方,毕竟暗十功夫不差力气也不小,绷着劲太阳穴青筋都起的明显。 他歪头蹭了蹭暗十耳边的发丝,低低求求。 “陪我一起睡。” 话音像是在撒娇,奈何内容不要脸。 暗十气的抻不回胳膊直接抬起了膝盖,来了个“梅开二度”。 梅开二度到一半。 没敢真撞。 感受到暗十第无数次心软,北卫牵了牵唇角,挨着气的都说不出话的暗十小声劝哄。 “骗你呢,我根本没脱裤子。” 意识到被蒙骗了好几个时辰,暗十都没多想就隔着被子捏了捏对方的腿,仔细捻了捻,也没分出究竟有没有衣服布料。 “你烦不烦人!” 要是早知道这人在撒谎,暗十早就把人薅起来扔出去了,感情还傻了吧唧在桌子边陪他坐了半宿,恼火! “对不起,小十。” “我就是想和你离的近一些,相处久一些。” 暗十泄了口气,又挣扎了两下松懈下去缓劲,耳边还有呓语在念念叨叨,音量很轻。 “我撒谎了,小十。” “他不丑。” “其实他像你一样看起来就顶天立地,五官端正,身姿挺拔。” “他并不丑,只是我嫉妒。” 暗十不再挣扎了,听着对方像是诉苦一样念叨。 说他有害怕自己被人抢走,有多恐惧自己心里的位置已经有了另一个人,有多担忧最终再也不能抱抱自己。 明明还是一些不大正经的话,却凭空念叨的暗十心绪平静了下去。 他不挣扎了,就听着。 北卫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执拗的捆抱着对方不松手,直至暗十都疲惫到不想再计较。 第668章 这几日暗十过得很累,食不知味寝不安稳。 北卫知道他估计整夜整夜都没能睡得着。 因为得知了关于母亲无法挽回的愧疚,因为相逢了哥哥,却在身份立场上已经处于对面。 不知该何去何从,不知该怎么面对。 暗十累了,就听着絮絮叨叨的轻声念叨,竟然觉察出了无尽的疲累。 这些满含着爱意的呓语,就像是安抚了许多烦躁,让他觉得有了许多的安心和踏实。 安心踏实到此刻感觉太累了。 北真的有太多话想跟暗十说,可每次都化成了啼笑皆非的挑逗,念着念着,身上靠着的人好似已经疲倦到睡着了。 又念了一会儿,他才轻微小心的缓缓转了个身,将压在身上的人轻轻贴着放在身旁。 看着近在咫尺已经安稳下去的睡颜,暗十就枕着他的手臂,没有戒备没有挣扎。 北抻了抻被子帮对方也盖上,又无声的拢过另一只手,在对方后背上轻轻拍动安抚。 “如果你愿意,往后都有我。” “陪着你,哄着你,一辈子都不会将你弄丢。” 轻缓的话音中暗十的神色安然,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被念叨的入了梦,似有若无的哼了声。 “嗯。” 第547章 什么都没有! 第二日一早,饭桌上都已经等了许久这俩人也没出现。 暗七既是有些不放心,又不敢真的敲门去询问。 萧争仿似也没有睡安稳,整个人显得有些蔫蔫的。 昨日在卧房里,暗八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就留在了房里陪萧争。 后来萧争就跟暗八说了发现蓝承衍眉心是纹身的痕迹。 纹身暗八不知是什么,但是看萧争拿着一根针蘸墨汁在皮肤上比划,也就大致猜到是什么东西。 后来,暗八与萧争坦白了一件事。 就是他成为暗卫之前的身世,还有叶村世世代代守山的淳朴与功夫传承,到最后的家毁人亡。 “我儿时,叶村有个大我三四岁的伙伴,天生一双招风耳听力也比常人灵敏。” “那时候村里人都说他是天神转世来历劫,他父母虽然对这玩笑说法一笑了之,却依旧迷信的给他取名叫叶无劫。” 听见暗八说到天生招风耳,萧争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明明猜到却又疑惑的反应。 暗八这么说,暗十又刚刚与义兄相认,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萧争琢磨了一整晚,好像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却又觉得遥不可及的猜测离自己太遥远。 迷迷瞪瞪的走神被突然的喧闹拉回。 原来是暗十一见暗十俩人一直都没出来吃饭,暗七又担忧犯愁,暗十一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就朝卧房方向窜了。 吓得暗七薅一把没来得及薅住,崽子身法多灵活,三窜两窜就要没了影。 暗七紧着追,饭桌上几人也先后都起身去寻。 即便昨夜谁都没刻意去关注北和暗十在闹腾什么,这几日的相处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北卫照顾暗十事无巨细,谁又不明白那是什么心意。 都在自家院里即便没露面又能出什么事。 心里灵透的人都知道避避嫌,奈何崽子窜的飞快,一群人呼啦啦都连跑带追的去拦。 好在暗七的动作也够快,堪堪在房门石阶前将人给扯住了。 拽着就要往回走,轻手轻脚的连话都不敢说,甚至怕暗十一问还捂住了他的嘴。 滑稽样让跟过来的人都差点笑出了声。 外头安安静静没人敢说话,屋里暗十正竖着耳朵听,生怕自己昨天困倦跟这人躺一张床上的事让别人看见。 也没敢用内力,怕别人探知察觉弄巧成拙。 听了半天觉得是真没人说话。 这才将紧薅着北卫的袖子给撒开了,没好气的朝外轰。 “趁没人你赶紧走!” 见暗十红着脸是真难为情,北卫也没再过分的耍不要脸,老老实实的走到门口打算先去洗漱一番。 房门“唰”一下拉开了。 北卫抬眼就跟院里齐刷刷的好几双眼睛对了个正当面。 或许是方才要保持安静的氛围,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谨慎又被开门声惊吓到的神色。 几双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北卫站在暗十房里,攥着门把手反应了几秒,而后就弯起嘴角笑了两声。 回头朝眼都瞪挺大的暗十喊。 “全看见了,一个没落。” 暗十:……!!!! 这场面莫名有点尴尬,暗七扯着暗十一扭头要离开,后进来的仨人也有眼力见的什么都没问。 结果是暗十自己绷不住跑了出来。 “什么都没有!” 众人:…… “我困了睡着了昨天!什么也没有!” 就他自己扯着嗓子喊了两句,院里没一个人搭话,让他觉得好像所有人都不信似的,气呼呼的补充道。 “穿着衣服睡的!” 众人:…… 暗十:…… 就面对几双眼睛既不怀疑又不相信的平淡眼神,暗十张了张嘴还想在解释什么。 却发现解释什么都多余,气的直接蹲在了门边捂住了脸。 发愁。 清晨的状况就那么在不约而同的忽略中不了了之。 第669章 尤其每个人都也还有不同的心事,暗八将猜测告知萧争之后又有些后悔。 他知道自己不该瞒着兄弟几人,但他只想独自去揭开这真相,不想连累任何人, 之所以告知萧争,主要还是因为萧争与六皇子接触极多,暗八也怕萧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进去。 而如今萧争知道了,明显也跟自己一样满脸愁绪。 萧争想的是,他要问蓝慕瑾。 问问蓝慕瑾当初知不知道天子当初训练出来的这些暗卫,他们究竟都是什么来处,本来萧争以为他要捱到天黑。 出乎意料的是蓝慕瑾竟然明晃晃的进了萧府。 自萧争从城北到了城中,独自立府以来蓝慕瑾为了能少造成几分猜忌,也为了萧争安危着想,从没迈入过这府邸门槛一步。 甚至连从府门前经过都不敢停留的太明显。 今日突然连个遮掩都没有直接到了萧争面前,萧争的诧异是写在脸上的。 看了看他身后什么人都没有,赶紧将蓝慕瑾拉进卧房“哐”就把门关了个严实。 “你怎么来了?” 蓝慕瑾也没有像往日那般将满腔的思念都拥入怀抱,而是任由萧争拉着自己的手,眼里也存着沉重的心事。 “阿争,我有事要与你说。” 蓝慕瑾与萧争说话向来温柔,这种过于平静的语气让萧争感到了一丁点的慌乱。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迟疑了一瞬回应道。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两人仿似都等着对方先说,顿了半晌,蓝慕瑾还是先开了口。 “杨大人,将十几年前父皇的错处告知了我。” 第548章 暗卫的秘密 提及“错处”,再加上暗十的旧人重逢,还有昨夜暗八坦白关于身世的猜测。 萧争仿佛瞬间站在了悬崖边上,已经将本已经模糊的真相慢慢抹去了灰尘。 十五年前蓝慕瑾只有六岁,其余皇子也都还是尚在年幼。 太子也还没过九岁,只是个端坐储君之位日加勤勉的小少年,也是帝王最重视的嫡长子。 而转折,就是在皇后宫中贴身侍女濒死开始。 那是最得皇后喜欢的贴身侍女,皇后对其重视,甚至为了能救回侍女性命,不惜惊动了整个后宫乃至帝王。 一个奴婢还请了御医。 那奴婢明明都已经没了脉搏,皇后都已经面露悲戚,在天子打算劝解皇后一番时,那婢女又苏醒过来。 婢女就是辰妃。 死而复生,离开正宫皇后一跃从奴成主,短短时日就得了帝王青睐。 并在往后的时日霸占圣宠冷落了整个后宫。 那些被冷落的妃子多数都是朝臣家里的姊妹女儿,怎能任由帝王如此荒唐。 众臣一词都称这女人是妖孽,蛊惑帝王将朝廷毁于一旦。 那时杨大人还不是尚书,但一腔耿直如现在一般无二,即便不为任何同僚的拉拢,也仍旧是为了泱朝江山稳定大胆谏言。 天子能处于龙椅高位,就不是昏庸之才,只是就在整个朝廷都弹劾辰妃时。 辰妃一个后妃,献了管理军营之策。 并且还提出了朝廷贪腐监督极为重要,要独有一臣只听天子命令,监管大小朝臣的过错之处。 而这监督一职,也是由辰妃提出,落到了领头谏言的杨大人头上。 让当时的杨怀志都处于一种是否是自己肤浅的质疑中。 他口口声声天子不该偏宠一人,而这一人却并不是众人眼中的美色惑人。 她精明,知道怎样以一己之力将自己的处境逆转,甚至懂得如何直接拉拢敌人。 杨大人并不是被她拉拢,而是这女人的言论真的是有利于稳固朝纲。 说她令君昏庸,帝王短短一年之内就有了近身铁骑。 说她掺和朝纲,却也只献策不插手。 唯独最令人不能忽略的,是帝王宠爱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为一人建造观星台,为一人深情也寡情。 一个并无错处的后妃,还频频立功,朝臣即便心有不满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而杨大人口中帝王的错处,并不是偏宠个妃子。 而是对辰妃的宠爱已经到了决绝的地步。 辰妃有孕时,整个后宫都已经被冷落许久,她也是泱天子后妃中最后一个孕育皇子的人。 当时的辰妃大概已经有了为自己子嗣夺权的心思,仗着偏宠竟然提出了建起另一股势力。 就是如今皇子身边的,暗卫。 而忠诚的奴仆需要自小培养,要挑选尚在年幼却根骨极佳的孩子,归拢到一处训练选拔。 在日复一日的残酷中磨去这些孩子本就稀少的棱角。 多年麻木的生存方式让他们没有旁的心思,心里只有一种信念。 那就是活着。 只有忠诚主子,才能正正当当的活着,即使没有能站在阳光下的身份。 萧争听着蓝慕瑾讲述暗卫最起先的由来,喉结滚动已经不自觉层层泛起酸意,所以…… 蓝慕瑾当然已经看见萧争泛红的眼圈,攥着他的手指放轻音量,即使他自己也十分的难受。 “暗卫本就见不得光,所以此事并不被公之于众,杨大人也是偶然发现,当时暗卫营已经存在,他已经做不出任何的挽回。” 第670章 所以,帝王的错处并不是偏宠一人。 而是将这人宠爱到明明知道这是做了违背良知之事,却还是听之任之,没有将帝王的公正坚持到底。 一种见不得光的培养,存活下来比宫里的太监还要难。 所以那些几岁的孩童,都是由宫中派人私下打听过,哪里有根骨极佳又年龄适宜的孩子,哪里又有很多这样的孩子。 再由不为人知的势力出面,筹谋将这些孩子抢夺过来,血缘至亲全部杀害。 这样孩子无亲无故,没有任何牵挂。 才能真正的做到忠心。 这样的真相让萧争实在无法接受,眼眶和鼻腔的酸意忍了又忍,还是顷刻像是掀浪一样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泪水滚落脸庞。 所以,暗八目睹的叶村屠杀,烧山放火。 暗十的父亲大镖师锒铛入狱,收养的孩子沦落各处,最后却被一网打尽全部抓了回去。 或许东卫,西卫,南卫,北卫。 还有四皇子身边的子午寅卯,三皇子身边的梅兰竹菊,六皇子身边的踏痕,疏影,寻微。 乃至曾经是太子府暗卫的遣月,还有太子身边的某一个。 这些如今是暗卫的每一个人,都是当初被生生杀害血缘至亲,夺走幸福安稳的那些孩子。 顷刻萧争就觉得胸口绞痛。 他要怎么与他的兄弟说,怎么将这些残忍的事实当面说出来? “……” 萧争想说些什么,可当刻的难受让他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他很怕发出的是哭声。 害怕被门外的弟兄听见,看见。 蓝慕瑾抱着萧争静静的等待他释放情绪,也静静等他自己缓和心绪,两人就像是岁月急流中唯一知道来处的浮木。 停留在湍急的水流中,被冲刷,被冰凉淹没却不能顺流而下。 半晌,蓝慕瑾低低的贴着萧争耳边说话,萧争听见他也有很浓重的鼻音。 “阿争,我也很内疚。” 即使这些事都发生在蓝慕瑾年幼的时候,他自己也完全都不知情。 可这些经过千难万难困苦折磨的人,最终却也被安排到了他的身边。 成为了忠于他的人。 是曾经殒命的暗八,暗九,暗十。 他们每个都是无辜的可怜孩子其中一个,最终却为了自己挡刀早早殒了年轻的性命,也无从得知真相。 保护了有着弑亲仇人的孩子,这让蓝慕瑾仍然觉得愧疚。 而命运就是如此狭隘,萧争如今也不知道什么才能称作公平。 当初好不容易躲过屠杀,躲过危机的暗八,暗十。 最终却还是辗转进了五皇子府,还是成了暗卫。 依然被绕进了注定的走向里。 第549章 真相 “蓝慕瑾,我不知道怎么办。” 萧争实在不知道,如今暗八已经有了最接近的猜测,他瞒是瞒不住的。 可是又让他如何面对着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口去说出这样刀割肺腑的真相,而他的弟兄得知真相后。 又会何去何从? 会崩溃会难过,任谁与血海深仇的人忠心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办法再保持理智。 “我不能告诉他们,蓝慕瑾我不能告诉他们,他们会疯掉会杀进宫里报仇。” 甚至都不能再清醒的面对自己的身份,或许还会冲动之下与蓝慕瑾割断情分。 究竟该怎么办。 萧争能进五皇子府是北离的安排,所以他与这些完完全全没有牵扯。 作为一个局外人他能想的到,这是泱天子当初或许是用情至深或许是存着私心,所犯下的无法弥补的错。 而罪孽的源头是六皇子的生母辰妃,辰妃是什么机缘离开,或许是真的死去,萧争不得而知。 但是依照能给初生的亲儿子眉心刺针的狠心来看,当初辰妃定然是想独占暗卫势力。 或许就是为了能让六皇子登上高位,而提前做出的筹谋。 辰妃死后,帝王缅怀不得忘怀,将所有的感情都付诸在了辰妃遗留的六皇子身上。 而自古以来储君立长,泱朝已有太子,并且皇后教养的极好,太子也极其上进。 太子之后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 即使三皇子自幼身子孱弱,四皇子身份不能登位,也不代表不会争上一争。 六皇子出生的晚,待他长成几个哥哥都已经有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所以天子狠心将六皇子送进晖善寺,从出生就给了佛子的荣耀身份。 既避免了过早的针锋相对,归朝也已经有了深入人心的名号。 其实皇帝并没有真的色令智昏,他是个帝王,帝王没有真正的资格谈真情。 他首先要有对江山对天下的筹谋,而后才是儿女私情。 那么多当成人选的孩子,真正脱颖而出的只有二十几个。 而天子没有将暗卫全部都留给蓝承衍。 反而是分开给了自己的每个儿子。 留给六皇子的最好,那无可厚非,至少天子并没有寡情偏颇到昏了头,他已经尽量做到了公允。 而这些公允,只还是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之上。 待萧争情绪沉淀了些许,蓝慕瑾抱着他安静了一阵,开口询问道。 “你方才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第671章 萧争苦笑了声,用极低的音量诉说的有气无力。 “六皇子身边的踏痕是暗十的哥哥,暗八昨天与我说怀疑寻微是叶村的故人。” “暗八已经猜的很接近,我还要如何去隐瞒他。” 暗八暗十都是蓝慕瑾后来才收进府的人,蓝慕瑾本以为至少暗八,暗十一都与宫里这件事无关。 到此时却没想到,居然还是牵扯到了暗八。 并且,暗八已经大致猜测到了真相。 卧房的房门紧闭,暗七几人都守在院门外没有靠近,而主子匆匆赶来,看起来似有什么重要的事。 许久都安安静静,房门也没有打开。 院外每个人都略显忐忑的等待,等主子若是有什么别的吩咐,结果待房门打开,蓝慕瑾从卧房迈出来并没有停留。 甚至也没有过多的向暗七几人交代嘱咐,离开的依旧脚步匆匆,有了种擦肩而过的既视感。 蓝慕瑾并不是不想说些什么,而是无法在刚得知真相的此时,平静的去面对他们。 即便他向来稳重不会显露多少情绪。 也生怕面对面多看一瞬,都会将眼底的情绪显露出来。 蓝慕瑾和萧争还是决定隐瞒在当下,就算瞒不了几日,那就能瞒几日是几日。 至少如今自己虽然已经被那么多的百姓敬仰,也是众多朝臣眼中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可蓝慕瑾仍旧是不能独善其身的其中一人。 若是他们冲动,若是拦不住他们报仇。 蓝慕瑾如今还没有能力在皇权当下保住每个人的安危。 以前蓝慕瑾想,活着就好,平安就好。 以前萧争想,能与蓝慕瑾相守一生就好,不要权势不要地位,潇潇洒洒去浪荡天下。 而此时又再次不得不去选择争夺,不为什么地位权势,只为能将原本的无辜和将要到来的悲剧能够转圜哪怕一点点。 蓝慕瑾离开萧府命暗十二到城南,给蓝长忆送了信。 如果一定要卷入纷争,蓝慕瑾希望蓝长忆能愿意与自己并肩。 哪怕缘由是让自己难受的为了谁。 五皇子登门萧府,比二皇子四皇子出现在萧府都要不同,因为萧争就是出自五皇子府,并且还在自立府之后频繁的来往。 消息听在六皇子的耳中极其嘲弄,加上民心所向,还有今日入宫父皇的敷衍。 都让蓝承衍更加看着扎眼。 他忍受不了萧争继续与蓝慕瑾亲近,他要将蓝慕瑾从如今的荣耀上扯下,让萧争重新认清,做他最该做的选择。 “听说,五哥为了借粮,将府邸的地契都押给了百姓。” 踏痕听着顿时皱眉,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毕竟一个皇子能完全放下身段与百姓站在一处,为了百姓借粮,为了百姓发誓。 他就已经赢在了真挚上。 百姓自然将这种不能得见的事情夸赞传颂,这也是五皇子能得到民心的根源。 先有蓝承衍为了扳倒太子渲染克扣粮食的留言在先,踏痕对他提起这句询问生出了几分忐忑。 生怕再从皇子口中听见关于掺和灾情的决定。 如果承衍一而再的去阻碍灾难度过,为了争夺而选择去给无数百姓造成恐慌。 踏痕心里就有理也理不清的茫然。 这不是他捧着护着长大的孩子吗? 这就是那个笑起来,眼神清澈到能滴出水的少年啊。 可他紧张期盼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得到了让心里难受至极的结果。 眸色阴郁的少年思虑了阵,突然就眉眼弯弯又露出了几分笑意,用清脆干净的少年声线浅淡道。 “既然五哥声名在外。” “那就让五哥做不到一言九鼎,让那些尊他为神的凡人,失望吧。” 这个无数田地颗粒无收的秋季,它是个荒凉的季节,还未等冬季的寒风吹拂到眼前。 就早已经让踏痕感到遍体生寒。 第550章 北 皇城除了废太子的决定翻起了暗潮汹涌,表面依旧显得风平浪静。 而萧争却知道,已经有太多的漩涡在脚底看不见的地方,等着人一脚陷进去。 陪在他身边的几个兄弟都各自有了心里牵挂的人,这让萧争有了几分欣慰。 好在他们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了自己能够依靠的那个人。 而同时也让萧争抑制不住的难受,因为他们每个人对自己纠缠在一起的身世毫不知情。 知道真相却不能坦然相告的感觉实在难过至极。 萧争就那么静静的,远远的躲在角落,偷偷看着他的弟兄轻松的交谈,时不时露出温和的笑脸。 心头就像是压上了千斤巨石,一刻一刻的喘不过气。 他独自想静一静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的时候,暗十再次挨在了他的身旁。 上次萧争认为是因为北卫不在,暗十像自己一样有些孤单过来做个伴。 现在北就在对面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看过来,暗十视而不见的就在萧争身边坐下了。 见萧争看着自己,暗十抿了抿嘴解释道。 “我昨天太累睡着了。” “什么都没有。” 这已经是暗十第无数次做出解释,倒是直接把满心愁绪的萧争给逗笑了。 他十哥的性子太单纯,每次都是这样不停的解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第672章 这次萧争并没有对此做出调侃,而是正正经经的与暗十谈论。 “哥,我觉得北对你很好,你若不是很讨厌他,没必要一直躲着。” “你看我八哥,要多坦诚有多坦诚,咱们都是一家人,没有谁会去笑话。” 被萧争直白的这样说,暗十当下耳根子有点红,他不是对北有多讨厌,他是有点怕的慌。 这么多年他见谁不是撒着脾气不管不顾,一言不合就打一顿。 单单就碰上这么个打都不还手,骂也给笑脸的人。 总让他觉得所有情绪都扔进了棉花堆里,还死臭不要脸。 冷不丁就拉手,冷不丁就上嘴,说话还一点都不害臊。 “……我怕他。” 萧争:……??? 他说什么?萧争瞪的那大眼都能把人给装下了。 暗十这脾气他们几个谁不知道,能动手绝对不吵吵,能吵吵绝对不好好说话。 浑身上下一百多斤的体重一百斤的胆子。 他说什么,他怕他。 “……你怕他什么?” 暗十看了眼直白看向自己的北卫,瞥开了视线不再朝那个方向,面对萧争苦大仇深的琢磨了琢磨,词不达意的形容道。 “……反正他那张脸每次凑到跟前,我就惊的心里砰砰狂跳,根本没法跟他好好说话。” 萧争:…… “尤其他总是动手动手,一碰我,我就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萧争:…… 形容了两句暗十没听见萧争应声,疑惑的看着萧争瞪眼看着自己,想笑又不想笑的那个劲头,他皱着眉头又补充了句。 “靠近了浑身发冷。” 萧争“噗!” 看暗十瞪着眼要发脾气,萧争憋了又憋,好不容易将弯起来的嘴给落了下去,现在居然看着他十哥整个人都萌哒哒的。 欸他居然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还吓得汗毛立起来,还砰砰心狂跳啊哈哈哈…… 越琢磨越想笑,萧争为了让自己保持平静,只能将视线从暗十茫然的表情的上移开。 又不能看北,要不然肯定绷不住得笑出来。 他就看暗十掰扯的手指头,欸看暗十的衣裳。 暗十今个都没换衣裳。 昨夜他穿着衣服被搂着就睡着了,清晨醒过来就被捉了奸,着急忙慌的跑出来也没敢再回卧房。 直到现在身上还残留着点别扭的草叶气息。 其实并没有味道,但是他睁眼发现被抱了一宿,自己心里总是琢磨觉得身上沾染了对方的味道。 这么大功夫里他别扭的又薅袖子又扯领子,见萧争一直盯着自己看,还以为萧争也闻着了什么味道,忐忑的要起身。 “我我去换件衣裳。” 还没站起来就被萧争拽了回来,茫然的看着萧争伸手在他脖子边上一抻,揪出个小绳子。 往外一倒腾,居然是个挂坠。 萧争抻出来当下就奇异的问了句。 “欸你也有个木牌!暗十二不是说那块木料只够做两个吗?” 暗十低着头看着萧争拽,自己比萧争都懵。 脖子上什么时候挂了个东西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什么啊这是? 待萧争攥手里翻了个面,看见上面那个“北”,真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对满眼诧异的暗十问道。 “哥,身上贴着个北,你汗毛怎么没立起来?”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暗十当场就炸了毛。 凭空在萧争眼睁睁的注视下打了个冷战,琢磨来琢磨去转头就看向了对面。 北卫还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牵着唇角笑了笑,好像在说终于让你发现了。 看来就是夜里睡着的时候挂脖子上了,要不是萧争眼尖给扯了出来,恐怕暗十得什么时候换衣裳才能发现的了。 被套了脖子都没察觉,顿时暗十就有了种无处遁形的紧张感。 当场被盯着也不敢去碰那个木牌,别扭扒拉的皱着眉头生闷气,萧争越看越觉得暗十有意思。 并且若说以前萧争对于兄弟几人的感情顺其自然,此时却有了些私心。 想让他的哥哥们都能有个真正的牵挂。 如果哪日秘密瞒不住,他们也还能互相支撑,为了心里的牵挂还能不那么一心赴死。 “哥,有个人记挂着多好,你怕他,你又怎知道他不怕你呢。” “如果一个人对你不打不骂不针对,可你依然感到小心翼翼,那可能就是在乎吧。” 只有在乎才能让人瞻前顾后,总怕自己做错做的不够好。 萧争无声叹了口气,弯了弯眼角将木牌顺着暗十的领口塞了进去。 滑进去贴着胸口有了一瞬的冰凉,却让暗十感觉灼烫灼烫。 他低头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领口,抬眼又望向对面。 那个本该朝自己身边凑,锲而不舍逗贫嘴的人,已经半晌都安安静静的,只远远的看着自己。 你又怎知,对方不是在怕你呢。 第551章 针对 宫里没有任何要上朝的消息,无数奏请立新太子的折子就像是石沉大海。 送入帝王眼前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但是皇城内外五皇子的声望依旧高涨,处处百姓都高呼着崇敬着五皇子心怀大义,五皇子府沉寂的像是一汪平静湖水。 第673章 没有在此时做出任何有利于自己威望的对策。 蓝慕瑾的心思很明显,他并不想在父皇眼中成为当下不得不处理的威胁。 而五皇子府外盯着的势力仿佛也的确比往常多了许多。 不知是宫里的,还是别府的。 或许都有。 蓝慕瑾也一直留在府中没有露面,若是自己有任何一点微小的动作,都会引起动荡。 暗十二悄然回了府到了蓝慕瑾面前,将只有手心大小的一封简信搁置到了桌上,那是蓝长忆沉默了两日给的回信。 蓝慕瑾默然将信件轻轻展开,上头只有寥寥一句话。 “你自守城中,我替你守城外。” 短短几字的回应,像是顷刻让他心中的焦躁落了地。 蓝慕瑾一直都能看清蓝长忆是个正直的人,却从没有此时清晰的认知到。 蓝长忆正直的让人愧疚。 他知道自己此时是无法出城的,若是出城,城中会趁机出乱子。 而这句话也并不只是因为蓝慕瑾不能出城,蓝长忆这是在他眼前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将城中交给自己,也就是将萧争也交给自己。 而蓝长忆自己即便不放心也甘愿离之远去。 没有任何一刻让蓝慕瑾觉得自己狭隘无比,他曾无数次惧怕蓝长忆会和自己争,会想将萧争也据为己有。 可对方却无时无刻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让蓝慕瑾安心。 蓝长忆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将谁留在身边,而让萧争真正的平安,顺遂,安乐,无忧。 才是他心中所愿。 蓝慕瑾捏着指尖那小小的一片纸张,沉默中兀自将太多心事融化于心,半晌才对暗十二吩咐道。 “远盯六皇子府。” 而为何要远盯,六皇子府三名暗卫都是能人异士,光是一双奇耳顺风能将周围一切掌握,踏痕一身神力。 而那并未过多露面的疏影。 近日蓝慕瑾即便是猜测不出具体的能力,应当也是隐匿功夫远超常人。 疏影的隐匿技艺并不是普通的轻功,与暗八调节气息和声响也不一样,他是天生一副柔骨。 就像是四处扎根的植被,可以在任何一个狭小的缝隙藏匿,并且身法极快手指纤长,轻功相较起来也由于骨量轻盈动作更迅疾。 今日一直守在萧府外的疏影被召回,连同寻微都在跟前等待六皇子的吩咐。 寻微因耳力灵敏,回皇城后就一直在外监听,反而留在六皇子身边的常常是踏痕,此次六皇子却免了他的任务。 “疏影动作快,出城一趟吧。” “可疏影话少,怕是不擅长与人交流,还是寻微也跟着。” 寻微和疏影都有些诧异,后听从皇子的命令才明白此趟行程是要作何,寻微此刻竟然只应了声并未多言。 毕竟前些时日为了扳倒太子已经想方设法传扬了过一番,而此次针对五皇子的方式,总觉得有些心里不踏实。 疏影亦是无言,只是即刻便要出城,他默默转眸看向了踏痕。 踏痕神色沉沉,仿似有着诸多心事。 疏影只当是他啊还在因为相逢了义弟心里牵挂,却不知踏痕心里已经无比纠结。 于私情,他不想与暗十对立。 于忠心,他不能有悖于六皇子。 唯一能期盼的出路,便是蓝承衍顺利争得一切,能取得萧争的信任依赖,这样两府没有成为针对,他与阿卓也不会成为敌人。 踏痕并不知道,暗十其实是忠于五皇子。 而萧争,与蓝慕瑾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分不开。 疏影和寻微当夜就离开了皇城,两人带着军队过百奔往五皇子辖地清水河。 与此同时已经被仇恨压得要透不过气的暗八踟蹰许久,对萧争提出了个请求。 “我想出府。” 萧争是不放心的,他怎么可能放心让暗八出府,万一踏出府门他直奔皇宫里去怎么办? “不行。” 暗八明白萧争的担忧,他也并不是想在此时执意去找谁报仇,以自己单薄的一份力量,也根本就报不了仇。 “我只在府外,看看有没有机会遇上他。” 萧争知道暗八说的就是寻微,若真是故人那又怎能不去相认。 萧争思虑了阵没作阻拦,只是偷偷将东卫拉到一处嘱咐。 “你看住他,别让他冲动走远,听见没?” 东卫虽然不明白萧争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看着暗八,可是跟在暗八身边他简直巴不得,连连点头应下。 然而萧争大概是太着急没预料到。 他让个最冲动的人去看着暗八别冲动……是个什么破决定。 刚出府两人就察觉了六皇子府的异动。 六皇子并不似他人眼中那样初回皇城没有任何势力,至少天子属意蓝承衍,自然早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甚至暗地里为他培养的侍卫军,比其余皇子府邸也并不相差,并且从他年幼时就将这份势力以他的名义管制。 到他真正归城这天,手下人都立即能以六皇子唯命是从。 天子这份苦心在蓝承衍意识里就是应该的,几个皇兄都有自己的势力,而他融入不了整个朝廷。 若是连份能指使的势力都没有,岂还能称作一个皇子? 第674章 这是自己该得的,并且得到的并不多。 蓝承衍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不能让萧争靠拢蓝慕瑾,只要将蓝慕瑾的声名在外想办法毁掉,让他身败名裂。 那他就不能继位储君,也会远离高位。 只要蓝慕瑾不能将顺利得到权利地位,只要自己才是能登上峰顶的人,那萧争总有一日会想通,认清自己才值得他真正在意。 蓝慕瑾不是信誓旦旦向百姓做了保证吗,发誓来年一定会将借来的粮食原路返还。 甚至还抵押了自己的一切。 那就让他,提前食言。 第552章 清水河之乱 两名暗卫带着百多人日夜兼程奔往辖地清水河。 只因一切关于五皇子心怀大义的声名都是自清水河传出,并且也并未将五皇子将府邸里抵押给了当地做隐瞒。 淳朴的百姓并没多想,五皇子来自皇城。 而皇子能真诚与他们做了交换,也是皇室给的信任和荣耀。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皇子亲自交到手中的纸契有一日也会被抢夺。 继修桥遭袭,继灾荒之后,清水河乱了。 也是那么一个万籁俱寂的夜间,像当初在清水河边上的杀戮一样,无数影子自四面八方奔袭而来,将小小的镇子围拢。 来人尽是凶神恶煞的气势,看起来训练有素,装扮也是整齐划一。 在呼天喊地的惊惶中,百姓像是被轰赶的兽群聚集到一处,深夜无数火把的映照下,人群中有人惊恐的认出这好似是皇城里的侍卫军装扮。 因为每年五皇子都会派侍卫军来修渠,帮着引流灌溉庄稼。 他们对这种军队的气势熟悉无比,而从未有一次像是今日这般,将所有百姓视作牲畜轰赶踢踩。 “是五殿下派人来了吗?” 人群中有人小声猜测着,这本就是五皇子的管辖地界,以往除了五皇子府的侍卫军,朝廷也并未派别人来过。 然而五殿下也从未有一次,如今夜这般赶在夜半三更。 即便是侍卫军夜半到达,也会在镇子外等待天亮再通知百姓。 今夜却强迫所有人从安眠中醒来,迎着深夜的寒意,面目都显出像山匪一样的恶贯满盈。 这些侍卫军如同凶神恶煞的修罗,冷面寒霜的将所有人都推搡轰赶到了一处,站立周围好像筑成了一层威压的高墙。 昏暗的视线中从中走出一人,面对满地缩成一团的百姓,沉吟了一瞬。 继而开口。 “府邸纸契在何处,拿出来。” 人群噤声了片刻,连同小儿的啼哭都压抑了下去,那么多双眼睛茫然的看着那个说话的人,果然是五殿下派人来取地契了吗? 可如果只是来取回地契,那只要到领头人家中说一声便好,为何还要将所有人都叫到此处来? 似乎是沉默惹怒了来人,那人身侧几名侍卫军抽出了腰间的利刃,刃尖指向人群惊起了一片混乱。 压抑下去的啼哭再次响彻在夜半。 寻微蒙着面目,视线中是许许多多惊惶惧怕的眼神。 他看见了小孩儿害怕的躲在大人怀里,想哭却被捂住了嘴,当下心中是有些难受的。 可他是奉主命来陷害五皇子,必然不能因为不忍心而善罢甘休。 即便心里已经因为目所能及那一双双眼而揪扯至极,也仍旧装的一副冷血态度将冷漠装到底。 “凭你们那一口粮食,还妄图想让五殿下以身家做保证,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朝廷要你们一口粮食!是你们作为臣民本该做出的贡献!” “那是给你们脸面……你们不感恩戴德,还真将殿下的地契接过去放在你们这穷乡僻壤之地!” 嘶吼出来的声量让寻微像是换了个人。 再加上整张面容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唯有一双眼睛狠毒如刀钩,吓得在场的妇孺老幼霎时都眼神瑟缩。 胆子小的都有眼泪淌出来。 那眼泪像是烫伤了寻微的冷静,他撇开视线不去看这令人心酸的场面。 心中念着只要将绝情装到底,只要不真正去残害别人的性命。 将纸契拿回便离开,再将此事渲染的人尽皆知,让五皇子受人唾骂和诟病。 这没有什么,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心计和把戏。 生在皇家又怎能不使些计谋,这都不算什么。 他片刻的走神沉默下,人群中当初与蓝慕瑾说过话的汉子出了声。 “地契是五殿下执意交于我手,称暂为保管,待明年再来取回。” 在一片凛冽的兵器碰撞中,寻微将视线转向那汉子,对他所询问的一切没有任何作答,冷声呵斥。 “地契在你手里,交出来!” 当下便有几名侍卫军提着刀欺到近前,一把将汉子薅着衣服提起来,那火光下闪着冷光的宽刀就抵在他的脖子上。 性命威胁在顷刻,面前是凶狠的斥骂。 “不识好歹的东西!将东西交出来!” 汉子被薅扯的心里慌乱无比,周围也压抑着惊吓的呼声。 众多乡亲都吓坏了,生怕那锋利的刀刃刮破他的颈项,血洒当场。 人群中有年岁大些的人小声劝。 “快给他们去拿,拿了让他们走吧……本来也是五殿下的东西……” 第675章 “我们本就没想留下……快给他们吧……” 场面确实比较清晰,这群人就是为了纸契而来,只要将东西给了他们,或许他们也不一定要赶尽杀绝。 可那汉子被薅着领子,刀刃就在脖子边上也没即刻求饶,反应了阵竟然连缩都没缩一下,将脊背挺的笔直。 “你们凭何说是五殿下派来的人!” “这副架势明明就是瞒着殿下来争抢纸契!你们是盗贼!” 这声音提的洪亮,在整个暗夜人群中都响彻的清晰,抵着他脖子的侍卫军被激怒,斥了声就将刀刃朝前推着逼迫。 “容不得你放肆!把东西拿出来!” 刃尖太过锋利,瞬间就划破了皮肤,血色晕染出了一些,吓得人群中惊惶喊叫此起彼伏。 “快给他!” “你别管是谁要快给他们吧!” “保命啊不要杀他!” 划破皮肤的刺痛惊悚感让汉子止不住的颤抖,毕竟他只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没有真正直面过死亡。 可他怕了又怕,喉间来回吞咽几次都差点再碰触到那刀刃,最后也仍旧没有妥协。 当初是五殿下亲手将地契交于他手,他永远记得那份信任的沉重,怎么可能受到威胁,就轻易将五殿下的身家全部交给旁人。 这些人,来路不明。 他不能为了保住自己性命,将殿下的托付拱手让人。 百姓能直面威胁是寻微根本没想到的,在他眼中百姓是何其弱小,刀尖抵着脖子只要朝前推那么一下,就是阴阳两隔啊。 宁愿殒命当场,都不松口一毫。 并且完完全全都不相信来的人有关五皇子。 第553章 营救 这与他们需要完成任务相悖,是丁点都没起作用。 寻微停顿了瞬,上前将横刀的侍卫军挥退,换了种方式好言相劝。 “你别管我们是不是五殿下派来的人,地契我们是一定要带走。” “地契于你们这些百姓来说,分毫用处都没有,在皇权面前你们什么都不是!即便将纸契捏在手中,五皇子府也跟你们丁点关系都扯不上。” “五殿下还是五殿下,依旧还身处五皇子府。” 这些话是清晰将平凡人地位踩踏的。 寻微一双顺风耳,听了太多的抱怨和不公,他十分懂得怎么根据身份去戳别人的痛处。 面对什么人又怎样去揣摩人心。 是啊,即便是地契在手,不论是攥在谁的手中。 百姓永远都是百姓,是挣扎在淤泥里的底层人,皇子生来就是皇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一份契约说明不了什么,一声承诺也保证不了什么。 皇子可以食言,可以当做从来没保证过。 看出汉子眼神有些难过,寻微自知有机会说动对方,便继而接着劝导。 “我等深夜而来,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晓,五殿下虽然是皇子,但处在没有契书的地界总归不能踏实。” “你将契纸归还,今日之事不要传出去,往后此地还由五殿下管辖,是好是坏你自己去斟酌。” 一番话软硬兼施,寻微知道平民百姓根本扛不住这种诱导。 身处高位的人和百姓天生就有着天壤之别,身份上的差距永远是人心无法跨越的鸿沟。 有沟壑就有猜忌,有猜忌就起了源头。 “去,只要将东西拿来,我们这便放你们回家。” 汉子视线垂落盯着地面,似是琢磨了许久,最后眼眸闪动,执意拒绝。 “你们是盗匪。” 寻微眼神变了变,看着汉子抬眼迎着自己的视线,铿锵有力又视死如归。 “想将五殿下的地契抢走,你们究竟存的什么脏心思!” “五殿下于我们有恩!绝不可能跟你等下作之人扯上干系!我的命是五殿下给的你杀了我吧!” 说着就要直接朝刀上撞,吓得寻微迅速挡下。 这种突然就要同归于尽的劲头好似引起了愤慨,让那些被赶至以一处畏畏缩缩的百姓全部都轰腾起来。 将老幼扯在身后,所有的男子都站起身要拼命。 情形瞬息万变,气势汹汹的侍卫军瞬间也乱腾起来。 连斥骂再扬起武器镇压,都无法立即将场面归于平静。 呐喊反对声划破夜空震慑出了老远,令本来以为能尽快归程的寻微霎时出现了慌乱。 那些百姓火光中恨意滔天的面容和眼神,视死如归的反抗,让他好似回到了尘封在心底的记忆里。 也是这样躁动的情景,也是那么一张张焦急中带着悲戚的脸,与记忆模模糊糊重叠。 这难过的感觉究竟是来自何处。 让他心跳疯狂击凿着胸膛,心悸到有些喘息不过来,那早就做好的杀一儆百的决定却迟迟堵在喉间根本就下不了命。 “大人!杀两人震慑一番吧!” “大人!这样下去会拖到天亮!” “附近官府恐怕会有迹可循啊大人!” 身边人说的没错,此事对殿下十分重要,不能因为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悸便一再拖沓。 寻微努力将心中难过压下,抖着声量小声做了决定。 “……杀……” 声音沙哑到他自己都快听不清,而侍卫军得了命令却顷刻将形势转变,刀锋的寒芒伴随着火光更加凛冽。 第676章 那锋利的刀刃霎时朝着人群最外层挥去,目的就是剐杀带头人。 千钧一发之际箭矢暗器声出现,马蹄声也此起彼伏传来。 先赶至的影子没有任何犹豫就冲进了人群,顷刻厮杀一片。 片刻无数马匹影子踏碎黑夜,跃然出现在了哄乱近前。 “保护百姓!” 那些处于风口浪尖即将殒命的百姓被冲进来的人挡于身后,渐渐再次形成了一道新的人墙。 与那些践踏逼迫的人完全相反。 是最安心最踏实的营救和保护。 “……是五殿下吗?” “是五殿下派人来救吗?” 厮杀中有人小声询问着猜测着,除了心怀百姓的五皇子,还有谁能在此刻如天神一般降临呢? 而厮杀之外,伫立着一匹仿若融入夜幕般乌黑油亮的骏马。 骏马之上的人肩背直挺,面色寡淡,眼神里尽是不屑一顾对当下这点把戏十分看不上。 蓝长忆发出一声冷笑。 “上不得台面。” 寻微万没想到会有援军拦阻,他本认为是五皇子洞悉了一切早做了安排。 可转身看见端坐马背上的二皇子,当刻震惊到无以复加。 二皇子竟然与五皇子是一派! 这种汹涌厮杀简直顷刻就呈现了种不死不休的趋势,蓝长忆可不在意是谁派的人来捣乱,哪怕是天子,全都杀了干净。 但寻微也并不会坐以待毙,来时他与疏影将人分成了两拨。 疏影带人守在郊外以防不测,若是成功便迅速将消息散布四处,遇到阻碍再及时增援。 蓝长忆带人来时马蹄声就已经有不小的动静,厮杀更是响彻在整个暗夜。 疏影带着余下的侍卫军赶到之时,已经有些分不清敌我。 侍卫军的装扮都十分相似,尤其他们是听命故意要冒充五皇子府。 疏影迅疾一个手势,人群四散冲入战团,在交锋中尽快靠近寻微,还没来得及询问缘故,就被裹挟着浓厚内力的一道身影袭来。 疏影迅速闪避开,定睛一看对面黑影好似是个暗卫,不知从哪棵树上踩折下来根粗树杈。 提在手中气势都猛然拔高,二话不说呼呼挂着凛冽的风声就拍了过来。 让疏影恍惚间都有了种踏痕来了的错觉。 寻微也被这汹涌袭来的势头惊的走神了一瞬,就那么黑影晃过的功夫眼前就仿佛乌云罩顶,径直压下了另一个人。 砰一声,将他撞退了几步。 在他起了反击攻势的时候掐住了他的肩膀,一双眼睛深邃的好像潭底。 “你是不是姓叶!” 突然出声的询问让寻微皱眉,攻势也悄然松懈了几分,对视着那双眼睛里的探求,听对方沉声质问。 “你是不是叶无劫!” 第554章 怎么遇见了主子 叶无劫。 是谁? 明明是敌对面,这人撞到眼前攥着他的肩膀好似非要得个准确答案,寻微当下简直都忘了该怎么反应。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听见这种没头没尾的询问就心慌,连该有的反击都下不去手。 周围厮杀不停,两人好似处在了纷争之外。 暗八死死攥着寻微的肩膀,看着对方眼里那种茫然疑惑,是真正的没听懂自己问的是什么,不像是在假装。 此时暗八说不清自己的心境,他有些慌乱又显出了些希冀。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希望自己是认错了人。 只要眼前这个人跟自己的身世无关,那就证明自己猜测的全是错的。 他就可以去寻找正确的方向,不必为了对敌皇室去赴死,也不会连累弟兄不会连累东卫。 可是对方就那么茫然的出现怔愣,好似听懂了又完全没有回应,也没有反击更没有反驳。 这究竟是什么反应。 如果自己说的寻微完全听不懂,他不是该还手将自己击败然后尽快离开吗? 这又算是什么答案。 他一定要知道准确的答案,暗八盯着面前这双眼睛,一字一顿的询问道。 “祁山里,有个叶村,功夫祖传每日晨练,世代守山人,所有人都姓叶。” “你是不是叶无劫?” 寥寥的提及让本就茫然的寻微心悸更加明显,他记忆里没有这些,但是却又感觉沉重的熟悉。 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我不……不知道……” 对方的否认给的太过迟疑,眼神里的慌乱又太不像该有的反应。 让暗八只能紧紧抓攥着无法松手,锲而不舍的追问。 “那你姓什么,又来自何处。” 可是这个问题寻微答不上来,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在成长中日夜困扰着他。 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从哪来,又怎样成为了一个暗卫。 “……我不知道。” 连疏影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记得。 疏影只是被东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带着攻势迅猛才落了片刻的下风。 片刻之后迅速缓和过来以浓厚的内力震退了东卫的攻击。 同时过于深厚的内力也波及到了四周,震的寻微两人踉跄了下暗八也松了手。 处于上风的势头并没让疏影趁势追击,而是扯拽寻微提醒。 第677章 “走!” 二皇子都亲自到了辖地,此次任务实在无法继续下去,只能先保住仅存的实力尽快回城复命。 厮杀又持续了许久,那些先前气势冲冲而来的侍卫军先后撤离,还是损失大半。 哄乱声兵器碰撞声渐渐随着追击远去,整个村镇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 蓝长忆淡漠的吩咐半数侍卫军留下做保护。 对那些被血腥场面都快吓的无法发声的百姓,也还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 他可没有蓝慕瑾那份温和耐心。 只要这些人的命在,他便算没白白奔波一场,至于半晌人群中终于有人大着胆子询问他是谁。 蓝长忆扫了眼想开口的侍卫统领,一言不发冷漠的不行。 反而是见到了突然出现的东卫和暗八,才挑了眉梢觉得稀奇。 东卫见到自己主子都快被吓死了,跟刚才抡着根大树杈子追人的劲头来了个大反转。 怂哒哒扭扭捏捏的到了跟前,偷瞄一眼主子冷漠的态度,别提都快吓跪了。 “殿下。” 然后就视死如归的等着挨踹。 主子命令是让他守着萧争保护萧争来着,他这会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突然站在了清水河地界。 拿脑瓜顶想他都料不到能在这遇上自己主子。 但是他没有半点后悔,只要暗八能找到答案,让二殿下踹死他也行。 蓝长忆瞅他那副受气包的德行是真想给他一脚来着。 奈何还当着这么多双眼睛,但还是作势微微抬了抬脚尖,果然看见东卫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然后身前就挡了个人。 “是我将他带来,二殿下先惩治属下。” 蓝长忆能出现在此地将阴谋拦堵,暗八自然能想明白是殿下承了这份人情。 何况二皇子身边暗卫四人,将东北二人都留在了萧争身边。 他在二皇子面前自称个属下也无可厚非。 是暗八执意要追着寻微踪迹寻来,东卫一切都听他的,违背了萧争的嘱咐,也违抗了主子的命令。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连累了他。 其实蓝长忆本以为两人是萧争派过来的,这么一挡罚反倒暴露了错处,他看着暗八毕恭毕敬垂首等待的样子,不轻不重的说了句。 “等你主子罚吧。” 越俎代庖的事蓝长忆不爱掺和。 这两人为何来到此处他却还是有些疑惑,转而看向东卫。 “来做何?” 东卫那是半个解释都结巴不上来,暗八倒是告诉了他是为了找寻微,可是关于身世那是属于暗八自己的秘密。 即便面对自己的主子,他可以受罚,却不能坦白。 只一瞬的功夫,暗八就主动对蓝长忆开了口。 “二殿下可否借一步听属下回禀。” 暗八即刻就打算将自己的目的想法坦白给蓝长忆。 东卫私自出城已经是抗命,再为了自己守个秘密对主子隐瞒,那让东卫还如何自处。 暗八和东卫私自出城,寻不到二人的萧争都快急疯了,先是让暗七到宫门处找了一番。 回府之后又到六皇子府周围查看,与早就盯着六皇子的暗十二相遇,从中得知六皇子府派人出了城。 “主子猜测可能是前往了清水河。” 蓝慕瑾相信以蓝长忆的聪明,定然会掌握一切,所以稳住皇城安定并未派人出城。 等暗七回去提及,萧争急的连考虑都没考虑,甚至瞒着蓝慕瑾带着几人乔装出了城。 若是蓝慕瑾知道肯定会将他扣在府里。 然后蓝慕瑾定然会自己派人出城去寻,这就违背了他们商定好的局势。 一切都功亏一篑。 可萧争担心啊,暗七他们都不知道缘由,萧争清楚暗八是追着寻微去了。 若是真的相认了还好。 万一认错了人,他们两个独自怎么挡的住那么多人? 第555章 没有真正的自在 所以只隔了一夜,萧争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 急疯了也还是在第二日天明的时候才赶到辖地,而此时二皇子府的侍卫军已经将血腥的场面清理干净。 百姓也好好的回了家,只有那个领头的连同其他几个汉子是怎么也不肯回去。 就守在外头远远看着二皇子,也不敢上前去问。 地上的狼藉虽然已经清理过,可萧争几人也明显能闻见空气中弥漫过的血腥味儿。 他心跳如擂鼓还以为自己要见到什么惨烈的场面。 结果慌里慌张见到的人是蓝长忆。 “二哥?” 一声诧异的称唤让蓝长忆绷着的脸色出现了明显变化。 连冷硬的剑眉都显得柔和了许多,但虽然意外能见到萧争,心情却没多好。 当时就甩了东卫个眼刀。 东卫耷拉着脑袋连眼神都不敢抬,谁让自己先跑了来,才引得萧争不放心也追过来。 萧争满身都挂着赶路的风尘仆仆,头发丝都吹的乱腾,尤其现在天气已经开始冷了,夜里赶路必然寒风瑟瑟。 光从他那个泛红的鼻尖,蓝长忆就能看出来他是日夜兼程都没敢停,开口想斥责却没什么力度。 “你出城做什么。” 萧争当然知道自己跑出城是有危险的,也知道蓝长忆肯定不高兴,他瞥了眼委屈巴巴的东卫紧着做了解释。 第678章 “是我让他们来的。” 东:……大可不必欲盖弥彰,小八全都招了。 果然蓝长忆在萧争眼睁睁的注视下心情更不好了,哼笑了声揶揄道。 “你还找来做什么,就该任由他去找死。” 虽然说的是气话,但萧争当刻还是呈现种瞪着眼不敢说话的劲头。 毕竟他也不知道暗八俩人有没有惹了大祸。 将清水河恢复安定,蓝长忆留了一些人在此地看守些时日,这才朝那守着的领头人开了口。 “纸契不能留在这,不然你们所有人都随时可能会死。” “取来给我。” 蓝长忆救了这些人,百姓对他有很大的信任,但仍然还是见到了萧争出现才松口气即刻去取了地契。 交还到萧争手里的时候,萧争实在愧疚难当。 “都是我疏忽没作多想,万没想到一张地契会给你们带来灾祸。” “我先将东西带走,我们的承诺仍然作数。” 并不需要萧争过多保证,光是他能在此刻出现在辖地,站在这些百姓的眼前就足以证明他的善意。 “萧大人放心,我们都信五殿下。” 即使刀架颈项,也从未怀疑过是五殿下的私心。 与来时的焦急不一样,回程时有蓝长忆陪伴,马匹缓缓奔跑在旷野,身后还尾随着一众侍卫军。 并不担忧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心里没有搁置不下的心事的话,萧争可能会有种秋风至,车马慢的逍遥感吧。 人生不就是走走停停,总有一日他和他在意的人都能成功翻越这座高山,拥有真正的自由。 “二哥,我突然也觉得江湖真好。” 萧争留恋即刻短暂的空歇,又何尝不是他身边心中最盼望的情景。 如果能一直像此时这样,能看见萧争,能不疾不徐的走在郊外。 还有什么非要求得的所愿? 只是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自由。 即便蓝长忆有自己缅怀的江湖,那也只是个心底的夙愿而已,他浅淡回应,音量温柔。 “江湖与朝堂并无不同。” 见萧争疑惑的看过来,蓝长忆浅弯了唇角,看着马蹄下飞上来的小虫也未闪躲。 “朝堂有纷争,江湖也有抢夺,即便是寻常百姓家也会为几斗米犯了愁,只要有人心的地方,根本没有真正的自在。” 萧争本以为蓝长忆对江湖与自由是有执念的,结果现在他告诉他。 到哪里都没有不同。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问出这句话萧争都想给自己一嘴巴,这叫什么话,这不纯属没话找话。 然而却莫名将蓝长忆给逗笑了,看着萧争自我怀疑的模样,沉沉反问。 “往后每日都能见到他,你会觉得没有意思吗?” 蓦然萧争就琢磨过来,是啊。 他和蓝慕瑾现在暂时的分离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以后长远的相聚。 时时都能相见,日日都能陪伴。 这已经是此生最有意思的事了,在哪,又有多大关系呢? 萧争自己边想边笑,身旁有人看着他容易满足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 如果萧争的愿望是能与蓝慕瑾安稳相伴。 那蓝长忆的的愿望就是帮萧争实现他的愿望。 会给他打算好一切,甚至事无巨细的将萧争出城与自己相遇的消息尽快送回城,不让蓝慕瑾过多担忧而冲动。 此次六皇子的计划虽然被蓝长忆成功阻拦,可也完全暴露了两人合作的事实。 但蓝长忆不怕,皇帝的偏颇他已经见识了将近二十年,又怎么会把六皇子放在眼里。 大不了,再惹怒天子一遍。 而天子既然当初能将太子使出的绊子看在眼里,自然也能得知六皇子派人去了清水河。 对于蓝承衍再次剑走偏锋,天子心中无奈至极。 如果六皇子只是按捺不住夺权,天子并不会觉得烦忧,只是使下的手段却向着太子靠拢。 宁愿牺牲民心,不管不顾,这不该是个将来要做皇位的人能做出的决定。 消息递回来的时候,天子在天玑殿内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量都显出了些沙哑。 “去,去将承衍叫来。” 老太监在外殿候着,近前只有夙夜在身边,夙夜犹豫了几秒便离去。 他能看出天子烦乱的心绪,恐怕是有重要的话跟六皇子交代,所以夙夜没有假手于人直接亲自现身在了六皇子府。 六皇子府的守卫根本捕捉不到夙夜,彼时出城的疏影寻微都刚回府复命,踏痕与夙夜也还算相熟,不做阻拦。 六皇子的情绪明显十分沉郁,看来是刚得知了二皇子阻拦了计划。 抬眸便见到了夙夜,眼神相较于平日显得冷漠非常,好似变了个人。 “父皇叫你来?” 夙夜沉默了一瞬,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殿下,陛下召您入宫。” 第556章 想知道来处 蓝承衍即刻就发出了一记笑音,叫人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明显没有往日那般带着少年的明朗。 “父皇是要罚我?” 这话夙夜无法作答,他只是帝王身边的影子,只遵命不问缘由。 皇宫的宫墙总是显得比外面的庄严,可能是在天子眼下心思显得更加无所遁形。 第679章 再迈进天玑殿的宫门,蓝承衍下意识朝着顶上的观星台看去。 那高台已经铸造了十几年,在岁月中已经经历了十年的风吹雨打。 早该褪色了。 这十几年,有人在等烟雨,有人在等归途,只有蓝承衍在万分执拗的寻找自己的来处。 他本以为这观星台就是父皇对他宠爱的证明,而到了如今,却显得不过如此。 天玑内殿中没有往常的白烟袅袅,端坐主位的帝王也比先前的随性显得正色了些,一身玄色龙袍长长铺落在绒毯之上,神色上略显疲惫。 “承衍来了。” 而那份慈爱依然无异,蓝承衍浅浅笑了笑,中规中矩的屈膝跪在了帝王脚前。 “请父皇惩罚儿臣。” “是儿臣派人到五哥辖地想将纸契抢回来,不想二哥和五哥关系亲厚,是我过于肤浅了。” 然而蓝承衍故意提及起的关于两人合谋的话,却并没有预料当中的引起注意。 相较于蓝长忆和蓝慕瑾的关系,天子更在意的是六皇子的想法。 “他二人的牵连,朕早有察觉。” 光是当初一个萧争能得二皇子亲自去救,又怎么会是巧合,身在高位的帝王也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巧合。 蓝承衍轻笑了一声,心中觉得好笑至极。 原来父皇早就知道两府已经合谋,竟然还放任这么久,还说不是要将太子之位偏心给蓝慕瑾。 父皇在哄骗他。 “那父皇惩罚儿臣吧。” “是儿臣私自派人去五哥辖地要将地契夺回来,想要让五哥失了民心,儿臣不想五哥做太子。” 恐怕在帝王眼看着子嗣成长这些年里,蓝承衍是所有皇子中最能在他面前坦言直白的一个,都没有费心去耍什么伎俩。 犯了错,将自己的错处坦然承认。 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做帝王,而天子却依旧想去相信,承衍只是十分信任依赖自己,所以才恃宠而骄。 “承衍,这样的法子太肤浅。” “如若你想要成为一个天子,就要先将百姓民生放在首位。” “江山的根系是百姓,成也民心,败也民心。” “民生此时若是乱了,那江山也会被动摇。” 这些话是天子没有对他任何一个儿子讲过,今日却唯独说给六皇子的教导,蓝承衍跪在底下低眉顺眼,没作任何反驳。 继而给帝王叩头。 “儿臣知错,儿臣不会再牵连百姓。” 六皇子的回应让天子有了些许的欣慰,承衍还是与怀颂不同的,他只是年岁太小,还能迷途知返。 而蓝承衍在天子面前保证下的每句话,也都并未是说的假话。 离开天玑殿时,少年迎着秋风微凉的吹拂,如天神之颜的面容上温和纯善,浅浅的音量略显寡淡。 “不牵连百姓。” “就该争夺在眼前。” 六皇子给的任务,寻微和疏影没有顺利完成,在皇子进宫的这一个时辰里,两人就端端正正的跪在原本的位置。 六皇子进宫时并未说话,他们便等待皇子出宫归来请罪。 若是之前以寻微那聒噪的性子,定然趁蓝承衍不在府中嘴里叨叨个不停,而此次归来却鲜有的显得十分安静。 他不出声,疏影也不说话。 正个殿内好像无人般落针可闻,静谧到诡异让人心慌。 不仅是此刻,从清水河回程的一路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真正出现了有记忆以来耳朵都听闻不进窗外事的状态。 脑子里已经乱腾的让他没办法冷静思考。 那萦绕那么多年的记忆片段像是攀附岩礁的浪潮,一层一层一下一下的拍打在脑海中。 只要一放空思绪,仿佛就看见了夜晚沉寂盯着自己的那双眼。 锲而不舍大力攥着他的肩膀质问。 “你是不是姓叶!” “你是不是叶无劫!” 只要寻微在脑子里告诉自己,我不是,那双眼睛就会浮起无限的希冀,紧接着追问。 “那你姓什么?你来自何处?” 我来自何处。 寻微忍了许久终于感觉到了崩溃,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 他活在世上所有的认知,就是自己生来就该是个暗卫。 可是人都应该有来处,不是吗? 连踏痕都能过了十几年还能再相遇故人,那个认定自己姓叶的人是谁。 如果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那寻微就不会有想要去寻觅真相的心思。 可是单单如今有个人面对面给了那么一丁点的线索。 这世上,谁又想真正的做个无根漂浮的野草,谁又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 寻微的安静本就让人觉得不同寻常,疏影已经有意无意的观察了他半晌,见他走神发愣时也并未出声。 直至此时他弯下脊背呈现出了种痛苦的神情。 疏影才开口询问道。 “你怎么了?从回城之前就心不在焉,此次是二皇子府插手,殿下不会过多怪罪。” 他们都知道蓝承衍不会因为此事怪罪,只是十几年即便与皇子朝夕相处,他们也时时刻刻都认清自己的身份。 是暗卫,是属下,没完成任务就要与主子请罚。 寻微不害怕惩罚怪罪,这些年蓝承衍也并未真的怪罪过他们。 第680章 他只是因为得到了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身世线索,就忐忑到抓心挠肝。 “疏影,你我自小都在一处,我始终觉得我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可我从来都记不得,你也从未提过。” “如果你还知道一些,能不能……能不能给我讲讲我成为暗卫之前的身世。” 寻微恍惚着眼神望向疏影,很明显的看见疏影瞬间皱了眉。 顿时觉得肯定疏影是知道些什么,只是自己没问他也没提过而已。 “你知不知道……” 疏影异常意外寻微突然提起身世,在之前他们相处的十几年里。 从来都没提起过。 第557章 归来正相迎 疏影是记得的,他记得自己与寻微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即便这十几年,他对寻微的聒噪贫嘴表现的十分嫌弃,可仍旧也将对方当做世上仅有的亲人。 时间过的太久,那些记忆已有些模糊不清,疏影也知道寻微可能是在当时就受到了惊吓,所以才遗忘了所有。 那些过去太残酷,也只有遗忘了才能做到像寻微这样心无牵挂,性子还是最活泛明朗的模样。 所以疏影一直都没提起过,那都过去了,没必要再将这些不好的东西塞进对方心里,让他跟自己一样时时想起来会心痛。 “我也不记得了。” 他即刻看见寻微期盼的眼神逐渐显现了失望,再次成了那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寻微怎么会突然想要得知身世,都十几年了他从未提过想知道,蓦然疏影就想起那交锋中突然将他们打散的暗卫。 难道是有人故意在寻微眼前提起了什么。 他想追问,身后便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是六皇子从宫里归来。 殿内便又沉寂了一瞬。 多年在晖善寺修行佛法,蓝承衍虽然是少年最欢脱的年纪,可耳濡目染已经养成了安静的习惯,脚步声向来都是微乎其微。 就像是凡尘里某一片落叶,缓缓接触到地面上的声响。 走入内殿看见地上还跪的端正的两人,似是这才想起自己情绪阴郁时大概忘了说一声。 都这么多年相处,这俩人还是像当初一般无二。 将身份看的极其清楚。 “起来吧,不嫌腿疼。” 两人起身时没有任何异样,没说话默默地退在一旁。 蓝承衍面色显得十分寡淡,从宫里回来一路上让踏痕看着都是情绪不大好的模样。 说出来的话音也显得没有往日的清澈,有了几分沉重感。 “二哥帮了五哥,这不能怪你们。” 蓝承衍提及起蓝长忆竟然帮了蓝慕瑾,阴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发出了轻快而短促的一声哼笑。 “二哥和五哥是一派啊。” 至到此时,二皇子与五皇子府的牵扯算是完全到了明面上,而这一切蓝长忆都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人和事都在身边。 赶在天色将晚时到了城门外,蓝长忆转眸看向归来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去见蓝慕瑾的萧争。 等迈进皇城里,他与萧争就要分道扬镳,一个归城南,一个归城中。 “阿争。” 萧争的视线从城门里转回来,满眼都是终于踏实的笑意,十分亲昵的回应道。 “二哥。” 一声太过寻常的二哥让蓝长忆牵起了唇角,看着萧争没有说任何挽留或保重的话,只事无巨细的嘱咐道。 “稳重些,那么多探子盯着。” 他怎么会不知道萧争恨不得奔进城门就去找蓝慕瑾,可又怕他马马虎虎被别人给惦记上。 萧争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应下,才牵着马绳朝城内走。 暗八两人已经提前进了城门,此时也只有萧争明晃晃的与二皇子到了一处,身后是乌压压的一群侍卫军。 本以为这种阵仗定然在进了城门之后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结果他的马蹄声清脆响彻迈进城门的当刻,入目就是比自己这边还要显得扎眼的场面。 城内两旁同样停留站立着数十名侍卫军。 将围观的百姓都有序的挡在了道路之外,萧争马蹄之下的道路是平稳又安静。 干净到都看不见任何一颗绊脚的石头。 蓝慕瑾就坐在正对面的黑鬃骏马之上,一身云白蟒袍映着着刚升起的灯盏,散发微微的光芒。 满眼的担忧和温柔,惊为天人。 本来蓝慕瑾居然在城门迎自己就已经让萧争够诧异了,竟然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直接过来迎自己和蓝长忆,难道不要命了吗? 更直接让他震惊在脸上的是,并不是蓝慕瑾自己来相迎。 如果说五皇子像是下凡的谪仙,那他旁侧的四皇子就仿佛是扯着天条来收债的神将。 那一副武夫凶神恶煞的气势。 要不是萧争知道那是私下对自己不错的表哥,都认为这是来拧自己脑袋来了。 “……” 这种过于扎眼的场面让萧争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声招呼,毕竟除了还被监禁的大皇子,还有始作俑者六皇子没到,剩下仨都在跟前。 还是对面瞅见萧争出现的四皇子率先扯着嗓子喊了句。 “我说萧大人!” “旱灾当下你要是有什么能稳定的法子,你倒是言语声!” 第681章 “怎么二皇兄就可信,我与五弟就不可信还是怎么的?你怎么还偷摸摸的带一个人去呢?!” 萧争:……行了这借口挺好,但是哥你别嚎了。 蓝长忆当场就憋出了声笑音,面对四皇子像兴师问罪似的质问,不咸不淡的代萧争给了回应。 “四弟五弟事务繁忙,为兄管辖在水地并未受灾严重,萧大人寻我一处很正常。” 本来四皇子他打心底里是装的嗷嗷两句,结果被蓝长忆这么一怼,倒真起了醋意,啧了声反驳。 “我不忙!” “我也没受灾严重!闲的很!” 宫门口突然就变得嘈杂了起来,始终都没说话的蓝慕瑾终于开了口,将四皇子脱口的冲动拦下来。 “四皇兄莫要置气,你近日都派人来往辖地,身边并没有闲人。” 四皇子当下就噤了声,知道这是蓝慕瑾在警醒自己,别当着大庭广众喊自己空闲,省的被别人抓到把柄参一本。 话赶话赶到这了,他便只能下了这个台阶。 “那还不是想着能,啧现在那地界闲着总觉不踏实,能挖几口井也行。” 他这思维恐怕也是诸多百姓心里所想,即便是天灾当前,只要能多收一把吃食,就算是耗费更多的人力去拯救也是愿意的。 干旱当下,那耕地荒着总归是看着难受。 萧争还真琢磨过这事,心烦睡不着的时候翻来覆去的想,正常庄稼长不好,那空地闲着也是闲着。 要是能找点不怕干旱的东西种上就好了。 哪怕有不了什么收成,也能给百姓找到事情做,落下几分安心。 还能松松地地皮。 第558章 天黑前进宫 要说什么作物在旱季的影响最小,还有可能有些收成, 在萧争的认知里无非是土豆地瓜。 可他此时身处的泱朝是个架空朝代,他根本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这两样东西。 反正他来这么久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大抵就是没有吧。 没有的话萧争觉得,中原本就是土壤肥沃之地,要是想预防来年还是干旱,那就要到气候不好的地方寻找办法。 比如……北离。 北离的气候只不过比泱朝境内要寒冷更多,也并不是飞沙走石之地,萧争看着四皇子那没心没肺的样子。 定然就是因为蓝慕瑾提及了几句,就不顾一切跟着来城门接自己。 他又怎么能在此时夺位纷争最紧迫的时候,让他表哥与北离牵扯上任何联系。 若是让天子察觉出苗头,恐怕继废太子之后,四皇子也会跟着一起遭了殃。 还有他自己就是北离扔过来的细作,到时候万一倒霉把身份也给扯出来,那真是要死一块死了。 要如何在天子眼前过明面,还不牵扯连累任何人呢。 见到了萧争,城内守候的侍卫军整齐划一的准备回程。 而即便是蓝慕瑾耍了心计将四皇子也给拉扯过来,这依旧在帝王眼里只不过是个小把戏。 循着宽阔的城门街道,四人马匹并排走着。 萧争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想着这会儿宫门应该快落钥了,也不知天子是不是早就得知了消息。 没有什么能瞒的过天子的眼睛,就像当初三皇子那般深沉的心计,与番国合谋一气不也早早就被洞悉了个完全…… ……!! 萧争蓦地勒停了马匹,迫使身边人也伴随着他一起停伫,蓝慕瑾本来就对萧争出城这趟极其不放心。 心中千言万语都还没找的到机会说,见到萧争的异样更加担忧。 “怎么了?” 蓝长忆也定定的看着萧争,再走一段到前面路口他就要岔路而行,定然也是想在分开之前想知道萧争还有什么不妥。 只见萧争琢磨了几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对几个皇子疑惑的注视,开口说道。 “我要进宫。” 天马上就要黑了,宫门也快关了,萧争突然此时一定要进宫。 但是此时如果非要进宫的话,宫门落了锁就不会再打开。 所以萧争会被关在宫内一夜,直到第二日宫门开启才能出宫。 四皇子顿时皱了皱眉,说话态度都忘了避着人,就跟教训自家孩子那样吼道。 “你想一出是一出!说出城就跑出城,说进宫又,你你非赶这个时辰?” “你就不能先回去睡一觉,明个天亮了再去!” 被吼了两句萧争是半点脾气都没有,没办法他现在就是个四品的萧侍郎,哪能当街跟个皇子还嘴。 他看了看周围倒是寥寥不多的行人,扯了扯缰绳压低声音解释的还算清楚。 “我得尽早跟陛下说清楚,不然恐怕耽误了再出乱子。” 这下四皇子倒是听明白了,萧争是想到办法将此次擅自出城的事跟天子解释。 并且怕夜长梦多,怕万一耽误一夜一天的到时候惩罚都到了跟前。 “那,那我跟你一块进宫。” 本来萧争成了朝臣之后,四皇子就时刻担心他的身份被揭露,这还要进宫,还极有可能被扣在宫里待一夜。 叫他怎么可能放心,不行他就得跟着。 萧争是能理解他表哥的一份苦心,但是真要让蓝望离跟着……那还不如他自己呢。 第682章 “哪能劳烦殿下跟着,还是下官自己回禀陛下更显诚心。” 当下萧争就看到蓝慕瑾欲言又止,好似是想说同样的话。 他倒是想跟蓝慕瑾在一块,可这样不就反而坐实了今日城门迎接的私心。 萧争有些踌躇。 心里想让蓝慕瑾跟着,理智又觉得不该,他都显得有点噘嘴犯愁,最后迟疑着看向了没开口的蓝长忆。 “……我有改善民生的法子上禀陛下,是不是该自己去?” 在萧争的心里,蓝长忆的聪明不仅不次于蓝慕瑾,并且他多年独善其身,决议够果断,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可萧争并不能清楚,蓝长忆所有的顾忌都是关于萧争。 他不放心他独自入宫,他也能看出他写在眼里的期待和思念,并且永远都会不做多想,直接去完全相信他。 “既是有了改善旱灾的法子,五弟还欠着辖地百姓的粮食,想是对此最为重视。” “能有缓解的方式再好不过。” 果然话音落下,蓝长忆就看见萧争眼睛瞪大了些,漆黑的眸色里闪烁的亮晶晶的欣喜。 “二殿下说的是!” 能有蓝慕瑾与萧争同去,四皇子没说什么。 反正他也知道蓝慕瑾自始至终也还是真心护着萧争的,不然今日也不能非要到城门处来迎人。 堪堪赶在宫门关闭之前,五皇子与工部侍郎萧争进入了宫墙之内。 萧争并不喜欢皇宫,不论是在外头朝里望,还是从宫里朝外看。 那庄严又肃穆的个宫墙就像是将人圈禁在内的牢笼。 并不是高耸入云,却有种进来了就怎么爬都爬不出去的恐慌。 两人并未作耽误,踩在宫内青石路上的每一步,都清清楚楚的在帝王的注视之下,连多余的交谈都没有,直奔天玑殿。 若是萧争自己进宫他是真有些犯愁,万一将话说完从天玑殿内出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上哪猫着。 现在有蓝慕瑾陪伴就踏实了太多,最起码五皇子即便是出宫立府了,也还是有寝宫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很想去蓝慕瑾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看看。 每个人都想去追溯爱人成长过的痕迹,即便那成长是不美好的,是心酸的,也都看一看。 天玑殿的宫门大敞着,萧争隔着宫墙远远就看到了那伫立在高处的观星台。 那标志性的建筑太引人注目,尤其让他想起了造成六皇子如今偏执性格的辰妃。 就这样一个够聪明,够有心计,也懂筹谋的女人,若是活到现在成为一代传奇也极有可能。 可惜,她实在太过于狠心。 第559章 让他交点伙食费 萧争注视观星台的的眼睛完全瞒不过帝王,在二人迈进天玑殿之前,天子已经浅叹了句。 “旧人已矣,触景生情。” 再到萧争行礼在当前,已经是隔了多日没见。 近日因为关于立太子的奏折接连不断,帝王也并不想上朝面对那些早立国本的废话。 而众臣呼声最深的皇子此时也行礼在面前。 五皇子向来是个恭顺规矩的,无论是何时何地,都始终保持着那种父子与君臣之间微妙的距离。 “起吧。” 浅淡将两人免礼,虽知晓萧争出了城,赶在天黑之前进宫也还是在天子意料之外。 “萧卿是有要事要提?” 萧争早在进宫的一路上就想好了说辞,此时掰扯起来那谎扯的是脸不红心不跳,还愣有道理。 “禀陛下,微臣前两日念着旱季作物难留,实在是寝食不安。” “眼下的灾荒是暂时度过,可万一来年也并不是雨季,恐怕百姓还要遭殃。” “所以微臣实在是待不住,就出城赶去了辖地。” 说到正点上他起码得将自己跑到五皇子辖地的行径给圆过去,也得将蓝长忆给好好的摘出去别受牵连。 掰扯啊掰扯。 瞎话是张嘴就来。 “臣去看了看辖地啊,那土地施药后的情况,想着要是还算有效,就得在下一茬庄稼能种下之前,先种点别的东西以防万一。” “嗯……我怕被起了乱子的灾民给拦住,所以就劳烦了二殿下同往。” 提及真正的民生问题,直接便能引起帝王的重视。 无论萧争与蓝长忆之间有什么交易牵连,也无论将来会不会为六皇子所用,天子都不得不承认萧争性子活络也够良善,绝对是个合适的伴身忠臣。 “哦?庄稼之前还能种什么?”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与老五提前商议过?” 萧争哽了下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就听蓝慕瑾恭顺的给了回应,连个犹豫都没有。 “禀父皇,儿臣至此时也不知萧大人想法。” 萧争心说老皇帝你真行啊。 处处挖坑试探人,我要嘴一秃噜不过脑子说商量过,那不就是进了你得圈套了。 见蓝慕瑾否认了他也直接故作不在意的岔开。 “微臣也不知道能种什么。” 此话一出连蓝慕瑾都皱了皱眉,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两人一路上都没提前交谈。 而他看萧争信誓旦旦的模样,就认为是早有最有底气的对策。 没想到都已经跪在天玑殿,萧争一张嘴来句“我也不知道”。 第683章 明显天子也是有些诧异的,忍不住被萧争莫名其妙还理直气壮的德行给逗的笑出了声。 “你不知道?” “难不成你今日进宫就是为了告诉朕,应当种些别的东西,但是你还没想到。” 萧争说“我是不知道啊。” 面对帝王深沉如墨的眼神威压,他话锋一转又接口道。 “我不知道,有人知道啊。” 天玑内殿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整个殿内唯一在说话的就是萧争那双天不怕地不怕东看西看的大眼。 叫天子看着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并且对萧争笑了一声,说了与十几年前同样的话。 “把话说完,朕听着呢。” 果然萧争露出了个痞里痞气的笑容,反问了句。 “陛下,那番国大王子,您给他关哪了?” 就在这一瞬间,蓝慕瑾顿时就懂了萧争的全部想法。 要说从三皇子大丧同时番国王子被扣留宫内也有不少的时日。 听说番国递过三次信件,第三次的时候正是蝗灾正乱的时候,在边关已经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 但是泱朝的边防严固程度在三州内外十几年都无人能及,何况能继位番王的大王子丹诺还被关在皇宫内。 只要泱皇挥挥手将丹诺的性命了结。 那番王身边只有一个二王子,还是个痴儿,让堂堂番王舍弃亲儿,从旁系过继一人,怎可能甘心。 近来旱灾烦忧,都还没顾及到这人,阿争这是想…… 仿佛是证实蓝慕瑾的猜想,萧争就把那锅嗖——的一抛,直接扔到了番国那边,毫无负担理所当然。 “那丹诺王子都在宫里白吃白住多久了,咱们自己国库都分出一半去救济百姓,闹灾呢啊谁有功夫养个闲人费粮食。” “陛下你真是好脾气,都不让番王给他儿子送点口粮。” 叨逼叨的吐槽完了萧争察觉到了天子面上的笑意,才正经了几分一板一眼的解释。 “微臣是个胸无点墨之人,不过听说番国地界偏北,气候极其不好只能种植两季,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能从那贫瘠之地种出来。” “要不……让番国送点过来,算是给大王子做客交的伙食费。” 天子看着萧争但笑不语,萧争嘟嘟囔囔。 “咱也不嫌他东西不好……心意到了就行。” 说起来这是个趁人之危的方式,但萧争可是觉得万一有点啥番薯土豆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到时候难关过去了,番国老老实实。 兴许老皇帝一高兴就给丹诺放回去呢。 嗯,皆大欢喜。 萧争本以为当下解决了这么个大事,天子一高兴会将他跟蓝长忆一起回城的事给揭过去。 没准还会赏点什么金子银子或者赏点好吃的也行啊。 再让门外那个哈着腰乐的老太监给自己带个好地方歇着,这一夜不就温馨愉快的度过了吗? 万没想到。 老皇帝高兴是高兴,一开口居然先把蓝慕瑾轰走。 “老五许久没在宫内过夜,也该回寝宫看看了,萧卿暂留,朕还有话要说。” 萧争:……? 说说说,说什么说,你怎么那么多话呢! 他也就敢在心里叨逼叨,面上还是装作恭顺的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瞥了眼蓝慕瑾,蓝慕瑾闭了闭眼。 “那父皇与萧大人商议,儿臣便先退下暂等。” 那意思我先在天玑宫外等你。 萧争一想,嗯也行。 说话也不能说半宿吧,老皇帝这么大岁数了他也不能熬夜不是? 等待会儿说完了就会放自己走,欸我再跟着蓝慕瑾一块去他那寝宫瞅瞅。 第560章 帝王的私心 蓝慕瑾恭顺退出天玑殿,萧争则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等着老皇帝训话。 剩他自己站在那儿,显得有点可怜不待见的。 天子看了他一瞬,萧争本以为接下来自己就要听一堆关于朝堂的长篇大论。 亦或者,是帝王想示意自己向六皇子靠拢的提点。 他都做好了一本正经装作听不懂的准备,结果老皇帝扶着榻上的桌案起了身,就在萧争眼睁睁的注视下从他眼前走了过去。 诧异中又听见天子平淡的声量。 “跟朕走。” 虽然不知道皇帝要带他去哪,萧争也只能规矩的跟在三步之外,盯着帝王落在地面上铺散的龙袍衣摆不言不语。 走出内殿穿过那香炉的氤氲袅袅,到了经过外殿到了殿门处,顿时感觉到了外头泛着凉意的风流拂面而来。 天气真的是越来越冷,本该收获的季节,几乎颗粒无收。 所以这个深秋比往常仿佛显得更加萧瑟。 蓦然脚尖都已经落上了石阶,萧争才发现自己追随着帝王竟是迈上通往高处的阶梯。 就是那个,他来了两次也忍不住注视了两次的观星台。 原先在萧争的心里觉得,这观星台是天子对辰妃的念想,所以定然不会让别人轻易靠近。 不曾想今日却是一言不发的将自己往上引领。 随着一步一步的朝上走,萧争感觉刮在脸颊上的秋风都凛冽了些。 带着明显低下去的气温,让他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冬季的寒意。 第684章 天子身在高位,大概就是这种心境吧。 古人诚不欺我,高处不胜寒。 真正处于高处的时候,观星台的模样在萧争的认知中产生了变化。 在低矮之处的视线总是那么简单的一座。 就像是百姓仰望着永远进不去的宫墙,都想象着那就是个金碧辉煌的大院子,看不到其中的无奈和人心的复杂。 而当萧争仰头看顶上的五角形,近在咫尺也才发觉,原来它是那么宏伟。 “近看有何感想。” 恰而天子也问出了这样一句话,萧争诧然之余半张着嘴给了句由心而发的夸赞。 “好看。” 的确好看,就是那么直白不做任何修饰的夸赞,才真正是能触动人心的共鸣。 天子竟是牵起了淡淡的笑意,扬起宽袖朝着远处一指。 “远看有何感想。” 顺着帝王的指尖回眸望过去,萧争顷刻有了种震撼心灵的感触。 身在高处仿佛能清晰的看见天边的夜幕被拉下,整个天边都陷入了无垠的黑暗中。 天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穹顶倒扣,上面点缀着闪闪烁烁还没明亮起来的繁星。 而大地,却早已经先天空一步点燃了万家灯火,远远近近像是无数正在腾升的萤火。 一层一层,一处一处,慢慢的在夜色中明亮。 给沉寂的土地带来了仿如生命般的颜色。 那颜色,承载了泱朝江山安定中的无数安稳,是百姓家中晚饭的炊烟,是宫墙内所有苟活的下人休憩的眠钟。 倏地就是那么安静,那么壮阔的景色,让萧争顷刻有了种泪涌而出的感动。 “还是好看。” 如果说萧争之前对一国帝王有那么一些钦佩,那也是低处姿态对皇权下意识的仰望。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从心里真诚的有了份崇拜。 不论他于几个皇子是否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他于天下臣民来说,的确是个成功的帝王。 坐在龙椅之上要攥在手中的不只有权力地位,还有这入目所及的,还有那些远离皇城藏在角落的,所有臣民。 皇帝不只有一个孩子。 天下臣民都是他的孩子。 所以萧争当刻突然理解了,天子那么冷心冷情想要挑选出一个最合适继位人的心思。 只不过,还是被左右了私情。 “陛下,这观星台顶,好看是好看,可是它不该建成五角的形状。” 迎着天子若有所思的注视,萧争也意有所指的说道。 “视线太狭隘了,太多好看的星辰都看不见。” 而天子并没有反驳萧争,作为能在高处俯视一切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弊端和失去,而这份私心也是他成为帝王的几十年中。 仅有的那么一点私心。 “你来这。” 此时皇帝的声量异常和蔼,甚至好似与六皇子说话时那般,像寻常百姓家的一个父亲,招手让萧争到近前。 萧争走过去站在了天子身旁,还被轻轻扯拽的更近了些。 甚至都能闻见龙袍上沾染的那袅袅熏烟气,正茫然的时候,天子的宽袖缓缓抬起。 指尖直指夜空之上,萧争顺着方向望过去,正看见了标志性的北斗。 他小时候认识的第一个星星,就是北斗七星。 那是斗转星移,即使变化了些许位置都不会看不见的星星,伴随着皎月一起,千秋万载。 “那就是,天玑。” 天子指着那明亮的星辰说,那就是天玑。 萧争望着那颗星星恍神了片刻,又抬头看向了阁顶形状,发现恰是此处就是五角星的缺口处。 就顺着这个缺口的空隙,恰好能准确看见那颗天玑星。 原来这天玑殿的观星台顶,它的视野的确不够广阔,却独独是为了看见那颗星辰的专注,才将别处的明亮遮挡在外。 天玑啊,观星台,建成它的图纸就是专情。 同时也是寡情。 “陛下,这满天的星星都好看,您为何独赏天玑。” 这是萧争第一次站在帝王身侧,转头衬着莹莹的烛火,映出的侧脸弧度让萧争都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蓝长忆。 只不过更沉淀,更深邃。 “曾有人跟朕说,天玑星代表了财富,还有地位。” “也是无可替代的,是她最喜欢的一颗星。” “她坦然,像你一样,并不拘泥于这种仰望的幻想,也与朕承认了喜欢天玑并不是因为它明亮好看。” “而就是因为,它代表着财富地位,她喜欢的是财富地位。” 萧争自然知道天子说的是辰妃,不过也还是被这番话诧然的眼睛都睁大了些。 觉得天上那颗星星极其闪花了他的眼。 “所以陛下你就给了她权力地位?” 第561章 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 因为她说喜欢权力地位,所以你就不惜一切去满足她? 然而还是没有让萧争太过失望,天子的眼神看着天际有些恍神,淡然的摇头。 “朕以为,只要朕将她喜欢的权力财富攥在手中,去统一天下给她看,就是她想要的。” 在萧争乃至百官眼里都英姿勃发的帝王,仿佛瞬间苍老了一些。 他已经站在了这世间最高的位置,却依然要抬起头才能仰望那颗遥远的星辰。 第685章 “朕以为,她的期待里也有朕。” 然而她还是走了,只留给了朕一个仿似天神降世的孩子,让朕看见他既欣慰至极,又剜心彻骨。 你走了,朕就将你留下的,再转交给承衍。 再将你放在心里喜爱的荣华富贵,权势位置,都留给承衍。 十四年了,天子仰望着那颗十年如一日闪烁着光华的天玑。 不知她究竟去了何处,是否也从未想过要回头看上一眼。 十四年了,他在龙椅上孤寂等待了十四年,才终于等来了个萧争。 默然中帝王沉沉叹气,转过视线看着同样仰望着夜空的萧争,萧争的双眼里就倒映着那繁星的灵动与光华。 “你是否也喜爱财富,向往权势。” “这些,承衍都能有。” 萧争回神,皱着眉心感觉高处实在是寒冷,有种让他摇摇欲坠的空灵恐惧。 他不知道一个从异世穿越而来的人究竟是怎样留下这么大的影响。 让六皇子思着念着,执拗的认为自己才是与他同样的人。 也让世上最通透的帝王犯了一次又一次的糊涂。 糊涂到也将自己牵扯到了那虚无缥缈的念想中,认为自己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代替了那个人来守护蓝承衍。 今日的进宫让萧争头脑清晰了太多,同时也感觉自己实在是渺小。 走下观星的高台,循着石阶将自己的视线落进地平线。 他就像是一颗星星的倒影,义无反顾的坠落进了平凡的万家灯火其中那一点点。 天子并没有执意将萧争留在天玑殿,也没有给他另寻住处。 而是过于宽容的在将天玑的秘密告知之后,任由他自己去选择去琢磨该选的方向。 萧争走出天玑殿昏暗的灯盏范围,脚步趋显出了一些沉重,觉得前方全是看不清晰的黑暗。 好在,他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 那身影是刻画在他心里的,即便藏躲在黑暗里也同样看的清,光是轮廓出现就能给他莫大的安全感。 “蓝慕瑾。” 到了近前萧争才发出轻轻的哑哑的声量。 就像是在与对方说悄悄话,然后迎着黑暗中那深邃又担忧的视线,什么都没再说。 肩并肩,随着走去了一个他想看的地方。 可能安静的氛围才能让萧争从这高耸的宫墙内对蓝慕瑾感同身受。 一点点的在夜色中摸索探寻他小时候曾经走过的小路,摸过的围栏。 还有踮着脚尖发过呆的荷花池。 到了五皇子曾经居住过的寝宫,觉得视线都更暗了些。 其实已经有宫人前来打扫过,是蓝慕瑾特意嘱咐不要在里外点太多的灯盏。 将那氛围照耀的好像他儿时那样,模模糊糊。 走进昏暗的院落里,萧争立在中央挪着脚步缓缓的转了个圈,一点点的将整个围墙之内想看清楚。 就是在这座院子,就是这四方墙的围拢之内。 最后他的眼神落在了身边人清秀的面容上。 这墙内有个可可爱爱的小皇子,白净的脸上从懵懂到成熟,在稚嫩的年纪有了不该有的沉稳。 萧争看着他,不说话。 那小皇子孤单撑过了一年又一年,才长成了面前这个顶天立地的模样,成为了护他周全的蓝慕瑾。 “你以前住哪间屋子?” 其实萧争都不用问,偌大一个院落皇子定然是住正面那间。 这可是他第一次来蓝慕瑾的记忆里做客,他想问问主人家。 是不是欢迎自己迈进他的过去看一看。 当蓝慕瑾悄悄用手指勾了萧争的手,他迈步间就已经从一个客人变成了主人,虽然生怕周围有人监视迅速缩回了手。 也还是笑出了浅浅的梨涡故意调侃道。 “五殿下还是给下官寻个旁殿待着,要不显得多放肆。” 放肆这两个字仿佛瞬间就勾出来了什么场景,萧争说完被盯的自己都红了脸。 假若现在不是在宫里,他可要当场撒泼打滚耍赖到底了。 说是到原来的寝宫过夜,其实两人根本都没有睡意,就双双坐在寝殿外的石阶上,肩并肩也不嫌寒风萧瑟。 萧争说。 “你爹看似是让我自己抉择,选你,还是选六皇子。” 蓝慕瑾问。 “那你选谁。” 萧争骂。 “你是习惯了踏实安静是吧。” 而两人的交谈也仅仅止于此,再多的话都不能落在这黑暗的宫墙里。 萧争知道说不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有无数双耳朵等着听他的答案。 观星台上依旧伫立着伟岸的身影。 萧争离去后帝王又独自观望了许久,看着那逐渐偏移的星辰轨迹,默然思虑着萧争最后说的话。 “财富地位臣喜欢,世上人人都喜欢,只是独占属实太枯燥了。” 多少人奋力去追求那些虚无的繁荣的东西,都是为了捧给自己爱慕的那个人。 夜深了,温度更加冰冷。 在暗处陪伴了许久的夙夜无声出现在了身后,迟疑一瞬小心翼翼的为天子披了件衣衫。 而后依然安静无声的伴随在旁侧,没有说出任何劝慰天冷保重龙体的冠冕之言。 他是帝王身边陪伴了十几年的影子,他比别人都更知道帝王心里更需要的是什么。 第686章 而他愿意处在黑暗里,平静的心在听见天子与萧争的谈话时,起了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涟漪。 那一刻,天子看起来是世上最温和的父亲。 夙夜愿意等,如果哪日天子也愿意像告知萧争那样,柔和的将想说的一切诉说。 那他一定会是最忠实的聆听者。 而他恍神间,面前的背影已经转过了身。 以让他的慌张的眼神注视着他,无奈开口像是在询问。 “承衍不会让朕失望。” 第562章 各自心事 萧侍郎与五皇子当夜留宿宫中,消息可大可小。 众多朝臣的议论在天子给番国递下书信之后都平静下去,唯有六皇子的情绪像是乍然府翻滚的海浪,无论如何也无法沉淀下去。 “父皇明明说无意传位给五哥。” “那为何,萧大人进宫,五哥也进宫。” “他们与父皇说了什么,父皇又答应了他们什么?” 六皇子茫然的眼神望向了踏痕,让已经心潮翻涌的踏痕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便见皇子短暂的弯了下唇角,呈现出纯澈的神情。 “父皇一定更器重五哥,对吗?” “五哥从小就陪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倍受偏爱,有和太子同样大的府邸,也有跟太子一般丰厚的辖地。” “而我就只能远离皇宫,在庙里独自过活到如今!” 他从茫然疑惑的姿态开始变成了执着难过的模样,让踏痕都已经看见了他红了眼眶,浮起了激动的湿润。 “他早就分清了到底对谁更在乎,为什么还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他开始嘶吼。 “你们都骗我!你们全都在骗我!”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骗我。 在我耳边念叨,我母妃是天上下凡的仙人,她走了是因为不能在这里留的太久。 告诉我她曾经喜爱我,如今思念我,让我觉得她总会有一日来看我。 你们都说,母妃爱我,父皇也珍视我。 所以才将我自幼送到最没有危险的寺庙里,让我好好的成长。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 她不会来看我的,父皇最珍视的也不是我,他太绝情了!父皇太绝情了! 连萧争,萧争也更喜欢五哥。 想起萧争,六皇子浑身都开始发抖。 萧争也要骗我,他分明与我才是同一种人,为什么要跟五哥亲近如此? 为什么? 蓝承衍浑身颤抖眼眶通红,惊的踏痕扳着他的肩膀唤他。 “殿下!殿下!” 恍似从崩溃中回神的蓝承衍摆脱了踏痕的双手,泪珠从眼眶连续滚落,顺着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滴在身上。 “什么殿下,顶个没用的名头做个最叫人看不上眼的六皇子有什么用!” “踏痕,踏痕,他们都骗我。” “母妃根本不是仙人对不对,你也骗我。” 踏痕望着面前少年茫然无助绷离的情绪,心里也跟着抽疼不止。 这是他从襁褓抱在怀里看大的孩子啊,他好好的教着,护着,生怕他会孤独出了心病。 可,好听的哄劝越积攒越多,那个小孩儿长成了大人,他终是会有自己的不甘。 “殿下,没有骗你,陛下只是觉得您年岁还小,此次五殿下与萧大人进宫是提及抗灾良策。” 蓝承衍瞪着满含泪痕的眼睛逐渐安静下来,唇色被情绪牵扯的有些浅淡。 嘴角下撇的弧度难看的弯了下。 “五哥又立功了。” “父皇会传位给他。” “萧大人也会永远跟着五哥。” 方才还痛哭的少年通红的眸色闪烁了一瞬,望着踏痕轻轻开口。 “不可以。” 那比往日还沉寂几分的执拗,让踏痕心慌到都忘了呼吸,。 此刻他突然很想见见阿卓,很想知道这么多年离开亲人,迷失方向从岁月中滚爬过来的弟弟。 是不是也会有别人看不见的执拗性格。 暗十此时就藏在个无人的房间内,手里攥着一块打磨光滑的木牌,木牌连着一根红线挂在他的脖子上。 鲜艳的就像是一根牵引情人的红丝,给暗卫服沉郁的墨色增添了鲜亮的光彩。 他用拇指指尖轻轻刮动上面雕刻的痕迹,顺着北的笔画加深了那一竖。 门板砰砰传出敲动的声响,暗十吓得哆嗦了下,下意识就把木牌塞进了衣服里。 “小十?” 是熟悉的称呼,暗十差点张口就怼回去。 可那发声的却不是意料当中的那个人,东卫站在门外又敲了一下,想着要不然是睡着了? 近来暗十情绪不好总是显得蔫蔫的,他想着要不就再敲一下没回应就待会儿再来。 结果刚抬手敲过去,门开了,手指头敲了个空。 暗十就规规整整的站在门内看着他,连头发丝都没有半点凌乱,一言不发。 “你在屋里干啥呢没个动静?” “去吃饭吧。” 确实又到了吃饭的点,每日这个时候暗十都会紧张起来。 因为他无论躲在哪,北卫总会冷不丁出现在他跟前,或是撞开房门眨眼的功夫就窜过来抱个满怀。 暗十越过东卫朝外面看了一眼,院里安安静静。 第687章 “你在找他啊?” 东卫随着暗十朝后转身,回过头笑嘻嘻的解释道。 “北卫说你还在生气估计不想看见他,所以让我来叫你。” 暗十哦了声,蔫哒哒的显得整个人都有气无力。 对东卫能来叫自己也没什么抵触的情绪,只是习惯了说话不客气。 “又吃饭,早晨才吃了多会儿又吃。” “成天什么事儿都不干,吃了睡吃了睁眼混天黑,好像成了个废人。” “你吃吧我不想吃。” 除了前两日跟着萧争追暗八出了趟城,回到府里就又成了整天无所事事的德行。 尤其暗十心里有心事,闲下来脑子反而觉得很累。 他把东卫轰走重新把门关上,整个人好像从得知母亲早早离世之后就没了任何方向,只想在个寂静的角落待着。 转身还没走回去,关上的门板“吱”的一声开了,暗十回头就被砰一下子撞了个趔趄。 圈进了个熟悉的怀抱。 北眼角那颗嫣红的桃花痣就在他的眼前,一双仿佛流淌潺潺情意的瞳孔定定瞧着他。 “又不吃饭。” “又不听话。” “又耍脾气。” 暗十空荡的心里刚柔软了一瞬间,脸颊上“吧唧”一口,又听见了不大正经的下一句。 “又在想我。” 无声提了口气,暗十什么都没说,伸手就在对方紧贴过来的身上使劲拧了一把。 眼见着北好似已经十分习惯了这种痛感,只微微抖了下眉梢,还是笑意莹莹。 “又多个红印子。” 随着脸颊覆上了对方手心的温热,就以那么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捧着他的脸,他攥着他的手腕子往下薅,北卫也没再动手动脚。 “没事情做也要好好吃饭,要不然你怎么知道一直都没事情做。” “万一待会儿突然要出府,你空着肚子撵的上谁。” 第563章 各为其主 看吧,他都听见了。 暗十就知道,就算人没站在眼前,也还是会藏在某个离他最近的角落。 听的见他说的任何一句话,看得见他出现的所有情绪。 或许也就是这样逐渐让人习惯的偏爱,才能让他永远都明目张胆的耍脾气,也不害怕身后没有人跟着。 “我知……” 暗十的话才回应了一半,暗七就出现在了屋门口。 望着两人贴在一起的姿势也没心思过多避嫌,语气间有了点沉重。 “阿争说让我们全都回府。” 当下也来不及尴尬,三人来至中院,所有人都到的齐齐整整。 萧争仿似这两日也没有休息好,平日那双灵透的眼睛都明显透露着疲惫。 看人都到齐了才沙哑着嗓音开口。 “我让暗七和十一回城北看了一圈,总觉得蓝慕瑾身边不能没人。” “你们今日趁天黑后,全都回去守着他。” 暗七其实心里也早就安定不下,本来殿下身边五个暗卫,四个都在萧争身边。 即便暗十二心思再灵透,那一双眼盯不了四方。 尤其那日殿下来萧府一趟,只跟萧争关上门不知说了什么,离开之前连半句言语都没交代。 与往常完全不同。 这让暗七总是止不住的心慌,就像是突然被抛弃了的心情。 没有殿下在当下看也看不清的情形之下指明任务,他们就好像找不到了原本的方向。 “全部回去殿下也会将我们都轰回来,不如先分开。” 暗八在旁边深思许久,他知道暗七的意思是他们六个人最好先回去一半,至少留下两人在萧府。 东卫是二殿下派过来保护萧争,暗八沉吟一瞬接了话。 “你们都回,我与东卫留下。” 之所以这样说也并不是因为暗八想私心想跟东在一处,而是这几人中只有他对自己的身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想留在城中。 他还想找机会在见见寻微。 当时在清水河辖地,暗八虽然没有得到对方准确的回应,但是当刻寻微那茫然又诧异的眼神,和根本就敌对不起来,不还手的反应。 已经让他几乎能确定,寻微和叶村的屠杀脱不了干系。 只是或许是多年暗卫生活冷心冷情让他已经铭记于心,不能背主。 亦或者,他什么都不记得。 暗卫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主子就是他们唯一的牵绊。 主子的吩咐就是唯一的方向,为主生死就是活着唯一的意义。 即便知晓六皇子做出的决定有着巨大的风险,暗卫能做的反应也只有服从。 从他们见到襁褓中的蓝承衍开始,不论那个眉心点着朱红的婴儿多么纯善,多么像个画里走下来的娃娃,从始至终他们都清楚。 总有一日他都会回到皇城,成为夺位纷争中的一人。 所以皇子之间的自相残杀,只是早晚。 夜幕降临,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意。 朦胧的月光下天空并非纯黑色,反而透着股子污浊的深灰,而那常常挂在天际为凡人引路的星星没有亮起。 被如墨的云雾涂抹遮的几乎完全,也将人心迷失在其中。 看不见的地方仿佛滋生了什么,不时随着萧瑟的秋风发出飒飒声响。 第688章 自四面八方围拢至城北那在黑夜中陷入静谧的府邸。 身形轻盈的暗卫仿若飘零落叶,脚步轻踏没留下多少痕迹。 寻微的眼眸在暗色中显出了诡异的沉寂,过于安静的状态让疏影实在有些担忧。 “你没事?” 寻微从恍惚中回神看向疏影,对上那双像往日那般沉静的眸子,心绪仿似也踏实了几分。 “没事。” 随后寻微望向了那深邃的府墙方向,盯着萤火般的灯盏看了一瞬便闭上了眼睛。 眼睫垂落将一切目之所及摒弃在外。 面容显出了比平日聒噪相反的平静,一双极其显眼的耳朵仿佛迎风而动,随着微微刮过的风流几不可察的摇曳着。 隔着高耸的府墙,仿若穿过了密集的砖缝,将一切都尽收心底。 “下人聚集在前院东面,西面好像有小孩笑声,中院动静不大。” 接着聆听了片刻,疏影盯着寻微静立不动的轮廓,又听他再次开口仿佛已经从府邸之内走了一回。 “府外侍卫军大约一炷香会绕过一次,府内巡逻脚步声多聚集在中院偏北。” “五皇子寝院在北中,太远,暂时听不见动静。” 只不过多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寻微的鬓角都明显见了汗。 他若是想努力去察觉太远的地方,那他耳朵里就会纷杂闯进太多的声响。 犹如身处在轰乱拥挤的街头,乱的耳膜生疼。 “好,我知道了。” 能从动静中猜测出五皇子大概身处的位置,寻微的任务已经暂时结束。 疏影应了一声便打个手势让人分布四处。 就是为了将府外围那些巡逻的侍卫军注意力给引开。 轻微的动静在四面八方各处传来,之后果然有脚步和兵器碰撞声显得凌乱了些打断。 寻微朝疏影点点头,疏影瞬时顺着恰巧刮过来的一阵凉风踱了出去。 仿佛是树梢枝头残留的最后几片落叶,身影飘飘忽忽让人看不清,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府墙之外。 身影随着刮过的风流在墙角腾空而起,没有浓厚的内力波动。 就悄无声息动静微小的飘起了一段,那影子在半空中伸出了几根奇长的手指。 指腹上生长着明显的厚茧,径直的插进了砖墙缝隙中。 没有泄露半分功夫内力,就以轻盈的身法迅速攀爬到了高墙之上,回眸与墙外的寻微对视了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脚步轻盈似点水,在整个深秋的夜半都没有发出让人能察觉出的任何异样。 平静到像是平日里角落经过的夜猫,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须臾之间的功夫就从夜色中擦掠而过。 直奔皇子寝院。 寻微察觉的完全没错,五皇子府内的侍卫军多数就聚集在皇子寝院之外,意料之中的以保证皇子安危为主。 若是全部守在寝院之内,恐怕今日疏影靠近不了分毫。 好在好似是五皇子不习惯有人在前,已经特意吩咐过离远些。 那些侍卫军都只在中院以北靠近主院的方位守着。 而主院内,的确没有旁人。 第564章 五皇子府之乱 疏影仿若昏暗月色中投射下的树影。 踏着枝头零星几片树叶的飒飒声站在了主院之内。 而从攀墙到此刻,他都没有用出半分的内力。 这世上有什么高手能徒手攀上重重高墙,又有什么人能不耗费分毫的内功躲过层层看守,不能及时被人察觉。 整个皇城,大概除了天子留给六皇子的暗卫,再无人能够做到。 只是疏影自认为他站在皇子寝殿外,呼吸也跟风流一样能不被人发现,其实隔着紧闭的门窗,蓝慕瑾的视线的已经仿佛透过了隔档。 在将身边暗卫都派去给萧争之后,蓝慕瑾已经开始习惯了和衣而眠。 夜半此时站在殿门处,依旧像白日那样规整妥帖。 寝殿门被轻缓的拉开,从门缝里透出了殿内暖黄的光线。 那份昏黄照耀下五皇子卓立的身姿轮廓现于眼前。 疏影眉头微皱,身后也响起了道好听的男音。 “不请自来,放肆。” 乍然转身,他先前好似融入夜幕的身影原来早已经暴露人前。 暗十二就站在主院门口处,恰好是挡住了来人可能会选择逃离的去路。 就那么望了一眼的瞬间,疏影感觉一股浓厚内力迅速袭来。 转眸间五皇子深沉的眼眸已经到了近前,裹挟着冷情的掌风攻的他措手不及。 如果是常人大抵是不能轻易躲过。 但疏影不是常人,就在蓝慕瑾的注视之下,这个黑衣暗卫肢体异常柔软。 迅疾而诡异的骨骼轻响传出,他伫立的身影弯曲以莫名诡异的弧度躲开。 又在顷刻间恢复了原状,看起来竟是半步未挪。 “缩骨。” 暗十二犹疑一瞬还是没动,依旧打算将院门守的森严。 势必不给此人夺路而逃的机会。 而那仿若个影子的人,一言不发沉淀的让人不容小觑,骨节间柔韧晃动先后躲开了几次攻击,到最后都没打算还击。 而是瞅准机会以极快的身形速度打算翻墙而过。 蓝慕瑾紧随其后,暗十二顺势拦堵。 第689章 没想到此人心思通透,动作间只不过是声东击西。 只晃了下身影就与来时的方向背道而驰,眨眼的功夫就摆脱了拦堵。 顺利纵身一跃,蹭着院门窜进了枝杈丛生的绿植中。 枝杈飒飒发出擦碰响动,如今已经是深秋,即便是常青树也显得没有再郁郁葱葱,疏影只不过夺路走了个捷径。 并没有想用几个植被就隐藏身影的意图。 身后的暗卫紧追不舍,也只有他过于出挑的轻功和比常人柔软的身形,才能多次险之又险的躲过攻击。 皇子府内的侍卫军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深入府门引出皇子并不似他想象当中的那样简单,如果不能迅速逃脱。 那他今日恐怕真要被扣下。 他即刻将寻微查探的五皇子府情形在思绪中过了一遍,刹那之间便想出了对策。 不管不顾暗十二想要劫路拦堵的方向。 转而倾斜奔向了西面方向,都没让人反应过来的功夫雄厚内力轰腾而起,将路途中快要拦到近前的侍卫军影子掀开几道。 打开了缺口,眨眼无影无踪。 当刻暗十二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内院外院都已经被侍卫军围的水泄不通,想从府中逃出去可谓是十分艰难,但这人奔去的分明是西院方向。 他难道提前知晓了西院的情形! 显然蓝慕瑾也即刻就想到,见暗十二在追赶和留下保护在他身边踌躇不绝,沉声吩咐。 “去保护卿欢。” 暗十二轻功在几人中最出挑,奋起直追仿佛像是腾空而起的飞燕,从众多军队和兵器碰撞声中穿过,率先冲向了西院方向。 卿欢的存在是拯救十二的心尖血,也是萧争离府之后经常担忧当心不下的人。 洞悉疏影想要挟持孩童得以脱身的目的,蓝慕瑾不会让卿欢有任何闪失。 迅速命令侍卫军把住四处防卫,蓝慕瑾便带着余下侍卫紧随其后赶往西院。 寻微说了,前院西面好像是有过孩童发出笑声,疏影紧急关头不做他想,只能在此赌上一回。 五皇子均还未立妃,甚至为了不在夺位纷争中拖下负累,连个侍妾都没有。 皇子府里既然有孩童的笑声,那若不是与皇子有关系,定然也是关系匪浅之人的孩子,才能有这份福气被养在府中。 即便并不是关系匪浅,只是五皇子宽宏准许某个下人养在府中的孩子。 但也正因为蓝慕瑾宽宏,心系百姓心怀大义,疏影便认定无论是谁的孩子他都不会狠心舍弃。 念及此处疏影也不由得有些难过。 抛却立场不说,五皇子的确深入民心,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领头人。 可他也只能揪扯那么丁点的功夫,自己的使命是追随六殿下。 六殿下说杀谁,那就去做。 殿下说了,哪怕杀不了,那就刺伤致残,只要再没有了继位机会,留下性命也可。 疏影径直奔向了西面,在蓄势冲进西院之前,浑身的肌肉悚然一惊。 被乍然出现的危机感刺激到如芒刺背。 脚步缓下,他的衣摆被内力震的波荡飘摆,对面一道身影腾飞而下,如俯冲飞燕般拦挡在疏影眼前。 发丝波动涟漪般飞散,轻缓摆动的裙衫也像是顺着清流飘散。 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 面对突然袭来的黑衣人,遣月平日里温柔似水的眼眸中寒色乍现,尽显身为一个暗卫的凛冽冰冷。 一言不发,修长的指节紧攥于掌心,周身的气势轰腾而起。 让即便是皇城内难寻对手的疏影都生出了紧张之感。 他实在是没想到,皇子府内不仅养着个孩子,还专门有内力深厚的暗卫守在此处。 不过片刻的迟疑,没有过多的空隙让疏影再去思考。 只能同时迸发出内力对敌,对面女子功夫再深厚在他面前也不算对手,只不过会拖沓出不少功夫。 将大好的脱身机会失去。 只需要速战速决将拦挡在前的人解决,将这看起来十分重要的孩子抓攥在手里。 那今日兴许还能脱身。 更甚者这孩子竟然在皇子府如此受重视。 或许能将五皇子成功引出府。 第565章 使命 疏影的内力明显更加深厚。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让让遣月生出了不死不休感,眼角都泛起了微红。 尤其对方揣着近战快速解决的心思,身量仿似比她这个女子都要轻盈,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近前当面。 以难以捉摸的姿态展开了攻势,所出的招式都刁钻至极。 那犹如灵蛇摆尾的手腕快的让人眼花,几次都差点被指节扼住咽喉。 若不是她在太子府也在长进中吃了太多苦,没有深厚的内力早就抵挡不住。 即便这样还是须臾的功夫就被对方钳制住手腕。 强劲的力道让她感觉顷刻腕骨就要碎裂,遣月只能紧紧攥住对方的胳膊。 对方柔韧中的力量却如铁钳般难以撼动。 她单手发力,五指关节紧抓,属于女子尖利的指甲深深扎进了对方的手臂皮肤。 血迹缓缓渗出,而对面人的眼睛沉寂的像是深潭,根本没有任何痛楚的波动。 直接捏住了她的咽喉。 第690章 遣月莹白的脸色瞬间发胀,突如其来不留生机的大力片刻就能将她的颈骨攥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攀着枝干从高处落下。 蓄势而来的厚重攻势直击疏影头顶。 紧紧扼住咽喉的力道顷刻一松,疏影闪避开暗十二冲向命门的攻击,掠至几步之外。 “还行吗?” 遣月耳中传出阵阵耳鸣,但暗十二的声音迅速将他的神智唤醒,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回应,慌张以身拦挡在西院外。 暗十二紧追其后,两人默契的处在了疏影一前一后的位置。 将来去两条路都尽数挡住。 当刻也清晰传来了侍卫军将四周围拢起来的动静。 疏影再次身影虚晃,趁着两人都更在意西院内的安危调转目标,直接冲向了府墙方向。 他的行迹已经完全暴露,没必要再隐藏内力。 霎时随着身影迅疾而至,强烈的内力推举感将赶过来的侍卫军都撞开了数步。 双脚些微离地人群出现了哄乱,而那个冲散人群的暗卫轻盈无比,犹如展翅的飞鸟一般灵巧。 冲过所有拦挡腾起浓厚的内力飞身而起。 半途不等他喘息过来,被一道凛冽相当雄厚的内力截停。 拍在身上将飞身而上的势头拦住,紧接着一股雄厚的内力劲风轰然而来。 身体腾空为了稳住疏影指尖再次扎进墙体之内,只能单手去抵挡对面人冲向自己命门的攻击。 要害是得以挡开,手臂却当刻就被钳制住。 疏影本就被遣月掐伤的手臂被裹挟着内力的指节收紧,顷刻传来了骨骼将要碎裂之感。 猛然被下拽,疏影几乎当刻就要被拽回墙角,蓝慕瑾如果当时将他击杀并不是不可能,但他只想活捉此人。 看看他六弟是否有更多的心计,难不成只派暗卫来要自己命。 但蓝慕瑾过于用对常人的掌握看待了疏影,分明已经无法脱身的人盯着他的眼神晦暗了一刻,首次开口传出低沉的声量。 “别以为你能护的住萧争。” 蓝慕瑾沉寂的眼眸霎时出现了慌乱,他能料到六皇子可能会冲向自己,却单单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萧争。 萧争就是他的软肋,即便五个暗卫四个都在萧争身边,甚至还有二皇子府的东卫北卫。 但凡只要对方出一句威胁,他还是觉得忐忑至极。 就那么一慌神的功夫,眼前人身上就发出了奇异的骨骼响动。 与方才刁钻应对发出的动静不同,或许是离得太近,也或许就是真的不同。 那碦咔的响动都让人觉得有些刺耳,反应过来手里的钳制就像是瞬间失去了作用,那被掐的都泛了白的手臂柔韧无比。 仿佛窄下去了一些,以刁钻迅的角度迅速摆脱了控制。 之后整个人像是生了根,在蓝慕瑾耳畔萦绕着骨骼响动中,他震惊的看着那奇长的手指犹如削铁如泥的利器,准确而急速的扎根于墙体之中。 对方整个人都仿似没有多少重量,在他追截中不断地随风飘摆出去。 转瞬之间的功夫就翻过了府墙。 府墙之外传来兵器声响,还有轰乱倒下的动静。 蓝慕瑾什么都考虑不了,满脑子都是那人口出的狂言,即便是对方扔出的缓兵之计。 他宁愿紧追过去,也不想将萧争的安危侥幸一分一毫。 蓝慕瑾不想再去追寻什么刺客还是目的,他现在就想马上赶去萧府,现在就要见到萧争平安无事。 然而冲进凛冽风流之后,充斥在周围的是立即出现的砍杀声。 提前有多少人在暗处蓄势待发,现在出手就有多利落。 府外的侍卫军顷刻都混进了迎接攻击中,蓝慕瑾没来得及看清形势。 眼前晃过一道人影好似离弦之箭,招招直击要害,出拳迅速,疾如闪电。 不死不休的拳风打出道道残影,在夜半的秋风中发出呼呼声响。 掀起阵阵凛冽的风流,看来是早已埋伏许久,令人心胆俱寒。 迎面而来的攻势悉数不减,已经在暗夜中蛰伏许久的踏痕像是挥拳砸碎了风声,不给对方任何一口喘息的机会。 不能杀死,就要致残。 这是六皇子亲口交代的吩咐,踏痕也想将所有的不定性都凿定在今日,他只是一个暗卫,他只是六皇子的暗卫。 他没有什么立场去记挂万民于水火,没有那么多的选择给他去考虑。 要么誓死完成今日的任务,让五皇子往后完全没有了争夺皇位的机会,让萧争自此以后都只能归顺于六殿下。 那么他与阿卓就不会再成为对立面。 所有的揪扯都在今日到此为止。 紧随而来的暗十二本想挡在主子面前,却被等在旁侧的寻微截停了攻势,五皇子府外瞬时乱的分不清敌我。 当空被云雾遮挡的月光才显现出来一些,方才消失在夜幕中的疏影就随着那微微光亮闪现到了近前。 在一阵剧烈的骨骼响动中好似夜中猛兽袭来,蓝慕瑾要应对踏痕狠命攻击过来的神力,同时面临两名高手也感到有些心焦。 六皇子身边的暗卫是天子筛选出来最强大的存在。 让他们从小照看蓝承衍,也用陪伴养成了更加亲厚的关系。 别说让他们来杀皇子,哪怕是去闯宫刺帝王。 第691章 照杀不误。 第566章 命定的立场 正当这时,从暗处先后掠出了数道身影,轻盈中带着迅疾之势。 嗖嗖嗖几道暗器开路。 先后赶至近前闯入厮杀中,踏痕转眸一望,来人均是黑衫鬼面装扮,让他霎时心头一紧。 是萧争让人来的。 而他恍神间就有一张鬼面掠至跟前,那面目上雕刻的锋利獠牙似是真正从面目而生,缝隙中还残留着鲜红。 冰冷的面具遮挡了来人整张面容,唯有一双恨意滔天的眼睛如钩如刀。 太过冰冷的眼神竟然没能让踏痕当刻认出。 这就是他在心里揣摩了许久,也多次正当面的萧大人。 萧争满心记挂着蓝慕瑾的安危,本是打算让几个暗卫兄弟今日趁夜色回到城北,替他守在蓝慕瑾的身边,。 但是经过几个时辰的纠结。 再加上谁回谁留讨论不下,萧争生怕自己将人派回来,又原原本本的被蓝慕瑾生气轰回去。 干脆就趁着夜色换回了暗卫装扮,所有人都回五皇子府,他要当面跟蓝慕瑾商量。 没想到就在今夜府外已经出现了意外,当萧争看见蓝慕瑾身边只有十二,只能独自对敌的当刻,心里太多的愧疚顷刻翻滚。 将他淹没,让他喘不过气。 究竟是为什么! 蓝慕瑾他究竟是有了什么错处! 生在皇宫是个皇子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在那孤独的宫墙内独自成长他又犯了什么滔天罪责,啊蓝慕瑾他从没想过要抢夺谁的位置! 他自始至终也从来没有对不起谁! 作为皇子他对的住百姓!作为儿女他对的起父亲!作为臣子他对的起天子! 作为兄弟,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去伤害谁。 他甚至可以理解偏执病态的三皇子。 他甚至可以轻易答应保住蓝望离一命。 他会在立场不明的时候夸赞蓝长忆是个正直的人。 他甚至没有去戳破太子的任何心计。 为什么所有人都奔着他来都想要取他性命? 到底是凭什么? 萧争的善心在此刻全部都化作了心酸,我们已经宽宏大量了太多,要的只不过是平安的活着。 你们都想来杀他。 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踏痕从他的眼中看见了目眦欲裂的血红,还有难以忍受的痛意。 顷刻间都化作了汹涌的内力波涛。 以翻海之势裹挟着致命的情绪而来,与他的力道碰撞交汇到一处。 竟然与他超出常人的神力旗鼓相当。 踏痕已经看清了萧争身边的每个暗卫大致身手。 他诧异怎么会有一个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对手,虚无的内力撞击竟然出现了震动耳膜的动静。 把两人乃至周围人都波及的脚下震荡,萧争踉跄两步撞在了蓝慕瑾胸口。 蓝慕瑾眼里的慌张是明显的。 他将疏影迅速震退开去,继而被冲到当前的暗七拦截住,才慌乱的能抓的住萧争。 让踏痕就那么看着堂堂五皇子竟然揽着这黑衣暗卫的肩膀,用臂膀当做围墙般将人保护在内。 “阿争。” 阿争。 踏痕的诧异也是明显的。 霎时他本就忐忑的心情仿似瞬间跌落到谷底,再看向那双眼睛时,抛却那阴沉冰冷,才认出面前人是谁。 萧争原本就是五皇子的暗卫,只不过得主子青睐在天子面前得了器重。 从无名无姓的身份一跃成为了萧大人。 而如今,在此时,他只不过又做回了蓝慕瑾的暗卫。 好像他无论到了什么身份什么位置,也永远都是不加考虑能挡在蓝慕瑾面前的暗卫。 在无尽的难受中踏痕目光落向四周,看着那些穿梭厮杀在夜色中的鬼面黑影,那些,也全都永远是蓝慕瑾的暗卫。 所以。 当刻的茫然让他在袭过来的内力风流中下意识反击,被对方堪堪抵挡下一招之后,那张鬼面在寒风中被对方扯去。 所以他的阿卓也是五皇子府的暗卫。 暗十通红着眼眶,好不容易才从崩溃的情绪中缓出了连贯的话,痛彻心扉的朝踏痕问道。 “哥哥,如果我们立场不同。” “你也会杀了我吗?” 今夜支撑着踏痕冷心冷血的目标顷刻崩塌,他想奔往的那个方向那个人,就站在他的眼前。 造化弄人,也早已经成为了他的对立面。 他还是到了无法抉择的境地。 看着眼前痛心万分的弟弟,他要如何去自处,如果去对得起死去的义父义母,又拿什么去和承衍交代。 同时,缠住十二的寻微再次与当初质问他的人面对面。 暗八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睛即刻就能让他感到心慌,仿佛那其中装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此次暗八没有之前那样急迫的情绪,好像又恢复了遇见东卫之前那波澜不惊的安静气息。 他望着寻微再次没有主动攻击的犹疑。 平静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浅淡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打杀中。 “你是不是不记得。” 暗八说对了,寻微更加不知何去何从,两次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仿佛能猜出他的一切。 明明自己才长着一双能聆听的耳朵。 第692章 可却分明感到自己整个人在对方面前都像是无所遁形。 眼睛里都写着太多的疑惑,茫然,求知。 “祁山,有个隐于世外的叶村,世代守山从不离开,住处藏匿在山林深处,房屋全是木头建造的,为了防潮是离地而立。” “儿时淘气,会在房子底下的空隙掏土,将小小的空隙挖成能钻个小孩儿进去。” “爹娘发现了,就薅去房门前打一顿。” 寻微茫然的眼神上眉梢越发皱起,周围是汹涌的打斗声,而他与对面这个人就像是处在了当下的矛盾之外。 两人之间静悄悄,对方还哄劝般给他讲平凡又安稳的故事。 “整个村镇临山又临水。” “离着住处不远有一条活水河,一年四季无论多冷河都不会结冰,河边长满了酸枣枝。” “等到天热的时候,一群小孩儿就泡在河里整天,逮鱼摘枣。” “我们都摘过。” 几句仿佛听起来并不那么重要的话,让寻微竟然好像当刻就回忆起了那种酸味。 酸的他鼻腔发疼,酸的他眼眶发胀。 酸的好像,真的想起了什么。 第567章 他们的来处 乱腾的情绪忽的被旁侧的呼喊拉回。 “寻微!” 寻微循着声音方向望过去,看见了缠斗其中的疏影。 那才是他自小到大都陪伴成长的伙伴,他们从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在一处了。 他和疏影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可是疏影也说他不记得了,此时寻微满心都是踌躇和茫然,他听见疏影朝他呵止。 “你在听他说什么蛊惑人心的话?别忘了你是谁!” 可是疏影隔着影影绰绰,他没有寻微那么灵敏于常人的耳朵,没办法隔着这段距离听见暗八方才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暗八就是在告诉他,他从何而来,他是谁。 今日的争斗本不应该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只是蓝慕瑾担忧着萧争被引出府,恰好萧争也放心不下来到了当前。 所以如今的局面已经太过于明面。 天子会知晓六皇子针对五皇子,六皇子自今日起也会知道萧争与蓝慕瑾有着根本扯不断地联系。 蓝承衍这些命苦又忠心的暗卫,会将今日所得知的一切,全部都坦白告知。 蓝慕瑾怕萧争陷入危险之中,他现在不能把萧争留在身边,堂而皇之与天子的心意背道而驰。 慌乱中他思绪理不清,究竟要如何才能将今日的局面哪怕有那么一点改善。 难道一定要杀了这些人。 可是他如同梦境般视线一晃而过。 看的见暗十的泪意翻涌,也看的见暗八的对峙当场。 蓝慕瑾已经在无意间蒙受了太多过错,他没有那份绝情,再将牵连的所有人赶尽杀绝。 而造成如今,最亲近的人对立残杀的场面,都是因为那埋藏了十几年提也不能提的秘密。 因何提不起来,因为那是滔天的过错,提起来连他都要罪该万死。 可是不提,又要瞒到哪日,带进棺椁永不见天日。 让那些自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可怜人,这一世都寻不到自己的来处和出路。 “阿争。” 蓝慕瑾将萧争拉进怀里紧紧箍住,将萧争为了他而冲离出来的愤怒都裹在了颤抖的怀抱中。 而他通红的眼眶,就好像只要再说一个字即将泪洒当场。 那情形远远看去,仿佛那个永远沉稳坦荡,筹谋精明的五皇子他终于撑不下去了。 只能依靠着身边人才能继续伫立。 将一切的针对和厮杀排除在外,蓝慕瑾在萧争的耳畔说。 “我累了,阿争。” 这一切争的究竟是个什么高下。 就是为了那看似高不可攀的权利,就将别人的性命踩在脚下,任由这些毫不知情的人去残杀。 “告诉他们。” “全都告诉他们。” 让他们糊涂活这半生,就在此时自己看清去抉择吧。 萧争肩上真的压上了沉沉的重量,这是蓝慕瑾第一次在他面前显出了软弱。 他作为一个毫不知情却被迫受益的皇室中人,真的很累。 在脸颊边蹭上的泪水温热转瞬就变的冰凉,被萧瑟的秋风一吹,冰的皮肤生疼。 就顺应着这丝泪水,萧争反而坚强的像是一座镇山石雕。 面向那些混乱的对垒,朝着几步外的暗十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平静。 “哥,我有事瞒你。” 暗十慢慢回过视线,踏痕的目光也随之落在萧争那张鬼面之上。 萧争整个神情都被遮挡在内,只有一双眼睛奋力掩埋着自己的情绪。 “其实你爹,你娘,都是被人害死的。” 这种话当着暗十的面说出口,萧争面对暗十瞪大的眼眸顷刻就要崩溃。 但他都已经开了这个口,早晚都要公之于众的真相还是在此刻说的完全。 不只是暗十,踏痕的神色几乎是即刻就阴沉下去,他不信萧争要在此刻编出个什么胡言乱语! 可是他脱口要吼出去的话就如鲠在喉,踏痕看见了五皇子突如其来的泪意。 为什么? 为什么他堂堂一个皇子,要在此时有这种情绪? 第693章 “因为要将有习武天赋的孩子带回去,培养成暗卫,所以他们的父母家人都不能还存活在世上。” 萧争不敢再看暗十的眼睛,转而盯着踏痕紧皱的眉目,狠心说道。 “不光爹娘,包括大镖师问斩后,镖局里那些带着孩子离开的其余人,也全部都没能成功安稳另寻他处。” “都是因为,当初六皇子的母亲辰妃提及,只有举目无亲的孩子,才能做到真正的忠心。” “所以这些人全部都会死。” 暗十满眼的茫然,感觉心口好像被紧紧攥住,喘息不得痛的难以承受,旁侧踏痕的嘶吼在他耳边震的心头恍惚。 “你胡说——!” “你休要胡言乱语!” 他像是突然被包围在其中的困兽,小心翼翼躲避着捕兽夹,却毫无意外的一脚迈进了牢笼里。 只能发出崩溃的低吼,后又显得颓然又无力。 万念俱灰。 只有踏痕自己知道,萧争说的话真的不像是假话。 他从始至终都没敢告诉暗十,义母是被人杀害的。 他不知道是谁,那像是一群盗匪,冲进本就孤儿寡母的家中抢夺所有能养活他们的东西。 那是他义母熬了一个又一个夜半,才攒出的仅有的一点吃食和钱财。 盗匪抢了东西,并且直接杀害了阻拦的义母,在踏痕疯了一样要鱼死网破的时候,来了一群锦衣华服的官兵。 看起来是刚好路过,与当地衙门的衙役有太大的区别。 将盗匪倾数捆绑带走,并且主动提出要收留这些孩子。 还安抚踏痕,会帮着他将娘亲安葬。 踏痕其实不想走,他想守着这个院子。 他怕阿卓哪日会找回来,耗了又一日,他都已经带着仅剩的三两个同伴将坟墓挖好。 十来岁的孩子费尽千辛万苦将尸身安葬,返回家中却发现,那个经历了太多风霜雨打的小院子被官府查封了。 官府说,罪人的地方是赃物。 最后踏痕无处可去,还是松口跟着那群官兵走了。 那些官兵,就是宫里的御林军。 他们将几个孩子带到了宫里,不知经过了什么筛选,踏痕因为天生力气极大,竟然被带到了天子面前。 他的同伴全都不知所踪,而同样站在天子面前的还有另外几个孩子。 一个就是天生耳力过人的寻微,一个是攀岩挂树极其利落的疏影。 还有一个,是忍耐力极佳,受伤连吭都不吭一声的夙夜。 第568章 真相大白 踏痕永远都记得。 当时的帝王就只比面前的五皇子成熟那么一点点,是很年轻的模样。 天子在他们几个孩子面前走过,依次询问道。 “多大年岁?” 在每个人规矩回答后,笑意都温和的像是给了他们另一个家,虽然高高在上的天子声量很平淡,但是他说。 “跟着去学些本事,以后你们都是皇家人。” 他们这么多年受了再多的苦楚,再累再难过,都为了那么浅淡的一句话坚持到底。 从跟在襁褓中的六皇子身边也真正做到了好像捆绑了自己的血脉。 将蓝承衍当做弟弟,去守护去爱护,去陪伴去教养。 到头来萧争那么寥寥两句解释,最初支撑着的这些记忆就化作了尖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捅进他的心窝里。 踏痕的嘶吼声造成了拼杀片刻的沉寂。 连踌躇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寻微都跟着望了过去。 他从没看见过踏痕有太多的情绪,如今却好像打开了闸门倾泻彻底。 “啊——你骗我——” 可是他自己分明也顷刻就将所有的立场全部推翻,用已经松散的思维怎么去堆砌也堆砌不起来,化成了一盘散沙。 他红了眼眶红了鼻尖,张了张口再说不出来话,萧争说了什么。 萧争说是辰妃提及了培养暗卫。 是那他整日哄骗着蓝承衍是仙人的那个人。 踏痕感觉自己突然什么都听不清了,最后看着暗十,唤了声。 “阿卓。” 然后像迷失了方向,卸去一身的气力缓缓矮身瘫坐在地,看着甩开冲突赶过来的疏影,被疏影扯着肩膀揽进了臂弯里。 可是踏痕不想起身,他又望向萧争。 “……那疏影呢,疏影。” 疏影皱着眉疑惑万分,萧争并未隐瞒。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清楚,我只知道寻微可能与暗八相识,是祁山叶村的儿时玩伴。” “祁山当初,被屠村了。” 疏影的目光霎时也停留在萧争的方向。 暗夜有着无尽的灰暗,只有太过寥寥的星火能让他看得清萧争的脸颊轮廓。 听见“屠村”二字,他深藏的记忆就像是泄洪般急涌,耳听着周围对立的刀兵碰撞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闪烁着凛冽寒光的利刃舞动,有惊惶的奔逃影子,有响彻在夜半的痛心呐喊。 他熟悉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洪水冲散的蚁群,那么多人都在撕心裂肺呼唤着自己的父母孩子。 影影绰绰闯进来的人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比面前趋于平静的那张恶鬼面具还要震慑人心。 他们杀了所有人。 第694章 独独抢走了村里所有的孩子。 疏影就是当初被带走的其中一个,他所有的情绪几乎都在那个夜晚嘶嚎的肝肠寸断,就此与倒在血泊中的家人天人永隔。 而那些神秘人半途就遇上了另一拨人,那是皇城铁骑创立之后,分出来安定四方的其中一支。 他们从贼人手中将孩子大半都抢了回来,然后带着这些孩子回到了厮杀的村落。 疏影记得那个场景。 那是黑夜即将褪下的时辰,整个祁山山脚燃起了熊熊大火。 高卷的火舌吞噬了所有能见到的东西,有他住过的房子,还有他亲人的尸体。 那温度燎烧了一切希望,烫的浑身都疼。 他们这些一夜沦为孤儿的小孩儿又被带走了。 也是当时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寻微受了惊吓,自此像是被吓出了病。 当时他还不是现在性子活泛的寻微,每天夜里都会嘶喊着从睡梦中吓醒。 醒了也根本不认识人,只会疯狂的打砸周围的一切。 抓伤同伴,疯了一样。 后来他们被带进宫生活了一段时日,或许是见的打杀太久,每个孩子都要经历许许多多的伤痕,被逼疯了的人比比皆是。 寻微在其中并不显得特别。 因为有一双听力灵敏的耳朵,所以在残杀中总能提前洞悉别人的目的。 寻微听风声,疏影随风去。 两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分开过,寻微忘记了以前的记忆,后来又进了寺庙日日听诵经,反而比之前开朗了太多。 如果可以,疏影能一辈子都不将真相告诉他。 可这些为什么萧争全都知道。 疏影的眼神从那张恶鬼面移开,转眸去寻觅寻微的方向。 所以方才寻微那种茫然无措的表现,那种慌张的神情,都是因为有人告诉了他真相。 五皇子府外出现乱腾,本应不消多久就会被天子察觉,天亮前宫里一定会有铁骑军出面镇压。 而在皇宫迟迟出动静之前。 这阵风浪却早早趋于平静,那些掀成惊涛骇浪的动静,全部都归在内心里去翻腾滚烫,疼的说也说不出。 跟暗十就那么隔着几步对视许久,踏痕的崩溃全都随着夜幕远去光亮来临之前,挖开血肉深深掩埋。 他好像信了,又好像不信。 整个人都在崩溃之后恢复成了诡异的平静,什么话都没再说,也没再看当面的皇子和萧争一眼。 满心麻木的都想着要回去向主子复命。 这么多年的分离,又是这么多年的相伴。 怎么能因为他人的一面之词就轰塌不见。 他要回去见承衍,那是他从襁褓一日一日带大的孩子。 要回去见他。 寻微离开之前踌躇了脚步,他看着两次都执着找寻自己的人,盯着暗八那张恶鬼面恍惚出神。 暗八抬手直接将面具取下,把自己面目现于他视线之中。 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找回了儿时那残缺不全的亲近。 “我是叶谈。” “你叫叶无劫。” 而他看了看疏影,竟然却已经认不出对方是谁。 府外变的平静,蓝慕瑾满心的乱腾也迅速平稳下去,他知道暗卫的忠心早就根深蒂固。 即便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将心肺翻搅,脚步也一定是朝向主子的方向。 他不知道的是这三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当初造成悲剧的归根究底并不是六皇子,蓝承衍只不过也是无知中受害的一人而已。 蓝慕瑾攥着萧争的手。 “不论父皇是什么心思,阿争,我们不再分开。” 第569章 永远都给你们自行选择 蓝慕瑾突然不想再顾什么大局。 整个局面都是错的,从最一开始全都是错误。 而他满心都期盼的能让阿争安稳平安,都那么不容易去做到。 如果活着真有那么艰难。 那让我们轻易的死在一起吧。 而蓝慕瑾如今仅仅能定下的心思,就是一定要时时刻刻都跟萧争在一处,管什么帝王心意听什么口舌言论。 除此之外,他不知在真相大白的此刻,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陪他出生入死好几年的人。 至到此时,他也不能确定暗七最后沦落于宫中,究竟是命运如此,还是在十几年前的灾荒中仍旧掺杂着别有用心。 那又有什么重要呢,暗卫的存在本就荒诞至极。 眼看着主子情绪低沉的离开,又像几日前那样没有抬眸看自己哪怕一眼,周围这些从当头棒喝中难以挣扎出来的暗卫,谁又不是心乱纷纷。 搅乱了五皇子府,人也全留在了五皇子府。 萧府空了。 皇子主院的房门是敞开的,蓝慕瑾甚至整夜连门都没有关,但是他只心绪沉沉的坐在桌边看着门口的方向。 只有萧争陪伴在旁。 往常那么欢脱的萧争也沉默了好久。 他完全明白蓝慕瑾开着那扇门是什么意思,就是给外头的人留的。 蓝慕瑾端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就是在等外头的人冲进来兴师问罪。 或是情绪激动的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或是奔到眼前恨意滔天,指着他诉骂他是仇人之子。 也或许是思虑许久再面对面提上个恩断义绝。 第695章 亦或者,崩溃彻底想到取了他的性命。 萧争知道,如果有一人站在面前说想要杀了他,蓝慕瑾肯定不会躲。 也不会为自己毫不知情去脱罪。 他只想赎罪,为眼前的几个暗卫,也为永远还不清的几个死去的暗卫。 而萧争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安安静静的去靠在蓝慕瑾的身边,与他共同去扛下这份并不属于他的罪孽。 然而黑夜远去,日上三竿。 那敞着的殿门还是静悄悄,连被风吹动的动静都没有。 背负着深仇大恨的人,也并没有在蓝慕瑾预料中任由冲动去报仇。 只都还是格外安静的处于院中各个角落,不约而同的像是藏躲在草丛里的蜂蝶,同样也望着那扇房门想了太多。 暗八在那么多天的难捱中踌躇是否要去报仇,如今在真相揭露的这一日却感到了心绪沉淀。 当初他有多想去同归于尽,此刻就有多舍不得这份温情。 是谁给了自己重生一次的机会。 自己已经比沦落在这条命运中的其他人幸运太多,造化弄人,暗八还是成为了暗卫。 可他没有经历那么多残酷的自相残杀,也没有过于严苛的惩罚和随时被剐杀的压力。 他的主子五皇子,给的唯一使命就是长进自己,不要在对敌中轻易殒命。 一个没有身份名姓的暗卫而已。 主子危急时没有用他们挡刀,每月给比朝臣俸禄都远远高出的一锭金子。 暗卫手里怎么能有财产呢,有了银钱难保不会生出远走高飞的心思。 但是蓝慕瑾根本不怕他们走。 他一直都像现在那扇敞开的房门一样,随时都在给他们自行选择的机会。 暗八不再看那扇门了,转而看向了已经陪他安静到天明的东卫。 “找到仇人了。” 东卫的冲动像是化成了一滩怎么捏也不成型的泥水,当初与暗八信誓旦旦保证要帮着对方寻找仇人的约定,在此刻绑成了一条绳索。 一头牵着他,一端牵着你。 “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东卫想回二皇子府了,他此刻异常的想站在二殿下眼前。 就像原来的每次,只要有主子瞪他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要走的方向。 “我想……我想回府。” 暗八攥了攥他的手指,知道他要面对的纠葛不比自己更少。 “好。” 是暗八答应的太干脆,让东卫都感觉自己走了心里难安。 他慌张情绪之下更显可怜,看着暗八询问。 “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突然就明白了当初暗八为什么说那些关于永别的话。 仇恨是已经发生的事,父母已经离去那么久的时日,你千万不要在我看不见你的时候。 也悄悄的离我而去。 “要等我。” “好,我都等你一起。” 得到暗八确定的保证,东卫才看向了另一面的北卫,他想知道北想不想回去见主子。 但是北的视线全部都在暗十脸上,夜幕到天明,几乎连眼睛都快不眨。 他不想离开小十,或许北觉得自己那过于离奇的身世并不是旁人设计。 但他多少年都认为,那些曾经害死母亲的恶人被屠戮都是报应。 然而这太凑巧的报应,原来还是有理不乱的牵扯。 牵扯了也还是报应,他的母亲早就死了,那些人也死的应该。 比起那种事不关己的死因,他更在乎暗十的情绪。 在得知母亲是被谋害,父亲是被陷害,暗十的情绪在此时显得实在太平静了。 他以为暗十的崩溃和爆发都掩藏在了平静之下,却不想,天大亮了,他盯了一夜的人也看向了他。 眼里只有整夜思虑的疲惫,没有任何愤怒,语气甚至有些柔和。 “你先回去吧。” 北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反而被暗十温和的语气哽的没能说出来。 暗十好像经历了这夜,与之前又大不相同了。 整个人都没了那份压都压不下去的火气,趋显出了沉稳的姿态。 “你与东先回府见二殿下,将缘由告知,否则主子恐怕也没心思去解释。” 在北的眼中,暗十这刻稳定的像是个局外人。 “主子心乱了,请二殿下稳定局面,如果二殿下还让你回来。” “我等你。” 北那双惑人的桃花眼中,头回出现了惊诧和难以置信。 永远他都是那个能识破别人心事的人,猝不及防被暗十“我等你”寥寥三字,掀的情意泛滥。 这是承诺,也是接受。 暗十这是接受了自己。 他浅浅牵起满足的笑意,道了声好,给了暗十个紧紧的拥抱。 才着急忙慌的离去。 第570章 你也要赶我走 五皇子府内余下的人,都是曾经在这院里进进出出无数次的人。 待东卫北卫一走,暗十转过视线看向已经担忧许久的暗七,没说话,起身率先走上前迈进了那扇敞开的房门。 萧争被闪进来的影子吓了一跳,看见最先进来是的是暗十。 他心里说不忐忑是假的。 暗十可是弟兄中脾气最直的一个,憋了一夜难道终于要进来将怒火发泄出来。 第696章 暗十的身影徐徐迈进来的时候,身后就接连也跟进来了好几道影子。 蓝慕瑾垂着眼眸,他对这些脚步声太熟悉,熟悉到能听出每个人是谁,却始终都不敢抬起目光看去一眼。 即便是不看,那黑色的暗卫服还是撞进了他的视线里,就停伫在桌子另一端。 他的正对面。 “主子。” 这声称唤竟然让蓝慕瑾指尖抖了下,随后微哑声量回应道。 “从今往后你们都不是奴仆,自此不要再这样叫了。” 这声“主子”叫出来,是多么刺耳。 让他一个背负这么多仇恨的皇子怎么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然而想象当中的沉默并没有到来,暗十皱着的眉头蓝慕瑾也没看见,只听见他反问的有些赌气。 “难不成怕我自此不再忠心,就不要我了?” 一句你不要我了,让蓝慕瑾不得不抬起了视线,与对方的目光撞到一处,有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动容。 明明他都已经知道了真相,偏还要提什么忠心,蓝慕瑾有什么资格让他来忠心。 自己在他眼中应该是仇人,不是吗。 而蓝慕瑾在暗十的眼神里,语气里,都没有察觉出哪怕一丁点的恨意。 “萧争不是往后也在这不回萧府了,要不,我改口跟他叫主子也行。” 萧争:……??? 本来就满心紧张的萧争都懵圈了,什么什么我是主子!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暗十的本意,把半张的嘴闭上,顺口嘟囔了句。 “都好好说话不行啊……” 暗十沉默了一瞬,安静的点点头。 “行。” 这还是萧争头回没被对方给怼回去,只听暗十也不再提什么主子奴才的事,转而有了些怅然。 “那我,我过些时日想回去给我娘烧纸。” 听暗十这么说,蓝慕瑾反倒有了那么些许的踏实,只要暗十不纵着冲动去鱼死网破,妄图用一己之力去闯宫报仇。 不管他想去哪,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好。 “我让管家带你去账房多取些银票,你……回故乡也好。” 即便暗十要多少银钱,这些罪孽都偿还不清。 但暗十仿似是会错了意,想都没想好像从得知真相之后,对原本的那些主仆意识也完全抛诸到了脑后,显出了点平日里的脾气。 “我说过些时日再走,现在不走。” 当刻突然就像是个又要被家里人抛弃的小孩儿,攥着手指头想撒气又不敢撒。 “取什么银票回故乡,你还是想轰我……我回去我还得回来,家里都没人了……我总不能守着我娘坟头一块过。” 他憋了一整夜的情绪突然就随着泪水决了堤,他早已经将这四方府墙当做容纳自己的地方。 这里有吵闹欢笑,也有危机安稳,有人时常记挂着还有自己这么一个人。 让他走,他又能去哪? 我娘当初也觉得是为了我好,将我送走。 现在你也摆出了那种是为我好的大方姿态,又要把我赶走。 万一,一走了之再次成了阴阳两隔,我再没有那么多的勇气面对遗憾。 “那我,我不走了,我给我娘立个牌位也成。” 明明蓝慕瑾是等着对方来兴师问罪,可暗十却才像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卑微的模样给萧争看的这个难受,腾一下子从边上窜过去。 扯着自己袖子给暗十擦眼泪。 “不走不走咱不走,放心待会儿就给你单独收拾个屋子,永远都让你住。” “跟萧府一样,一人一间屋子!那萧府我也不要了!谁爱要谁要吧!” 他是这么说着,暗十不想走,蓝慕瑾下意识看向其他人,其实他心里十分害怕从某双眼睛里看见一份怪罪。 所以目光竟然显得不那么坦荡,小心翼翼的去探知每个人的情绪。 这种属于在意才闪躲的表现,已经让每个人都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五皇子肩上的重量太多了,他要承受皇室自来施加的斗争,还要满心记挂着百姓。 他并没有做错过任何选择,让人舍不得再给他增上一份负担。 “主子不必将过错强加给自己。” 相比起暗十,暗八更加的平静,他已经沉淀了那么年仿佛永远都是稳重的模样。 在他眼里蓝慕瑾并不年长于自己。| 如果不是背着个皇子身份,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而已。 “我与暗十其实本已经逃离这场纷争,是命中注定兜兜转转又进了府,成了暗卫。” “也未受苛待,有收入温饱,能有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 如今得知了真相,唯一与之前不同的只是扯不断的血缘而已,抛出这与生俱来的牵连,一切都跟当初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一定会有分别,那就等上天给答案。”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那便等到那日再决定吧。 虽说没有任何人谴责自己,相反蓝慕瑾还得到了对方的宽慰,可也让他感到更加的愧疚难安。 “……还是,还是不以主仆相称。” “你们本身都不应该是奴仆,从今往后都不必再戴个面具过活,也可唤回自己本来的名字。” 暗八知道自己的名字,暗十知道自己的名字。 第697章 可是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份称唤,尤其他们也知道这看似随意的名字真正的含义。 泱朝六位皇子,蓝慕瑾给他的第一个暗卫取名,暗七。 自来就是存着平等亲厚对待的心思。 尤其暗十一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有名字,当下更显得茫然,凑暗七边上问。 “就……就7,8,9,10,11,12不挺好吗……” “……大不了,名字别换就不叫主子了……” 那傻孩子是真朝萧争看齐,毕竟萧争毫无负担就敢跟二皇子叫二哥,暗十一顺嘴就嘟囔了半句。 “……叫五g……” 后半句让暗七捂回了嘴里。 第571章 与本殿何干 暗七心说你可千万别出声。 暗十一年岁小,那跟萧争俩人在几人眼里就像哄俩孩子,没大没小的叫个五哥或许就是尴尬一下子。 可暗七比蓝慕瑾还要大两岁,绷着太阳穴把崽子朝边上拖。 你叫五哥我叫什么?我叫五弟! 长久的陪伴已经能代替一切,无论是主仆还是自称名姓,那些感情早就随着朝夕相处渗进了岁月里。 真相并没有在五皇子府的府门上划出任何裂纹。 而真心的对待总是如出一辙。 当东卫北卫突然出现在面前,蓝长忆的心绪是乱了一瞬的,他只认为难不成是萧争出了什么事。 让这俩恨不得长在那边的人突然全都回了府。 而东卫那根本绷不住的眼神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蓝长忆当时就发了火。 “说话!” 吓得东卫下意识一哆嗦,压根都没有点跟对方可能是有仇的觉悟。 还是北卫算是稳定的姿态,迅速将萧争所说关于暗卫身世的真相和盘托出。 当场南卫和西卫的脸色都变化的明显。 西卫盯着哥哥那六神无主的模样也慌了一瞬,转而看向了自己的主子。 蓝长忆自然心里也是十分震惊,光是那皱起的眉心都宣示着他的情绪。 伴在身边几年的暗卫是被皇室谋杀出来的孤儿身世,任凭谁也做不到波澜不惊。 何况蓝长忆自幼在宫里就是孤独长大。 立府之后,身边的暗卫比血缘亲人陪伴他更多,在他心里占不能替代的位置。 蓝长忆是没说过要给几个暗卫娶妻生子的事,但他心里早已经给他们打算过将来。 如今乍然得知这种耸人听闻的真相。 他沉默许久,之后便打破正厅内的寂静氛围,嫌弃的哼了声。 “什么妖女的下作手段也敢听,果不其然老糊涂。” “这跟本殿有何干系,你们若想报仇也需动动脑子,别没头没尾的冲去送死。” 东卫纠结一路的表情此刻趋显茫然,忍不住顺嘴问道。 “殿下你不……那不是你父……你还让我们去报报仇?” 蓝长忆一个眼刀就扫了过去,半点都没改变的又把东吓一哆嗦,随后捻着指尖不显心事,声量浅淡。 “若蓝慕瑾是你们仇人,本殿兴许还愁上一愁。” “旁的亲人,都是牌位。” 只要跟蓝慕瑾无关,只要牵扯不上萧争,蓝长忆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抬眼看向几个眼神里都好似泛着涟漪的暗卫,再次嘱咐道。 “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即便是我,也可能一脚踏进去出不来。” 蓝长忆给的嘱咐直白又坦荡,也没有说任何旁的话。 但足够让跟在他身边的人仍旧一心一意,他扫了东卫一眼,开口毫不在意。 “滚回去看着萧争。” 或许是想起方才提及了萧争回了五皇子府,他思虑了一瞬又改口。 “滚回去看着蓝慕瑾那几个暗卫,不准惹祸。” 六皇子竟然敢明面意图弑兄,夺位纷争了这么多年,就连太子都没有这份决断,蓝长忆冷哼了声显出了几分凉薄。 “他若是视而不见,那真是糊涂过头。” 即便天子对六皇子的偏爱能让人清晰察觉出来,那属意皇位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六皇子未免也太恃宠而骄,真当别人都是摆设了不成。 待东卫北卫离开,蓝长忆看向南卫吩咐道。 “派两拨人,分布街头巷尾看守动静,紧盯宫门。” 果不其然六皇子的动作早已经被宫里察觉。 天子几次将蓝承衍唤到天玑殿警醒,奈何还是没能暂时安定下去。 皇帝对六皇子仿似也有些失望,先是将此事的风头压下,然后让铁骑军从南面晖善寺请了几位高僧入城。 对外宣称是弘扬佛法进了六皇子府,其实是罚六皇子诵经思过。 蓝承衍设计蓝慕瑾本就没成功,他从踏痕几人归来就知道自己会受罚。 只是没想到不是闭府思过,不是旁的严惩,反而是将半个寺庙搬来让他诵经。 这是何意。 即便耳边是令人心安的诵经声,蓝承衍厌烦的脑子里仿似都是猛兽嘶吼,一言不发眼里泛着微红。 又让他念经。 从会说话开始他就在听这些诵经声,从会走路他就要攀上钟楼去敲那口大钟! 为什么要从记事起就让他念这些经文。 凭什么所有皇兄都能在父皇眼下长大,只有自己自幼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 第698章 这些经文念来是什么用,这个佛子身份又有什么用! 是要他满腔满腹都装满了那些没用的善心吗,是吗? 六皇子恭顺的跪在蒲团前,垂着眉眼是那么明媚乖巧的模样,捏在手中的木棒在他敛去情绪的同时,在指尖碎裂成了两半。 那粗糙尖利的木屑瞬时就刺破了虎口,流出汩汩鲜红。 鲜红刺痛了踏痕的双眼,让他从恍惚中回神,眨眼冲到近前将皇子的手掌攥在手里。 扯了巾帕托裹着想止住血流。 小心翼翼的将伤口中的倒刺挑出去。 关心的情绪是那么鲜明,让蓝承衍灰暗的心境缓和了几分,像幼时那样轻声撒着娇。 “踏痕,我不想念经了。” “我头疼。” 踏痕顺着窗户照进来的光线仔仔细细的观察,确定伤口中没有了木屑,慢慢将渗血的掌心包裹严实,点头。 “那就不念。” 而后起身对着旁侧也被意外惊到的高僧双手合十,谦恭的行了礼。 “殿下受了伤,暂时先由我替殿下诵念。” 他耐心哄劝着蓝承衍,看向寻微让他代为照顾。 寻微默然顿了一瞬点头。 踏痕自己则端端正正跪在了六皇子方才所跪的蒲团上。 将桌案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重新取了木鱼继续敲动。 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吟唱,些微平抚了他焦躁的内心,合上双眼尽是虔诚。 眼前是一片昏暗,踏痕在寺庙已经居住了十几年,佛祖的模样已经在他心里刻画的根深蒂固。 心里的佛祖比桌案上的更神圣,也是能真正盛放心意的寄托。 踏痕真心实意对佛祖做了告罪。 承衍年幼犯下的错处,先由我替他来赎。 第572章 每个人想要的安稳 而那些已经清晰起来的仇恨,踏痕没有分毫怪在蓝承衍身上。 承衍只不过也是个被抛于庙里的孩子罢了,他生母所犯下的一切错处,都与他无关。 踏痕也不知该何去何从,这些仇怨又该冲往何处去。 当踏痕代皇子诵完一天的经文,还是感觉疲累在心里。 他不放心蓝承衍的伤口有没有好好再包扎一次。 起身好久还是心里记挂着去看看。 六皇子仿佛也是在等待着踏痕,眼里还是微红的颜色,处在卧榻一角有种让人心酸的孤独感。 见到他之后眼神里才恢复了些光亮,着急的想将他扯到近前恳求,眼睛更显通红。 “踏痕,往后我都不想念经,我根本不喜欢念经。” “可是父皇从来没问过我,他总让我去盯着佛祖看,我真的厌烦了,踏痕。” 对此踏痕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可以为蓝承衍挡一时,却挡不了时时,同时也更加憎恨帝王的绝情。 凭什么就以一己之言令他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凭什么将幼子并不想要的东西强加于身。 踏痕甚至动了带走蓝承衍隐姓埋名的心思。 可蓝承衍的心思并不像那么简单,他孤独了太久也失去了太多,他想要得到他没有的一切,证明自己没有个佛子名头也能在皇城稳住脚跟。 “踏痕,我不夺太子了。” “我想夺龙椅。” 当刻踏痕是慌张的,他不想让蓝承衍有这种不知危险的心思,但是少年一直在向他哭诉。 蓝承衍虽然有些孩子气,却不曾真的像个孩子一样爱哭,他呈现了实在崩溃的情绪。 尤其是听说萧争得知蓝慕瑾遇刺竟然又回了五皇子府。 偌大一个萧府都不要了,非要去守着蓝慕瑾才能放心。 踏痕他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将这种强加于身的仇恨坦白,他也是不想因此与六皇子产生嫌隙隔阂。 实际他纠结了无数次。 每每面对蓝承衍那张清秀的少年脸庞时,心里都有个声音告诉他。 “这是杀了你父母亲人的仇人。” “就算他不知情,他娘也是为了给他筹划才如此冷血。” “你将仇人的孩子亲手养大,往后还要一直陪着他不成。” 可承衍真的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从怀里那么小小一点,一日日的照顾到如今。 那些仇恨不能抹去十几年相伴的感情。 他母亲的罪恶不应该惩治在他身上。 他不知情,他无罪。 踏痕只是想要这个孩子能好好的活在世上,无忧无虑。 不再紧拽着那虚无缥缈的盼望,能真正的潇洒自在。 所以他也不会将萧争与蓝慕瑾的关系说出来,不会告诉蓝承衍,即便你坐在了皇位上。 萧争也不会站在你身边。 的确,整个皇城都知道了五皇子遇刺,却并不清楚指使刺客的始作俑者。 更多的视线都落在了屡屡立功的工部侍郎身上。 萧侍郎堂而皇之扔下了整个萧府,带着府中下人大喇喇的搬回了五皇子府。 众人都知萧争其实就是五皇子府所出,是五皇子赏识才干主动抬举到了天子眼前。 这才得了官职还被封了府。 而时至今日才令所有人知晓,萧争原本是五皇子的暗卫。 因为五皇子遭刺客暗算,所以萧争重情不忘主子提携之恩,干脆放下朝臣的官职身份,非要回到五皇子府内守护安危。 第699章 即便这是佳话一段。 可在朝廷上定然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多数反对的风声都迅速的推至天玑殿。 都称萧争重情义那是好事,可朝臣就要有朝臣的本分。 哪有帝王的臣子回皇子府邸当守卫的道理。 而这些议论反对之声都被更加汹涌的赞美给压了下去。 主要还是萧争不想吃这种亏,搬回府之后径直就去了东院子把那驴蛋小子给拎了出来。 给小孩儿塞了一把铜板在兜里,一字一字的交代了个重大的任务。 “你这几日都不用跟你爹学本事了,去拿着钱出去玩儿去!上街头!从孩子堆里混个老大出来你成不成?” 见小子瞪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意思,萧争敲敲他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铜板。 “混不起来没关系,拿银子砸!” “把街上什么糖人糖葫芦好吃的你全买下来!谁跟你混你就分给谁。” 所以小驴蛋儿就蹦蹦跳跳的窜出了府,兴高采烈的上街玩去了,逮哪就混个好人缘。 一天之内把正街的孩子都认识了遍。 第二日整个皇城的孩子都听说了这么一号,还收了三四个讲义气的小弟。 午后城内就趋显出了壮观的景象,一帮一帮的孩子扎着堆儿在各个街头跑,边玩边唱赞颂萧侍郎有情有义的童谣。 短短两日半就将皇城的风向给吹了个大转向。 百姓一看连孩子都这么认为,尤其那童谣朗朗上口直接印在了脑子里。 所以顺嘴也跟着这么夸。 直将反对的官员给压的不敢再多嘴,就连宫里都好几日没提及这个事儿。 反正道理就是让萧争给占了个遍,老皇帝信不信他也不在乎。 六皇子派人来刺杀蓝慕瑾他就不信皇帝不心知肚明,如果还顶着流言非要怪罪自己。 那,就再想别的损招。 对此蓝慕瑾全都由着萧争,任由他折腾也不管,如今蓝慕瑾的心里只有当下,能与萧争相伴一日是一日。 哪怕明日流言再起,扯着他当初断袖的由头再将压力顶回来,那他都有心思直接承认算了。 若不是怕天子不肯放萧争,蓝慕瑾真的想借此将皇子的名头都不要,带着萧争远离是非。 五皇子府内跟城中的乱腾截然相反,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下人还是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活计,卿欢也从西边院子里跑到了中院玩儿。 因为府里回来了一堆“哥哥”。 从七哥哥开始,小姑娘伸着手指头数了好几遍,简直开心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同样高兴的还有府里老管家。 前些日子萧争一走,府里实在是冷清的过分,连个响动都没了回音儿。 这下子又搬了回来,并且进进出出原本那些戴着吓人面具的人都露出了本来白净的模样。 每一个都是年轻又礼貌的孩子。 乐的来来回回忙忙叨叨。 管家突然有了种老年得子的既视感。 第573章 小十愿意 这是五皇子府建府以来,显出最热闹的时候。 萧争带了一堆“公子”回来。 暗十一再也不用等待萧争的投喂,乐颠颠的都被老管家给喂撑了。 除了萧争之外原本他们五个暗卫,卿欢数出来了七个,得加上从二皇子府轰回来的俩。 蓝长忆给的任务是让北卫东卫过来看着其他人别冲动惹祸。 可眼前这么和睦的境况根本就没有惹祸的趋势。 或许是蓝长忆过于精明,早已经看出了什么。 无意中的特意,让暗八等回来了东卫。 也让北卫找寻暗十来验证那份承诺。 这可是那么久相处的时日里,北第一次得到了暗十主动的回应。 哪怕只是短短一句“我等你”,都足够他欣然太久。 甚至都生怕那是暗十随口一说,他回来的时候都显出了紧张踌躇。 万一暗十当时只是心情低落,早已经将自己说了什么忘的一干二净,他有些害怕那份再次到来的失落。 他能守护他一辈子,即便是他从来不给回应。 因为那是一直奔着目标在追逐。 可当某天对方给了一点点回应,心里的爱意就会燃起熊熊烈火,将整个胸腔烧的滚烫。 再也受不了那一捧泼回来的凉水了。 略显无措的找寻了许久,没见到才使得心跳更加忐忑,北只能询问暗七。 “小十……” 暗七温和的对他笑了笑,话语间还有了那么点调笑劲儿。 “阿争答应了暗十给他个单独的院子,他在院里练功。” 那还是萧争心里高兴必须得说话算数,当时为了让暗十少伤心些,他从许诺一间屋子变成了许诺一间院子。 最后外加了两个兵器架子。 就在他们原来暗卫居所的附近,那个角落附近有几个同样的小院子,暗十挑了没有树木遮挡的一个。 虽然很小,但空空的院落就很像当初父亲带着一群孩子练功的地方。 两旁放上了兵器架,上头搁置的兵刃都与大镖师手拿把式的那些,那么相像。 暗七只给北指了大概的方向,当他循着动静找过来的时候,暗十正在院子里练功。 那么凉的天气光着上身。 第700章 拳脚舞的虎虎生风,身上的汗都没能被风吹了去,腕间护着一截重铁。 那曾经伴随北卫好几个春夏的护腕,在暗十的身上也好似轻无一物。 唯有肩背臂膀的肌肉线条刻画着,这个人从年幼弱小到如今的坚实磊落。 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暗十察觉出来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视线。 带着额角的汗意皱眉朝门口看过去,看见北卫一双眼眸好像带回了暖季。 有桃花绽放的嫣然颜色。 “小十,我回来了。” 暗十甩了甩有些被硌酸了的手腕,径直朝他走过去,抬手到眼前说道。 “我自己系不上。” 北攥着暗十的手腕看了看,解开重铁发现已经磨出来了一片灼红。 曾经他就告诉他里头要垫上两层布料才能避免受伤。 北卫瞧着心疼,就将两手的护腕都解下来扔到了一旁。 又在对方身上的汗滴顺着胳膊滑下来的时候赶紧用袖子擦去,生怕汗液蛰的疼。 恰此时阳光也开始偏西,吹来的秋风显得有些冰凉,北卫想去捡暗十丢在一旁的衣裳,刚挪步被挡了下。 他稍显疑惑了侧回头看向暗十。 暗十又朝他面前挪了半步,完全挡住了去路。 面对面注视了几秒,暗十的脸色突然显的有点泛红,喉结滚动了两下凑到眼前,在北卫嘴角短暂碰了碰。 就那么轻轻的挨了挨,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赶紧躲了,扭回身想去捡衣裳。 被北卫一把抻了回来,满目惊喜都要溢出来。 那种视线盯的暗十脸色唰的更红了,臊的无地自容,开始疯狂甩他的手。 “你你撒手,我我……” “我不想伸舌头。” 暗十已经在尝试主动回应对方,但这也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让他伸舌头还不如让他去死。 光想想都臊的脸红脖子也红,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的胸口也透着淡淡霞色。 慌忙挣扎了两下就被抱了满怀,趁着身上还没褪完的汗意贴上冰凉的衣料,却再次涌上了层汗。 北卫揽着他的后颈单手扳回他想撇开的脸颊。 眼角含笑盯着脸红的不知所措的人,凑上去贴上了鼻尖,心头的激动简直都要从胸腔撞出来。 撞开胸口凿进对方心里面。 小十是愿意的。 他愿意。 那么轻轻挨一下怎么能解了浓厚的情意,鼻尖轻轻滑过,暗十的唇瓣含上了柔软温热,并不像那次的霸道。 是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翼翼。 霎时暗十浑身都变的紧绷,不敢呼吸也不敢挪动那么一点点,就等着对方慢慢含舐那种触觉从唇上细碾。 好一会儿都没结束。 那本来就泛红的脸色,憋的更显通红。 北卫半晌都没感觉到暗十的呼吸,知道他在屏气。 心里觉得好笑怎么这么可爱这个人,他撤开了一点距离。 就保持那似碰还碰不到的姿势,低声说道。 “我想伸舌头。” 当刻暗十憋的那口气就绷不住呛了出来。 刚喘了大口气就又被按过去对到了一起,这人是真不撒谎,他真伸! 一股独属于对方的气息闯进,卷走了他刚汲取的空气,让他闪不得躲不得只能抢回来。 又抢回了半口带着草叶味儿的气息。 这种半窒息的感觉让暗十感到慌张,紧张无措的扯着北肩后的衣料,还不敢推开,怕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拒绝。 那份温热就在他口中撵啊撵,缠着他不让躲,那么久他都没拒绝,直到对方的手覆在他后腰上。 用指腹加了那么不轻不重的力道摩挲了几下。 暗十瞬间炸毛。 又没穿上衣,那种揉捏的力道让他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别扭极了。 后仰着躲开北卫锲而不舍的口唇纠缠,红着脸语气里带上了脾气。 “你捏我干什么!” 当时就又把北卫给喊懵了,就眼睁睁的看着暗十“啪”一下子给他手拍开,质问的极有道理。 “你那手指头就不能老实待着!怎么老是揉来碾去的!” 北沉默了一瞬,又把手朝他身上伸。 “喜欢你,所以想摸摸你。” 第574章 北十相处 “不行!” 北又被拒绝了,暗十推开他的手脸色显得异常臊的慌,别别扭扭的给了句解释。 “你别碰我,好像在挠痒痒。” “浑身难受。” 北:…… 他承认他当刻是想笑的,小十跟抚摸叫挠痒,小十说那种感觉是浑身难受。 他可不能放过这会儿的机会,错过了哪会儿还能逮着没穿衣服的暗十。 quot;那我手劲儿重点。quot; 揽过对方的腰紧贴在身上,他都恨不得自己此时自己也没穿衣裳。 光是手心蹭到身上那表层泛着冰凉的皮肤,连渗出来的汗都丝丝微凉。 尽管暗十此时红着脸,手抵着他想推还犹豫的样子很好看,北还是让心疼占了上风。 他更怕暗十练功出了身汗会着凉。 暗十正别扭呢,使劲儿捏更别扭啊,甚至还下意识躲一下躲一下的,耳边传来了声轻笑。 “别躲了,不捏了。” 第701章 果然后腰上攥着的手些微松了松,暗十紧绷的状态也缓缓松懈了一些,北捧上他的脸又印了上去,片刻小声哄着。 “出汗了,我给你擦擦身上。” 待北完全将捆着他的手松开,暗十才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有股子奇异的感觉。 好像原本那些他认为害怕的,抵触的,都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顺其自然,甚至心里已经存了期盼。 这就是真正有人记挂的感觉吧。 不论何时,思绪会绕啊绕,最后总能绕到那个人的身上,想起他曾经对自己做的一切。 想起他的那些烦人和不要脸,竟然都变成了对自己的好。 北从房间里寻了盆子和棉布。 分明他们都是暗卫风吹雨淋的早就成了习惯,可却舍不得用井里刚提上来的冷水碰到小十身上。 深秋了,马上就要迎来冰天雪地。 这个冬季他不想让暗十像先前那样蛰伏在冰冷的雪地里,只要自己能在眼前,就给予对方自己能给的一切温度。 生火烧水的时间并不短暂,暗十看着他忙忙碌碌,将先前自己做过的一切都替自己做好。 细心的将外衣披在了自己身上,搬了木凳子放在旁边,拉着自己守着火堆等待水变温。 这个场景好像曾经有过。 是儿时父亲给的那些包容,是迁峦给的那些照顾,还是他们日夜陪伴奔波在辖地那月余时间里。 每日都晃在自己眼前的影子。 他甚至随身携带着伤药,在城外时备着,回了城还是备着。 因为知道暗十是个一言不合就冲锋陷阵的冲动性子,因为知道他身上总是时不时会带上伤。 北卫攥着暗十的手,用拇指指腹揉了揉他的手心。 习武之人的手心并不细腻,尤其是暗十手上遍布着磨出来的厚茧。 可捧在北那细长莹白的指节里,就像是爱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细细揉捻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用沾了凉水的棉布擦拭手腕磨出来的红肿。 泛红的地方碰到湿润有些轻微的刺疼,这对暗十来说连个伤都不能算,可对方还是小心翼翼的边擦拭边吹着气,仿佛这样可以缓解一些疼痛。 轻轻的将手腕上可能会残留的护腕锈迹擦去,北卫一侧头,就看见暗十那双眼睛也在出神的看着自己。 目光一错不错,异常认真。 “你在看什么?是不是觉得越看越喜欢。” 暗十立马皱眉连想都不想怼回去。 “你少臭美!” 他喊回去对方也没反驳,就点头应和着。 “但凡我不自作多情,都等不到今日”,说着两手一抻披在暗十身上的外衣,直接拢着就抻到了自己怀里抱着。 暗十紧张的闭了眼,却没有挣扎。 鼻尖贴着对方耳后,每次鼻腔里闻见这种淡淡的草叶香,他都能感到平静踏实。 既然被对方捆抱着,他也顺势低头凑过去仔细闻了闻。 细微的呼吸吹拂进了北卫领子里,暗十错开视线就看见了北开始泛红的耳垂。 这还是他头回看见对方好像也在害臊,顿时感到有些新鲜。 暗十还以为这么多人里,只有自己不正常,脸皮薄的跟有病一样。 原来经常主动的人也会觉得难为情,他想了想小声问道。 “你身上有种味道。” 北卫错开了微红的耳尖,瞬时用口唇贴上了暗十的脸,轻轻触碰着询问。 “什么味道?” 两人离得太近了,紧蹙的抱在一起那种味道更加清晰,暗十回应。 “一种草叶味儿。” 好几年蛰伏在草地里,暗十都没寻找到过这种味道。 找不到却很熟悉,好像在曾经小时候居住的院子里就经常闻见这种味。 北卫仿似是琢磨了阵,片刻才笑着回应他。 “过会儿告诉你,水热了。” 升起的火堆烧水,温度会热的很快。 他只需要让水变温而不能灼烫,用棉布浸湿在水里,北感受到的果然是最温和的热意。 半拧干水分,是最适合接触到皮肤上的温度。 暗十将外衫褪掉,安安静静的站起身任由北卫帮他擦拭。 其实他不过真正成为一个暗卫两年的时间,身上却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留下了太多的伤痕。 他并不觉得很难看,因为那是他从懦弱到坚韧的蜕变痕迹。 但是这会儿坦然站在北卫的面前,看着他细长的手指攥着棉布在身上各处仔细擦过,忽然就有了那么点想遮挡的意图。 北卫长的好看,面容白净有一双出挑的桃花眼,连裸露出来的脖颈都趋显莹润。 先前暗十刻意躲着还没那么多相比的心思,此时忽然觉得身上的疤痕都极其丑陋。 看起来扎眼的很。 他就那么难安的挪了几下脚尖,总是有后退的意图,嘴里催促道。 “差不多就行了,我穿上衣服。” 北卫攥着他的胳膊不让走,分明能察觉他是想躲,只觉得他害羞的性子太可爱,有些好笑。 “这么着急做什么,这才擦了一半,后背还没擦。” 后背,一说后背暗十更显得别扭,每次打架都是后背受的伤最多。 即使他自己看不到也从没仔细注意过,光是想想都肯定难看,走神间被胸口的碰触吓的抖了下。 第702章 满眼惊悚的不知所措。 “你,你干什么用手指碰我?” 第575章 原来是它 要是碰别处,他也没有那么大反应。 暗十慌张的迅速抬手想遮,脸色涨红。 “你怎么,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如今已经得知暗十的心意,北就没有了那种生怕对方会一走了之的害怕,时时都忍不住过分。 “……我向来没要过脸,你还没习惯呢?” 瞪眼看着他回答的理直气壮,暗十竟然感到无言以对。 其实大老爷们光个膀子也是寻常,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总是上手。 ……还用手指捻他。 “我不擦了,我我穿上衣服!” 恰好他还找不到借口把身体遮上,干脆就借着耍顿脾气把茬接过去算了。 暗十打算是挺好,奈何北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他脸越红,看着就越想欺负欺负,当下扯着外衣就不让穿,死不要脸的低头在暗十锁骨胸口拱蹭。 “我想跟你睡一起。” “我们是不是可以睡在一起了,小十。” 拱蹭的暗十连身上都开始发红,说话都没法连贯通顺,卯劲将他朝外推。 “大大白天的你,你说什么鬼话!先撒手撒手!” 回应过来的依然是低低的笑声,笑的他心里都发毛,这在当院里都动手动脚。 要真到了床上这人是不是得捆自己身上蹭。 “……干什么非在一张床上,那不还有一间。” 他说话间,那还带着余温的棉布就被对方搂抱着伸到背后擦拭,滑过侧腰那种轻轻的触感让他止不住的想躲。 朝前躲,紧紧贴在了北卫身上。 暗十看他那种眸色刚才就是故意耍了心眼,北当然得逞了趁热打铁。 “大白天的不能提,晚上再提?” 暗十还没从脑子里反应过来,他紧接着又黏糊糊补了句。 “就想现在。” “想太久了,越想越等不了。” 如果暗十能听懂其中的含义,那他肯定当下挣扎着就跑了,但是他不懂。 暗十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男的产生情意和依赖。 也还是见到了兄弟之间的感情才慢慢理解接受。 可是他什么都不懂,真的以为只是因为喜欢对方的陪伴,所以时时想做个伴。 亲亲,抱抱,贴在一起闻闻味道而已。 因为那味道能让他安心。 “……我不想跟你睡一起,我……” 跟你睡一起我都不敢脱衣服,要不然身上的伤痕每日都要露在你眼前。 暗十闪躲间北察觉到了他的手不时就朝身上捂。 似乎就是在尝试掩盖住那些伤痕,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也察觉到了他有想躲的意图,北卫顺势就将方才他的询问拿了出来,用暗十的求知将对方成功留住。 “我让你看看,那草叶味道是从哪来。” 暗十是真的想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究竟那熟悉的味道是从何而来,为何他总也在丛灌草叶间找寻不见,便任由北攥着他的手朝房间走。 “干什么还要回屋里?” 北回头朝他笑的灿然,理所当然的回应。 “脱了衣服才能看见。” 暗十:……??? 进了门他还顺手将房门给关上了,果然就开始解身上的衣服,暗十本身也光着上身,就等待着他解开那味道来源的答案。 即便是门窗都关着,将阳光都隔档在了屋外。 可北卫褪下外衫的时候,暗十隔着里衣都觉得对方身上皮肤莹白的让他觉得刺目。 果真是天生的好皮囊,靠近过来的时候都让他下意识想后退。 “小十。” 唤停暗十的脚步,北就走到了近前,两人面对面他扯开里衣带子开口。 “你自己找找是哪里的味道。” 暗十先是隔着里衣闻了闻,但是好像对方身上到处都散发着这种味道,没了外衫遮挡,更浓烈许多。 或许是里衣上的味道? 他抻起衣领闻了闻,果然有味道。 但并不是整个里衣都被这种味道泡过,浓郁的草叶香仿佛都聚在胸口处。 暗十低头攥着北卫胸口的布料闻,一时没想通,直到他顺着敞开的领口看见他胸口那道伤疤。 在城外的时候,北就曾经扯开领口让他看过那道疤痕,幼时受的伤都已经过了十多年看起来还是那么明显。 那么长的一道疤,都能想象到当时伤在一个孩子身上是严重到多么深可见骨。 他用指节撩开了领口,指腹触碰到了那疤痕。 清晰感受到了那微微不同于别处平滑皮肤的起伏沟壑,也在接触到的时候感到有那么一点湿润的触感。 思绪瞬间清楚,他一直找寻的那股味道,是涂抹在疤痕上的什么药物的味道。 “这疤痕是不是很丑?” 几乎是听见询问的当时,暗十就迅速摇头。 这不是一道疤痕而已,这是划在北卫儿时心上的伤啊,他当时的恐惧,憎恨,万念俱灰,和强撑的坚韧。 都饱含在这道伤痕中,长成了最深刻的样子。 “有个疤痕好,不然你长得……祸国殃民的。” 暗十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词不达意,他不善说些宽慰的话,可即便是笨嘴笨舌也揣了那么多心疼。 第703章 北攥着他的手指贴在胸口。 “我一直都认为这道伤疤碍眼,很丑陋。” “每每看见都会想起那么多难受的回忆,我想去掉它,小十。” “但是它实在太深了,也愈合的太久了,所有的药都只能让伤痕愈合,却无法对已经愈合的伤口祛除痕迹。” 两人的手叠加在一起,暗十的手心覆盖着那道伤疤,可以感受到传递过来的心脏跳动。 “有一种草药,我叫他洗心草。” “偶尔在郊外可以寻的见,是止血消肿很有效果的伤药,我将它碾碎在胸口涂了十多年,想把这伤痕洗去。” 这一瞬间,暗十想起了这个味道的来源。 镖师走镖在野外常会受伤,但是他父亲那些并不算丰盈的收入都用来抚养捡来的孩子,根本没办法常常买的起上好的疗伤药。 父亲认识几样草药,在走镖的路途中若是看见就会采摘带上。 带回家中的院子里晾晒,是他们常带在身上治伤的伤药。 那个味道暗十在父亲身上闻过,在曾经住过那个院子的所有叔伯身上都闻见过。 “原来是它。” 第576章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这突如其来的回忆让暗十心里一片柔软。 原来他父亲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而是把痕迹留在了那些走过的路途中,也把味道保留在了漫山遍野。 借这味道,把一个愿意继续爱护自己的人送到了眼前。 暗十噙着眼角不易察觉的湿润低下头,贴着北卫胸口想多闻一闻那味道,耳边就响起了劝哄的呓语。 “你看,我这么深的一道疤痕,你不觉得丑。” “甚至愿意贴着它,想要靠近它,有些情意从来都不具有选择,而是出现了就是唯一。” “小十,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你有独一无二的眉眼轮廓,也有独有的味道。” “如果你我会因为一个缺陷一些疤痕就不再喜欢,那份感情从起始就当不得真。” 温和的语气像是哄着个襁褓中的孩子,让暗十身上仅剩的那么一丁点紧绷都完全放松下去。 全部都是因为自己想太多。 他们都被命运卷到了一处,也都是同样的身份,怎么会芥蒂自己身上那些想想就会有的伤痕。 暗十抽回了手,在北卫以为他想退开时,双臂竟然从他的腰侧穿过去,环抱着手心覆在脊背上轻轻贴抚。 “不碍眼,不丑陋。”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相拥。 次次都是他在抱,他在推,他在追,他在躲。 而现在终于也盼来了对方愿意揽在身上的那双手。 暗十是将自己眼眶里的泪意缓了回去,此时也觉得怀里有个人十分充实。 像是填满了十几年飘摇不定空虚的内心。 他从没想过拥抱是这种模样,原来真的有种令人欲罢不能的感受。 侧脸蹭过柔软温热,湿意含住他的耳垂,让他即刻有种下意识想闪躲的心思,最终还是稳定下心绪没真的躲开。 耳朵上的皮肤很薄,触感比脸颊要强烈许多,暗十本来以为对方就是喜欢咬自己耳朵。 没想到真正触碰到皮肤上不是牙齿,而是舌尖。 湿热从边缘掠过,带走了一瞬的吻意便灵活的伸卷,瞬间紧张和噪声充斥在耳道中。 惊的暗十头脑都发懵,浑身战栗紧张的抽回手去推。 “你怎么又伸舌头?” 他怎么总要伸舌头!在嘴里伸还朝耳朵里伸! 暗十想躲,北卫双臂紧紧的环抱着他的腰,他只好歪过了头不让对方碰到自己耳朵。 结果他躲了对方也并没有追,而是转移目标埋在脖子上亲。 又吮又吸的吓得暗十都有点腿软,赶紧伸手去挡。 他挡成功了,又没成功。 挡住了脖子,对方又换了目标,顺着他遮挡的手轻轻咬在了锁骨上。 暗十又挡,他又顺着手掌边缘一路掠下去,吻在了胸口。 “你!” 这下暗十是真绷不住了,抻腰后的手没扯开,通红着脸色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还没敢打脸,拍后脊背上,里衣布料太薄仿佛切实接触到了皮肤,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听着就挺疼。 疼也没管用,还是搂着连含带咬,把暗十臊的脸红脖子也红,都说不出话。 他也没法躲,只要一躲就被咬着扯的疼。 北好容易逮着没穿衣裳的小十,搁平时想占点便宜比这会儿挨的巴掌可多。 执拗的就是不抬头,暗十推他就退,但是不撒手。 俩人连退带躲踉跄出去一大截,最后北卫终于抬头看向了暗十。 眼角泛着微红更衬得那颗桃花痣满是嫣色。 眼角微弯露出个痞气的笑容,抱着暗十朝后仰,俩人就摔进了床上。 暗十扑下去的时候是生怕给他压着,还用手肘撑住了床板,自上而下看去,刚开口要说话。 “……你……” 北卫猛的翻身,翻了位置给压了个结结实实。 托着暗十的后颈将口唇印上去,舌尖撬开齿缝裹挟些爱意翻搅汲取,迫使着暗十说不出话。 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捻着对方的耳骨,汹涌的不给任何喘息机会,手心都感受了暗十脖颈在发烫。 第704章 终于松开,暗十才得以喘息了口气,那亲吻就从他下巴掠了下去。 北就像个狼狗一样在他身上连啃带咬,本就绷着劲浑身发烫的暗十感觉脚腕都紧张的发胀。 抬手去推埋在他胸口含舐的人。 却被攥住手腕撑开了对方的里衣,北莹白的肤色泛着淡粉,耳鬓的发丝都渗出了汗意。 手松开暗十的肩膀,从肩后伸进去隔开了床板,贴着被褥缝隙托在了对方后腰。 喘了口气又凑到了对方耳边,清晰的呼吸声中话音轻轻浅浅。 “爱你。” “小十,我想跟你在一起。” 暗十感受到指腹在腰后轻攥,从这忘情而仿佛失去理智的霸道中,他能切实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意。 那种时时刻刻都想攥在手心里的喜欢。 “……你是不是属狗的,干什么总咬我。” 北卫轻笑了声,迅速直起身把里衣拽了下去,又俯身把他紧紧压住不得动弹。 “我想跟你睡在一起。” “往后都盖一张被子。” “好不好?” 这好似悄悄话一样的音量像是在低声求求,暗十感到有些难为情。 哪有两个大男人睡一起就罢了还盖一张被子。 他都能想到要是答应了,往后还不随时都可能在睡梦中被咬醒。 “……好。” 说出来他自己都震惊了,怎么一开口直接就答应了?! 他甚至看见身上的人看着自己眼角弯成了月牙,他都答应了还是半点不让,竟然伸手就扯了内侧的被子,扬手大力甩开。 呼啦一声,就盖在了俩人身上。 “现在就睡一起。” 暗十:……大白天??? 被子蒙头,视线突然就变黑了。 看不见那人笑弯了的眼角,也根本猜不到对方的手和吻会落到什么地方,就像被关起来了一样,身上四处都传来淅索的触摸。 但是暗十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因为这样刚好也能将他的脸红掩盖住。 不让对方看见。 温热的手心在他小腹上轻轻揉,在他视线昏暗都已经倦怠。 不经意间顺着衣服滑了进去。 “撒!” “手!” 瞬时暗十就想缩起腿,结果腿被压着只是挣扎了几下,他一把扯攥住被子抬了抬手却没敢掀开。 害怕自己脸颊上的灼烧绯红被对方看的清清楚楚,出声时都带着颤音。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第577章 北十 他都快要分不清是手心的温度更热,还是自己皮肤更灼烫。 长这么大暗十都没有此刻难为情,像个蜷缩在暗处蠕动的小虫,半晌他憋了半天还是闷闷的开口。 “你能不能松手……” 他感受到对方还收紧了下力道,霎时绷紧了肌肉,之后听见北卫说。 “能。” 没撒谎,北真的松了手,只不过是松手就压了上去。 沉沉的重量让暗十松懈不了一点点,尤其他想缩下腿还动不了。 稍稍一挪,腿根就被硌了下。 …… 还紧紧贴过来,朝刚撒手的地方拱,蹭。 “……!你个混蛋东西起开!” 先前这人用什么理由扭扭捏捏的找理由让自己陪着。 他说他被马踢坏了!往后娶不了媳妇儿得让自己负责! 胡说八道! 撒谎! 但是他生气吼半天,对方脸颊还是凑在面前贴蹭,像讨食在打滚儿的猫儿。 用处浑身上下的柔软撒着娇恳求。 也不说话,就边亲边蹭。 又贴又蹭。 让暗十既觉得难为情又难以忍受,简直想立刻逃出去淋头浇上一桶凉水,臊的他脸上的温度都像烧着了。 他的脾气已经被对方摸得清清楚楚,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将他的反抗化解,最后扯了被子完全将脸蒙上,也不觉得憋闷。 暗十不折腾了,有点任由他撒野的放弃劲头,十分难绷的在被子缝隙中发出沉的哼声。 自己觉得十分丢脸。 甚至在对方扯他裤带时都只是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什么都没说。 可能是浑身紧绷了太久,又或者是捂着被子实在缺氧。 暗十显得有些脱力,些许带了点头晕。 他接触的是对方的皮肤温度,整个人紧张又羞臊,北生怕他从被子里闷坏,扯着被子角想扯下来,暗十非不肯撒手。 就捂着。 北卫只好从边缘撑开了一点缝隙,使得不至于闷的严重。 见暗十实在是脸皮薄,他也就任由对方遮挡,手触在对方身上都已经全是汗。 趁着指尖的湿润他得寸进尺,即刻感受到暗十强烈的惊吓反应,轻声贴在旁边安抚。 “没事的。” 暗十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情绪达到了一种崩塌。 他以为北总挂在嘴边磨叽的“睡一起”,就只是睡一起,至多就是像刚开始那样。 喜欢贴在身上连啃带咬。 却根本预料不到为什么还要朝身上伸,这种入侵的感觉让他感到十分难安。 甚至精神紧张了太久感觉小腿都有些绷的发酸。 直至好一会儿,他膝盖抖了下,发出一记“哼”声。 第705章 一扇房门好像将里外隔成了两种温度,房间内逐渐升温,院子外却挂着深秋的凉风阵阵。 暗十一是从中院一路嗖嗖嗖窜过来的,身后暗七给吓的,紧追都快到了院门附近才堪堪拦住。 “十一!先跟我回去,明日再找暗十。” 暗十一早在萧争答应给暗十两个兵器架子时就很垂涎。 今日兵器刚搬过来,听说暗十就在院子里练功,他也想看看。 被暗七拦住,看着对方略显紧张的模样感到有些茫然。 他看看暗七攥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已经距离仅有十几步的远门,不明白明明都已经到了跟前,都不能进去看看吗? “我想看看十哥架子上都有什么兵器。” “以前主子都不让用兵器,我想瞧瞧,哥哥。” 暗七都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会儿不好进去打扰。 若是随便寻个理由,往后弟兄里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暗十一什么都不多想,难免就会造成尴尬。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直接解释解释,省的往后崽子还一直都浑浑噩噩来回乱窜。 “……北来了,你十哥和北,就像你和我。” 刚开始暗七说的有些词不达意,总觉得怎么解释起来都很难懂。 暗十一茫然的盯着他支支吾吾,突然问道。 “十哥和北也会亲亲抱抱。” 他能理解可太好了,暗七瞬间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欣慰,点头接着解释。 “所以像暗十和北,暗八和东,乃至主子和阿争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尽量不要前去打扰。” “万一别人正在……亲亲,抱抱,你突然出现,会有些让人难为情。” 暗十一听了阵,突然乐眯了眼咧嘴笑出了一口小白牙,信誓旦旦的保证。 “成,那我往后尽量不找他们。” 霎时暗七感觉自己都轻松了,轻松了没三秒钟,紧接着崽子琢磨过味儿来跟了句。 “我找暗十二。” “不行!” 面对暗十一懵然的眼神,暗七半张着嘴都没想出能说的话。 毕竟暗十二和遣月近两日只是走的近而已,好似介于比朋友之间亲近一些,却并没言明有什么别的关系。 若自己直接告诉暗十一,万一往后崽子嘴不严实到处叨叨。 那最终人家要是没在一块得多尴尬,暗七只能说了句。 “……也别找十二。” “你找别人做什么,为什么不跟着我,往后哪也别跑只能跟在我身边。” 立马暗十一就不再纠结要找谁。 能跟着暗七他最开心了,离地一蹦就窜到了暗七的身上挂着,跟个小猴子似的凑上去贴贴。 逮着暗七的嘴唇亲,搂着脖子不停地亲。 “哥哥,也亲亲抱抱,没人。” 府里真的比之前热闹了太多太多,每个人心里有搁不下的仇恨也有放不下的爱人。 能在当下时刻陪伴对方多一分,往后的遗憾都能少一分。 一个人诞生在这世上,处处都有可能留下遗憾,所以在迈出每一步时都要尽量磊落一些。 做到当下心甘情愿,往后再想起的时候才不会悔不当初。 或许当初辰妃并没有想过这些,她喜爱权利,金钱,和所能掌握起来的一切,也的确为自己的儿子打算过。 只是那些她自认为能围拢在六皇子周身坚实的盾牌,却是从一份又一份的悲剧中出现。 自家破人亡的血泊中拖拽出了一个又一个孩子,而这些可怜的孩子被蒙蔽了那么多年的仇恨,当成保护别人竖起的高墙。 这高墙经历了十几年的风吹雨打,承受了无尽的颠簸伤痕。 都揣着一颗坚韧不拔的决心。 那颗决心在十几年后的几天,被真相打击的溃不成军。 第578章 我想报仇 支撑起一个人冷心冷情,百毒不侵的根本,就是忠心。 蓝承衍身边的三个暗卫从襁褓中陪伴他成长,已经养成了无可替代的忠心。 看着他笑会跟着高兴,看见他哭会跟着心疼。 守护着少年哭累了,才能安安静静的退避在角落处,独自舔舐内心揭开的伤痕。 踏痕守在皇子寝室窗外,看着顶空逐渐暗下去的天色,等待着慢慢明亮起来的月光。 在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完全褪色时,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声叹气太过轻微,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可瞒不过天生耳力灵敏的寻微。 寻微听见了,也只是朝他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近两日寻微像是变了个性子,原本的聒噪不见,整个人显得十分沉默寡言。 他仍旧还是没能完全想起来自己来自何处。 也将撕心裂肺的记忆忘记了许许多多,脑海中残留的只是一些场景片段。 他早已经记不得爹的样貌,娘的声音,还有他自己是谁。 如今再次得知自己的名字,还是那个看起来并不熟悉的暗卫亲口告诉了他两遍。 “我是叶谈,你叫叶无劫。” 沉默了太久,寻微挪动脚步还是循着气息找到了疏影,他说。 “我叫叶无劫。” 疏影在暗下去的视线中注视了他一瞬,轻轻点头,算是承认。 他觉得上天既然将那些不好的记忆从寻微思绪中抹去,那他本意也想让对方能活得轻松一些。 第706章 如果不再想起那些记忆,是不是就能一直无忧。 既然已经完全得知了真相,疏影也无心再隐瞒,他先是远远望了窗外出神的踏痕一瞬才开口。 “无劫是你的名字。” 即刻疏影从寻微的眼神里看见了些许的亮光,似乎是已经忘怀在岁月中拾起来的一丝期盼,他轻轻小声的追问。 “那,我为什么叫无劫?” 这个名字并不寻常,听起来就好似有什么缘由。 疏影看着他略显犹豫,片刻发出了同踏痕一样的叹息,他自认为微不可察,却也忘了面前之人过于灵敏的耳朵。 “告诉我。” 他是真的太想知道,只残存着不完整的记忆片段也很痛苦,止不住的想要猜测全貌。 无数次从噩梦中被惊醒,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 寻微看见疏影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仿佛在吞咽什么难言,最后说出的声量那么轻。 “因为你天生长了双奇耳,从小时候就比别人听力灵敏,叶村里的乡亲都跟你爹娘调侃你是天上的顺耳神将转世。” “现在下凡来肯定是犯了天条,要到人间历劫,等劫难过了才能重新回去当神仙。” “其实,只是闲聊间的笑谈,所有人都一笑了之。” 疏影瞥了寻微一眼,看见他瞪着期盼的眼神听的那么认真,心中顷刻涌出了不忍。 也只有寻微的耳力能听出其中因为情绪变化的颤音。 “你爹娘信以为真,生怕你真要经历太多劫难,就给你取名无劫。” 可直到如今,那些笑谈仿佛全都应了验。 寻微真的有劫难,他们所有人都有一场渡不过去的劫难。 也不知无劫这个名字是否真的挡了劫,才让他们此时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却要日日活在那片劫难的阴影当中。 寻微没有疏影预料当中的表现,只平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竟是将自己的名字不再多提。 他问。 “那你呢?” “你叫什么名字?” 疏影没有即刻回应,而是站起身轻拽了寻微一下,抬步走向了踏痕。 在那个出现真正的夜晚,他看见踏痕即便崩溃彻底,还是朝着萧争追问。 “那疏影呢?” 疏影想告诉踏痕自己的本来名姓。 他想让现在的自己和原本的自己,都能是对方放在心里永远都记得的人。 走神中的踏痕被面前站定的影子唤回,抬眸的当刻显出了那么一丝茫然。 反应过来的时候疏影已经屈身蹲在了他眼前。 “我叫叶煦。” 踏痕眼神里还是茫然疑惑,就看见平日寡言又清冷的疏影撑起个柔和的笑容,略显拘谨的解释。 “因为我小时候爱笑,爹娘给我取名叫叶煦。” 踏痕看着他唇角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能说的出。 一个从小爱笑的人,独自藏着那么多不好的回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把笑容藏起来了十几年。 最终他望着两人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自己思虑了许久的想法,声音都有些沙哑。 “我还是想报仇。” 疏影看见他的嘴唇在颤抖,宣示着这个决定有多艰难。 “此事与承衍无关,我本想将他带走远离是非,但是承衍不甘心,我带不走他。” “我想,助他将皇位夺下来,报仇。” 这已经是踏痕在无数种选择里能决定的最两全的法子。 泱天子为了成就一番势力,听信谗言犯了糊涂,将他们的父母亲人剐杀殆尽。 踏痕做不到闯宫弑君,可他却可以陪着六皇子真正卷入夺位纷争。 只要将天子从高位扯下,也让他亲身去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那比偿命更痛苦。 泱朝的几个皇子,大皇子被贬下储君之位,二皇子自幼受尽苛待,三皇子已殁,四皇子又是北离血统从不受待见。 一个仁义至善的五皇子,立了那么多功劳还要屡屡遭遇刺杀却得不到个公道。 六皇子小小年纪在寺庙蹉跎。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又有哪个儿子还能残存着父子之情,不计前嫌大义去营救自己的父皇。 仇恨的秘密已经揭开在暗夜,坦然在这么多人的心里却假装不知。 人欺我,我欺人。 自欺欺人。 没有几日的功夫,番国果然将备好的贡品奉于边关,边关的将士又日夜兼程经历将近十日的功夫才将东西运回皇城。 其实是运回了一半。 首先那作物属实是与旁的贡品不同,占地方又沉重,而且还不容易保存。 所以皇城有旨意派各皇子去往辖地,将途中的作物接下来,直接运往辖地尝试耕种,只有少数车马真正回了皇城。 番王有信,附属国永远臣服于泱朝。 恰好秋季刚过正是收获,便送来一些容易存放的水果,聊表心意。 第579章 爱意抵不过恨意 此时各皇子府已经整装待发,在即将出城奔往辖地的前夕。 萧争当然要跟着蓝慕瑾,他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 直接跟老皇帝说他要尽量将所有皇子的辖地都顾得上。 虽然番国还随行过来了几个指点耕种的平民,萧争作为想法办的第一人,他掺和什么都没人有意见。 第707章 还在出城前夕,绕每个皇子都转了一圈。 堂而皇之的跑进了二皇子府,又溜溜达达的进了四皇子府,多少有点不愿意的迈太子府转了个圈。 反正,让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就是了。 单单他就是没去六皇子府。 表面上称是六皇子不用出城,更用不着交代什么关于农作的事,其实就是因为六皇子起了陷害蓝慕瑾的心思。 他自个儿心里记仇。 六皇子已经解了禁足,若是平时萧争单将自己忽略他恐怕即刻就得奔过去找,此次却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府内伴在身旁的暗卫知晓,六皇子是如何劝服自己才没有迈出那道府门。 蓝承衍没有去见萧争,也分明知道对方根本不想见自己。 任凭心中难忍至极,也仅仅是攥着指节念了句。 “很快他就能想通。” 萧争当然想不通。 他一个习武之人连骑马都有人顺手扶他一把,身边围绕着众多感情深厚的弟兄。 甚至启程之前蓝慕瑾还给他擦了擦手,塞给了他两块切好的水果。 “附属国进贡来的,很甜。” 都知道萧争极其怕酸,他一看是切好的就知道肯定是蓝慕瑾提前尝过。 连犹豫都不用就吭哧咬了一大口,果然很甜。 他都被照顾成了这种德行,他还有什么要想通。 出城的车马在这一日连续不停,先后各个府邸都自皇城离去,最后留在皇城里的,仅还有并未受封辖地的六皇子。 其实照如今旱灾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民心也大致稳定下来。 如果天子在此时借由原本属于三皇子的辖地无主,可以名正言顺的赐给六皇子。 这样六皇子的势力地位才能赶上其他皇子,是偏颇又不受诟病的最好时机。 可是宫中并未传出关于此事的消息。 天玑殿内也寂静如往常,甚至连近侍太监总管都只能待在殿外。 唯一知道帝王情绪的人,只有一个处于暗处的夙夜。 “承衍会怪朕。” 整个天玑殿内只有天子和夙夜两人。 夙夜默然望了皇帝一瞬,自然他不会认为这话是在自言自语,便恭顺的回应道。 “六殿下不会怪陛下,您是为了他好。” 能在这个寂静的地方得到句回应,仿佛也解了帝王寂寞的心绪,他兀自沉叹了口气,有些道不清情绪。 “你怎知道承衍不会怪朕,他年纪小,要懂的事情还很多。” 如果是平日夙夜大概会跪下告罪,请天子责罚自己擅自揣测。 可今日他竟是连犹豫都没有便再次给了回应。 “做儿子的,怎么会真的怪自己父亲。” 此话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瞬时紧张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感受到龙案边上投过来的灼灼视线,感觉自己有种无处藏躲无处遁形的忐忑。 可猜测之中的帝王情绪没有出现,只是浅浅的笑了声。 “是吗。” 夙夜真的是顺口就将心里话说出来。 他并不是为了取悦天子在撒谎,在他心里在这世上能有父亲给予些许关怀。 哪怕是句批评,是严肃是苛责,都是许多人难以企及的盼望。 “……六殿下年纪轻,偶尔会冲动闹些脾气也属正常,总会想通的。” 天子仿佛也真的被夙夜两句劝慰宽了心,他是儿子眼中的父皇,归根结底也还是全天下的帝王。 真正在百姓饥饱上,他也还是不会轻易做个可能会怨声载道的决定。 蓝承衍先是为了扳倒太子故意散播起流言。 导致刚平复安稳下去的民声再次自危,人人都因为太子不顾百姓生死而惊惧难安。 又为了陷害五皇子再次朝着辖地民众下手。 既冲动又狠心,天子不敢在民生疾苦的时候将辖地交在蓝承衍的手里。 那么多的性命,不是不值一提的笑话。 “你出宫一趟,劝慰于他。” 六皇子少年心性,稚气未脱,若是不将利弊告知恐怕还是要钻死胡同,让父子之间平白生了更多嫌隙。 得天子命,夙夜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挪步离开。 “陛下,您已经两日没怎么用膳,还是……” 不知怎么,夙夜眼中那个仿似永远年轻的帝王,好像短短月余的功夫尽显疲态。 他像是终于老了。 天子沉吟了瞬,又开口道。 “那就等他们全都出城之后你再去吧。” 也就那么一日之间,到了天色真正要黑下去时皇城陷入了静谧。 好似因为各个皇子府中的主子不在,整个城中的灯光都黯淡了许多。 唯有六皇子府还独绽于暗色之中,就像悬挂在夜空中处于天子心头的那颗天玑星。 常亮常在,思念永存。 永远不见日光的夙夜再次踩踏着无尽的黑暗,悄无声息的从宫内来至六皇子府。 他是奉命来看望六皇子,更重要的是他想将帝王苦心劝给蓝承衍听。 虽然自小没有过多陪伴,但天子心里还是常常念着自己的幼子。 只是那爱意太隐晦。 无法让人轻易察觉的清。 这道府门他迈的轻易无人阻拦,也能每次都径直走到六皇子的眼前,他像往日那般规矩见了礼,蓝承衍看着他眸色淡淡。 第708章 也像往常每次那样询问道。 “夙夜,不如我向父皇将你也要过来,你与寻微他们一同留在我这儿。” 预料之中夙夜没有给回应,反而因为不善言辞而有些闪躲,避重就轻的说道。 “殿下,是陛下多日未见您,让属下过来看望。” 若是六皇子能哪怕露出些许一丁点的欣喜神色,夙夜就会即刻将他心中关于父亲的爱意说出口。 可惜,蓝承衍冷漠的像是没听见,夙夜至终也没来得及将话说的出来。 后颈一阵刺痛传来,夙夜茫然了一瞬便失去了知觉,被身后的疏影稳稳接住轻轻放到了地上。 “殿下,此药对他的武功来说昏不过两个时辰,还是将他绑起来。” 蓝承衍这才牵起了明朗的笑意,点点头应下。 “那你就捆上他,别让他再回到父皇身边。” 第580章 皇城风云 夙夜永远都不会想到,他这一趟到了六皇子府,就不能再回到天子身边。 他本身就是个隐藏在暗夜,来去无踪的影子,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他的迟归没有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任何的波澜。 甚至连帝王,都认为是蓝承衍故意耍脾气将人给留下了,毕竟平日里六皇子就总是孩子心性。 会有一些稚气的心思也是难免。 将夙夜捆绑关起来,疏影其实心中也十分难受。 他们虽然十几年鲜少见面和相处,但也是年幼时从残酷的训练中陪伴了那么多个日夜。 是言语不多,但都在各自心里记挂的伙伴。 但夙夜对天子太忠心,他的武功在暗卫中也惊人的高超。 为了不会出现他们自相残杀殒命的场面,疏影还是用粗重的铁链和绳索将人绑的结结实实。 以防有用内力脱身的可能。 果然还没出两个时辰,夙夜从昏迷中醒来,只不过有那么一瞬间的混沌不清,眼神就像刀锋般射了出去。 “你做什么?” 身上捆绑的铁链十分沉重,可见为了将他桎梏住,是提前择了最合适的东西,连脚腕都紧紧难以活动。 费力挣扎了几下,那份沉重压的他脖颈青筋凸起肤色泛红,都没能挪出去丁点距离。 看他一言不发想要挣脱的意图,疏影没打算多解释,只蹲在他面前。 在夙夜眼睁睁的注视下,最后将他的口唇也蒙住。 疏影在夙夜的眼中看见了几分失望,而他自己却只能将难过掩盖在眼睫之下。 帮同伴调整了个不算疲累的角度,才轻轻开口。 “只要两日就好。” 夙夜当夜没有回宫,那个夜晚也如同往常一样平静。 第二日的深秋艳阳仍然高照,只是刮起了簌簌凛冽的寒风,掠在人的脸上像被刀子刮过。 那种寒凉宣示着距离寒冬已经很近了。 各皇子府中静悄悄,皇城里显出了些萧条。 风流裹挟着街尾已经失去颜色的落叶,将来往行人的脚印都抹去了痕迹。 六皇子府的侍卫军似是在兄长出城之后承担起了城内巡逻。 在那么寒冷,百姓都意图取暖躲回家中时,还有序的穿梭在每个无人的巷道。 “天气干燥,小心火烛。” “柴勿近火,饭后灭灶。” 无声中独留在城内的六皇子也仿似给了百姓些许安稳,踏实平静的度过了这个大风天,将近冬季的夜晚来临的早。 将近傍晚时分,天色暗下,六皇子带着府外一队侍卫军进了宫。 天子对常居寺庙才刚刚归朝的六皇子有诸多宽容。 甚至有口谕六皇子即便出宫立府,回宫也并不受任何限制。 他可以带身边的暗卫,宫门外的御林军也不作任何拦挡。 当前皇城内唯一的皇子要进宫,宫门处的一队御林军规矩见礼。 “六殿下,已经离落锁的时辰不太久,今日可要宿在宫内。” 蓝承衍年岁轻,又生的一副好样貌,浮起笑容间有种天生而来的近人姿态,凭空就让人生不起任何防备。 “是,兄长都已出城,大致也多日不能归。” “我来陪伴父皇。” 御林军对从来不会以本殿的自称的六皇子很有好感,当下也趋显了明显的笑容。 看向六皇子身后跟的一队侍卫军,犹豫着想问问缘由。 毕竟平日里六皇子更喜欢独来独往,身边也只跟着个黑衣人而已。 今日阵仗仿似有些突兀。 对此蓝承衍只是随性的招了招手,身后那一队侍卫军就提了几个篮子过来,十分利落的在宫门处打开。 从里头取出了一些食物和热汤,那温热的气息随着刮过来的风流飘至近前,都能感受到明显的暖意。 蓝承衍笑意淡淡,不失少年人的澄澈,声线也干净明朗。 “今日降温,这么冷的风你们在此站好几个时辰想是都冻的手脚发木。” “既然我本来就要进宫,便吩咐厨房做了些热食顺道带过来,给你们去去寒。” 当下御林军受宠若惊,他们在宫中当值穿着这身盔甲,几年下来虽然也倍受朝臣尊重,归根结底也只是奴才而已。 自小不在宫里长大的六皇子平易近人,和善的好像平常人家的百姓。 竟然还劳心记挂着他们这些守门侍卫。 第709章 “这怎么好劳烦殿下记挂。” 话音落御林军便看见蓝承衍身后出现个黑影,那精瘦的身量看起来就是常跟在身侧的那个暗卫。 也没说话,只顺手给六皇子披上了件大氅,挡去了宫门走廊吹过来瑟瑟的过堂风。 蓝承衍浅淡回应。 “趁热不要耽搁,待会儿就变凉了。” 仅有的一点天色光亮就在那温热散尽的片刻功夫,消失殆尽。 像是给天空拉上了帷幕,让整个世间真正的陷入了茫茫黑暗。 蓝承衍在寒风萧瑟中站了许久,看着那些守门侍卫被拉走处理。 继而大量的侍卫军先后踏着暗夜涌出,如同藏躲在角落却早早生了根,攀附在墙面之内。 少许的声响都被冷风吹的散进宫墙里,没留下多少痕迹。 落锁的时辰到了,宫门一关,彻底将墙里墙外的世界隔绝成了两面。 偏爱从来都不会让人真正看的见。 如同世人都知天子偏爱五皇子,辖地分的与太子相当,府邸面积也不次于储君。 整个三洲都深信不疑的猜测,只有五皇子才是泱天子真正属意的继位人选。 无人得知,年幼的六皇子自小养在寺庙,可泱皇已经瞒着所有的眼睛,备下属于他的一切。 比如天赋异禀忠心无二的暗卫。 比如回城就有唯听主命的侍卫军。 更比如,为了让他将来坐在龙椅不会遭受觊觎,属于蓝承衍的一切势力都遍布了宫墙内的每个角落。 生了根,发了芽。 而这些天子为他的第六子准备的一切,都将是斩断父亲爱意的一把把屠刀。 把那十几年韬光养晦起来,看着就摇摇欲坠的父子情分斩断根源。 第581章 暗潮汹涌 风声太大了,寒冷到让人想藏躲懒怠,凛冽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那些微小的动静也就随之埋葬在了黑暗里。 六皇子一身莹白华服,面容白净的像是天神下凡,眉心一点朱红嫣然似血滴。 翩翩衣角随风掀动,步伐徐徐的走进了天玑殿的宫门。 守在殿外的下人寥寥无几,也全都守着个小火炉子取暖。 而常守在外的总管太监年纪也大了,天子给了吩咐让他留在了外殿。 不必再受那殿门外刺骨的寒风。 老太监靠着外殿的殿门打盹,即便是这么大年岁,还是妄图想用身体挡住那门缝可能会渗进来的凉风。 门板轻轻被推动,将他从混沌中惊醒,吓了一哆嗦。 反应过来才轻轻的将门拉开了一个小缝,想尽量在不惊动天子的情况下看看外面来人是谁。 便与外面歪着头也朝里看的蓝承衍视线对了个正着。 “呦,是六殿下。” 老太监立马将门打开,着急忙慌的把人往里让,嘴里叨叨个不停。 “六殿下怎么这个时辰才来,天黑了更冷,快进来去去寒,陛下见您来定然高兴极了。” 蓝承衍站在外头的昏暗中,牵起嘴角,笑容被殿内灯盏照的莹润。 抬步迈了进去,身后跟着始终一张冷脸的踏痕。 六皇子身边常带着暗卫,并且从不遮掩,已经让宫里人习以为常。 随着主子不疾不徐的走向内殿,踏痕便与太监总管留在了外殿,倒让老太监觉得有些奇异,不自觉朝着年轻人脸上多望了两眼。 天玑内殿燃烧着取暖的香炉,既有淡淡的安神香气,又倾泻着融融暖意。 天子倚靠在桌案边假寐,手边还放着展开未看完的折子。 或许是心事繁重睡眠清浅,即使是脚步声微乎其微也顿时察觉过来。 满眼的疲惫,指节捏了捏太阳穴,蓝承衍清秀的面容在视线中愈加清晰。 少年披着个白色的云锦大氅,那颜色洁白的仿似都要跟地上的绒毯绒为一色。 脸颊仿佛是被外头的寒风吹的有些泛红,鼻尖都像是点了些许朱色。 “承衍来了。” 这是多寻常的话,天子永远都不会问他的小儿子为何这个时辰来。 只因无论是天玑殿的大门还是心里的位置,随时都敞开着等他。 “见到夙夜了?” 蓝承衍没回应,只踱步走近了些,开口语气平淡。 “父皇,儿臣想将夙夜留在身边。” “但他不肯,非要回来。” “所以儿臣生气了,就将他给绑了起来不让走。” 那言语中透露着浓浓的恃宠而骄,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实在执拗,任性的样子让人无可奈何。 片刻天子只发出了一声笑,对暗卫被蓝承衍关押起来的事并未多想,显得不甚在意。 “他跟在朕身边惯了,那个沉闷的性子一日都说不出句好话,留他能有多少意思。” 就这样连半点怪罪都没有的调侃,六皇子仿似都在瞬间生了闷气。 一张本来就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显出了点沉郁。 说出来的话也冰冰凉凉。 “夙夜从小都跟在父皇身边,日夜相伴,好像他才更像是父皇的儿子。” “儿臣多眼红。” 只听天子沉沉叹了口气,此时才将几日间的愁绪显现出来,无奈至极。 “那便是也来不及让他开口,就封上他嘴连话都不让说了,看看你这孩子心性,你大皇兄年长你将近十岁,让让你也无可厚非。” 第710章 “你又受不得老五立功,怎的越来冲动,何时才能长得大。” “夙夜不过是个暗卫而已,你也还要跟他争个什么,他像你这般年纪,身上多少伤口深可见骨,都是独自和着鲜血咽进去不吭声。” 此时的天子尽显疲态,本就对蓝承衍能狠得下心刺杀长兄过于失望。 到如今自己都已经给他铺好路,将一切沟壑慢慢去铲除。 他的六子却总还是稚气偏执的性子,连提不起名姓的暗卫都要拿过来相比。 何时才能有个储君的样子。 天子的期盼太沉重,只有那些失望悉数不差的落进了六皇子眼里,麻木的撑了瞬嘴角,想笑却发出了冷淡的哼声。 这哼声轻微的扎进了涟漪湖面,让天子的眸色寂静深邃起来。 “父皇。” “外殿那太监年老,给父皇守不住夜了。” 随着话音他用鞋尖捻了捻地上的绒毯皮毛,丝毫不在意鞋底的灰尘尽数落进其中,沾染了一片脏污。 “不过是几张毯子而已,冬日也隔不住凉,为何父皇总要光着脚呢。” “踏痕,夙夜不在,你帮父皇穿上鞋。” 踏痕无声而至,外殿也没有太监总管跑过来帮着寻鞋袜的动静,整个天玑殿都安静无声。 若是此时拾阶而上站在观星台顶,便能将皇宫墙内的异样一览无余。 像是无声无息的浪潮,缓缓蔓延到每个角落,把所有的警醒淹没。 终于在夜深之前,隐约传来了微乱的动静。 而寂静如一汪死水的皇城内,也响彻了一声震彻人心的撞钟。 那是已经紧闭的城门被撞击的动静。 城外乌压压无数人接连搬动浮木,手持绳索尝试攀上城墙打开城门。 马背上的皇子一身墨色武服,伫立城门外眼神冰冷,三声撞击之后没有撼动城门,轻轻一摆手。 身侧便飞出四道如掠影般的暗卫,手持锁链跑动间脚步轻点几下腾空而上,借着锁链上的钩锁多次抓住墙缝停留。 靠着出挑的轻功飞身上了城墙。 而后齐刷刷伫立在高处,风声凛凛身影挺拔。 那是二皇子身边的东南西北。 将钩锁挂在墙头之上,先后有侍卫军也跟着攀墙而上,城门内顷刻响起了打斗动静。 二皇子盯着那扇城门面无表情。 直至身后城外的土路上再次响起阵阵马蹄声。 片刻蓝长忆才回身朝着官道方向望,眼看着人群中有几道影子飞身而出,其中一道几乎一路俯冲差点扑到他身上。 到了跟前才急急刹住脚步,风尘仆仆的面容上有几分欣然霞色。 “二哥,我是不是回来太慢了?” 第582章 撞开宫门 萧争发誓,他收到蓝长忆的传信真的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马蹄子都快沾不着地了,却也还是到了天黑的时辰,他哈赤哈赤急的都喘气,生怕耽误了什么。 反倒是蓝长忆冷淡的神色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淡淡回应。 “不急,你表哥比你还慢。” 立马萧争的脑袋就嗖嗖嗖朝四周迅速看了一圈。 果然发现除了他几个兄弟已经冲入了开门大军,边上只有二皇子府的人。 真没见到四皇子府的人的影子,萧争调转方向又往黑黢黢的来处看。 眯着眼看了半天因着五皇子府的兵马动静太大,他实在分辨不出远处还有没有人。 “啧,他不会是奔辖地跑远了吧。” 蓝慕瑾提着缰绳挡住了他的视线,面无表情的给了回应。 “派人去看了,不远。” 瞅见他那不大高兴的脸色,萧争瞬时缩了缩脖子。 就知道自己带着人甩开后边军队疯跑他得生气,当下连嘴都没敢撇一下。 他哪知道蓝慕瑾生气的不是他疯跑,而是奔着蓝长忆疯跑。 萧争简直现在跟蓝长忆是亲近的连点秘密都没有,不仅将北离的身世都坦白,甚至连他不是楚忆萧的秘密都没隐瞒。 蓝慕瑾真是要被他气死了,也不知道傻东西的心眼究竟都长到了哪里去。 那吃了醋还不敢说的脸色被蓝长忆尽收眼底,浅淡短促的笑了声,朝旁平声吩咐道。 “留人在城外,余下的进城。” 话音落下,那扇紧闭的城门随着一声沉重的门栓撬动,吱呀呀被里头人缓缓的开启。 顷刻城内的灯盏亮光就照耀在一行人的身上。 好似给那深沉如墨的武服都镶上了淡淡一层金辉。 “进城。” “剿叛贼。” 乌压压的两府人马进了城门,蓝长忆提前留在城内观望宫门口的侍卫军前来复命,扬着声量都几乎与起来的打斗声混淆。 “殿下!六皇子天黑前带人进了宫门,守门御林军都被处理,属下只观望未敢轻举妄动。” “如今,宫门已锁。” 马蹄声在皇城街道凌乱震动着,地面都好似跟着不断颤抖。 蓝长忆三人带着部分人马到宫门口时,那朱红大门果然紧闭的严严实实。 试探性撞击几下,传来是沉闷的响动。 看来里面不仅落了锁,还拦挡了障碍。 萧争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宫墙,进入皇宫的大门尺寸高耸,连带着墙体都比府邸墙头要高。 第711章 他比划了比划,朝身后望。 若是让弟兄几人跟方才一般,尽力先能进去……可是里头定然有看守和埋伏,刚才的几声撞击已经打草惊蛇。 万一刚落地就被重重包围。 萧争不敢拿兄弟性命冒险。 显然蓝慕瑾也不打算这样做,本身这宫门就是隔开仇恨的一道线,暗八几人如今还心甘情愿的跟在自己身边已经是情意深厚。 他怎么能为了阻止宫变让他们再去冲锋陷阵。 相比之下蓝长忆根本就没有这种顾忌。 他性子向来直白坦率,最厌扯也扯不清的情绪,当下朝宫门扬了扬下颌,沉沉命令。 “撞。” 剧烈的震颤接连不断地传来,皇宫的大门厚重到都超出了萧争的想象。 更猜想不到宫门后是堵了几层东西才显得这么难开。 夜都深了,人马都被拦在这道宫门之外,再耽误恐怕里头都已经要尘埃落定。 就在这时冗长的宫道上又响彻来沉重的马蹄,还有清晰的道道车轮晃动磕碰声。 众人刚回眸朝着来处望去,身后的侍卫军蓄势待发,以为是六皇子埋伏在外的援手。 结果先是有四道暗卫身影迅速来至近前,朝宫门处高喊。 “勿伤自己人!” 这还是萧争头回看见子午寅卯四暗卫的真实面貌,没有戴那难看的兽皮面具,简直卧槽顺眼太多了。 结果他们喊了半天勿伤自己人,后边骏马连速度都不减,直直的冲了过来。 来人身影抻扯缰绳,像是冲破了黑暗,浑厚的嗓门喊道。 “让开!” 认出是谁萧争就赶紧轰人,瞧着他表哥那壮硕身姿气势冲冲的劲头,要是不让开气性上头像是要连自己都踩。 宫门外的侍卫军随着两个皇子分至两旁,四皇子带着人涌潮一样冲到近前。 身边尽是宽膀厚腕的壮汉,后边拉着的板车吱呀声戛然而止,蓝望离低着眉梢把本来试图撞门的侍卫军轰走。 抬手就唤来了三十多个膀大腰圆的兵汉子,抬起了比有快有俩人腰粗的大木头柱子。 “怼开!” 带着呐喊的冲锋犹如天上落下的一道重锤。 撞击接触的一瞬间震的蓝长忆都跟着闭了闭眼,无声匀了口气。 他再一看萧争,早捂上了耳朵。 只两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响动,宫门被拱开了一条大缝,分明都变了形。 “撞烂了得了!” 四皇子气性大的,蓝慕瑾都下意识把想凑上去的萧争扯了回来,生怕被哪个壮汉挨着撞个趔趄。 要不说打仗还得是满身腱子肉威风。 到用蛮力的时候,连蓝长忆都无声发笑甘愿拜个下风。 若不是天子忌惮四皇子有一半北离血脉,哪怕是放他去边关当个领兵的将军,那也是威风凛凛震慑四方。 可惜因个提都提不起来的别扭身份,也被压制了太多。 宫门一开,犹如点燃炮火的引信,厮杀从外由内迅速渗透。 天子留给六皇子的人都是精英,个个身怀武艺不是一般的三脚猫功夫,若不是三府皇子人数占了上风,还真难以扭转局势。 进了宫门,暗八的心绪犹如海浪翻涌,这道门他迈不进来,那心里的仇恨只当遥不可及。 可是如今已经身处于宫内,让他还怎么去平静下来。 再稳重的人,他也有自己放也放不下的冲动。 暗八想搁置下周围的厮杀,径直冲向天玑殿,哪怕看在与蓝慕瑾的情分上不趁机下杀手。 他也想当面质问一句,犯下这种滔天糊涂,他到底有没有过后悔。 出神中的暗八手指被紧攥,侧过视线对上了东卫明亮的眼眸,朝他撑起笑容好似暖阳。 “你想去报仇,我陪你。” 第583章 割断牵绊 他们都有着同样的仇恨,可是东卫知道这种仇恨在暗八的心里更加难捱。 沉默压抑了那么多年,他才终于找到方向宣泄口,同样东也知道暗八因为顾忌五皇子情深义重,不忍心做出让对方难做的事。 如果一定要有个结果才能将这一切画上终点,东想比暗八先一步出手。 那份愧疚,就让自己来顶替暗八承受。 一切无言,真心为对方着想的心思却顷刻能猜的透,只那么瞬间,暗八就沉淀了心绪回应道。 “先清杂草。” 有十几个暗卫的身手,那些混乱的厮杀都平息的迅速起来,而六皇子身边只有踏痕伴在身侧,寻微疏影都处于外围稳定局势。 从宫门发出撞击动静,寻微就已经察觉出来,如果他当刻及时带人迅速聚拢至宫门口,定然还能有效抵挡一阵。 但他产生了犹豫,这几日寝食难安心头一直在极限拉扯,如果他带人去宫门处抵抗。 那也就预示着自己要跟暗八再次成为对立,两方厮杀刀剑无眼,寻微不知该怎么去面对那分明是失散同伴的人。 犹豫纠葛间宫门已开。 那些他不想面对的人迅速朝着自己靠近过来,使得他心慌至极。 等他忐忑找到疏影的时候,疏影也已经察觉宫内已经出现的厮杀动静,那双本来沉静的眼眸里也是疑虑一片。 他们是来报仇的。 他们的目的只是报仇而已。 第712章 不论将来谁要坐上这皇位,对他们来说又有何干。 要的只是个公道,只是个公道啊。 难道这份公道,也要在苦命人的对垒残杀中才能得出个答案吗。 耳中都充斥满了自己剧烈的心跳,疏影沉默片刻轻声说道。 “踏痕带着殿下已经把控天玑殿,夺位不是必然的目的,先退不要与对方碰面。” 如果能将对立留到最后,疏影在坦荡和执拗之间取舍,更倾向于把还没到来的难堪避免。 二人径直奔向了天玑殿方向。 而天玑殿内,六皇子隐觉不安,吩咐踏痕去前宫看看。 天子仍旧端坐在桌案旁,默然不语,垂落的龙袍下摆顺出了些许褶皱,露出窄窄一层鞋边。 六皇子的视线就落在那鞋尖上,疑惑的询问道。 “父皇,穿上鞋落脚不凉。” “您坐这么久不疲累吗?为何还是脚不沾地?” 天子已经沉默了许久,大概也是与蓝承衍正当面第一次这样沉默无言,面上也没有任何情绪,即便心里已经满是苦涩。 这是他自出生就寄予厚望的幼子,这是落辰留下的人或物中,唯一属于他的。 自己谋划了十几年,都是为了将自己所有的权势,财富,位置拱手奉上,给他的六子打算好了一切。 养在寺庙不受尘污沾染。 不会经历皇城中那些尔虞我诈的斗争。 连在察觉他有犯错的心思时都选择视而不见,给的偏宠比旁人加起来都要多。 可是他的承衍不懂,像他母亲那样根本看不清。 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生生将本就会属于他的一切,抢夺一遍。 帝王可以放手。 到头来的结果并没有不同,只是过程完全背道而驰,让人感到心灰意冷,肝肠寸断。 “承衍。” 沉默太久声量有些沙哑,又像是疲惫已经到达顶峰。 “一时的地位权势只是表象,要想身处高位,需要放弃的比你预想太多。” “就像我当初执意认为能用这些留的住你母妃,却只能空处这天玑内仰望天玑,日日都被罪孽缠身,不得安稳。” “不坦荡得来的东西,都会化作梦魇。” 蓝承衍顿时发出了一声轻笑,而后脸色霎时就变得阴沉无比,疯了般乍然嘶吼出声。 “你还要提起我母妃——!” “你还在提她——!” 面对天子探究的眼神,蓝承衍清秀的面庞上尽显暴戾。 他狠命在眉心朱红上刮蹭,将那后点上去的颜色晕满了额头。 像是蹭了一脸的血迹,然后疯魔般的质问。 “接下来你要说什么?” “是不是又要说我母妃是从天上来,我是天生的佛子转世!就该自小待在那庙里和尚堆里!去拜神!去念经!” 这也是天子头次知晓六皇子眉心的秘密。 儿时送他进庙里之前,皇帝曾那么爱怜的抚摸那朱红眉心,欣慰他的儿子的不凡。 此时只觉得窗外夜半的寒意都丝丝缕缕的渗进来,眼看着六皇子反常的崩溃情绪。 “我算是什么佛子?” “你看我念了那么多年的经,也没有见过一次佛祖显灵。” “虔诚跪在高台上两个时辰!都没求的下来一滴雨。” “连母妃都早早将我扔下,你也任我去庙里蹉跎,我早就不是什么佛子了,从来都不是。” 六皇子就像即刻迷失在了自己崩溃的情绪中,开始找寻不见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期盼的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在十几年谎言沉浮中,又觉得自己盼望的是父亲的爱怜。 终于能离开庙宇来到朝堂,他见到了萧争,终于感觉自己找到了方向看见了一束光,有了新的追寻方向。 可是。 可是。 “可是萧争他现在不肯多看我一眼——!” “连萧争都不肯看看我,他也要远离我,那些善意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都骗我——!” 幼兽的嘶吼瞬间有了沉重的变化,好似在这片刻间,将自己的不甘宣泄出来才有了真正成长的出路。 蓝承衍的神色缓缓平静下去。 柔和的眉眼间趋显冷漠,额头大片的红色晕染看起来散发着厚重的戾气。 他从容的拔出了一柄短刀,摇晃着来至父亲眼前,蟒袍贴着龙袍,发出无声的割裂声。 那泛着寒光的短刃在龙袍上轻轻划了一下,没有形成深刻的裂口,却割断了那份丝丝缕缕的牵连。 而后刀尖就冷冷的朝向了帝王。 “写传位诏书,把五哥贬去边关。” “让他走,离开萧争走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能回来。” 天子的眼神在他的孩子脸上流连,对那即将抵住咽喉的刀尖视而不见。 看着他寄予厚望的承衍变成了自己从没见到过的疯癫。 浑身散发着迫人的威压和内力,明明也还有反抗机会,却一言不发什么都没做。 闭上了双眼。 第584章 注定又不注定 这一刻,天子真的有些期盼结果。 如果一死了之能结果所有的因果,那死在他自己的执念上也未尝不可。 该来的报应,早晚都会来。 第713章 面对父亲的再次视而不见,蓝承衍半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冷笑声,他又不肯看自己了,连看都不肯再看自己。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睁开眼看看我啊。 那锋利的刀刃在蓝承衍的视线里都晃的混沌不清。 颤着,盯着,径直着朝着恨意驱使的方向刺过去,凛冽的内力威压也霎时迸发,疯魔彻底。 “你骗我!” 伴随着嘶吼窗框瞬间被撞裂,粉碎的木屑霎时随着冽冽寒风刮的飘飞一片。 墨色身影从尘埃中破空而出,挥出一道掌风将蓝承衍的手腕震开。 刀尖错开堪堪划着天子颈项皮肤冲过,扎在了座椅扶手上。 那与暗夜同样颜色的武服就掠至眼前,带来了一阵清冽的凉风,蓝长忆连反应机会都没给,迅疾的力道直袭六皇子肩侧。 六皇子的内力还是身边暗卫教养出来的。 虽然年岁尚轻却不容小觑,天子在面前袭来凉意时已经睁开了眼。 抬眸看着与蓝承衍缠斗一处,招招都干脆利索的蓝长忆,眼眶顿时通红。 也不知是亲缘被最宠爱的幼子斩断,还是因生死之间,是他从未给过爱怜的二子救他于千钧一发。 蓝长忆到底是年长几岁,这么多年宫内蹉跎早已经揣摩透了人心,成长的路途艰难他受过那么多的伤,怎么会败于年幼的六皇子之手。 皇帝偏爱他,蓝长忆可不会退让他半分。 生来都是皇子,谁的命运又有不同,若不是你那狠毒私心的生母为了给你铺路,又怎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亡魂殒命于世。 “宽容你年幼无知!你却胆敢弑父!” 蓝承衍到底只是功夫修习的出挑,却从来都没有真正与人对垒当面。 这么多年身边的暗卫都生怕他伤到有意退让,只两招虚晃就被拍在了胸口,霎时口中渗出了丝丝血迹。 这恐怕是六皇子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受伤。 震进胸口的麻木感反而缓解了内力的疼痛,他微红着眼角抬起视线,氤氲着视线望向打伤自己的人。 突然牵起嘴角笑了一声,唤道。 “二哥。” 当即蓝长忆是有些许动容的。 六皇子与他们任何一人都不熟悉也不亲厚,那是因为远离皇城远离了是非。 即便不是一母同胞,没有半分觉得可怜那是虚假,何况十几岁的弟弟就像萧争一样,何时都肯叫自己一声二哥。 “你还不知错。” 少年听见这话竟然脸上笑意更加粲然,用那么澄澈那么真挚的眼神望着他轻声询问。 “父皇从来也不喜欢二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救?” “这么多年二哥都没有得过半点偏爱,没有大皇兄的言语受重视,没有四皇兄能得宽宏大量,也没有五哥府邸大,连辖地都分的那么远。” “二哥,你难道从不觉得不公平?” 天玑殿内只有父子三人,蓝承衍的问题温和浅淡,却比方才的刀刃还要捅进天子心头更深。 就将那些不公全部都提在了当面。 在最宠爱的六子面前,讲给最不受偏宠的二子听。 自始至终,天子都没有说出半字言语,也没有去擦拭颈项上渗出的丝丝血迹。 只看着蓝长忆武服上晦暗的麒麟纹恍似出神。 就算长忆就此撒手不管,或是接替来补上一刀,都是自己糊涂下的活该。 可蓝长忆仿佛没有被此话激起任何情绪波澜,依旧目光沉郁话语平淡,有着比年岁更沉稳的样子。 “上天从没应允过谁,一定会公平。” “能生身为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比之牛马,比之草芥,本来就得了不少偏颇。” “给你打开了路,是让你来脚踏实地,风骨坦荡,不论他对你好是不好,以下犯上刺杀生父,实属是你不该。” 天子的目光从墨色武服缓缓上移,停留在那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像的面容上,听蓝长忆随性给了责骂。 “这是混账。” 从来没有人当面骂过蓝承衍。 从小他就住在寺庙里,那些僧人个个和善,身边的暗卫也给的尽是宽容。 从没有一个人,与他面对面毫不犹豫的骂出他的错处。 难道这么多年都是错的? 是他成长过活来的那些日子虚假,还是眼前人说的虚假? 踏痕寻微都没有这样说过,蓝承衍转过脸朝着外殿望去,好似在找什么人。 寻不到他又望向了碎裂的窗框,窗外呼呼灌进来的冷风都些微拂动了他的发丝。 “你也是在骗我。” “我要踏痕告诉我,这是对的,你们全都在骗我。” 连踏痕都答应了今日之事,这肯定就是正确的,蓝承衍眼眶愈加通红,再盯向蓝长忆时再次趋显疯魔。 “你也是要夺皇位——!何必编造虚伪之言!” 蓝长忆看着他将要癫狂的情绪皱了皱眉,忽的就想起了三皇子当时也是疯疯癫癫。 只看的见自己虚无缥缈的执念,却只是被一些传言蒙在了鼓里,到最后都没能清楚自己是做了多错的选择。 “踏痕的父母亲人都是死于你母妃一己之言,他背着滔天仇恨还要照顾仇人之子。” “你还要他能给你个什么正确答案。” 第714章 蓝承衍瞪着通红的双眼,眼里雾气氤氲,爆发出声线碎裂的嘶吼。 “你撒谎——!” “不准骗我——!” 平静了十几年的天玑殿仿佛在夜半起了汹涌暗潮,那冰冷的涟漪波及至了宫墙四处。 在砍杀渐渐消匿下去之后,变成了默然对立当面。 踏痕本是奉主命去前宫,却与疏影寻微在中宫就相遇,寻微动了动唇小声说。 “五皇子带人破了宫门。” 当刻踏痕就明白,今日之事已经呈现了败势。 而他却并没有多少焦灼与后悔,只是平静的默默伫立在黑暗处。 这宫门,他进了。 这仇恨,他尝试过了。 归根结底踏痕从心底他也并不希望六皇子坐上龙椅。 承衍太执拗了,整整十几年的每一时一刻,都活在那病态的偏执里。 江山不能真的握在一个连方向都认不清,连情绪都控制不了的帝王手中。 太平盛世,安居乐业,更该是五皇子才能真正造就。 第585章 报仇天玑 “……把殿下带走吧。” “报仇,就算了。” 一句算了,将每个被迫卷入人间疾苦的少年洞穿到血淋淋。 明明仇人就近在眼前,却只能功亏一篑。 又怎么对得起枉死的父母亲人。 还有那些挣扎中都没能活到最后的可怜孩子。 “不报仇了。” “去报仇吧。” 沉稳的嗓音穿透夜色与踏痕的声线重叠,使得三人即刻转眸朝声音方向望去。 霎时心头一颤有些无所适从。 五皇子就站在十几步远黑暗边缘处,刚好踏进了宫灯照耀的边缘。 身旁跟着萧争,还有那些与他们命运纠缠在一起,怎么扯都扯不清的暗卫。 蓝慕瑾在厮杀平静下去后,主动对暗八开了口。 “现在已经站在皇宫之内,是上天给了个机会,你去天玑殿报仇吧。” 他已经思虑了太久,无论自己与父亲有多少的感情纠葛,亲情难断。 恩是恩,仇是仇。 恩永远也抵不了仇。 “这是该还给你们的交代,现在你不是暗八,不是五皇子府的任何人,去报仇吧。” 东南西北。 子午寅卯。 那么多相似年岁的面容都在眼前面面相望,他们的脚步都朝着踏痕想去的那个方向。 沉重到迈不动步的力量被重新填满。 每个人,都想寻找那么一个无愧于心的答案。 蓝慕瑾只陪伴他们走到了天玑宫门的十几步外,就伫立在原地不再上前。 如果有自己在场恐怕永远也有不了真正的结果。 而他自认自己也没有能眼睁睁面对最坏结果的坚定。 一切都在今日结束罢了,自此归于来处吧。 旁侧一道道身影从他身边离开时,蓝慕瑾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孤寂。 好在有萧争还一直陪伴,是能永远给他坚强的支撑。 “阿争。” “……我想知道结果,你……” 萧争知道蓝慕瑾是想让自己跟过去看看,要不然心悸难安。 可萧争哪里敢走,他怕自己挪动半步蓝慕瑾都会变得摇摇欲坠。 一边是朝夕相处的弟兄,一边是因果和公平,处于中间的就是他的生身父亲。 萧争也十分难受,他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瞥见赶过来的四皇子就仿似是终于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开口却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表哥,人好像没齐……太子府那几个……”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四皇子显得比萧争都慌张。 他眼瞅着那些影子都进了宫门,心头揪扯的都无意识跺脚。 “大皇兄那边我晚半日才送的信,估摸着他赶回来都得天亮。” “谁知道还有这种事儿掺和!要单是剿叛乱我早告诉他干嘛!让他回来也跟着抢?!” 沉重的氛围被他几句无心咧咧给拨空了半截。 蓝慕瑾叹了口气,萧争瞪着眼无话可说,四皇子也不管俩人什么反应,他自己说的话他自己都没听清。 光盯着那天玑殿的方向,就紧盯着那些人影消失。 都想跟着追过去又有些发怵。 眼巴巴的望着有了点可怜劲儿,颓然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还以为是哪个后悔转身走了回来,片刻却发现出现在光亮处的人是蓝长忆。 蓝长忆刚与自己的暗卫擦身而过,也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只言片语都没说。 能见到蓝长忆萧争才仿佛真有了点主心骨,主要他表哥真的有点不靠谱,待长忆到近前萧争才开口。 “二哥,蓝承衍呢?” “他的暗卫进去了,他不肯出来。” 他不肯出来?! 他个预谋造反的小兔崽子还耍脾气不出来?! 这下子萧争是真待不住了,他真得进去看看。 天子的确是他们的仇人,可蓝承衍再任性不是个东西,培养暗卫屠杀这个悲剧发生的时候他才刚出生。 萧争不是实在心疼蓝承衍,而是生怕他的兄弟冲动之下杀了仇人之子,却又在往后无数的每个日夜悔恨难安。 “二哥拜托你看一下你弟弟,我得我得进去看看。” 第715章 他是真着急忙慌的跑了,蓝长忆莫名其妙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弟弟是蓝慕瑾。 …… 要是萧争不张嘴提,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过这个问题。 萧争提心吊胆跑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蓝承衍紧搂着踏痕的大腿,跟疯了似的连哭带喊,见谁就喊谁骗人。 霎时都懵了,当下就感觉这小孩儿好像真是疯了。 踏痕面对蓝承衍显得十分无措,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少年却比他想象中的执拗,偏要从他口中问出个答案不可。 “你告诉我他们都在骗我,说我娘是杀了你父母的仇人,你告诉我这是假的,踏痕。” “你告诉我,我娘是天上来的人。” “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踏痕踌躇着下意识想去安慰他,却在一声声“骗我”的质问中,绷着情绪怎么也再编造不出个好听的谎言。 猝不及防蓝承衍也瞥见了萧争,就跟脱了笼子的困兽似的冲过去。 萧争惊的朝旁躲了几步。 还是被疯癫情绪的小孩儿抓住了衣角。 “萧大人……你来了萧大人……” “他们都骗我,你不要骗我好不好?” 萧争迎着那么多双朝他望过来的视线,匀了口气心情极差。 蓝承衍固然有些可怜,可在场的每个人又比他大了几岁,谁又不可怜。 “没错,他们都来报仇。” 蓝承衍顷刻松缓了力道,逐渐平静下去。 眼眶通红,额头染红,鼻尖泛红,狼狈至极。 大概天子也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本以为最后要还债的只是自己而已。 可他寄予期望的幼子也走了弯路,最后还要来承受这种本不该承受的罪责。 原本空荡安静的殿内伫立着十几道身影,都是二十出头的年岁。 都无声的,用一双探求的眼睛看着他。 那一双双眼睛帝王曾经都见过,那是十几年前,这些少年还是不过十岁的年纪。 在最无知的时候被迫经历了残酷杀戮,双亲分离。 天玑殿的光亮总是比皇宫别处要昏暗,十几年如一日,让人恍惚都在这种视线下看不清。 模糊到好似此时站在面前的,不只是当初那些懵懂无知的孩子。 他们的身后还站着无数浑身沾染鲜血,伤痕无数的殒命亡魂。 第586章 天玑就是牢笼 那些性命很冤枉,无辜带着怨恨,时时刻刻都盯着帝王。 直到此刻,天子心头的负担反而轻松了些,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眼角有了些许湿润。 “朕知道你们来报仇。” 场面比预想中要意外的多。 他们是经历过无数厮杀见过无数鲜血的暗卫,却始终还有着最初的善良,本以为今日总要在杀与不杀之间纠葛。 却不想帝王仿佛早就料到了有今日。 “做下罪孽,是朕不该。” 这么多年过去,帝王早就不记得当初那些稚嫩面容模样。 即便是今日都站在了自己面前,除了愧疚,更多的却是终于释怀。 他守在这天玑殿内那么多年,日夜风雨都不曾离开,那些因专情不入后宫的谣传是假的,他宿在天玑真正要守候的。 另有缘由。 仿似是无法坦荡的去直视那一双双眼睛的注视,天子郁郁间只能看向常现身于前的踏痕。 对踏痕的亏欠诸多,毁了他的人生,杀了他的养父母,使相伴的兄弟生生分离。 却还是踏痕替他将六子好好养大,天子的声线仿佛没了自来的威压,显得轻微如尘埃。 “朕早知会到今日。” 守在这天玑殿内,日日等待的,也是今日。 踏痕不能明了帝王的深意,旧人已经埋入黄土散成烟尘。 他是有恨,可始终也不想将仇恨再次施于他人,踏痕并不想当着蓝承衍的面杀死谁。 报仇他可以让与旁人,他只想在这刻来临之前,蒙上蓝承衍的双眼。 而仇恨当面崩溃的仿佛也只有蓝承衍一人,所有人都显得异常平静,只有他突然发出难以置信的嘶吼。 “你说什么会到今日——!你撒谎——!” 即使是六皇子今日胆敢逼父退位,天子眼神望着他的幼子时,也依旧还是满含包容和愧意。 他屈身脱掉了方才蓝承衍亲手为他穿上的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再次赤足,将那双鞋竟也不放于地上而是搁置到了榻上。 已经在此处端坐了许久,此时连身带心都已经麻木,所有人乃至蓝承衍都目视着天子扶着桌案终于脚落到地上。 而也只是虚虚踩在了那绒毯的边缘,些微稳住了身形,将身上的龙袍褪下。 只穿着单薄的明黄里衣缓缓走了两步。 再次屈身下去,指腹落在绒毯上。 将那四季常铺在内殿的白虎绒毯掀起,暗八的眉心倏地皱起,连萧争神色都呈现出了诧然。 就看着那厚厚的皮毛被慢慢揭开,像是在揭开什么藏存的真相。 而这白虎纹路几乎遍布了整个内殿,就踩在他们每个人的脚下,。 天子揭开的只有一角,那万人之上的帝王伸手到了每个人的脚前。 南卫下意识朝后退,脚下的绒毯被掀起,旁处的又落下,他犹疑了一瞬还是弯身也抻起了边缘,用力一扬就甩开了一片。 第716章 没了虎纹遮挡露出了底下的木质地面,南卫北卫周围人都看见了地上有明显的沟壑痕迹,顿时就猜出了什么。 伫立无言的人都屈身下去将脚下的皮毛掀起,一阵动作便见到了几面四四方方的掩盖痕迹。 拉环契合嵌入地面内,若不是掀开这层皮毛根本就猜测不到。 吱吱呀呀的掀开动静响起,在灯盏昏暗的天玑殿内好像发出了神秘呓语。 缝隙里传出空荡的响声,还有些微腾起的灰尘味道。 几道隔档先后被掀开,轰腾起了累积的岁月痕迹,待那些灰尘烟雾散清脚下空空荡荡整齐摆满了牌位。 不知已经藏存了多久都已经落了厚厚的灰,有的有名字,有的是空的。 当看见那些牌位的当刻,所有人的胸腔内好像都被狠狠敲击了下。 在一片寂静中暗十最先顺着边缘滑了下去,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既不想碰倒别的牌位,又太焦急的想迈过去看看,暗十好像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阿卓。” 踏痕奔过去扯了他一把,拉扯着不让他扑倒,扯着手腕任他去捞中间那个木牌。 先后又有人落下去,开始将那些牌位拿起来朝上递。 天子盘坐在边上看着尘封于地底的秘密终于可以见了日光,压在胸口十几年的心事仿佛顷刻就消散。 “有些人的名字朕知道,有些人的名字朕不知。” “守在这天玑殿内,朕日日光着一双脚,是没有脸面将他们踩在鞋底之下。” “罪孽要朕来还,此生都不能再还的清,瞒了十几年的时日只有朕知道他们的存在,已经尘封于地底,能做的只有少染污泥。” 心难安,苦作陪。 将天玑的灯盏灭了半数,白日里不开窗门,不让太浓烈的光线刺痛亡灵双眼。 这一日终于到了,朕圈禁在此处的时日,终于等来了结。 “现在他们也等来了儿女来接,朕,等你们报仇。” 牌位上的灰尘已经积攒了太久,即使被掩盖的严严实实,也还是难以免去脏浊,暗十抱着父亲的牌位泣不成声。 大镖师背了十几年的冤枉罪名,终于能有一日还来自己本来名姓。 错了就是错了,认错也无法抵去已经形成的悲剧,曾经暗八有多想报仇,纠结却在此时散的无影踪。 祁山叶村人代代纯良,累世都是淳朴的模样,如果他的父母知道如果他的乡亲看见,恐怕也最终不能被仇恨蒙蔽双眼。 他们的善意没有随着身殒而消,只是用凄惨的代价来将过错带走。 看到亡命的冤魂还能在世上有地方收留,暗八突然不想报仇了,他想远离泱都将这一切都遗忘。 沉默走神中指节被攥住,暗八侧回眸与东卫对视就见到了熟悉的温和笑容,他的手仿佛少了平时灼热的温度显得有些微凉。 “都听你的。” 萧争的难受和动容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他刚反应过来蓝承衍就已经将紧抱着他腿的力道松开。 仰着下颌满眼惊恐的看着他,小声询问。 “为什么这么多人?” 萧争微微蹙眉没有意会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转头看向那些收拾牌位的少年人。 的确很多人。 可刚才不就是这么多人吗,萧争就那么一转头的功夫蓝承衍突然更激动,撒开手眼神仓惶爬着朝外跑。 “人太多了,太多了!” 第587章 结果 六皇子疯了似的跑出去,慌张到连滚带爬。 踏痕疏影几乎是当时就追了出去,寻微茫然的站在原地,耳中传来蓝承衍崩溃疯癫的嘶吼。 “我不认识他们——!我也没见过我娘——!” “啊——!她什么时候才回来见我——!” “——” 后来的声音都消匿在一阵噪声中,寻微的双耳传来了轻轻的压迫覆盖,诧然发现暗八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还是沉寂的双眼,用口型告诉他。 “不好的就别再听了。” 暗十还处在那暗室里,双腿都感受到了地底渗出的冰冷,他抱着牌位看向踏痕追出去的殿门方向,被北卫攥住手腕朝上拉拽。 “上来。” 他单手抱着父亲牌位,平时利落的动作在这矮矮的沟壑上却显得笨拙起来,迈出去是那样艰难。 坑洞的边缘将他的腰腹硌的生疼,他也舍不得父亲再沾地上一点尘。 些许两下的攀爬卸了力,腰间揽上双手的力道,他的脚步不再是徒劳。 哽咽着被北卫掐着腰抱上去,搂在怀里安慰。 “还有家,还有我。” 东卫没有挪动,他自小就被寄养在外祖家,事出之时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此时乍然见到那么多的牌位竟然都已经完全记不清曾经家里人都是什么名字。 他攥着暗八的手,身边传来胞弟浅浅的话音。 “哥。” 转眸望过来,胞弟那张与他相似却寡淡的面容上牵起淡淡笑意,看起来苦涩中掺杂着不舍,西卫说。 “能有人与你相伴,我能放心。” “往后你就离开皇城吧,别回来了,我想……还留在殿下身边。” 最沉重灰暗的日子或许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我不能忘却是谁在我们如浮萍般飘摇时,给了安稳的救赎和安身之地。 第717章 不报仇,也要报恩。 再不公再凄惨的身世都与毫不知情的皇子无关。 他们也只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生来尔虞我诈,生来就没有亲缘。 有没有血缘算什么,唯有那一日一年的朝夕相伴,才是真正刻在心里的感情。 五殿下是,二殿下是,四殿下也是。 子午寅卯是今日才迟得的真相,所以爱恨纠葛在心中更加难当至极。 他们跟在四皇子身边几年都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条框,主子前一时摆个生气的臭脸,后一刻便忘得干干净净。 午卫已经茫然了好一阵,心里早已经分不出什么来处去处,凑到子卫身边小声道。 “哥,我也还是想跟着四殿下。” 相对于殿内的安静,反而窗外的乱腾才更像是在仇恨中揪扯。 六皇子奔出殿门没有朝向宫门方向,而是径直冲上了通往观星台的阶梯。 身影迅速朝着顶上攀爬,单薄的像是萧瑟寒风里飘动的风筝,嘶喊的声音也随着越来越高而传的更远。 “她在天上!” “高处可以看到啊她可以看到我!” 踏痕疏影铺散轻功紧追过去,才在距离高台还有十几级阶梯时将少年阻住了脚步,扯着纤细的手腕捧着他满是泪痕的脸。 “她不在天上,殿下,她不在天上了。” 那声量响彻在半空戛然而止,蓝承衍失了声跪趴在阶梯上,手抓着冰凉台阶,朝着顶上不死心的攀爬。 蓝慕瑾终是按捺不下慌乱的内心,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攥紧。 仰望着在半空石阶上挣扎的三人,抬步朝着天玑宫门迈开脚步。 脚步又停下他看向蓝长忆。 蓝长忆才抬步走出去,淡淡的回应道。 “我将老六带走,你若是想看看答案便自己去看吧。” 眼见着蓝长忆果然是奔着观星台而去,脚步徐徐走的越来越高。 蓝慕瑾踌躇着脚步既太想知道结果,又太惧怕太难以接受的景象。 “……那要不然我走前头。” 四皇子突然试探性的询问。 蓝慕瑾此时的确趋显出了太多的慌乱,平日最沉稳的人,此时像是终于才现出了二十出头的年岁模样。 反而是处处都没他稳重的四皇子,突然间有了兄长的姿态,率先走在前头,还在临进殿门之前刻意挡住了他的视线。 蓝慕瑾仿似近日突然有了更多的胆怯。 从宫内走到宫外他都独自承受了那么久,独自面对了那么多的诡计阴谋。 他以为自己并不在乎这皇宫里的一切,可到此时才蓦然发觉。 父皇是真心或算计曾经给予自己的那些偏爱,都不是可有可无。 那份哪怕掺杂着虚假的关注,也在难熬的日子里支撑了他那么久。 蓝慕瑾平静寡淡的表象下也时时都在期盼着父皇唤出的那声“老五”,不论是不是真的偏爱都不重要,至少自己曾经在对方眼中有位置。 而蓝慕瑾害怕,害怕在今夜,那唤他的人会倒在血泊中。 自此这样叫他的人消失于世间。 眼前四皇子的脚步顿了瞬,微微侧身闪开了位置,瞬间殿内的灯盏晃了蓝慕瑾的眼睛,片刻又重新被挡住。 他垂落的视线抬起,对上暗八迎面走过来的轮廓,到面前轻轻开了口。 “我报仇了。” 当时蓝慕瑾的心头就揪扯在了一起,看不清身边一道道影子擦肩过去的是谁。 直至人都离开面前的光亮重新照耀在他脸上,他感受到了属于萧争的熟悉气息。 他攥着他的手,带着他走过外殿的距离。 再朝前走的时候蓝慕瑾已经在发抖,入目是掀落四处的白虎皮毛,四皇子不确定的疑问响起。 “父皇,你这儿……” “……你这儿闹半天是个灵堂啊。” 一声父皇瞬间将蓝慕瑾忐忑的担忧扯回了胸腔。 才诧然的抬眼看见天子竟然毫发无损,就着一身单薄里衣席地而坐。 看着底下那许许多多都没被取走的牌位出神,半晌苦叹道。 “罪孽永还不尽。” “还是要留给朕,让朕有什么脸面敢撒手人寰。” 若能一死了之,也不必日日都苦熬着将过错永赎不尽。 可他们都转身就走没有给个最后的结果,天玑的供奉香火还是不能断尽。 帝王身姿尽显疲态,仿佛肩上压着太沉太沉的重量,压的他都不想挺直脊背,只能撑着愈加苍老的动作落进那股寒凉。 继续去捡那一个个无主的牌位,肩膀比蓝慕瑾鞋尖还要低矮,停下动作时才对来人说了话。 “老五。” 第588章 传位 蓝慕瑾伫立在内殿隔扇处,感觉此时注视过来的目光才真正有了自己的倒影。 也终于有了与以前疏离不一样的眸色,天子声量低哑。 “父皇老了。” “守这天玑殿半生,是该时候走了,你心怀百姓比父皇磊落。” “便替父皇继续来守这国泰民安。” 蓝慕瑾恍惚思绪中感受到攥着自己手的力道收紧,当刻连个迟疑都没有就给了回应,拒绝的干脆。 “儿臣不愿。”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个安稳,期盼的也只是与萧争能相伴余生。 第718章 蓝慕瑾不想连累萧争也跟着自己留在这宫墙之内。 “这人人渴求的位置,儿臣自始至终都不想要,四皇兄不是也在,父皇还是另寻他人。” 平白突然被点了名的蓝望离都懵了。 他是曾经跟萧争说过也要争取,也说过只有身在高位才能将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夺回。 可他瞪着眼看向萧争与蓝慕瑾攥在一起的手,当时脑子只剩了大可不必。 毕竟当这泱朝的帝王要有谋略也要有狠心,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止不住的发怵。 别说没有这份心,光想到天天攥着那摞奏折打哈欠就吓的不行。 再想想哪有帝王整天挂在马背上朝外跑,更退缩了。 “……我,我母妃是北离长公主,不合适。” 四皇子自己找了个理由推诿,萧争瞪着眼都惊呆了,卧槽这会儿他又把这茬拿出来当借口了? 我表哥不愧是我表哥。 那决定说变就变了,他想法是真虎。 不过四皇子的确不适合做这泱泱大朝的帝王。 他的心性适合归于旷野,萧争也希望他表哥能真正的撒开心性不受身份束缚。 比如,去把北离皇位抢过来好了。 揣着这点小心思萧争眨巴着眼没说话,猝不及防被也被天子点了名。 “萧争。” 萧争嗖一下就把头转了过去,满脸疑惑的与天子对视,听对方问了个仿佛已经思虑太久的问题。 “朕到如今也还不知道落辰究竟是病逝,还是去了别处。” “你……将来有一日你是否也会离去。” 这个问题同时牵动了三个人的内心。 蓝望离还不知道萧争并不是楚忆萧,当下并不能听懂这其中的深意,只紧张什么是“离去”。 萧争愣了两秒,而后抬手就把蓝慕瑾搂的紧巴巴,当着天子和他表哥的面一点不要脸的回答道。 “我哪也不去,我蓝朋友在这儿。” 不久前五皇子断袖之癖的传言沸沸扬扬,到了如今才切实让人相信,传言不假。 这一夜过去,天光放亮时大皇子府的人马才迟迟赶至。 此时的城门内外还是一片狼藉,而那汹涌的暗潮已经在这个夜晚归于平静。 迈入城门的当刻,率先听闻的就是五皇子的确好男风,且早与工部侍郎萧大人情根深种。 蓝怀颂此时才真正明了,为何蓝慕瑾敢带着百众侍卫军围了太子府,都要救出萧争一人。 也才真正体会什么才叫心中酸苦。 萧争心悦蓝慕瑾,所以永远都不会去想多看自己一眼。 那涩苦的情绪还没完全咽下,铁骑马蹄声乍然响彻在皇城街头巷尾。 不徇将军带着天子亲自书写的圣旨绕着整个城内巡了一周。 最后奔至了城南天门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泱朝国号几十载,朕觉身体大不如前,即日起退居太上皇,传位于二皇子蓝长忆。” “二子长忆心性廉明,襟怀磊落,定能定我大泱江山安稳。” “六皇子蓝承衍居于天玑殿,以佛子之身诵经祈愿,护佑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大皇子蓝怀颂有定邦之谋,同日册封怀王,新皇继位后调往朝北镇守边关。” 耳中听闻圣旨,蓝怀颂停伫城门之内神色平静,几不可闻的发出淡淡一声轻笑。 笑的是他父皇为了免去皇权争夺,已经提前决定他的去处。 皇城无牵挂,远赴也罢。 “本殿这一走,怕是此生不归。” “将府里的人打点了吧。” 无论是下人,还是那些女人,重归自由。 我蓝怀颂远在边关,好的坏的名声都再听不见。 马蹄声在城内震彻四方,如天门湖由近及远的波纹扩散。 蓝长忆接到圣旨时正在天门湖边的游船之上,一身鸦青蟒袍金贵寡淡。 他对那明黄嵌着金线的圣旨望也没望一眼,眸光落在微风轻拂涟漪的湖面上。 “处处有山水,生来入江湖。” 世上没有真正的自在,那他就尽己之力为萧争撑起一份自在。 泱朝国号二十六年末。 在入冬的那一日,太上皇已经在下旨当日隐居。 传位大典上二皇子褪下了一身寡淡,明黄龙袍加身立于高台熠熠生辉。 身姿挺拔仿佛当刻就扛起了万顷江山,眉目磊落远远望去与泱皇有三分相似。 让台下许多老臣恍惚见到了年轻时泱天子一呼百应的模样。 满堂朝臣所有皇子都齐齐下拜,朝向新皇行了叩拜大礼。 “吾皇万岁。” 而那一声平身之后,落下新皇第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册封四皇子蓝望离为谕王,册封五皇子蓝慕瑾为景王,即日挂扁,封地照旧。” “追封已故三皇子蓝羽尘为安王。” 皇子行礼谢旨,萧争站在朝臣其中,是整个朝堂唯一敢仰起视线堂而皇之欣赏新皇风姿的臣子。 耳听着圣旨宣读,欣喜都表露在了眼神里。 也唯有二哥身处这皇位,才能真正做到公平善待,兄友弟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工部侍郎,萧争接旨。” 第719章 还没缓过神萧争就被喊了个激灵,还是旁边同僚比他显得都心焦,急的拿袖子朝他身上甩。 “萧侍郎!叫你呢!听旨啊快!” 周围视线齐刷刷的回头聚集在萧争身上。 连前头刚受封的皇子都转过身朝着后头望,就看见乌压压那一堆艳红官服末端挪出来了人影。 端了个恭恭敬敬的架势执手下拜。 “微臣接旨。” “朝臣萧争于旱灾中履立功劳,拯救万民水火忠心不二,即日起免去朝臣职位册封郡王,封号逸和。” “府邸照旧,可免诏入宫。” 这道圣旨震的萧争耳中嗡嗡作响,也瞬时就听见了周围议论纷纷。 一个草民得太上皇直接封了四品朝臣,他又从一个四品小官连品阶都不论直接成了郡王。 别说旁人觉得荒唐,连萧争自己都觉得脸有点烧得慌。 那此起彼伏的意见声愈发强烈,那声量看来马上就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萧争犹犹豫豫的在地下跪着,四皇子眼一瞪吼出一嗓子声若洪钟。 “逸和郡王还不接旨!” “离的太远听不见你你站前头来!” 第589章 安逸祥和 傻了不是。 四皇子那个气性,当下以一己之力迫人的气势震慑了满场,那些刚起的意见声顿时消散。 四皇子现在是王爷了,还是有实权的王爷。 本来混不吝的性子不敢当着老爹的面撒野,现在坐龙椅上的人压根懒得管他。 本性一露声压朝野。 心里嘀咕着数落萧争要多傻有多傻,封王了你在那儿装聋。 有郡王名头比当个官儿不强多了! 萧争瞅他那模样像是还要跺脚,赶紧谢恩接旨。 循步走到了前头将圣旨接在手中,那旨意落到手中一沉,他收起指节再次朝着高台上望。 与蓝长忆的目光不期而遇,其中溢满了柔和。 暂且给你个郡王封号,待你逸和郡王的名声传遍三洲,从郡王真正封王才是名正言顺。 我守这江山安稳遍布每个角落,只为你身处何处都是盛世太平。 盼你顺遂喜乐,予你安逸祥和。 宣读的旨意迎着晨光和初冬第一缕冰凉,清亮响彻在宫墙的每个角落。 让那某扇紧闭的窗门都被推开了一条缝。 推窗的苍白指节被握住,想遮挡住从窗缝泻进来的缕缕寒风。 “殿下,还是关上窗吧,免得着凉难受。” 可那纤瘦的手还是执意挡在窗缝处,指尖试图去触摸现在季节的温度。 恰然听见了追封自己为王的旨意,片刻发出了一声浅淡的轻笑。 三皇子唇色苍白如纸,眼眸里却有了些许真正的和缓光亮。 “你瞧他。” “还拉扯我个死人做什么,蓝羽尘已经埋入皇陵化作黄土,是不是王爷都无用了。” 指尖被窗缝渗进来的寒风冰的发颤,他顺着搭在手背上的指节回握。 微微侧了侧视线眼睫被晨光照耀的微眯,声量清浅。 “让你陪我留在这等死太愧疚,你该走出这扇宫门,才能到外头逐风去。” 身旁人好似并不善言辞,只将他冻凉的指节捧在手心里捂着回温。 却也生怕影响他才刚好起来的心情,而并没有去关上窗。 “你在哪我就守在哪,等明年天暖和起来,我们再去逐风。” 蓝羽尘病色尽显的面容上浮起牵强的笑意,并没有将自己大概活不至来年暖季的话说出口。 自己还被照料在这宫墙之内苟活,可怜受他牵累的兰情,菊落还不知被圈禁在何处。 让他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迈不出眼前的房门只能日日愧疚。 传位大典到了午时才算结束,朝臣也迎着终于有些暖意的光线返回。 像是散落四处将要迁徙的鸟群缓缓徐徐的走向了宫门方向。 也终于没有人在旁看着,萧争绷了好几个时辰的劲儿倏地就松懈了,拉着蓝慕瑾就要朝议政殿里跑。 “欸我二哥穿龙袍简直帅的惨绝人寰!我得上近前瞧瞧!” 蓝慕瑾任由他拉拽了出去,走了几步脚步就显得有些缓慢。 萧争转回身十分疑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蓝望离。 “干啥呀你们俩?!” “你们可别跟我说什么他现在是皇帝了,君臣有别的那种屁话!啊我不听不听!” “就算他披上了龙袍,他还是他。” 蓝慕瑾自然犹豫的不是此事,他相信蓝长忆就算如今成了天子身处高位,也依然心怀坦荡。 可也正因为蓝长忆的过于坦荡,才让蓝慕瑾有种本不应该出现的愧疚。 同样是给予阿争爱意,蓝长忆的爱意永远都在看不见的地方却无处不在。 身为皇子,长忆愿为阿争排除万难,身为天子的当刻,也不舍迟给阿争最好的名分。 “你先去,我与四皇兄有话要说。” 萧争迟疑着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自己的身世还没完全坦白给表哥。 也不知满腔真心待自己的表哥若是知道他们之间并无真正的血缘。 是否还能愿意听自己一声称唤。 “……那,其实我也有话跟表哥说,我……” 眼见着萧争支支吾吾,蓝望离愈加疑惑,总觉得几日间这俩人好像还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他顿时有些生气。 第720章 “闹半天我也抵不过个外人,什么事儿说还说不得!我没资格听?” 萧争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眼巴巴的模样更显得可怜。 蓝望离莫名起来的怒气又莫名的消了个干净。 “行了爱说不说吧,我也不见得想听。” 当下萧争想奔去议政殿寻蓝长忆的心思也没了,蔫蔫的询问道。 “表哥,你封王之后不去后宫看看长公主?” 提及北离长公主,蓝望离豁达的情绪倏地沉郁下去。 母妃想要的是他坐上那龙椅,封个王爷能有什么可说,恐怕提起来他母妃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蓝望离有些不再想看她那失望的样子。 思虑间便又想起如今大局已定,是他自己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根本不想争这泱都皇位。 只是他一个王爷身份,要如何才能带着萧争回北离救回生母。 萧争此时提及让自己去看母妃,定然也是在担忧自己的生母吧。 “恐怕你母亲……我暂时没法子救回。” 而蓝慕瑾方才也是想提此事,因着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萧侍姬救回,所以他不想提前让萧争听见挂心。 此时既然都说到了此处,他便直接对蓝望离开口道。 “你坐不坐的上泱朝皇位,与北离没有半点干系,你是泱朝皇子,北离只不过想要利用长公主这唯一处于皇宫的人,来谋取吞并国土。” “长公主是和亲远嫁,思乡心切才会偏执受了蒙骗,你怎得还真能确信北离王不会过河拆桥?” “你信他的理由是什么?别告诉我只因为连着份血脉你还叫他一声舅舅。” “他儿女多的数不清,受了苛待的亲生子嗣就摆在你眼前送来当细作,怎么会对你个外甥多加重视。” 蓝望离皱着眉一言不发,下意识看向萧争,耳听蓝慕瑾并不严厉的质问。 “难道阿争当初的伤痕累累你不是亲眼所见吗?” 这些他都知道了,蓝望离都知道那又如何,他原本要的只是母妃能给自己个正眼,那看他的眼神里真正带上欣然喜悦。 现在。 “我如今只不过是想给表弟讨个公道。” 第590章 还是哥 蓝望离真的满腔真心都在为自己。 这让萧争更加愧疚难当,那点忐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直接脱口而出。 “我有事要坦白与你。” 突然出声还把蓝望离给吓了一跳,刚想说你一惊一乍的什么臭毛病。 却诧然看见萧争当刻好像有了那么些想哭的劲头。 “你干什么?说话就说话你这什么脸色……不准哭。” 其实萧争也并没有真的哭出来,只是心里难受而已。 毕竟他已经跟蓝望离叫了那么多声表哥,在此时却要承认自己是个顶替的冒牌货。 “表……” 他下意识还是想叫又生生咽了回去,看着蓝望离都皱成了川字的眉心小声道。 “其实我,我根本不是楚忆萧。” 蓝望离的眉头果然皱的更深了,就用那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瞪着他。 萧争沉了沉心绪还是没躲开对方的注视,想要捕捉对方是失望是震惊哪怕是生气的神色。 “楚忆萧死了,他在番公主头次进宫时,为了保护蓝慕瑾才中毒死了。” “我……我的名字就是萧争,是他死后才出现的人……是我明知自己与你没有亲缘关系,还死皮赖脸的跟你叫了那么久表哥。” “但……我是真的想救回他的生母,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萧争万分难受的没有躲开视线,他想将这份亲情联系到最后一刻,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要仔细看着。 本以为会看见蓝望离愤怒自己受了蒙骗。 却许久都没在对方脸上瞧出情绪变化,蓝望离皱着眉头仔细盯着他好似在确认,最后仿佛终于理解了什么。 这些暗卫的身世都因一个来自天上的辰妃而起,六皇子又锲而不舍的想要接近萧争。 蓝望离懂了。 楚忆萧死了,眼前的楚忆萧早就变成了萧争,是另一个从天而降的人。 想了许久才想清楚,蓝望离的眉头顷刻一松。 虽然的确心疼那个曾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表弟,可真正承认自己的,始终就是眼前人。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真换回楚忆萧,也不定能毫无芥蒂的叫自己一声表哥。 让他一步步看清自己内心的就是既顽劣又坦诚的萧争。 “别胡说八道了!我是谕王你是郡王,叫声表哥有什么错,别说表哥你叫四哥也……” 还是表哥吧。 宽容和接受永远都能追赶忍进眼眶的那滴泪,萧争撇了撇嘴不知该说什么,胡乱从嘴里咕哝了句。 “那么凶还以为你要让我还你那俩金子。” 半点没出息的德行让蓝望离差点又脱口喊他两句,又意识过来怕萧争多想,才堪堪咽了回去,继而低声询问道。 “你真的,还是想要救萧侍姬。” 萧争连连点头,脸上和心里都是无比的确定。 “我不光要救,这边朝野稳定之后我还想亲自去趟北离,我也一定要给楚忆萧讨回份公道。” 果不其然没看错萧争还是重情良善,蓝望离淡淡颔首顺而答应。 第721章 “你若想去,那我就陪着你。” “但是……泱朝王爷郡王只身奔北离,尤其我还有该避嫌的身份,想来二皇兄不会轻易答应。” 瞬时萧争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他会答应的。” 蓝望离十分诧异,而蓝慕瑾却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只要是萧争想要的一切,蓝长忆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即便他已经披上了龙袍贵为泱天子,还是在萧争迈进议政殿的当刻卸去了满身的威慑。 牵起浅淡笑意,仿似还是肆意潇洒的二皇子。 “二哥。” 萧争是下意识喊了声,反应过来又迅速缩了缩脖子,满眼紧张的朝周围看了一圈。 本以为殿内怎么也会有一两个伺候太监。 结果空空荡荡。 “欸你是皇帝啊现在,哪有皇帝自己在这儿上班儿的!” 蓝长忆被他逗出了一记笑声,往后自己立于这峰顶高位,恐怕除了萧争再没有人敢跟自己没大没小的开玩笑。 “在等你。” 见萧争十分新奇的伸手指头去触碰龙袍上的金线纹路,蓝长忆毫无所谓的随性问道。 “你想穿穿?” 惊的萧争嗖一下就把手缩了回去,瞪着大眼不不不了几声,我疯了我是还敢穿龙袍??? 你乐意让我穿我也不能穿啊。 不过他还是十分感动蓝长忆对自己明显的偏爱,两辈子行多少善积多少德才能遇上这么个亲哥。 “你穿上是威风八面,啧啧我穿上跳梁小丑。” “二哥我有个事儿……麻烦你。” 蓝长忆微微蹙眉对萧争客气的说话方式有些疑惑。 思虑着难道就因为自己从皇子变成了天子,所以连萧争也要渐渐跟自己退避三舍。 没想到萧争说的麻烦的确是对他有些牵绊,所以才显得有些怕他牵强。 “我是想……原来太上皇在位时,派人将三皇子身边中了药的暗卫带回了宫。” “我始终也觉得他们不过是为主效命而已,此次暗卫身世真相大白,我想……他们也是其中的可怜人,能不能……” “……不放走,能不能让我带走。” 因为这几个暗卫原本是听从三皇子命令刺杀过蓝长忆,萧争怕他还在介怀所以提起的小心翼翼。 若是蓝长忆哪怕露出一点不愿的神色,萧争都会及时改口不会强人所难。 而此事之所以让他记挂许久,他们本身就是可怜人是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是暗七曾经在萧争面前提过,因为当时暗卫梅绛死在了眼前,所以心里总是觉得难受难安。 殒命的无法挽救,萧争想把余下还活下来的人带回府,觉得总归还是能让他七哥释怀一些。 蓝长忆温和的笑了笑,抬手规正了萧争一路跑来些许歪了的发冠。 “好,稍后询问御医,若是已经没有残余药性就让你带走。” 他就知道萧争是这世上最纯善的人,只因这样一个小小要求就高兴到笑的眉眼弯弯。 “还是二哥最好。” “嗯……我还有个事儿。” 听萧争兀自正儿八经的还要提什么要求,分明就是得寸进尺的德行也还是让蓝长忆觉得应当。 “你难不成是想要赐婚?” 第591章 结局 一句赐婚把萧争都给听懵了。 他呆愣了片刻才猛晃脑袋,臊的脸都有点红。 “啊什么赐婚,啊啊啊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来求赐婚!” 照萧争那恃宠而骄不见外的性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萧争自己却对成婚的仪式并没有多少执着。 他与蓝慕瑾的情意都已经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情书婚书都已经描画在了漫漫过往中。 根本就无需什么仪式来证明。 真正的感情渴求的只有相随相伴,而不是人尽皆知。 “你别故意逗我!我有正事求你呢!” 这也就是在庄重严谨的议政殿里,但凡换到二皇子府还是五皇子府,萧争没准就得耍赖坐地上找面子。 最终还是努力保持了个郡王该有的丁点气度,换了正儿八经的脸色。 “我跟你说过,我本来应该是北离那边派过来的细作,是北离王第九子楚忆萧。” “虽然我并不是他,但我归根究底是替了人家的人生,若是不将他那被扣留在北离皇宫的可怜生母救下。” “总觉得内心难安。” 蓝长忆瞬时就开口揽下了一切,打断了萧争想要亲自前去的话头。 “年关之后就发兵攻打北离,蓝望离敢折腾就将他捆起来。” 雷厉风行的决定把萧争给惊呆了,半张着嘴反应了会儿,才着急忙慌的把他可怜的表哥给解救下来。 “不是不是不是他压根就没意见,你大可不必捆他,我是想我自己去趟北离,将那些恩怨仇恨都算一算。” 在蓝长忆皱眉即刻想要反对的时候萧争生怕他不答应,又紧着跟了句。 “我身上还有没解完的毒性,连白神医都只能缓解不能全解,我必须亲自去找真正的解药,省的那老东西再耍心机诓骗我!” 这下算是给蓝长忆的话噎了回去,他担忧的就是萧争的安危,不想让他去以身犯险。 而萧争身上的确中了奇毒,毒发时是他亲眼见到的,毒性不解始终都不得真正安宁。 第722章 议政殿内安静了好一阵,蓝长忆似乎是在心中斗争了许久。 向来厌烦犹疑的他,在关于萧争的一切上都要三思苦想。 最后仿似是终于做了决定。 “好,那过了年关,等来年春季我定能交予一支属于你的守卫军。” “就算有蓝慕瑾跟着你,东南西北也要随身护你,不然我不能放心。” 蓝长忆为他打算的太周全,让萧争顷刻觉得感动又羞愧。 自己似乎总是没什么出息的等着别人来护,却什么都不能回报给对方。 而蓝长忆的眼眸里尽是安稳和萧争的影子,我掌握这江山万顷,要的就是你能随心所欲。 你尽管远走四处去撒野,我永远做你坚实可靠的后盾。 逸和郡王与景王离宫时,带走了圈禁了数月的暗卫。 而这宫门宫墙在江山易主之后,仿佛就没有了那种逃也逃不出去的威压。 因为天子给了他来去自由。 有的人不想留在皇宫之内,有的人却迟迟留步在宫墙内,只为了等待那份执着与期盼。 冬夜总是比往常来的更早些,而夏日里那漫天的繁星也显得寥寥无几。 夜色中寒风萧瑟,那皇宫最高的观星台上响起了沉静的木鱼声。 有个慈眉善目的小少年盘坐在寒冷的冬夜中,念诵着晦涩的经文仰望着遥远的星空。 而唯有陪伴在身边照顾的宫人才知道,这看似安静沉稳在祈福的佛子,其实已经神智不大清醒。 木鱼声依旧,念诵声渐停。 “……怎么你还是没来看我。” 而佛子实际已经疯癫的事被牢牢锁在天玑殿的宫门之内。 除了新皇乃至几个王爷知晓,唯一得知消息的便是已经隐居的太上皇。 夙夜看望蓝承衍的时候没有受到拦阻,默默的观望着少年在暗夜中冻的鼻尖通红,呓语着心中唯一支撑的盼望。 他离开时将外衫脱了下来,给少年身上又盖了一层。 自己则迎着已经能将皮肤吹的麻木的冷风穿着单衣离去,出现在太上皇面前时还要尽量去克制肢体颤抖。 老皇帝转回身时,夙夜不敢完全隐瞒,他向来不会撒谎。 “……六殿下,似是神智不清了。” 而他并没有看见对方显现出多少心痛的情绪,而是突然被递到眼前的暖炉惊的抖了手。 犹犹豫豫的接过来。 捧在手心里的温度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灼热,耳边也有温和的话音传来。 “他有宫人照顾,你也是个孩子,该想想自己是否会冻坏。” 哪有什么人天生不怕疼痛,只是有的人硬撑着忍耐。 而他能受的千辛万苦,盼来的满足只不过是这句些许的承认。 老皇帝看见夙夜静悄悄的露出些许欣喜笑容,便转身再次取了香烛点燃。 依次为那些列好的牌位插上供奉。 “冬日夜冷,往后白日再出门。” 泱朝国号二十六年末最后一个月,整个皇城都是喜气的一派艳红。 景王爷府里热闹非凡,萧争带着一帮弟兄非要满府悬挂红灯盏。 照的远远朝城北一看都是一片红光。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成亲。” 暗十没好气的嘟囔着,被萧争一句话给怼了大红脸。 “怎么就是我成亲不能是你成亲?干脆趁着灯笼红再插几根龙凤花烛,都凑一块成个亲得了!” 本来郡王带着一群暗卫就够热闹了,除了东南西北,萧争还从宫里带回了兰情和菊落,算来算去十多个人。 结果蓝望离放着自己的谕王府不待。 非还要带着子午寅卯来蹭饭,蓝慕瑾赶都赶不走。 “不走不走,你这热闹我那儿冷。” 也就真的在当夜,见证了个几对一块拜堂的“大热闹”。 蓝望离瞪着眼考虑了好半晌该闹哪个洞房,才一挥手对着子午寅卯指挥。 “去!一人闹一个!” 卯卫冲头就奔了暗八那儿,想起来曾经自己被对方撵着追了好几里地。 午卫缠着寅卫奔了暗十院子,被暗十吼了一嗓子才乍然反应过来,这他娘的是打架不要命的那个。 走走走赶紧走惹不起,奔到了子卫面前询问。 “哥,你闹哪个来的?” 子卫“我不去,等殿下娶了王妃再闹。” …… 泱朝国号二十七年初,年关已过乍暖还寒。 逸和郡王、景王爷、谕王爷接旨出使北离。 光是赶年关前严酷训练出来的铁甲军就带了好几百,赶去边关时身后还跟着乌压压几个军队。 说是护送,哪怕让过路的瞥见,好家伙这哪是出使,这是出征吧! 当初被踩进淤泥非打即骂受尽苛待的九公子楚忆萧,时隔三年再归来,已是泱朝唯一受封的逸和郡王。 身边还跟着景王和谕王,进北离的宫门都让人退避三舍,无人敢拦。 萧争闲散的踩在这北离皇宫内,身后还跟随着十几道挺拔利落的高手。 他暼眼瞅着那着那些曾经仿似欺辱过自己的宫人。 啧了一声没好气的喊。 “走那么远你们都眼瞎呀!” 瞬时就有宫人迅速小跑到近前,也早听说来人的身份,犹豫了一瞬好似还耍了个心计,避开萧争郡王的身份直接称唤了声。 第723章 “九公子。” 萧争眼眸微微睁大,当下都给气笑了。 “你叫我什么?” 那宫人倒还算有几分胆子,有理有据的解释道。 “您是王上的血脉,回到北离皇宫,自然得称您为,九公子。” 但那可是九公子,不是九皇子,萧争弯起嘴角笑出了脸颊梨涡,转瞬之间脸色阴沉。 “原来我是九公子啊,你要不说,我还认为我是个九奴才呢——!” 他那指节咔咔一响,霎时身后就飞窜出几道内力浑厚的身影,照着几个宫人飞起一脚踹出去了好几米。 而后就跟掀浪似的朝远处狂奔,薅人就打见人就揍。 揍的萧争是眉开眼笑,左右看了看绷着脸没情绪也不打算管的两位王爷,撒腿就跟着点地飞了出去。 奔着北离宫殿的方向发出一声嘹亮嘶吼。 “九小公子。” “看老子给你力挽狂澜——!” 正文完。 第592章 番外述长忆 窗外落着雪,冷风顺着窗缝钻进来,把趴在床边的孩童脸颊冻的通红。 宫殿里没有燃着炭火,只有一个小小的烧木头的小炉子。 如果把门窗关严实些,还是能抵的住外头寒风保留下些许的暖意。 但是二皇子还是执意把窗子拉开了一条缝,守在那条缝隙处朝外看,小孩儿眼神里尽是殷殷期盼。 嬷嬷从天不亮就出去了,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雪已经下的很大了,那纯白的雪地在阴暗的天色中泛着莹光,把狭窄窗缝藏着的那双眼睛照的也泛着烛火样的光华。 等了许久,除了落雪的沙沙声没有任何脚步动静,那扇窗缝就被轻轻的关上了。 不一会儿,寝门也开了一条缝,六七岁高的身影就从那个缝隙中钻了出来,循着雪地一路朝外跑,年幼的二皇子住的偏僻,从愉嫔病逝后,这个宫门就更鲜少有人出现。 唯一陪伴照顾皇子的嬷嬷已经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是没有归来,小皇子十分担忧,他怕雪太大地太滑,是不是嬷嬷腿脚不好在某个地方摔倒了。 因为个子矮,跑起来在厚厚的雪层上几乎是趟着走,每迈一步都会拖出长长的鞋尖痕迹。 没多久,小皇子的靴子就湿了,从寝殿里带出来残留的温度也挥散一空,脸颊红的像是挂在枝头的梅瓣,鼻尖好像都已经麻木,看着面前晃眼的一片白色,有点头晕。 “嬷嬷!” “嬷嬷——!” 稚嫩的声线在宫墙内没有激起任何一片落雪,天气恶劣,连来往的宫女太监都躲回了各个宫殿的房门里,小皇子拖着脚步朝着小厨房的方向寻找。 这里离御膳房很远,只有一个后妃偶尔会热些补品点心的小厨房,嬷嬷每日都要去那里一趟取回一天的吃食,然后在寝殿那个小灶火炉子上热一热。 随着寒风刮飞下来的雪片吹到脸上,融化成一点点的水痕又结了冰,吹的长忆睁不开眼睛,头发上都铺散成了纯白银丝。 “嬷嬷!” 他又呼唤了几声,才从远处的雪白中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步履蹒跚的动作在瞧见他朝着对面疯跑的当刻,仿佛也利索了不少。 两人快速拉近了距离,嬷嬷一手揣着怀里的东西,一手把跑出来的小皇子揽过来抱在身前,话语满是心疼。 “下雪了,殿下冻坏了吧?” 长忆摇摇头,搀着嬷嬷的手朝回走。 “嬷嬷你总没回来,我以为你摔倒受伤了。” 长忆也不知道,为什么嬷嬷从来不像母妃一样叫他长忆,但除了母妃之外,他也只有嬷嬷对自己好。 “嬷嬷你怎的这么久都没回来?” 老嬷嬷把小孩儿冻的冰凉的手攥着,加快脚步朝着寝殿方向走,她并不会跟幼小的皇子提起小厨房的吃食并不富裕,每日都要跟各宫准备膳食的大宫女道尽好话,才能分来一些。 她每日见了遭了很多低看,时常被人贬低,也真正得到过好心。 愉主子生前性子太执拗,不受宠,以至于病逝后连带着二殿下也不受宠爱,加上同时出生的三殿下身子孱弱又有母妃照拂,分走了天子多数怜惜。 主仆二人迎着冷风踏着雪地,走回那个冷冷清清的寝殿,嬷嬷眼角的湿润被寒冷凝结没能落下去。 我可怜的二殿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被陛下记得起。 小皇子照常守在火炉边,像是等待什么惊喜似的看着嬷嬷打开纸包,今日又是什么吃食呢。 哦,有一块好看的小点心! 可是为什么只有一块呢。 老嬷嬷把所有的吃食放在炉子上烤着,然后矮身把小皇子已经湿了的鞋袜脱下,用也不大温热枯槁的手攥着那双冰凉的小脚。 “殿下往后不要出去寻,嬷嬷老了走的慢,慢也总会走回来的。” 长忆应下了,他记得了,可是嬷嬷后来真的很久都没回来。 他等的天色都变黑,等的饿了一整天,也都没舍得吃了那块好看的点心,其实皇子虽然年幼,但心里早就清楚。 嬷嬷取一次吃食并不容易,取回来的分量有时候多,有时候少。 长忆知道,总有一日,也可能什么都拿不回来。 他捧着那块点心缩在床上,雪下了一天,停了又有些要融化了,外面的温度比先前还要低了一些,连寝殿内都充斥着一股子潮湿的感受。 第724章 因为饿着肚子所以小皇子更加觉得寒冷,他好像出去找找嬷嬷,但是嬷嬷说了不让他往外跑,把衣服鞋袜沾湿了很久都不好烤干。 天黑了,长忆缩在被子里等着等着,等睡着了。 黢黑的夜半他被一阵门板响动声惊醒,寝殿里没有照亮的灯火,他一时看不清面前有什么。 “嬷嬷?” “是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回应,小皇子又问了两遍,寝殿里空空荡荡都有了一点回音,他觉得有点害怕了,总觉得眼前有什么晃晃荡荡。 “母亲。” “母亲你来保佑我吗?” 窗外传来阵呜呜的风声,好像是给了孩子回应,他就团了团身上的被子,再次窝起来闭上了眼。 天色刚有一丝亮色,长忆再次醒过来,他好似被什么噩梦惊醒了猛然坐起来,然后慌张寻找久不归的嬷嬷。 “嬷嬷?” 些微的光线下,他的面前悬挂着一束黑影,静静的随着缝隙吹进来的风流摇曳,像是他一直想要却得不到的风筝。 蓝长忆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那影子,眼神直直的看到了天亮。 嬷嬷也一直在看着他,睁大着眼睛,眼角还有融化出来的泪痕,脸色都被冻的铁青,手指不甘心的张开着。 长忆从床上爬下去,仰头看悬在房梁上的人,呼唤带着鼻音。 “嬷嬷。” 想把嬷嬷从绳子上救下来,却因为个子矮,只能够的着那双已经湿了彻底的布鞋,用力的朝上托啊,托啊,鞋底的污泥沾满了他的手。 小皇子蹲在床边安安静静的哭,他知道嬷嬷死了,像母亲死时候那样,是一样的灰败脸色。 可是他不想出去叫人,如果告诉别人嬷嬷死了,那就会来很多人像带走母亲那样把嬷嬷也带走,如果嬷嬷也走了,那这个屋子是不是只剩了自己。 幼小的皇子在寝殿里饥饿了将近三日,陪伴着一具尸体。 第593章 番外述长忆2 等小厨房的下人察觉那个老嬷嬷已经两天没来求东西吃,有好心的人绕路去看了一眼,才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皇子和悬在房梁的尸体。 寂寥安静的那个寝殿顿时无比热闹,来了许许多多的人,寝殿里已经充斥满了腐败的尸臭味儿。 而那个安安静静已经没有力气的小皇子,就还缩在角落好像也已经没了生气。 长忆思绪混沌,眼睁睁的看着好多好多人还是将嬷嬷带走了,但他已经没有了丝毫挣扎的力气。 “哎这都死了几日了!都这么臭了!” “这是二皇子啊!怎么连人都不知道叫!……不是有点痴傻吧?” “闭嘴!待会儿让前宫的人听见,陛下知道砍了你的脑袋!” “你别吓唬人!陛下要是心疼二皇子,怎么可能到现在,你闻闻,那身上都跟尸体一个味儿!” 一个皇子伴着个奴才尸体饿了三日,这荒唐的事实震惊了整个皇宫,蓝长忆也终于被天子看见。 但也只是派了几个下人过来照顾,二皇子看似不必再挨饿受冻,是他自己执意还非要留在这个远离天玑殿的寝宫里。 母亲死在这里,嬷嬷也死在这里,只有这,才有他在乎人的一切痕迹。 那个偏执不顺从的性子简直与当初的愉嫔如出一辙,讨不得帝王半点欢心,也就留下那些下人照拂之后随他自己任性而去。 住的偏僻,又没能及时讨喜得父皇怜惜,那些留下的下人惯会捧高踩低,对一个没有母妃照拂无依无靠的皇子长久能有什么好脸色。 如果二皇子性子活泛些,那他们伺候尊贵的皇子也能享福,现在陪着二皇子赖在这永无出头之日的寝宫里,只能受罪而已。 后有别宫的人串通使了心计,说反正天子也鲜少能看二皇子一眼,让他们苛待欺辱年幼的皇子。 这么小的孩子亲眼看着母亲离世,又跟尸体待了将近三日,到现在也不爱说话,说不定就是被吓出了什么毛病。 等哪日真的像愉嫔那样郁郁而终,那这些下人就可以重新择主。 所以二皇子身边的奴才便开始试探着欺负主子,少给吃喝,偶尔说句冒犯的言语,见二皇子果然没什么反抗的表现就开始疯狂的变本加厉。 蓝长忆逆来顺受常带着一身伤,听着外头随风传来的戳心言论。 他们都说,老嬷嬷也是受够了跟二皇子在这个冷清地方受苦的日子,自己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到小厨房跟别人去讨饭吃。 他们说,那么大年岁的个嬷嬷,在宫里蹉跎半生但凡是跟了别的主子,好歹也是个说话管用受人尊重的地位,就因为愉嫔死了,拖着那么个累赘皇子才不得不吃苦。 年岁大了,寝殿里连个供暖的炭火都没有,连饭都吃不饱,时日久了怎么受得了,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当时蓝长忆相信了那是真的,甚至觉得自己也早应该去死。 跟着母亲走,跟着嬷嬷走,或是自己死了干干净净,又何必带着一身的脏污臭气来再去连累别人,活着有什么用。 可是他的嬷嬷常告诉他,说他是泱朝尊贵的二殿下,陛下只是国事繁忙,总有一日会想起怜爱他。 会吗? 长忆就只能安静的躲在角落,远远的观望那熠熠生辉的身影,像个从天而降的天神,与他这个凡人看不出有半点干系。 第725章 那“父亲”二字过于遥远,实在让他一个无人照拂的皇子望尘莫及。 究竟什么时候父皇才能想起自己呢? 这一等,就等来了那么多的苦难,铺天盖地的流言说二皇子是个灾星,先是夺走了三殿下的命数,又克死了生母愉嫔,而后连唯一照顾在侧的老嬷嬷也克死了。 怨不得陛下将他遗落在宫墙角落,同样是没了母妃照拂,可瑾妃没了五皇子都能被接到近前看顾,那才是真正的受宠。 二皇子果真是个天生的克星。 若是陛下将他接到前宫去,定然也会命克帝王。 传言汹涌,无情的淹没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他本应该是身份最尊贵的二皇子,可只因为谣言层出不穷未加制止。 派过来的下人也愈加胆大包天,生怕自己那几条贱命也被二皇子克死。 他们侮辱他,中伤他,责打他。 孤零零的长忆经常遍体鳞伤,若是其他同龄孩子遭到如此苛待,定然已经撑不住跟着母亲寻死了去,可那些妄图谋害他的人都失望了。 二皇子自幼就没有享过宠爱,挨饿受冻倍受白眼,他还怕什么苦难。 支撑长忆始终坚强的,就是母亲说过的,嬷嬷说过的,终有一日父皇能看见你,要成长要坚强要有出息。 那一日长忆独自盼不来,因为他差点被那些恶意逼死,当下人恶胆包天想将他投入井中造成自杀假象时。 他反抗了。 在那些腌臜东西朝他下手之前,长忆拆了从前嬷嬷在时那个小火炉,取了一块小臂长短的铁条,挂在门后在第一个下人进门之时捅穿了对方咽喉。 之后就拿着那根血淋淋的凶器,寻去了井边在另一个人惊悚的尖叫声中,毫不犹豫的冲跑过去刺进了那人肚子里。 不顾那人手刨脚蹬抓破了他身上的衣裳,就着惯性直接把人推进了井里。 余下的祸首惊叫着朝外跑,在整个后宫大喊大叫着二皇子杀人了,蓝长忆血淋淋的站在那个冷冰冰的院子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二皇子确实杀人了,但即便他双手沾满了鲜血,眼神有着稚嫩年纪不该有的狠绝。 也不会遭到严惩。 那些奴才都忘了,蓝长忆是皇子,就算他再不受宠再被遗忘,也是天子亲生的第二子。 身份尊贵,想打杀个奴才都算不得错处,而小小年纪就能手染鲜血,才再次让天子的目光真正停留了一瞬。 自此,他才成了个有地位的皇子。 再被派来的下人都战战兢兢,蓝长忆冷漠的眼神让人望而却步,小小年纪就透露着反常的寡淡。 “不想留立刻滚。” 第594章 番外述长忆3 自此之后,就再没什么下人敢留在那冷清的宫门内,只有性格寡淡的二皇子独居了多年。 那平静的岁月也并不是很平静,过去的苦难也并没有过去。 只是被已经冷心寡情的长忆一步一步化解了,在十多年的岁月里愈合了身上的伤口,也仿佛抹平了心里难过的痕迹。 这世上,他在乎的人都已经殒命,再没有人值得多看一眼。 所有人身上都带着脏污,他见过了太多恶言恶语鬼魅心思的人,脏的从里到外,让他恶心至极。 在皇子满十五岁那年,就可入朝堂听学国事。 可二皇子都已经十七岁,也才等到五皇子年满十五岁那年才能入了朝堂,长忆有了自己皇子的位置,可众朝臣的眼神更多却落在小他两岁的五弟身上。 五弟蓝慕瑾年仅十五,可早早便崭露头角,文韬武略样样头筹,重要的是十分受天子偏宠。 一个受天子庇佑的皇子,才是真正的皇位继位人选。 那一时,蓝长忆有些许艳羡蓝慕瑾。 他本想默然等待早朝散去,可在龙椅上帝王开口下旨命皇子出宫立府之时,蓝长忆是有些惊也有些慌的。 长忆早就想远离这肮脏的宫墙,离开这纷杂人心之地,又害怕在此时父皇也独独会将他忘记。 太子府坐落于正街,这毋庸置疑,可当天子率先询问五皇子想要何处的府邸之时,蓝慕瑾谦卑恭顺的行了礼,用不符合年纪最稳重的语气道。 “儿臣排五,兄长为先,太子哥哥往后理应让二皇兄先择。” 那是蓝长忆第一次有了能自己选择的机会,在帝王和满朝文武的注视下,他默然还是选择了离皇宫最远的城南。 府邸大小、居在何处都不重要了,是他自己真正的选择。 可以看见波光粼粼的天门湖水,离的城门最近,能有一艘望景的游船,是远离是非的样子。 皇子离了宫,也就迈入了真正的纷争,不过因为二皇子冷情,也向来不受皇帝待见,反倒没有遇到过多的难题。 唯一总不忘给他使出个绊子的,就是那与他出生相差两日的三皇子,也不知对方怎么就要看他不顺眼。 或许,也是因为宫里传的那些荒唐的命数之谈。 其实蓝长忆不想争,但他又不得不争,如果他选择放弃,那将来总有一日自己在这皇城中也会没有寸土安身之地。 这么多年的挣扎浮沉早就让他看清,只有攥在自己手里的,才能安稳。 二皇子私下对立太子,对立三皇子,却独独与城北的五皇子府从来没有产生过明显冲突。 第726章 那并不是两府一南一北离的太远,而是蓝长忆始终都记挂着蓝慕瑾顺口为之的谦让之情。 出了宫,他就没有再比别人得到的少,身边同样也有了四个忠心的暗卫,那是十几年来仅有的不问始终也愿意陪伴身旁的人。 四个少年与他年纪相仿,明明经过了那么多厮杀才保住命,却仍旧有着愿意相信别人的澄澈。 长忆给他们取名叫,东,南,西,北。 那是他期望中的志在四方,若终有一日自己还是走不出这皇城,他也希望能还这几个可怜人真正的自由。 南卫是最稳重的性子,好似个哥哥样事无巨细,瞻前马后永远都那么柔和。 北卫总是爱笑的模样,生的天生好样貌却鲜少将面具取下来,虽然性格有些过于活泛,却善于观察人心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东卫西卫是一对双生子,模样相似性格却截然相反,如果说东卫那冲动的脾气沾火就着永远好似初升的朝阳,那西卫的安静内敛就仿佛是挂在梢头皎洁的月亮。 暗卫开口尊称他一声殿下,长忆自认与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同样是孤单于世,同样是无父母牵挂。 他们会在乎自己的情绪好坏,也会始终跟在自己身后,这已经是他所能拥有的一切了,所以哪怕其中任何一个受伤,他也会跟着心疼。 将那枚当做唯一念想的丹药拿出去,当时也没有任何的不舍,只害怕并不能挽回身边人的性命。 蓝长忆没有留在那里等待结果,他很害怕再亲眼见到谁死在自己眼前,渐渐没了声息,就像母亲一样,就像嬷嬷一样。 灰败冷却,腐烂发臭。 为了能挽救,他甚至可以舍去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再难过一次,长忆心头真的会彻底变得冰冷。 五皇子的暗卫同样重伤,蓝长忆知道蓝慕瑾也不会见死不救,而他唯一能恳求的人,满皇城也只有一个蓝慕瑾。 进了五皇子府,蓝长忆毫不避讳的说只要能援手,可以用自己能有的一切交换。 可蓝慕瑾还没说话,房顶上就传来了阵阵诡异的动静,常年谨慎的性子让蓝长忆顿时散出了几分内力,就听见了两个暗卫说一大堆乱七八糟。 趴着睡,躺着睡,各种姿势睡。 那声音,那语气,是有点耳熟来着。 哦,是那个胆子大嘴还贫,敢男扮女装招惹太子的傻侍卫……傻暗卫。 然而同样也耳听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废话,蓝慕瑾却没有显露半分怒气,只是很无奈的对自己提出了交换条件。 照拂他那个没规矩的暗卫。 当时蓝长忆仿佛就懂了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意思,却也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蓝慕瑾会喜欢那个惯会惹祸的愣东西。 后来他就知道了。 从城外带回不知什么缘由毒发的萧争,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把个烫手的麻烦接回了府里,整个人明明都中毒到动弹不得,还拱啊蹭的一点老实劲儿没有。 哦,他想喝水。 蓝长忆看懂了他的意思,其实是想把那杯茶水朝对面推一推,省的那蠢货拱半天再累死,结果他刚碰到杯盏对面那傻子就疯了,好似他碰的不是杯子而是对方的逆鳞。 开始疯狂的朝前扑,砰一声就趴在了桌子上,把茶水都震的抖落在桌面上,蓝长忆都被他这种举动惊的手抖了下。 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人猛窜张嘴直接把茶杯叼了起来,连喝带洒把他袖子都淋湿了。 第595章 番外述长忆4 蓝长忆最厌烦身上会脏,只要脏了就会由心到身都难受。 哪怕是他身边任何一个暗卫这种德行,至少也得挨他踹上几脚,可他站在殿内怒火在心头冲了半晌。 也还是要顾忌这是欠蓝慕瑾的人情。 不仅不能打骂,还得忍着脾气给他水喝!给他水喝! 也不知道这个傻东西是中了什么毒,带回来的时候身上的汗都仿佛湿了个透,浑身没点力气连爬都快爬不起来。 那脸色也是苍白的像是大病了一场,蓝长忆转眸看向北卫端水过去,那个傻东西就跟坐不住等不得似的,急的俩眼都瞪圆了。 喂过去,就张嘴,着急的跟疯了似的。 有点可怜。 罢了,他也只是中毒,也真是口渴。 将心绪放松下来,蓝长忆转开视线看向了放在门口的两把弯刀,他自小习武见过无数兵器,独独就是没见过这种诡异形状的刀。 不仅弧度很大,并且还是两把,那种漆黑入墨的金属材质在阳光底下都不会反光,定然不普通。 当时他就更感到蓝慕瑾对这个人的偏爱不平常,东卫倒是有了点眼色,把刀拾起递了过来。 蓝长忆盯着刀上沾的草叶和泥土,心里对东卫的夸奖顿时戛然而止,无声斥了句蠢,倒还好也没蠢到家,还反应过来了找帕子擦干净。 就在他的心情刚缓和起来,抬手要把刀接过来看的时候,旁边就蹦出句。 “你干嘛呢?我刀又没沾上屎!” 盯着刀柄蓝长忆收回了手,刚自我劝诫好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垮了下去,忍了半天的脾气也终于忍不下去。 “他身上太脏了!拎出去给他洗干净!” 最好连那张嘴也洗洗,什么难听的脏话都能往外出。 第727章 而后在对方刚要张嘴说什么的时候,蓝长忆实在听不得他又说什么劳什子屎尿的东西,绷不住直接薅领子给他提着扔了出去。 要不是心里始终记挂着这是还的人情,非要扔出府外不行。 脏了,冲动过后蓝长忆感觉自己整个手都不是自己的,手上仿佛残留着那个傻东西身上的味道,连手指他都别扭蜷回来。 只好转身回寝殿沐浴更衣,顺便消消被气出来的失态。 结果就那么半个时辰的功夫,再回来人就被丢在里头,被东卫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都已经半个时辰了!就那种跳脱的性子连点动静都没有!蓝长忆当时心里都凉了,难不成是那诡异的毒又发作早断了气? 若是人死在自己府里,恐怕人情还不清还要结了仇。 当时他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急躁,连想都没想就踢开了房门,疾步走进去一眼都没见到浴桶里有人。 就那么几步的距离他都急的灌了内力飞过去的,看见人也不知是“昏迷”还是“断气”,伸手一把就提了起来。 在对方被吓了个激灵,瞪着大眼清醒过来的时候,蓝长忆满腔的担忧全变成了气愤,气的撒手给他扔回了水里。 管他干什么!淹死算了! 大不了就跟蓝慕瑾也结仇而已! …… 但,蓝慕瑾已经是整个皇宫唯一一个与自己没有仇恨的人了。 因为救回个欠教训的暗卫,蓝长忆已经在短短两个时辰内换了两身衣裳,以至于让他个向来爱干净的人都觉得有了些厌烦。 再回前院时他甚至有了些望而却步的想法,思虑着尽量离那傻子远点避免被连累的想法。 这次,他没再见到对方捣乱,而是真正看见了那两把弯刀轻盈舞动,在武艺上倒还是有些赏心悦目,不显得讨人嫌了。 没有两炷香,蓝长忆收回刚才那句话,他还是很讨人嫌。 他又想去傻了吧唧的趴房顶,像在五皇子府那样嘀嘀咕咕,蓝长忆没有蓝慕瑾那么宽容,并不打算纵容他。 再次收回那句话,蓝长忆怕他捣乱怕他冲过来抱自己腿耍赖。 从来不怕被威胁的二皇子,他被诡异的方式威胁到了。 反正不过是个附属国公主而已,让傻东西换了衣服戴上麒麟面,即便是被发现了也不过是府里暗卫而已,无所谓。 只要没傻到冲出来跟赞丽面对面。 好在,没有。 没有片刻的功夫就打发走了赞丽,蓝长忆再次打算躲远点,因为只要靠近那个傻子,就总有种被威胁到的感觉。 结果他没躲的及时,被对方追过来差点又来个亲密接触,怒气还没起来,对方郑重其事的开口叫了声。 “二哥。” 蓝长忆从来没听过这种称呼,有些别扭也有些反应不及,但是毫无被冒犯的怒气。 眼睁睁有点茫然的看着萧争蹲地上抓了一把土,心头陡然升起股子危机感,下意识问了句。 “你做什么!” “二哥,我得先对不起你。” 危机感完全没感觉错,那蠢东西把土全都抹在了他手心上,并且还怕沾的不多来来回回搓了好几下。 粗糙的土粒在手心里摩擦了几下,夹杂着对方掌心的温热和汗意湿润,让他有种汗毛直立的紧张,浑身霎时绷紧。 现在就掐死他吧,大不了蓝慕瑾这个人情不还了,结仇算了。 “把他捆起来!” 捆到蓝慕瑾回来,都不让他再动弹,最好把嘴也堵上! 这是蓝长忆今日洗的第三次澡,换的第三次衣裳,明明他就应该把萧争捆在树上,不给吃不给喝暴晒受受苦头。 结果,他就是鬼使神差的又来盯着他,蓝长忆自我安慰了一番。 莫名其妙吃亏有些不服气,非要问问头脑是有什么毛病非要跟自己过不去,结果萧争理直气壮说他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的。 要不是蓝长忆垂下视线看了看自己刚换上的鸦青武服,他差点就信了。 怎么就长了那么胡搅蛮缠的一张嘴,怎么就长了那么厚的脸皮,蓝长忆都被萧争气的半死,他都还没质问对方有什么问题。 那傻子无比真挚满眼都是诚恳的朝他笃定道。 “我觉得你这是病,得治。” 第596章 番外述长忆5 萧争说的什么胡说八道,那个嘴根本就管不住。 “你娶个媳妇你还不让人家……” 听见这种不要脸的浑话,蓝长忆的情绪陡然紧张起来,生怕他说出太放肆的话,好在东卫捂半天捂不住,也只蹦出句。 “……你还不让人钻你被窝了?!” 这让他简直无言以对,难道蓝慕瑾每天就听着这种胡言乱语,就半点不生气? “你这茶叶过期了!” 又来了,他又来。 那张嘴,那个脑子不知道就怎么长的,想法跳跃的正常人追都追不上,蓝长忆只认为萧争是为了不受怒火在特意转移话题,就没心思理他。 没想到他还讲的头头是道,什么茶叶本来就应该是漂浮,都沉底就不对。 二皇子府的下人都有经验,经南卫多次嘱咐过。 沏茶会沏两遍,第一遍先把漂浮的茶叶滤掉,然后再重新加水,所以端到主子桌前的茶水都显得很干净。 第728章 什么茶叶过期了都是无稽之谈,东卫是个浮躁的性子,蓝长忆都避免把关于饮食的事交到他手上,看那傻小子居然信了真去拿茶叶,他更加无话可说。 跟俩傻子,有什么可说的。 可惜了那包茶叶,被萧争沾着土渣子的手指头掏进去,要不得了。 捏着茶叶丢进了茶盏里,茶水,也要不得了。 蓝长忆看着西斜的日光照出来的树影,恍然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大度恐怕都要用在这两日,他盯着那个跪在椅子上翘脚的傻东西。 真的有些无奈,也有些释怀。 长忆生来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自小到大蹉跎到如今,大概也只有这么个不懂规矩的人敢没大没小,愿意不厌其烦的说那些看似没用的话。 “你看。” 蓝长忆很给面子转过视线,眼前是自己最厌烦的画面,那些茶叶歪七扭八被他抖落的到处都是。 桌子上,杯子里飘着泡着,难受至极。 “你要不看着山可马上要塌了,水面上飘的那个小船也要翻。” 明明知道傻东西在胡说,可蓝长忆已经被拘在皇城里二十多年,也注定要在这里被拘束一生。 不论他的身,还是他的心。 他看不见母亲曾经向往的那些高山,也不曾坐过游过真正的河流的浮船,长忆还是拧着眉头想去看一眼,看着那杯平平无奇又糟心的茶水。 一根手指戳在茶杯上头。 “这像不像个山。” 那是一撮堆在一起的茶叶,蓝长忆盯着那根手指晃了神,余光却真的好似看见了一座山。 像。 那根手指头在他的注视下围着小小的茶盏转圈。 “哎,这是山,这是湖,依山傍水看着可真像外头藏在峰峦里的江湖。” 多拙劣的谎言,可那么清晰明显的让人能听出来,这是在讨好,是为了能让他能有一点开心。 萧争在胡说八道,蓝长忆却真的有些动容,嬷嬷走后就再没有人给他讲一些浅显的道理,告诉他该朝哪个方向走。 茫然摸索的日子过多了,长忆也觉得很累。 他再抬起视线,对上了萧争认真的大眼,比那张通缉画像上更灵动。 他突然也懂了太子为什么对这个人穷追不舍。 美色易有,诚挚难寻。 “茶里有山水,飘的落的都不要浪费。” “身上有灰尘,那是世间给的痕迹,干净脏污,香香臭臭反反复复,那才能证明你来过。” 来过。 蓦然蓝长忆才懂自己为何活的那么苍白,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证明自己来过世上一遭,他只想快些把这一生过完,自此消弥世间。 “二哥,你脏了也是你。” 这句话让蓝长忆心头紧缩,他自幼被人嫌弃是灾星,是祸害,所有人都敢在背地里辱骂他低微,不配。 爱他的母亲早逝,唯一心疼的嬷嬷也悬梁在眼前,长忆孤独等了那么久的岁月,终于在今天听到了这样一句独属于他的安慰。 那一瞬间他甚至湿了眼角,只是迅速撇开视线看着晃动的树影,把眼里的酸涩咽了回去。 这一刻,他居然有了种想将这个人留下的冲动,却在耳边响起了句嘟囔。 “蓝慕瑾什么时候回来。” 那股子冲动缓缓平复下去,他头脑清醒了那么多年,也不会在往后的任何一刻犯了糊涂。 “给他找处住下。” 晚膳时,蓝长忆特意让北卫把萧争叫了过来,他性子早已经养成孤独,并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感谢,只能隐约去表露那么一点点善意。 可仿似萧争回馈给他的善意却更多,毫无芥蒂的掏出了身上的所有东西,甚至将应该藏起来不为人知的暗器都没打算隐瞒。 萧争大方把自己携带的解药留下了,蓝长忆想看看那个小木牌上是什么,若是萧争的生辰,那他就在那日送他份生辰礼。 可他又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那是别人随身携带的东西。 而萧争连想都没想就塞给了他,长忆看见上头篆刻的原来是“平安”。 木牌上也有一些灰尘,好像是掉在了地上又捡起来的,但是那薄薄的灰尘却并没有让他再觉得抵触至极,是那么轻,那么干燥,并不像嬷嬷鞋底潮湿的污泥。 一点也不脏。 蓝长忆把那看不见的灰尘攥进了手心里,也默然在心头许下承诺。 “平安。” 第597章 番外述长忆,终 萧争还给他当面制了一碗冰,对那本应该隐瞒的秘密大方的让人恐慌,蓝长忆对萧争表达的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到慌张,甚至羞愧。 他真诚,活泛,纯澈,像一颗温热的暖阳。 他为什么这么好? 好的让人自残形愧,那点不明就里的情绪刚起,很快就被萧争跳脱的行为给冲淡,蓝长忆挂着笑,在心里感叹如果永远都有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可惜他满心满眼都是蓝慕瑾,而蓝慕瑾为人磊落,也值得。 为了能冲淡萧争对蓝慕瑾的思念,长忆开始主动找话题,问及了那两把形状特殊的弯刀,萧争讲起来兴高采烈。 仿佛对蓝慕瑾给他的一切都镀了层光彩。 萧争对自己那把匕首感兴趣,那是他从无尽屈辱中杀了几个奴才,天子愧疚赏赐给他的防身匕首。 第729章 长忆视若珍宝带在身上十几年,因为那也是他的父亲特意给过他的东西。 不过,无所谓了,盼了这么多年,天子的目光里依旧没有自己多少位置,这匕首留下只能算是种讽刺。 他送给了萧争。 不是长忆给不了更多,而是他觉得自己有的一切都不能与之般配,只要萧争愿意收下,那也了却了他一份心事。 萧争收下了,并且回赠给了他腕弩。 还亲自给他戴上,系了两个很丑的死结。 那好像就是系在了长忆胸口的心结,并不束缚却实实在在的存在,往后的日子里蓝长忆真正重新有了一份牵挂。 他再也不是那个如同行尸走肉,苍白活在世上的躯壳。 这世上的颜色重新恢复了斑斓,他寡淡的性子也逐渐开始回温。 许多生来就幸福的人根本不懂,一个在世间了无牵挂的人有了一份热爱是多重要的事,哪怕并不能日日都见到,但他就像是挂在心里的一盏明灯。 只要他还在,他需要,那长忆就永远都寻得到方向。 这世上所有的情愫都始于爱情,归于占有吗? 有一种有幸,叫救赎。 活的过于清醒的人没有幸福感,因为他提前看清了一切,没有了追逐的动力,没有了非要为之的目标。 如果说什么让蓝长忆还在锲而不舍的攀登,那就是萦绕在他整个悲惨幼年的仰望。 父亲的身影永远都在远处,站在巅峰可望不可及,蓝长忆无数次想要去看的清,却永远只能看见个虚无缥缈的轮廓。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太平凡,不配与之相及。 即便面朝天子的神色再寡淡,心头却隐藏着不得开解的自卑,究竟是什么让父亲看不见他,究竟是什么,让父亲永远都看不见自己。 唯一的一次看见,却是对他的牺牲。 让他和亲公主赞丽,以达到保住五皇子还能收取番国国土的试探。 长忆心寒,他仅有的一点温热,寒凉彻底。 如果没有萧争这份牵挂,他真的心无所念。 命运弄人,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皇位最终却随着一道圣旨落给他蓝长忆,他看着天门湖面的粼粼波光,听着将军高昂的宣读着。 “二子长忆心性廉明,襟怀磊落,定能定我大泱江山安稳。” 父亲终于是给了他真正的肯定,亲口给了一声夸赞。 那永远在他心里遥不可及的天子轮廓,最终在温和耀眼的朝阳映照下,与他的身影重叠融合。 他站在了父亲的位置,给那萦绕的不幸终于画上了结,一切爱恨全部都烟消云散。 蓝长忆,将廉明磊落的撑起这片天。 第598章 番外北十相守 暗十不知道自己被折腾了多久,紧绷了太久,终于松懈下去时已经夜深。 他已经从原本的床中央一路挪到了里侧,浑浑噩噩觉得十分疲累,尤其身上浸出的薄汗显得有那么点潮湿难受,但暗十根本没精神多管。 缓缓闭上双眼,他感觉身边贴着的热度消失了,北卫好似下了床,在床边披了衣服。 而后,发出了声轻微的房门开合响动。 就在他几乎已经完全睡着时,平时谨慎的防备让他又听见房门响了,但暗十还是没有睁开眼。 已经回到了五皇子府,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更能让他感到踏实,心绪放松的任由那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到床边。 暗十下意识抓了把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床边发出一声浅淡的轻笑,北卫看着暗十即便已经昏昏欲睡都没放弃遮羞,实在觉得讨人喜欢。 他涮了帕子拧干,在暗十身上显现汗意的皮肤上轻轻擦拭,想让他睡的更舒服些。 暗十迷糊中哆嗦了下攥住了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捏了捏碰到那温热的湿帕子,撒手没再防备。 北卫细心的拉着他的手擦了手指,擦了胸口,从小腹上拭过。 指尖伸过去轻轻碰了下,暗十被子蒙头迅速侧蜷起了腿,北又无声笑了会儿,就着姿势没忘帮他清洗。 湿帕子触到的时候,本来蜷缩起来的暗十出现了剧烈的条件反射,转头扬起巴掌就要打他,甚至还忍不住“嘶”了声。 被直接吓清醒了,直喘气。 北卫知道他疼,抓住暗十缩回去的巴掌,凑近过去用对方的手在自己脸上连打了几巴掌。 虽然暗十的手指蜷着根本打不疼。 奈何他认错的态度良好,温柔哄劝着贴上去亲对方脸颊。 “要洗洗,不然会发热,也不利于恢复。” 暗十躲开他凑上来的嘴,有些闹气的又把被子朝上拉到头上,连脸带脖子都蒙的严严实实。 脸皮薄,只能躲起来。 但盖住视线反而会让感官更清楚,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躲,即便能感觉出北卫已经很小心翼翼放轻了动作。 也还是有种丝丝拉拉的疼。 尤其是那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让他即使是把自己脸颊盖得严实,也遮挡不住顺着脖子皮肤染起的潮红。 暗十自小漂泊了那么久,又成为了风来雨去的暗卫,从来没想过会被人这样照顾,都不用他动作一下,身上就被擦的干干净净,没有了方才的汗意潮湿感。 又是一阵轻微的响动,北卫将水盆端开了,站在床边望了眼蒙着脸不肯见人的暗十,又将外衫脱了爬上床。 第730章 无限贴近时,被夜晚吹的泛凉的皮肤像是一块璞玉,让暗十缩了下没说话。 本来方才都已经困倦快睡着了,现在被这人靠过来直接给冰的更清醒,他有些闹气的朝墙的方向躲了躲。 架不住北卫向来不知道要脸,他躲他就贴。 最后从被子缝隙里把人给圈了过来,光溜溜的捞进了怀里,暗十本来就难为情,现在压根接受不了再跟对方贴上。 何况,万一。 万一这人接着臭不要脸,再来他受不住。 臭脾气的朝对方腿上蹬了两脚,北卫等他撒完气,锲而不舍的还是把暗十捞进怀里搂着,把蒙头的被子扯开,小声哄着。 “别捂了,喘不过气。” “是我不好,没好好与你商量,实在生气不然你咬我几口。” 动情的时候怎么来得及商量,若是拖拖沓沓北卫要什么时候才能把暗十吃到嘴里,暗十红着脸不看他直接闭上了眼。 感觉到手心覆在后腰上,他吓得瞬间睁开眼躲了下低斥道。 “不准碰!” 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好看桃花眼,在昏暗的灯盏下显得仿佛从梦境里偶现,闪烁着不似凡尘的灵气。 暗十满腔的怒火面对这么一双眼,全都咽了回去,最后只委委屈屈小声说了句。 “还疼。” 那红着的眼圈让北卫涌出阵阵心疼,抱着他用同样的小声保证。 “不碰,不欺负你,就抱抱。” 都已经红肿了,他怎么舍得在今日还继续折腾小十,忘情冲动来自爱意,却不会真的失去理智。 北卫手心在暗十脊背上缓缓摩挲,把对方圈在自己臂弯里,贴着发丝不断念叨。 “就抱抱,睡吧。” 被夜风吹凉的皮肤缓缓回了温,两人之间萦绕着淡淡的温馨,那“洗心草”的味道仍旧飘动在暗十的鼻尖。 使他闻着记忆里熟悉的气味,慢慢松下心绪陷入睡梦中。 入了梦,他又变成了个几岁的孩童,小小一只坐在镖局院子屋门槛的台阶上,看着一群半大孩子在他父亲的教导下练功流着汗。 父亲的背影被阳光镶上了一层金边,是那么和煦,有安全感。 他那些和蔼又壮实的叔叔伯伯们在院门进进出出,每个都会朝讨人喜欢的小阿卓问句玩笑话。 “阿卓,瞅瞅哪个哥哥最好,选个结亲算了!” 而他父亲总是没好气的把人轰走,继续教导那些孩子长进。 一张张阿卓曾经见过的面孔在眼前晃过,仿佛在记忆中与他做着最后的告别。 是谁说过呢,如果你久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梦里,那可能是他努力来与你见的最后一面。 从此往后,尘归尘,土归土。 各有归途。 那些记忆在温和的阳光下慢慢消散了,院子变得模糊,暗十努力想看清周围的一切,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小小的孩童独自坐在台阶上有些想哭了,四望之下只有院门还仍旧清晰。 他满含期待的咽着眼泪朝院门看,那空空荡荡的门口突然跑来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孩,暗十茫然的望对方。 那小孩儿好像天上的仙童,生的极其好看,一双桃花眼透彻洁净泛着温和的颜色,眼角缀着一颗嫣红的痣。 暗十好像见过他,可又一时想不清楚从哪见过。 混沌里院子里又传来了嬉笑声,他父亲的声音缓缓出现,满含慈爱的回荡。 “帮我照顾阿卓。” 暗十慌忙想找声音是从哪传来,却见那个好看的小孩儿扒着门框朝他笑的眉眼弯弯,清亮应了声。 “好。” 这一个梦很长,长的饱含了暗十的半生。 被清晨的光线照醒,暗十的眼角还残留着湿润泪痕,等从迷糊中回过神发现自己被紧紧搂在怀里,他那脑子嗡的乱成一团。 昨晚一夜荒唐记忆回溯,他下意识就想挣扎逃跑,脸颊臊的红透。 但搂在身后的手又收紧了些,把他紧紧勒在怀里抱着,北卫莹润的睡容在暗十眼前,睫毛纤长静谧安稳。 嫣红的唇瓣像是抹过初绽桃花,妖冶娇艳的让人晃神。 暗十整个人贴在对上身上,被那不加遮挡的灼灼体温烫的不知所措,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北卫睡梦中揽着他贴近。 唇瓣在暗十额头上温存落下吻。 暗十霎时放弃了想要逃跑的想法,安安静静的缩在对方怀里看着对方下颌弧度走神。 闭着眼的北卫唇角微微翘起,拥着情人成功赖床不起。 第599章 番外请代入现场磕cp 自泱朝新皇登基以后,昭和殿就恢复了早朝。 新帝长忆勤政,大皇子在边关安定外乱,原本忠于太上皇的铁骑军归新帝所有,加上两位王爷弟兄和睦。 泱都内外一片安稳。 皇宫内除了有不徇将军把守,还有帝王原本是皇子时身边最信任的两人,名为南,西。 听说另外的一东一北是被赠予了独受帝王偏爱的郡王弟弟萧争。 还跟随在长忆身边的南卫西卫已成为内宫侍卫统领,且不必上禀就可出入宫门自由。 即便是这样,南卫依旧守在主子身边,西卫也只偶尔出宫与哥哥相聚,多数时候还是留在宫里陛下身边效忠。 当初自己奄奄一息本要殒命,是主子甘愿舍去一切救回一命,西卫会连带哥哥那一份永远忠心主子。 第731章 今日萧争和蓝慕瑾都进宫了,正在议政殿内与长忆叙旧。 而两人也不是单独来的,还带了身边四个暗卫。 暗八暗十,东卫北卫。 西卫就站在议政殿的门旁,隔着十几步看见自己哥哥当时是高兴的,毕竟虽然可以随意出入宫门但他也不能日日离开。 可是看见哥哥身边还站着暗八,就把满心的激动给按捺了下去。 他欣然接受暗八陪伴照顾东卫,就是有些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不知怎么对待,每次都生怕一不小心撞破别人的亲密氛围。 西卫有些发愣在原地伫立,旁边那个聒噪的三公主乍然发出小声惊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啊啊啊那个是你哥哥吗?!” “他跟你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嗳!是一胎双生子啊啊啊好像!!” 西卫微微皱眉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跟以往每次一样都不想说话。 泱皇不只有六位皇子,其实也有三个公主,只不过因为帝王偏宠当初的辰妃连几个皇子都受了不少偏待,更别说那些没有高位份嫔妃生下的公主。 三公主自小就露拙藏精,以愚钝老实的模样只为求得安稳长大。 现在二皇兄登位,后妃也成了太妃,三公主幼时还曾与长忆分享过一些小点心,现在也终于得了诸多自由。 显露儿时活泼性子,每日都要跑来跟皇兄说话。 后来就跟守在皇兄身边的侍卫长西卫成了自来熟,也不嫌这个不动如山的人少言寡语,就不停的在边上唠唠叨叨。 西卫不好说什么,再烦好歹这是个公主。 他从来都不爱说话,三公主多数都是自言自语,偶尔才能得到他一句回应。 本来西卫不想打扰到哥哥,结果这个聒噪的丫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大喊大叫。 “啊啊!牵手了!他们牵手了!” 西卫:…… 不是,他们牵手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疯了似的眼瞪那么大,好像要扑过去看似的。 三公主早听说西侍卫长的哥哥与郡王身边的暗八是一对,现在终于看见喘气的俩人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啊啊啊十指相扣啊!你看没看见!好甜好甜!” 西卫:…… 总共就距离十几步,站在高阶边上的几人早就听见了有人叫喊,顿时好几双眼睛都朝这边望过来。 西卫表示他现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谁能把旁边这个脑子不正常的拉走。 而东卫看见弟弟就在大殿门旁立着,顷刻就露出和煦的笑容快步走过去,暗八抬步随后。 导致本来就激动的三公主简直都要兴奋疯了。 “你哥过来了!你哥和他那个美男丈夫走过来了!!!” 西卫:……。 “你别这么大声喊行不行,难道不丢人?” 这是他绷不住憋出的第一句话,结果那现场磕cp的公主压根不知道什么叫社死,就在东卫两人走过来距离都不足三步的时候很大声朝他问了句。 “欸你看你哥哥都有人拉手亲亲搂一搂,你这光棍儿怎么不赶紧去找个?” 西卫:!!? 东卫:? 暗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