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员工全是言情女主》 第1章 [穿越重生] 《我的员工全是言情女主?》 作者:今天也要努力更新 【完结】 本文文案: 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群像文~ 甜品师温梦梦穿越至了古代,成了温家旁系寄人篱下的孤女。然而温家徒留了个名门世家的名声,实际却早已落魄不堪,甚至温家家主为了抵债将温梦梦擅自许配给了常乐侯世子秦藴冲喜。 据闻那世子性子生冷、不喜人近身,且已然是半条腿入土之人,先前嫁与他冲喜的女子无一有好下场。 温梦梦当即决定,重操旧业,还清外债,拒绝包办婚姻、从我做起! 很快,温家糖水铺开业了。 随着生意愈发兴隆,温梦梦陆陆续续招来了三位姑娘做员工。 第一位姑娘,生得娇媚动人、楚楚可怜,却怀着个孩子,似是逃难的模样,入职后不过多久,便出现了一位前来追妻的王爷,为了追妻整日给糖水铺帮着倒忙… 第二位姑娘,笑起来眼儿弯弯、灵俏可爱,只可惜一直唉声叹气,原来是已有心上人却要被迫嫁与京城最大钱庄的纨绔小少爷,然而,小少爷掉马甲了… 第三位姑娘,清雅秀丽、知书明理,据闻因相貌不够出众而被休弃,谁曾想,却撼动了号称从未近过女色的大理寺少卿的心,而此时,前夫又悔恨了… 温梦梦疑惑,怎么好像……她的员工全都是女主人设啊!!! 然而,温梦梦却不知,自己手上也有一份言情女主剧本。 阅前须知: 1、主感情流(姑娘们的友情、各自的爱情),事业为背景板 2、轻松甜甜土狗文学 3、架空请勿考据,食材做法全是来自于百度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市井生活 轻松 群像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梦梦、秦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们的爱情都好甜 立意:互帮互助才能构建和谐社会 第1章 初来乍到 正是三月阳春之时,暖阳轻撒,屋内煦和,窗外鸟鸣啾啾,清耳悦心。 金光透着窗外蓊郁的梧桐枝叶撒进屋内,地上一片斑驳的倒影,如梦似幻,悠悠忽忽。 分明是春日的大好时光,温梦梦却只觉一身寒意。 糟了,根据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她这是穿越了,还是魂穿到了个同名同姓的小孤女身上… 早知道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便会遇到这种事情,她铁定不会睡觉,困死累死也得睁着眼到终点。 喉中似是还呛着一口水,温梦梦忍不住咳嗽了两下,终是感觉好受了些。 这身体原主也真是,遇到什么事情不能去想办法解决,非得跳河自尽,现在原主倒是清净了,把她弄得难受个半死。 听到了里屋的动静,外面候着的小丫鬟立刻打了帘子进了屋。 “梦梦姑娘,您可终于是醒了,老爷说待您醒了便去正厅寻他去~” 小丫头满脸的幸灾乐祸,一看便是知晓自己这一过去便就没什么好事。 温梦梦不禁感叹,这古代寄人篱下的日子真不好过,连狗路过都得对你吠两下。 原主跳河自尽的理由这家人心理都没点数吗?不就是被这所谓的‘伯父’‘伯母’给逼的。 如今,她人才方醒,身体如何尚且未知,莫说是寻个大夫来看看了,便是连声问候都没有,这就要来兴师问罪了? 做人是要有人权的,又不是狗,被人这么呼来唤去的算是个什么意思。 “不去!” 温梦梦冷哼一声,屁股紧紧挨着床榻,一副怎生都不肯起来的模样。 向来只会唯唯诺诺的表小姐突然来了脾气,小丫鬟也是头一回见到,方才的气焰一下子便弱了三分,支支吾吾道:“梦…梦梦姑娘,婢子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不要为难奴婢…” “好,我不为难你。你过去同伯父去说,就说我身子不爽利、去不了,若有责罚,我一人担着。” 小丫头听了温梦梦的话后,立刻点头道是,而后飞快跑了出去。 温梦梦又咳了几声,方想用被褥将身子裹紧一些,却隐隐闻见褥子中一股子霉味。 叹了口气,温梦梦将被子掀开,晃晃悠悠地下了床,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 正喝着呢,便听见门外趵趵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帘子便再次被掀了开,除了方才那个小丫头之外,还有一位气势汹汹、一看便是来者不善的中年男子。 温梦梦在记忆中见过他,他是温家现任的家主——温正名,也就是那个把原主卖了冲喜还债的男人。 “这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吃着茶吗!怎就身子不爽利了!” 温正名负手而立,不悦地看向温梦梦,口中语气颇为不快。 怎么还能有人这般不要脸的? 温梦梦嗤笑一声,淡淡道:“伯父,梦梦方才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这般模样,您一上来连句客套的关心话都没有,便是要来给梦梦定罪的?” 听见温梦梦这般的说辞,温正名心头一凛,自上往下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温梦梦,确认是本人没错,心中虽是不解,但更气这侄女竟敢这般与他作对,愤然道:“谁准你和大人这般说话的,还不跪下认错!” 往日里,莫说是见到这个侄女生气了,就连不高兴的次数都鲜有,偶尔有了,只要他这般怒她,她定然也会乖乖跪下,受他责罚。 第2章 “认错?” 温梦梦莞尔一笑。 “梦梦不知自己所犯了什么错?是梦梦父母去世后梦梦带着家中所有金银投靠伯父有错?还是伯父将梦梦所携金银皆花个赶紧有错?还是看我没了父母作依靠,在这温府中竟给梦梦一床发了霉的被子有错?” “还是说……温府落魄之后,为了还债,伯父未经梦梦许可将梦梦卖给常乐侯府冲喜逼死梦梦有错?” “你!你!”本以为温梦梦多少会收敛些,谁知她竟吐出如此惊世骇俗话语,温正名气得用食指指向温梦梦,指尖都微微打着颤。 “伯父,梦梦尊称您一声伯父,是因着您是梦梦父亲的兄长,是与我有血缘的亲人。而你呢,自打我投靠来了温府,便在这受尽欺凌,从未真正过上一天好日子,您与伯母可有真心善待过我?” 温梦梦将原主这些年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言的苦楚皆倾倒了出来,不知原主是否在天有灵,希望她来世别这般憋屈了。 “混账东西!”温正名一甩手,咬着牙看向温梦梦,这四个字几乎可以说是从齿缝中溢出。 一旁的小丫头已是头低得快要埋于胸口,深怕战火波及到了自己。 看着温正名的模样,温梦梦和看猴戏似得乐呵。 其实温府曾经也是富裕过的。 温家有个极为不一般之处,便是温家的姑娘们。温家的姑娘个个生得是天姿国色,因此,温家历代出了好几位贵妃娘娘。 便也是这层关系,温府受了皇恩润泽多年,富裕一时。 只可惜,好景不长,现任的贵妃娘娘遭人陷害,被皇上三尺白绫赐死,本是要连带温府一同受罚,后被大理寺少卿查出真凶,救了温府众人一命,但没了贵妃,温府便也没了支持。 温府多来年穷奢极侈惯了,从奢入俭那可是极难的,为了维持温府的体面,不仅花光了温梦梦从老家带来的钱财,更甚还去京城中最大的钱庄借了钱花… 温府中的男子也都个个扶不上墙,考不上功名也就罢了,花酒倒是喝得极会,女子们也都纷纷远嫁逃离了府中,尚未出阁的,整个家中也就温梦梦一人了。 如今,温府向钱庄借的第一笔银子已到了限期,若再不还款,官府便要将温家府邸收了去… 为了保住现有的脸面,温正名便将主意打至了自己的侄女身上。听闻常乐侯府的世子久病不愈,在寻冲喜之人做妾,便立刻将她配了八字送了过去。 常乐候府见温梦梦八字大吉,立刻便应了亲事,替温府偿还了第一笔银子作聘礼。 据闻那世子性子生冷、不喜人近身,且已然是半条腿入土之人,先前嫁与他冲喜的女子无一有好下场。原主吓得日日担惊受怕,终是承受不住压力跳河自尽了。 收回了思绪,温梦梦瞧着温正名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愈发舒爽,面上表情都含了几分笑意。 温正名分不清这丫头此时为何又面上挂笑,只觉得心头一口闷气难出,呼吸急促。 他大口喘着粗气,凶神恶煞地看向温梦梦怒道:“温梦梦,我警告你,不管这常乐候世子是人是鬼,是瘫了还是废了,你都给我活着乖乖过去给人家做小妾!若是不想做,你便自己去侯府说去,是杀是剐,权由侯府处置,我绝不为你说上一句好话!” 说罢,温正名捂住胸口,一掀下摆便大步踏出了屋内。 那小丫头立刻快速行了礼,搀扶着温正名一同退了出去。 二人一走,屋内迅速恢复了清净。 温梦梦寻了凳子坐下,心中思虑起来。 这是一个架空的古代,但是封建迷信那一套在这里依旧适用,尤其是侯府那般的地方,即便是纳个妾,也是要选个黄道吉日的。 也幸好还有时间余地容她想想办法,不然她怕是已经入了那什么劳什子侯府,成了个冲喜的妾室了。 若是在言情小说中,冲喜的女主一定会和男主虐恋情深,最终男主病好,二人喜结连理。 而她,可不敢将自己的未来赌在一个自己都没见过面的男人身上。 突然想到自己在现代刚开业不久便生意兴隆的糖水店,温梦梦还是忍不住有些黯然神伤。 自己学了这么久的甜品手艺,好不容易开了家店,而今却魂穿异世,还快要去做别人的小妾,真是讽刺。 若是在这边也能开店便好了…… 等等! 这亲事是温家主动找上侯府的,也就是说,侯府并不是非温家不可,而只是恰好她的八字是个大吉,若是她去侯府偿还了银两,是不是就可以退了这事儿? 而她,完全可以在这个古代开个糖水铺赚钱吶! 在现代的时候,她做的甜品小吃便非常招人喜欢,以至于未曾在平台上做过宣传便人满为患,皆是食客之间口口相传而来。 从古至今,人的口味应当是越来越刁钻的,现代人若是爱吃,那在古代也一定会受欢迎才是! 方才温正名说,若是她不想做,她便自己去侯府说去。 那正好,说去便说去。 打工挣钱总比包办婚姻好,现代女人的幸福就要抓在自己身上! 思至此,温梦梦立刻对着铜镜理了理发髻、整了整衣物,走出屋子。 刚来到屋外,入目的便是一片春意盎然。 第3章 温府没了家丁,无人去修饰这些个花草树木,反倒让新芽滋长、绿柳抽丝,更显生气蓬勃之景。 跟随记忆来到大门口,温梦梦深吸一口气后,推开了大门。 随着“吱呀”的声音,温府大门被缓缓打了开,映入温梦梦眼帘的,是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熙来攘往。 若是能在这般繁华的京中开上一间糖水铺,定会生意兴隆! 第2章 常乐侯府 常乐侯府、祉延院内。 “进去可要记得规矩。” “是,姑姑放心,奴婢记得。” 小丫头福了福身,端起装有茶盏及茶壶的托盘,顺着水廊一路前行至房前,顿了顿后便敲门道:“世子、方少爷,奴婢来送茶水了。” 这是他第一次入世子房内,因着世子身子不好,平日鲜少外出,她也未曾见过世子样貌。 姑姑说了,今日世子房内有贵客,可千万别喊错了。 “进来吧。” 屋内传出一道温润的男声。 “是。” 小丫头缓缓推开门,绕过山水屏风进入了里屋。 饶是姑姑早已同她说过二位主子出众的容姿,但当她真见到二人的样貌时,还是立刻便羞红了脸。 她是侯府的奴婢,自是知晓分寸,连忙定了定心神步行至二人三尺处。 两位男子正端坐于房间中央八仙桌的两旁对弈。 位于左侧的男子身着绯色长袍、腰束镶玉革带,更显其气质华贵、英姿勃勃,好一副翩翩少年郎的俊俏模样。 他在对弈时的面部表情极为丰富,一会儿蹙眉深思,一会儿展颜微笑,一会儿愁眉苦恼,一会儿又如释重负。 想必这位便是姑姑所说的第一钱庄家的小少爷,方明景。 据闻这位方少爷性子乖张,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 “方少爷,请用茶。” 方明景抬头,见她便咧嘴一笑道:“谢谢这位姐姐~” 唇红齿白,极为讨人喜欢。 小丫头连忙红着脸倚了一礼。 而坐于另一侧的男子仅着白色里衣,外披了一件天青色的圆领大袖,虽是再简单不过的衣着,却因着男子温润如玉的容色而显得格外儒雅大方。 想必刚才那声进来便是出自他的口中。 莫非……这位便是传闻中半条腿已入土的常乐候世子秦蕴? 明明生得这般眉目如画、高清玉洁,却是活不过而立之年,真是可惜了。 小丫头在心中轻轻叹气,而后恭敬道:“世子,请用茶。” 秦藴微微颔首,接过茶盏,朝着她浅浅一笑道:“多谢。” 小丫头哪见过这般和颜悦色又生得如此好看的主子,面上烫得都快着了,连忙行礼后离开了屋内。 待小丫头离开后,方明景才赞道:“不愧是侯府,这丫头生得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秦蕴轻轻一笑,并未答话。 见他这般不识风趣,方明景刚觉得无趣,却又突然想起了京中的新八卦,眼中又是一亮。 “据闻,侯夫人着急的很,好像最近又为你物色了一门‘冲喜’的好亲事。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第三个嫁与你冲喜的妾室了。” 方明景端起茶杯,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秦藴。 秦藴叹了口气,无奈笑道:“是啊,嫁与我冲喜的姑娘们都跑了,再这般下去,这世间还哪有女子敢嫁与我为妻?” “你倒还敢说!”方明景喝了口茶,斜着眼看向秦蕴道:“还不都是被你故意给吓跑的!我就好了奇了,你说你前两个小夫人也都生得貌美如花,即便再不喜放在身边看着也是赏心悦目,你倒好,直接命你那小侍卫装神弄鬼,入府当晚直接把人给吓走了。” 而后,方明景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秦蕴,你那身子三年前便好透彻了,也没见你染指你那些小妾,你这般不近女色,莫不是有什么龙阳之癖吧?” 说至此,方明景赶紧拢了拢外袍,颇有些警惕地看向秦藴。 秦藴莞尔一笑,将手中黑子落定,淡然道:“母亲寻人冲喜本就不该,我却也无法说明实情制止。这两位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女儿,我若是主动退亲、于女儿家名声有损,若是让女子在我这府里过了夜,之后也难证清白,我也给不了她们感情,不如放她们离去。” 方明景瘪瘪嘴,端起茶盏又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茶水。 “那这位温小姐你打算怎么办?温家那老头卖侄女求荣呢,我查了温家的在我家的欠银,第一笔可是一百两之多,本来已到期限都要告官了,谁知你家竟替他家还出来了。” 秦蕴自是也知晓此事,思忖一番后,淡淡道:“如今,陛下交代之事我已完成,便也不必如此瞒着母亲了,若是知晓我身体康复,这桩亲事自然便不被需要。” “唉,侯夫人若是知晓这侯爷和你都将此事瞒着她,不知该有多伤心哟。”方明景叹了口气,好似格外得替侯夫人感到委屈。 轻轻咳了两声,秦藴抿了口茶水,笑道:“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母亲定会理解的。”,而后话锋一转问:“倒是你,与你那小笔友如何了?” “小爷我可与你不同,我已让母亲寻了最好的媒人将婚书送过去了,不久之后,那笔友可要变成小娘子被我八抬大轿娶进门了~”方明景又落一子,满面的容光。 第4章 秦藴棋艺精湛,能与其对弈这般多回的,方明景算是其中一人。 方明景的棋路看似章法全无,每次却能在关键时候寻到破局之法。 “真羡慕你,能觅到如此良人。”秦藴手执黑子,片刻思虑后落了子。此时,黑子显然已经包围了白子,看似大势已定。 “那你呢?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三年便要而立了吧,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你秦世子所谓的‘良人’范围?” 方明景桀桀一笑后落了子。 秦藴凤眼微挑,认真看向棋盘上的棋局,修长的指尖轻轻扣着桌面。 竟是被方明景寻到了逃生之路。 良人吗? 他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孑然一身惯了,女人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但、倘若是能寻得真心喜欢之人…… 罢了、也不过是想想。 二人静默不语,专心对弈,房内此刻便只能闻得棋子落盘之声。 就在二人快要决出胜负之时,一道声音打破了此份激斗场景。 “世子。” 秦蕴抬眸,见林锦面露难色地进了门。 林锦是他的贴身侍卫,向来成熟稳重,鲜少有露出这般表情的模样。 将手中黑子放回了棋奁之中,秦藴拢了拢外袍看向他问道:“何事?” 林锦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这般不好言说吗?”方明景看林锦这般,倒是一下来了劲。 林锦叹了口气,抓了抓脑袋。 “倒也不是不好说,只是…哎……是温家的姑娘来了,在侯府门口候着呢,且…且她是来侯府退亲的,今日侯爷和夫人都不在,世子您看是怎么办,打发她回去吗?” “什么!?”方明景将手中棋子一丢,眼中那吃瓜的喜色都快要溢了出来。 竟是有这般惊世骇俗的女子,主动提出退亲之请? 女子不管以何种方式退了亲,名声皆是要受损的,更何谈还是侯府这种高门大户。若是这份亲事真黄了,这京中的名门望族还有谁敢求娶她?可真真是闻所未闻,大胆至极! 秦藴的眼中亦是闪过了几分讶异,而后很快便隐了去。 本想借着身子康复的缘由在不影响她名声的情况下还她自由,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主动跑来府上退亲,确实是大胆得很。 如此有趣的女子,他倒是想见上一番。 “带她进来罢。” 林锦跟了秦藴这么多年,立刻便心领神会世子之意,行了礼退了出去。 “诶诶、林锦你等等!不如我们……”方明景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附耳至秦蕴身侧,不知出着什么馊主意…… * 温梦梦踏着水廊上涌动的光影随着男子来到了一间古朴雅致的建筑外。 建筑邻水,周围又以花木为绕、湖石为辅,好似是因这世子身体不好,有些特殊讲究之处。 男子面有歉色,抱拳道:“温姑娘,实在抱歉。本应在正厅中待客,但侯爷夫人都不在,世子又身体抱恙,便只能请您在此等候,属下这就去通报世子。” 温梦梦点点头,爽朗一笑道:“无妨,我在此等着便是。” 反正她此行不过就是来完成自己的目的,在哪里等着都一样。 男子推开了房门,绕了屏风而进,而从温梦梦的角度,便只能见到那大气的山水画作,内部被屏风遮挡得严实。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子浅浅的熏香和淡淡的药味,倒是好闻。 也对,这位世子打小便有身子不好,自然应当是个药罐子。 不消片刻,那男子便从里屋出来,抱拳道:“温姑娘,世子爷身子不适,便由我来代为传话。” 温梦梦心头大惊,都传闻这世子活不到而立,怕是真有此事,如今竟是连起来同她面对面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吗! 压下心中讶异,温梦梦乖巧道:“好的,麻烦公子了。” 男子颔首,而后问道:“姑娘来此的目的世子已然知晓,世子想请问姑娘为何想要毁亲?” 温梦梦抿了抿唇,淡淡道:“小女子也不拐着弯说话了。我既不想嫁与别人冲喜,亦不想嫁与一个生疏之人。世子若是病了,应当请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看,冲喜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根本毫无实际作用。” “还有……小女子非常感激侯府替温家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这一百两银子,我会想办法归还给侯府的,还请侯府给予我一年时限。” 她的语气平和,平和得就仿佛在说我今日已经吃过饭了。没有抱怨、也并无任何不满,她不过就是极为平静的在表达自己的观点。 直接、大方、毫不矫揉造作。 从未有女子敢说出这般的话。 亦或者是……自古以来,大家一直遵循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女子,又有几人敢有这般的想法,即便心中真如此所想,又有几人敢言? 林锦竟是对眼前这位姑娘突然心生了几分敬佩,又想到她方才说要还钱。 一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一个姑娘家,又是个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该是如何在一年内去赚回这一百两银子?莫不是要去花楼卖艺卖身吧? “好,我答应你。” 就在林锦想要出声之时,屏风那头传来了一道温煦的声音。 第5章 第3章 山楂乌梅汤 虽然知晓是屏风,但温梦梦仍是忍不住转头朝屋内方向看去。 刚刚这声音莫非是…… “世子?” 身边的男子似是也没有想到里面的人会出声,惊讶出声。 这声音果真是常乐候世子。 “但是……” 屏风后的男子顿了声,温梦梦也随之紧张了起来。 不知为何,虽是尚未见到那世子的模样,也未曾看到其表情,但温梦梦的第六感总觉得屏风之后的那人极为难以捉摸。 “若是一年内你还不出一百两白银,那当如何?” 此等问题,可以说是有些刁难在其中了。 一年之内要赚够一百两本就不是易事,但是若要答出未赚够一百两该如何是好、亦不是一件易事。 林锦看向温梦梦,不知这位不入世俗的姑娘打算如何作答。 一阵春风吹拂而来,将女子的发丝带至了额前,竟多了几分出尘之姿。 温梦梦将发丝挽回耳后,坦然一笑道:“其实,小女子也不知道应当如何,但是世间之事哪有这么多若是,一直若是的话便会一事无成,倒不如放手一搏。一百两白银虽多,但是这世间办法更多不是吗?” 待她说完后,房内之人久久未曾回应,就在久到温梦梦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别人不开心的时候,房内之人终于响应了她。 “好,我信你。” 温梦梦喜上眉梢。 “那便就这么说定了!” 谈判有了结果,温梦梦心情大好的随着带他来的男子出了侯府大门。 待温梦梦走远后,秦藴执起茶壶,替方明景和自己蓄上了水。 方明景连连摇头道:“不对啊,秦藴。这温梦梦与我调查出来的结果完全不是一个人,之前分明听说温家的小侄女胆小怕事、性子一直懦弱得很,就连从自己家带来的钱财都被温家那老头用完了。” 秦藴放下了茶壶,淡淡道:“兴许,她像我一般,有什么隐情。” 方明景撇撇嘴,真不知这些人怎么这般多的隐情,倒是对今日出得馊主意一个没用上有些失望。 见他这般,秦藴忍不住笑道:“明景,你这般顽皮,总是想着与姑娘开玩笑,小心玩火自焚,把自己的心上人给吓跑了。” “呸呸呸,秦藴,你可别乌鸦嘴!”方明景连连否认,而后又调侃着:“诶!秦藴,我刚刚可看到你的神色了,你是不是开始对她有兴趣了?” 秦藴不语,只是看向窗外。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偶有鸟雀飞过。 倒真是一方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天气。 * 温梦梦看着眼前破瓦颓垣的两层小楼,难以相信这里曾经是京中最繁华的酒楼“风华楼”遗址。 与方出温府大门时街上的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与此处好似是隔了两个世界。 自侯府回来后,她便主动寻了温正名说了去侯府的经过,温正名自是被气得险些吐血。 她并不想再同温正名说些废话,于是收拾了原主为数不多的细软便离家出走了。 当年原主父母留给她的除了一些财物外,最重要的便是一张地契。 这张地契是曾经京中最大的酒楼所在之处,只可惜后来听说老板因得罪了京中贵人便关了店面离开了京城。 店面位于京城之中极为偏僻的角落,也可见当年的风华楼菜色该是有多绝代风华,才能在这般偏乡僻壤之处成为京城第一楼。 如今,让她再回温府决然再无可能,而这个地方,便是她穿越过来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了。 虽是缺砖少瓦,但建筑整体尚且完好,大门、窗框、楼梯处因着之前用得都是上好扎实的木料,倒也无大碍。 走至小楼后门,见一方院子。院子极大,内有一井,四周种有几棵梨树及桂树,还有些残旧的桌椅摆于院中,想必繁荣之时定是别有一番风景。 温梦梦先是把楼内的对象都清点了一番,能留的留下,其余已经无法可用的便全丢了去。 做完这些,太阳也快要偏西了,古代没有电灯,到了晚上几乎无法干活,温梦梦连忙撩起袖子去井边打水,打水的桶还是街口好心的骆大娘借给她使的,今日用完后还要还回去。 将两层楼打扫完后,温梦梦已经累得直不起腰,那院子她已然是碰也不想碰,只等着老天爷降春雨时她顺手打扫一下。 眼看着日头西坠,温梦梦连忙拿起打水的水桶直奔街口骆大娘家。 “骆大娘,我是梦梦,来还水桶了。”温梦梦轻轻叩响大门。 “来啦来啦。” 随着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副阖家欢乐的场景映入温梦梦眼帘。 温梦梦深怕打扰人家家人团聚,连忙将桶递给骆大娘道:“骆大娘,谢谢你的水桶,不打扰你家用饭了。” 骆大娘立刻笑道:“不耽误不耽误,倒是你,一个人在那边,可有吃过饭了吗?” 被骆大娘这么一问,温梦梦才发觉自己穿越过来后便一直未曾吃过一顿饭,本来不提尚还不觉饥饿,被骆大娘这般一提点,反倒是饿得厉害。 就在温梦梦方想撒谎说吃过了之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声响。 温梦梦只能尴尬一笑,打算开溜。 第6章 “骆大娘,我不饿,那我先走了啊~” 温梦梦刚一转身便被骆大娘拉住了胳膊。 “肚子都叫成这样了,还嘴硬呢,正巧今日我儿子归家,饭菜做得多些,你也一起来吃吧。” 说罢,不由分说便将温梦梦拉进屋内,按在了桌边的凳子上。 温梦梦这才发现对面坐了名样貌清俊的男子,身着绿色官服、官服中央绣有花鸟样式,想必是朝廷七品以上、五品以下官员。 这个国家的皇帝非常勤政,要求七品及以上官员需日日上朝,因此,许多住得偏远的朝廷官员便会在宫中附近‘租’房子住,不然便会赶不上朝时间。 算了算日子,明日应当是休沐的日子,故今日许多官员便会回家同家人团聚。 “老太婆,这位是哪家的姑娘呀,生得这般的好看,像仙女似的。”饭桌上的老爷子看着温梦梦呵呵一笑,立刻用胳膊肘捅了捅那清俊男子,小声道:“还不快些和人家姑娘打招呼,当官当傻了不成。” 声音虽小,却也叫温梦梦听得一清二楚,险些让她没忍住笑意,看起来骆大娘与这位大爷都是性子直爽之人。 男子也仿佛是如梦初醒般的模样,对着温梦梦点了下头示意,“姑娘好。” 这男子如此年轻便能做上这般高位,定是在殿试中出类拔萃之人,又岂会当官当傻了?温梦梦连忙也笑着回了礼,“公子好。” 骆大娘拿着碗筷递给温梦梦后对着老爷子笑道:“这姑娘叫温梦梦,之后便要住在这边了,喏,就是原先的风华楼,听说好像还要开店呢~梦梦,这是我家季老头子,这是我儿子,叫季霖,目前在朝中当个小差。” 温梦梦点头,将称呼一一记下。 季大爷一听,立刻惊讶道:“女子开店、世间罕有呀~梦梦姑娘,你打算开得是什么店?” 温梦梦笑答:“糖水店。” “是呢,糖水~这可是稀罕玩意儿,据闻只有宫中的御厨才会做呢!”骆大娘坐回桌边后便开始给温梦梦夹菜。 这下子,倒是轮到温梦梦震惊了,连忙在记忆中搜索,才发现,这个时代的大部分糖水都是王公贵族才能吃得上的东西,普通百姓便只能吃上例如红豆沙、莲子羹、番薯甜汤等甜品。 其实原材料这时代都有,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还能这般做罢了。 “骆大娘,其实这糖水倒也不是特别稀罕的玩意儿,用的材料都是再日常不过的玩意儿,就比如……” 温梦梦扫视了一圈房间后,见到房中备着的乌梅、山楂、陈皮果干道:“比如这乌梅、山楂、陈皮辅以甘草、桂花及冰糖,便能做出好吃的糖水来。” 骆大娘吃惊地看着温梦梦道:“前日我胃口不好,便去抓了这些玩意儿想生津开胃,没想到这三味食物煮在一起,真真是又酸又苦,难喝得紧,莫说开胃了,喝完后当场没了胃口,这不、我本来都打算明日一起丢了去。” 温梦梦咯咯一笑。 “骆大娘,这煮糖水与煎药一般,亦是要控时控量,若是大娘不介意的话,我便取一些材料为你们煮一份山楂乌梅汤可好?就当是作为这顿饭的回礼。” 山楂乌梅汤?光是听这名字骆大娘便已经紧紧蹙眉,仿佛又回想起了那日的难喝劲儿。 “用吧用吧,就算不用我也要扔了去。”骆大娘立刻嫌弃似的摆摆手。 温梦梦又问骆大娘取了一些甘草、桂花与冰糖。 季大爷与骆大娘如同好奇宝宝似的围在她身侧,季霖看上去没什么兴趣,但目光也时不时朝她这边瞟来。 温梦梦先是挑选了一些品相良好、表皮杂质较少的原材料。因着现代经常使用电子天平称量的缘故,她的手早已同称差不多准,即便在没有称量器械的情况下,她也能精准取到这些食品的定量。 接着,她将乌梅、山楂及陈皮浸泡小半个时辰以后取出。 而后准备砂锅,将浸泡后的原材料统一放进砂锅内,加入适量水烧了一小把柴火后开始熬煮。 灶台比不上现代的集成灶,煮东西之时需格外注意火候,因此烧火之时,温梦梦眼睛都离不得灶台。 待熬煮到水沸且汤水已成深色之时,温梦梦便将甘草、桂花及适量冰糖放入其中利用余温继续焖煮。 山楂乌梅汤虽尚未完成,但房中已然飘香四溢。 约莫过了一刻钟,温梦梦将汤里大料全用汤勺舀出,唯独留下桂花提香。 因着山楂乌梅汤定是冰镇饮用口味最佳,温梦梦便在经过骆大娘许可后取了柜中四个小茶碗,先将乌梅汤分装进小茶碗中、方便尽快冷却饮用,又将其余的汤倒入大碗之中放凉。 “梦梦,这汤真能好喝?”骆大娘看着茶碗中的褐色汤水,依旧充满着敌意。 “当真好喝,只是一定要冷了才能喝。若是能冰镇喝会更好喝一些。”温梦梦笑答。 好不容易等到汤水凉透,季大爷连忙端起茶碗细细瞧了瞧,又闻了闻。 “颜色倒是同药一般难看,但是闻起来的味道……”季大爷又深吸了一口气,“乌梅、山楂、陈皮这三味药应当有些酸苦之味,但是里面又辅以桂香,酸苦中又带有一丝桂花的甜香,倒是清新好闻。” 浅尝一口后,季大爷瞪大了双眼道:“酸甜可口,开胃至极啊!” 第7章 “真的?”骆大娘也端起茶碗浅浅喝了一口。 入口先是一股子淡淡的酸味伴有舌苔上一点点的涩意,但是接踵而至的,便是桂花的香气与冰糖的甜味,酸甜被这小丫头拿捏得刚刚好,当真是酸甜清香,极为好喝。 “当真是不同!” 听着父母这般的夸赞,季霖架不住好奇,端起汤水饮了一口,细细品尝一番后,果真如同父母所言,确实不错。 京中如此多的酒楼客栈,却是无人能做出这般的口味。 他看向温梦梦,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不知温姑娘的店何时能开,在下下次休沐之时想带三两好友前来…” 温梦梦知晓,此番话语便是表达了他对这碗山楂乌梅汤的赞赏。 虽然店面尚未‘装修’完毕,但她这算是有了第一位种草顾客了吗? 第4章 红豆莲子橙皮汤 不过是一份山楂乌梅汤,温梦梦本未当一回事,谁知季大爷与骆大娘翌日却来小楼主动帮忙。 温梦梦又岂能好意思让二位老人家前来干活,连忙想要推脱。 “梦梦丫头就是嫌弃我们二人老了,没有什么用了,你说是不是啊,老太婆?” 季大爷一边佯装抹泪一边装作要讪讪离开的模样。 骆大娘也黯然道:“是啊……诶……” 见老爷子激将法都要用出来了,温梦梦只得认输,让二位老人家帮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谁曾想到,那二位老人家干起活来不仅毫不费劲,甚至连粗气都没喘上一口,反观她自己这具身体,因着长时间不锻炼的缘故,不消一会儿便累个半死。 “梦梦丫头,你怎生一个人来京中这偏僻之地,家里亲人呢?”季大爷边麻溜地擦着桌子,便疑惑地问着。 温梦梦哑然一笑道:“我的父母去世后,我便投靠了我伯父,没想到我伯父为了银子将我给卖给别人冲喜了,我就想着出来赚钱把银子还了,早日恢复自由身。” 季大爷与骆大娘二人未曾想到这位看似如此开朗活泼的女子竟有这般伤心事,二人面面相觑、想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位姑娘,却不想温梦梦却丝毫不在意道:“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倒是你们二老,今日不是季公子的休沐日么,怎么不在家陪陪他?” 骆大娘叹了口气道:“好似有一桩大案,又回大理寺加值去了。” 一共就休这么一天,还得加班,这季霖等于当周没休息呀。 看来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打工人都是难当的,一个大好周末,叫你去上班便得去上班。 “其实我们二人啊,在阿霖不在的日子中倒也无所事事,在家闲着。阿霖也曾问过我们需不需要搬至京城热闹处,但是在这块地方住了一辈子,又岂会舍得离开此处,只盼望啊,这边能像曾经风华楼繁华时的模样、热闹一些。” 季大爷说完后,目光细细瞧着桌面上斑驳的痕迹,思绪却仿佛回到了很远的地方。 “本来风华楼繁荣之时,这周边,开得都是一家家店铺,街道上哪有这般冷清的模样。每逢朝中休沐之时,一辆辆马车接踵而至,真真叫一个热闹。最最厉害之时,就连皇上与皇后也携手前来品尝过呢~” 骆大娘也跟着回忆起来,眼梢都忍不住洋溢起了笑意。 温梦梦不经感叹,没想到如今这般破旧冷清之处原先竟是如此繁华,虽听说过风华楼当年的辉煌,却不知具体详细。如今听二老这般一描述,她甚至能在脑海中想象到当年这边的盛景。 “只可惜呀,这风华楼的掌柜离去之后,此处便再无人接管,往日繁华一下如过眼烟云吶……” 温梦梦也跟着二老惋惜起来,但转念一想,既然风华楼能在此偏僻之处拔地而起,为何她的糖水铺不可呢? “季大爷、骆大娘,梦梦虽只是一介女子,但好在在做甜品上尚且有些造诣,梦梦自当尽力一试,将这间小楼恢复成往日荣华。” 少女的额上汗水晶莹剔透,笑颜干净明朗,当真是一个极为讨人喜欢的丫头。 季大爷忍不住点头道:“好!就冲你丫头这番话,今日这忙我们便没有白帮。” 在二位老人的帮助下,温梦梦的店铺很快便有了雏形。 一楼是大堂、厨房及大院,二楼本是风华楼中的四间雅房,温梦梦收拾出了其中一件最大且位于边角的房间留作卧室,卧室内床是用桌子做的,床铺是冬季的衣服堆起来的,其余雅房因着没有足够的桌椅,现在尚是空置的状态。 温梦梦忍不住苦笑着,倒真是够惨的。 虽说骆大娘见她可怜,想要给她添一床被子,但是已经麻烦二老这么多了,又岂能再让老人家破费,于是被温梦梦义正严词的给拒绝了。 店铺的装潢资金尚且不谈,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原材料及厨具的购置费用。 好在原主多少是个姑娘家,身上总有些头面首饰的,毕竟曾经的温府亦是富贵人家,这首饰当真是精雕细琢、好看得很,确实是让人爱不释手。 轻轻摩挲了一番那些个首饰,温梦梦狠了狠心:再好看又有何用?好看能当饭吃还是能换来客人?只有变卖换成了金银之后才能让她的店面继续下去。 京中做金钱生意最大的,便是方家。方家不仅钱庄生意全京第一,这当铺也是因着典当价格公平合理而在民间口碑极佳,最适合她这种对这个时代的对象没有价格概念之人。 第8章 没想到居然当了八两白银,倒是比她想象中得要多得多。 总算是有最开始的开业资金了,在购置了相关物资后,温梦梦便开始就着手上能买到的东西写着菜单,只是她能通过记忆知晓这个字怎么写,但是下毛笔之时,仍是写得有些歪歪扭扭。 坐在小楼的门前,温梦梦正瞧着自己的字唉声叹气。 写得这般不好看,等下该是如何写这牌匾呀,总不能在糖水店中挂个这般字丑的匾额吧… 这般想着,温梦梦的小脸更是皱成了一团。 就在温梦梦愁苦之时,一道和煦的男声响起。 “这位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声音如沐春风、悦耳得很。 温梦梦抬头向前看去。 天哪,是她一届孤女如此可怜感动了上苍,所以派了个神仙下凡解救她不成? 这男子,生得也太过好看了吧。 人在看到太过动心骇目场景的时候,反倒会失去一些基础的言语能力,温梦梦现在便是如此。 饶是她想要搜肠刮肚想些词汇来赞美这个男子的容貌,却反倒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也已搬至此处近七日了,虽不敢说如同骆大娘一般将周围之人如数家珍,但是这般貌美的男子,她当真是从未见过、也未曾听人提起过。这边是京城如此偏郊之处,若不是住在此处,总不见得是过来旅游的吧… 等等,温梦梦,千万别被眼前之人的样貌所迷惑,这人指不定是个人贩子呢? 可不能轻易相信了去! 思至此,温梦梦连忙敛了笑意摆手道:“无妨,只是一些小事情罢了,多谢这位公子关心。” 男子浅浅一笑,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警惕。 “姑娘莫要害怕,此处有一户姓季的人家,她家夫人乃是我家夫人旧识,我便是来替家中夫人送信的。” 男子好像深怕她不信,从怀中取出了信封,上头的名字正是街口骆大娘的名字。 “你家夫人?”温梦梦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子,这男子竟只是一名下人吗? 方才觉得男子衣着华贵,现在细细看去,月白色的长衫用料倒真是普普通通的素布料子,全然是靠着男子清俊挺拔的身形和不俗的气质撑着。 也是,这边如此之远,京城中间那些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又岂会来此寻不痛快。 “骆大娘我倒是认识,我带你前去吧。” “多谢姑娘。” 男子抱拳,礼数端正。 真不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下人,竟是这般规矩谦逊,想必定是教导有方。 温梦梦心中对方才还觉得男子是人贩子一事抱有愧疚,带男子去的路上语气也柔了不少。 “我叫做温梦梦,目前在这边准备经营一家糖水铺的生意,不知公子目前在哪家府中当差?” “常乐侯府。” “常乐侯府?!”温梦梦一下没控制住惊呼出声,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 男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温姑娘似乎听到常乐侯府后反应很大?” 温梦梦连忙辩解道:“没有,没有,就是我平日中没见过什么高官大户家的人,有些惊讶罢了。” 男子凤眸微挑,了然似地点了点头,那眼神,却又让温梦梦觉得他好似看透了一切。 原来是侯府的人,难怪礼数这般周到,上次带他入侯府见世子的那名男子亦是有规有矩的,大户人家果然是不一样啊~ 二人这般聊着,便也已经到了骆大娘家门口。 骆大娘见到来人,满脸的不敢置信,温梦梦见二人确实相识,便悄悄回了小楼,开始继续编辑菜单。 她做完山楂乌梅汤后,骆大娘也曾照着她的流程尝试制作过,但因着总是吃不准量,要么做出来太甜,要么做出来太酸,要么做出来太苦,后来,骆大娘便索性将这些玩意儿丢在了她的小楼中,说是以后想喝了便来找她。 还有什么糖水是能用得上乌梅、山楂或陈皮的呢? 还没想一会儿,温梦梦的肚子便开始咕噜咕噜叫了。 还是先吃饭要紧。 温梦梦放下菜单,突然灵机一动。 要不然,做一份红豆莲子陈皮汤吧~ 有了思路,温梦梦便立刻行动起来。 她先将红豆、莲子洗净泡发,而后将橙皮洗净备用。 待看着红豆莲子泡发得差不多时间了,温梦梦便将泡发好的红豆莲子转移进锅内,又加了些水没过食材。 引燃了柴火后,温梦梦便坐在灶头前面注意着火候。 红豆莲子汤,红豆必须炖的软糯才能好吃,所以定然是要小火慢煮才能达其效果。 温梦梦突然就开始怀念现代的高压锅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温梦梦尝了一些红豆,见已煮到位,便将冰糖、橙皮放入锅内继续炖煮。 “好香的味道。” 温梦梦一抬眼,便见那男子立于小楼门前,想必是已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是啊,红豆莲子橙皮汤,公子要不要进来尝一碗?” “若是温姑娘不介意的话,那我便冒昧了。” 原来站在门口是因为她还没请他进来呀~ 温梦梦向来是遇刚则刚、遇柔则柔之人,见男子如此有礼貌,便也心生了几分好感。 第9章 红豆莲子橙皮汤已完成,温梦梦取了筷子,将里面的橙皮挑出后,才用大汤勺打了两碗汤,准备了两把调羹。 “正好多煮了些,若是就我一人也吃不下。”温梦梦笑着将碗与调羹递给了男子。 “对了,还不知你姓甚名谁呢,总是一直在称呼你公子公子的。”温梦梦用调羹搅拌着红豆汤,给汤降着温。 男子微微一笑道:“你唤我子琛便是。” 子琛?听着倒像是个小字,不过毕竟是下人的名字,一般也都是随着主子心思来的,取什么名都有可能。 “好的~” 待汤凉得差不多了,子琛取了调羹,舀了一勺红豆送入口中。 入口的一瞬间,红豆的香甜涌入舌尖,豆子炖得软糯,极为可口。随着咀嚼,橙皮的清香亦开始在口中散开,口感一下便变得丰富起来,和以往仅仅是红豆煮的红豆沙完全不同。 又取了一勺纯汤品尝,清甜芬芳,红豆那绵密的香味中涌入了一丝橙皮的清新,一下子便解了一直吃红豆的甜腻感。 而温梦梦则是感叹着子琛这喝汤的姿势当真是文雅,再反观她的用餐姿势,真是……太不优雅了。 待二人用完了饭,子琛拱手道:“多谢温姑娘招待,今日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吃上了这般好吃的甜品。” 温梦梦连忙笑着替自己宣传道:“我会的可多着呢,若是子琛公子以后想吃甜品了,随时欢迎来我这店内光顾,定是让你多大开几次眼界。” 子琛颔首微笑,而后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是不能吃白食的。方才见姑娘在外愁苦,是否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忙的?” “子琛公子,你的字好看吗?” …… 待子琛离开后,温梦梦看着匾额上温家糖水铺五个大字,愈看愈欢喜。 瞧瞧这字,真是苍劲有力、劲骨丰肌,像极了大家手笔!早知道子琛写字这般好看,菜单也应当让他帮忙全给写了。 明日,便要将匾额挂上了。 温家糖水铺也将于明日正式开业啦~ 而此时,京郊城门处。 “世子直接把自己的小字告诉了温姑娘吗?”林锦内力了得,虽一直守在暗处,但却将世子与那温家姑娘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打小便跟着世子,自是知晓秦藴为人,世子虽是看着和善,但实际却是个不喜被麻烦之人。 而今日,世子好像还给温姑娘提字了… “嗯。” 秦藴垂眸,看着右手处被卷起的衣袖,那是方才他要题字之时温梦梦替她拢起的。 少女靠近之时,身上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反倒是充斥着一股子红豆淡淡的香甜。 真真是,好闻得很。 第5章 红糖芋圆桂花汤 今日是店铺开业的日子。 没有什么很隆重的仪式,只是挂上了牌匾,便算是开张了。 此处本就位置偏僻,经过之人寥寥,因此开店了半日除了季大爷与骆大娘前来道贺之外,也未曾有一位顾客。 温梦梦叹了口气。 店铺掌柜谁人不想在京中繁华处开店,只可惜自己在此处也仅只有这一方地契。 无妨无妨,店面方才起步,又没有宣传,别人自是不知晓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有安身立命之处已是成功的第一步。 反正闲着也没事,不如做些芋圆打发打发时间,穿越过来这般久,也都快忘记芋圆的味道了。 这般想着,温梦梦便立刻动手开始制作。 取了地瓜和紫薯洗净,拿起刀开始给这些地瓜和紫薯们削皮、切片。 准备好蒸笼,将棉布铺于蒸笼之上,再把切完片的地瓜与紫薯摆上去。 打水、生火,蒸煮半个小时后,温梦梦打开蒸笼盖,用勺子压了压地瓜与紫薯,所压之处已成泥状。 将地瓜与紫薯各自分开放置于小碗之中,再用勺子把地瓜与紫薯各自压成泥状后,趁热加入白糖均匀搅拌。 洗净双手,温梦梦先取出了地瓜泥,边撒木薯粉边将地瓜揉成面团再搓成小条状,而后如法炮制,将芋圆也揉成面团后搓成了小长条的形状。 就在温梦梦拿刀准备将小长条切成小块之时,门口处的光却突然被几个身影挡了住。 “温姑娘,昨日听闻父母说你的店开业了,我便带着友人一同前来了,这几位皆是与我在大理寺共事的同僚。” 是季霖,他倒真是言而有信,果然带着朋友来捧场了。 算算日子,距离上周至他们家吃饭已过去一周了,原来今日是朝中的休沐日,倒真是赶巧了。 温梦梦用一旁干净的绢布擦了擦手,然后迎上前去笑道:“各位大人快请坐,请稍等一会儿,我去给各位取菜单。” 待四人坐定,温梦梦也已将菜单递给众人。 除了季霖之外,其余的几位男子看到周围的环境皆是露出的迟疑的神色,好似在疑惑,这种破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温梦梦自是理解他们的想法,若是她外出旅游,见到这种店面,还完全没有食客,她定然会对这间店面食物的味道抱有疑虑。 “各位大人,本店虽破旧了些,但东西的味道决然是可以保证的,还请各位大人放心。” 不知是这掌柜得生得过于好看,还是她的笑容太过明媚,直叫几位男子都看呆了去。 第10章 季霖缓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温姑娘做糖水的手艺我尝过,确实能化腐朽为神奇,诸位可以试试。” 众人先忙回过神来道好。 其中一位男子道:“方才虽是吃了午饭,但仍不觉腹饱,不知掌柜处可有能垫上肚子的糖水吃?” 这番一说,季霖等人也深有同感,方才他们去京中口碑第一的酒楼吃饭,但因着价格昂贵,众人也只敢小点几个菜尝尝味道,倒真是一点也没吃饱。 温梦梦听他们这般一说,忽然便想起了自己案板上的芋圆,笑道:“那各位大人可真来对时候了,我这便就去为各位大人做去,还请各位大人稍等片刻。” “好,有劳掌柜了。” 清静之处自有清静之处的优势,就比如,说老板坏话之时不怕人听见。 温梦梦这厢煮着芋圆呢、那厢便听见那桌众打工人叫苦不迭的抱怨。 “你们有没有发现,林大人近期愈发的油盐不进了,日日只知晓审案、办案,难道休息二字已从他的人生中消失了不成?” “是啊,是啊!这不,为了近期的科举舞弊案,咱们的少卿大人为了撰写卷宗,已经废寝忘食好几日了~” “林大人他自个儿不休息便也罢了,我们休沐之日他也不放过。” 众人连连哀叹,季霖亦是有所抱怨,而后想了想又道:“罢了,想想我们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能为朝廷和百姓做些贡献吗,少卿大人不过是想做得更多罢了。” “这般一想,林大人为官当真是铁面无私、雷霆手段。怪不得深受陛下信赖,这般年轻便当上了大理寺少卿一职。” 众人连连点头。 温梦梦端着托盘,将四份红糖芋圆桂花汤分别递给了众人。 好在如红枣、桂圆、桂花等食物可以做成干货,尚不受季节限制,倒是给制作甜品省去了许多食材上的麻烦。 “此甜汤名为红糖芋圆桂花汤,还请各位大人尝尝。” 红糖芋圆桂花汤?这红糖和桂花他们都理解,但是这芋圆是为何物? 季霖低头看去,甜汤中色泽缤纷,煞是好看。 “莫非、这橙色与紫色的小圆子便是芋圆?” 温梦梦笑着点了点头道:“分别是用地瓜与紫薯做的。方才这位大人说想吃些饱腹的,地瓜与紫薯皆是主食,定然能垫一垫肚子。” “这番薯甜汤我倒是吃过,但地瓜与紫薯居然还能做成圆子,倒真是闻所未闻。”另一位男子赞叹着。 褐色的汤水为底,浅白色的桂花浮于汤面之上,红糖的甜与桂花的香已浅浅飘入众人鼻中。 再向汤内看去,橘色与紫色的小丸子好似一个个小灯笼一般跃然于汤内、煞是可爱。 季霖用调羹取了一勺芋圆放入口中,本以为口感会如同地瓜及芋头那般绵柔,谁知却是软糯筋道,极其有嚼劲。 “这!”另一名男子亦是不可思议的看向这种号称芋圆的食物。 当芋圆伴着红糖桂花水一同入口之时,那真是又甜又糯,满嘴飘香。 不消一会儿,众人便风驰云卷般的将手中甜汤消灭了个干净。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是啊,当真是意犹未尽。” “掌柜的,下周休沐我还要来。” 季霖也笑道:“当值一周后来上一碗甜汤当真是驱散了不少苦意。” “各位大人喜欢便好。” 众人又在店中坐着聊了会儿天后,纷纷向温梦梦告辞而去。 笑着送完了客,温梦梦看着手中的二十文钱,心中感慨万千。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一百两银子便是十万文钱,即便是日日开门、她不吃不喝且不计其它运营成本的情况下,她每日至少也得挣够两百八十文才能在一年还清。 其实一开始,她也曾想过将一碗糖水的价格定得高些,但是骆大娘曾说过,好一些的糖水是宫中之人才能享受的美食,她身为一名甜品师,最大的梦想不就是人人都能吃上好吃的甜品吗? 价格还是亲民些吧,只是、唉…前路漫漫吶。 就在温梦梦不知何时才能让店铺走向正轨之时,却发现自己的店铺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客人便多了起来。 先是来了位带着丫鬟的姑娘,姑娘衣着华贵,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偷跑出来玩的,不消两三句便被温梦梦套出是之前来她店内吃饭的某位大理寺官员的妹妹。 又是来了好几位夫人,点着名要吃那个红糖芋圆桂花汤,喝完后还赞不绝口地问着她愿不愿意来她们府上做厨子。 这一周内,生意渐渐兴隆,来的都是一些官家之人,想必是季霖与他同僚没少在外面替她宣传。 这古代口口相传的能力当真是不一般,来店内用过餐的夫人小姐们也成了新的移动宣传广告,又替她带来了新的客流,甚至在短短一周内便有了好几位常客。 温梦梦汗颜,怎么有种传销组织的错觉。 但是随着客流量的增大,温梦梦也发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自己又是掌柜、又是厨子、又是跑堂、又是打杂,真真是忙不过来。 每日早上天不亮便得起床备餐,晚上又要准备第二日的食材,天天工作强度堪比007,好不容易赚上了买床和被褥的钱却因着没时间去买而一直睡着桌子床、衣服被。 第11章 不行,她得张贴个招聘启事了。 歪歪扭扭地写完招聘启事,温梦梦不禁开始有些怀念子琛那一手漂亮的书法。 字写得好看、人也生得好看,为人又恭而有礼,倒真是个不错的人。 待店铺打了烊,温梦梦连忙乘着尚有些天色跑到附近城门处,城门内有一处布告栏,可以供众人张贴一些消息。 城门处人员进进出出,想必定是会有人见到招聘信息而来的。 温梦梦张贴好了纸张,又细细看了一番,确认贴得端正之后刚想离去,却听得城门口处似是有发生口角的声音。 八卦之心瞬起,温梦梦凑上前去,本想看个热闹,却见几名看守城门的官兵正在调戏一名女子。 天色已完全黯淡,本是可借着月色视物,却不想月华被云层遮挡了去,待云层散开之时,女子的样貌也清晰可见。 当真是窈窕淑女、仙姿佚貌,那面容生得仿佛如同出水百合一般,娇美得令人怜惜。 这般的样貌自然也是看直了那些个守城的官兵们。 “小娘子生得这般漂亮,若是给不出银两来,让兄弟几个快活快活,也是一桩美事~大家说,是不是啊~” “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起来,看向那女子的眼中皆是污秽之意。 忽而,有一位官兵突然道:“快看她腹部,是个大肚婆!” 温梦梦细细一瞧,女子腹部微微隆起,与她那清瘦的身材显然并不相符。 官兵绕着女子走了一圈后猥琐一笑。 “是大肚婆又如何,连个陪着的男人也没有,不知是哪里来的下贱东西,怀了个野种跑了。给银子还是给身子,小娘子你自己选一样吧。” 温梦梦见那官兵的嘴脸都嫌恶心,欺凌弱小,算什么男人。女子怀胎一个人外出本就不易,竟还碰上这种事情,这热闹,她当真是看不下去了。 “夫人,老爷左等右等盼不来人,便派我来看看夫人到哪了,谁知,夫人竟是在城门处呆着。” 温梦梦走上前去,亲昵地挽住了女子的胳膊,而后又装作惊讶道:“哟~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几位官爷围着夫人,是有何事吗?” 这一声夫人可把几位官兵给骇了一跳,难不成真是哪位府上的夫人?要是得罪了,可担当不起呀~ “你说夫人便是夫人啊,我们这边的规矩,夜间进城必须孝敬银两,若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岂会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 哪里来的规矩,他们自创的规矩吧! 温梦梦内心冷笑一声。 虽然心中嘲讽,温梦梦面上还是陪了笑意,从怀中掏出了一两银子。 “不好意思啊各位官爷,夫人这次出门急什么也没带,这银子我便替夫人给了,还请各位官爷笑纳。” 见温梦梦给银子这般爽快,几位官兵倒是有几分相信了女子身份,便也不再阻拦,放女子与温梦梦进去。 待进了城门走的远些了,女子立刻盈盈一拜谢道:“多谢姑娘相救,姑娘之恩悠月没齿难忘,这一两银子悠月定然想办法归还。” 这剧情,怎么有些眼熟了…… 温梦梦连忙摆手笑道:“不用还了、不用还了。这一两银子保你和腹中子嗣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听闻此言,女子潸然泪下。 好似积累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倾泻而出。 温梦梦感叹着。 当真是出水百合,这一哭,直接叫她心都给化了。 “天色已暗,在外头也不安全。若是姑娘信我的话,便先去我的店里歇息一下吧。” 女子以袖拭泪,点了点头。 “姑娘已救我于危难,我又岂能不相信姑娘的好意。” 二人一同回了糖水铺中,温梦梦掌了灯,铺子里亮起了暖黄色的烛光。 第6章 桂圆银耳红枣汤 点完了灯,温梦梦取了条干净的帕子递给了女子,又煮了一壶茶。 虽是有许多的问题想问,譬如为何她怀着身孕却如逃难似的来到这里,譬如她身上衣着皆是上好的天蚕丝料却身无分文,譬如她的夫君呢? 最终她还是选择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陪在女子身侧。 谁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些秘密呀,譬如她是个穿越的……若是别人不想说,逼着问倒也没有意思。 不一会儿,茶水便烧开了,温梦梦替自己和女子都倒了杯热茶。 虽是春季,但是夜里仍是有些寒凉。 茶水入了杯后,不一会儿便冒出了氤氲的水汽,而后洋洋洒洒地消失在暖黄色的房中。 女子擦干了泪痕,终是平复了心情。 “谢谢姑娘,若是没有姑娘,我还不知晓自己当时该如何脱险…” 温梦梦将茶水吹了吹,笑道:“无妨,是那些官兵欺人太甚,我不过是帮了个小忙,一两银子罢了。” 虽然嘴上说得有些轻巧,但是温梦梦仍是心疼那一两银子,这可是攒了一周才攒到给自己买床和被褥的钱呀,呜呜呜~ 女子柳眉微蹙,苦笑道:“谁能想到,我竟还有这般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的时候,当真是讽刺极了。” 温梦梦极为赞同地点点头,这种天蚕丝制成的衣物,在她的印象中也只有温家的老祖母被赐过一件,制成的衣裳在阳光下走起路来流光溢彩,煞是好看,断然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花钱便能买到的。 第12章 “对了,尚未自我介绍呢。我叫若悠月,是……是……” 是了半天,还是没有是出半个字来,温梦梦连忙道:“无妨,悠月姑娘若是不想说便不用说了。” 若悠月的贝齿轻咬唇瓣,而后无奈一笑。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姑娘以后唤我悠月便是了。” 虽然若悠月说了罢了二字,但是她的眼中却是尽是迷惘与挣扎。 一个成天到处花天酒地、对家中妻儿不管不顾的负心汉的形象渐渐在温梦梦心中成型。 温梦梦忍不住心中暗啐:呸,臭男人!竟然让女子宁可怀着身孕也要跑了,该不知是有多坏~ 这般想着,她连忙握住若悠月的手道:“我叫温梦梦,是这家温家糖水铺的掌柜,以后我便唤你悠月姐姐吧,你直接唤我梦梦便是。” 见到温梦梦的善意,若悠月也颔首笑道:“好,梦梦妹妹。” 温梦梦咧嘴一笑,而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悠月姐姐,你这般往京城赶是因为了寻家人吗?” 若悠月摇头,无奈道:“并非。我在京中已无家人,来京中是因为京中机会多些,我想寻份活做,养活自己,以后带着腹中的孩子好好生活下去。” 说至孩子之时,若悠月的面上带着一个极为温暖的笑意,想必,这便是母性的光辉吧。 听她这般的意思,便是想与过去一刀两断了。 “只是……”若悠月叹了口气继续道:“像我这般的女子找份活做又谈何容易,一开始,我确实遇到了许多愿意要我的掌柜,但是最终发现,他们不过是贪恋我的美色罢了,最终都想让我嫁与他们。” 看来,美女亦是有美女的烦恼。 尤其古代这般封建之处,女子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更像是一份商品来得实再,只要你有权有势,便可将女子买来送去。 原主不正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这般想着,温梦梦便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悠月姐姐,若是你不嫌弃我这小店的话,我正好在招工,不如你来我这做事如何?就是、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了。” “愿意!” 本来还担心如若悠月这般精贵的女子怕是不愿意在她这种小破店上班,谁知若悠月丝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工钱都还没和你说呢,你便这样轻易的答应了,不怕我这是家黑店,把你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给卖了呀?”温梦梦笑嗔。 若悠月抿嘴浅浅一笑道:“我先前好歹也做过当家的,算是看过些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若是不相信梦梦妹妹的话,便也不会来你这店中。更何况,我还欠你一两银子,自是要还的。” 听见若悠月这般的说法,温梦梦笑得两眼弯弯。 忽而想到若悠月方才在城门处竟身无分文,连忙问:“悠月姐姐,你今日可曾吃饭?” 若悠月听温梦梦这般一问,立刻红着脸微微摇了摇头。 “这可怎么行,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一天不吃可怎么行。” 刚想去锅里寻些饭菜,却突然想起了今日饭菜已经被自己送给路过的小乞儿了,锅中什么也没有。 对了,砂锅中还有一份桂圆银耳红枣汤,本是给一位老夫人炖的,谁知那位老夫人好像家中有什么急事便走了。 “悠月姐姐,我这只剩一份甜汤了,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悠月立刻柔声道:“梦梦妹妹这是说得哪里话,你这般的心善我已是心怀愧疚,又岂能挑三拣四。” 温梦梦点了点头,去厨房中搬了个小炉子至院中,再将砂锅放在上面加热。 若悠月也跟着来到了院中,看着静谧的小院,她笑道:“这儿真是安静,一点也不像京城。” 温梦梦用扇子扇着炉子回道:“毕竟是京郊,哪能比得上那皇城附近热闹。” 若悠月寻了张凳子坐下,抬头看着月色,若不是知晓这里没有神仙,温梦梦险些以为若悠月这是嫦娥仙子要奔月了。 思索了一番后,温梦梦道:“悠月姐姐,我想了下,你如今怀着身子,厨房与跑堂之事定然不能劳烦于你,还请你帮我为客人点点菜、做做账房你看可好?” 若悠月点了点头。 “劳烦梦梦妹妹费心了。” 不消一会儿,这桂圆银耳红枣汤就热好了,温梦梦从厨房中取了个碗和勺,将汤装进碗中递给了若悠月。 “快尝尝吧,本店糖水的味道可是很有保证的。” “嗯,好~” 若悠月微笑着执起汤勺,看着眼前的这碗汤。 银耳因着泡得久了的缘故,反而又密又大,在月色下闪着银色的光泽,红枣与桂圆颗颗饱满,看着就心生喜爱。 舀起一口汤咽下,本以为只是普通桂圆银耳红枣汤的味道,没想到汤中竟然还有一丝槐花的清甜。 仅仅是甜味也能如此口感丰富,当真是不一般。 若悠月不禁赞叹道:“当真是灵巧心思。汤中未有槐花,却有槐花的香气,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温梦梦挑眉笑道:“其实呀,我放了些槐花蜜在其中,槐花蜜中具有槐花的清香,亦是甘甜,用于甜品制作再好不过了。” “原来如此,温姑娘制作的甜品当真是与众不同。” 若悠月又尝了一口,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 第13章 “以前我还在府里做小姐的时候,每逢来月事,母亲便会为我准备一份桂圆银耳红枣汤、说是对姑娘家好,那时候、因着月月喝的关系,我还总是嫌弃这汤,怎么也不肯喝。如今,却是再也喝不上母亲炖的甜汤了……” 温梦梦不知若悠月还有这个故事,连忙抱歉道:“不好意思,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不!”若悠月连忙摇头,“与梦梦妹妹无关,是我曾经太柔弱了。我只恨自己当年的愚笨,爱上了一个根本不爱我的人。就连我父母被奸人所害入狱,我祈求他在陛下面前为我父母说上一句话他都不愿意。我本以为他对我是有情的,当真是我错付了。” 这下温梦梦更是难受了。 于是乎,那个成天到处花天酒地、对家中妻儿不管不顾的负心汉的形象渐渐在温梦梦心中愈发的清晰,顺便还带了条新的罪名,不尊重岳父母。 “悠月姐姐,汤快凉了,咱们先吃饭,不能为这种男人气坏了身子!” 待若悠月用完了饭,温梦梦也已经烧好了洗澡水。 真的好怀念现代的热水器,也终于知晓古人为什么要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了,这洗一次澡真的是太累了,更何况她是现代人,早都已经习惯了每日洗澡。若是高门大户的人家还有丫鬟小厮伺候着,像她这样的平民百姓只能自己砍柴烧水再倒进浴桶。 若悠月立刻想上前来帮忙,却被温梦梦一把拦住。 “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别来帮忙,万一丢了孩子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你呀,乖乖的好好洗个热水澡就行。” 待二人洗漱完了,温梦梦才突然想起她还没有床的事实,有些尴尬地对着若悠月道:“悠月姐姐,你睡得惯桌子吗,我这…还没床。” 若悠月幽幽叹了口气,就在温梦梦本以为是她睡不惯桌子之时,若悠月淡淡道:“傻丫头,那一两银子,想必是你买床铺的银子吧。” “悠月姐姐怎么知道?”温梦梦吃惊。 若悠月并未答了温梦梦的话,只是掌了灯走进去,发现温梦梦这两张桌子上竟是连床象样被褥都没有。 温梦梦连忙笑道:“没事的,这春季夜中虽是有些凉,但是盖两件冬季的衣裳倒也挺暖和的,放心吧,我的衣裳洗得都可干净了~” 若悠月勉强牵了个笑意,与温梦梦一同躺了上去。 “梦梦妹妹,你可睡了?” “还没呢、有些睡不着,悠月姐姐在这陌生的地方,一定也睡不着吧?” “是啊。我在想,在这个女掌柜极为罕见的世上,你身为一名女子,倒真是勇敢,竟然能一人在这京郊处开铺子。” 温梦梦咯咯一笑,支起了身子看向若悠月说:“其实,我开店都是机缘巧合。我被我伯父卖给他人冲喜,我不想去,便答应还银子,为了赚钱才来开店的。” 若悠月好奇问:“欠了多少钱?” 温梦梦答:“一百两。” 若悠月淡淡叹道:“你那伯父真不是个东西,为了一百两便把你给卖了。这些钱,若是我的盘缠还在,卖些贵重饰物定能还上…只可惜,我盘缠前日路上被人偷了。” 怪不得呢,温梦梦还想着哪有人能傻到不带分文便离家出走的,若悠月的衣服这般贵重,首饰一定也都是不俗的珍品。 “真是世事无常。”温梦梦感叹道。 “好在遇上了梦梦妹妹,上天还是待我不薄的。”若悠月笑道。 温梦梦亦是含笑道:“悠月姐姐你曾说过,你以前太过柔弱,但是如今你却敢于与过去告别,一个人来京城,当真是极为勇敢了。” 二人聊着聊着,便也有了困意,沉沉睡去。 * 夜色弥漫,镇南王府内的瑞祥殿中却是灯火通明。 “一帮废物,这么大一个人跑丢了,四处找寻不见?都干什么吃的!” 众侍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本来王爷脾气就不好,如今王妃不见了,王爷更是如吃了炸药一般骇人。 不是据说王爷并不喜欢王妃吗,理论上王妃离去了,王爷应当高兴才是,为何反倒如此怒气冲天。 真弄不懂。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些去找,若是一周内再找不见,你们的身家性命都别想要了!” “是!” 众人连连称是告退。 戚烨握着手中的香囊,身形看似镇定如常,但那微颤的指尖却暴露了他的慌张。 “若悠月,不管你在哪里,你生是我戚烨的人,死是我戚烨的鬼,还想逃离我的身边,简直做梦!” 第7章 凤凰奶糊 上 翌日开了店,温梦梦便开始为悠月讲解工作内容,若悠月上手亦是非常快,根本无需她多加操心。当真是有这般令人安心的员工在,她这个做老板的也能轻松下来不少,可以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有一个问题她尚且还较为担心。 如若悠月这般的女子一看便是在高门大户家中做过夫人的,而糖水店的食客中会有不少官家之人,若是被那些个人见到若悠月在此工作,是否会嘲笑于她? 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若悠月,若悠月只是自嘲一笑。 “梦梦妹妹大可放心。”顿了顿,而后若悠月又叹息道:“我以前,不过就是一只被困在府中、没有自由的金丝鸟罢了,我像极那个男人私藏的玩物,他甚至……他甚至为了不让我与其他男子接触,禁止我参加任何筵席。” 第14章 “所以、莫说是这京中,就连我以前所处的封地中,除了府内之人,外人认识我的也寥寥。” 温梦梦听得若悠月这般言说,心中虽是放了些心,但是也从字里行间中听出了她的无奈与孤独。 难怪她怀着身孕,也想逃离那个能给予她天蚕丝的富裕地方。若是失去了自由,又有何快乐可言? 这般的男人,当年若悠月所求他之时,心中该是有多么的凄凉。 温梦梦上前,对着若悠月冁然一笑道:“悠月姐姐,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什么笼中的金丝雀了,你便是自由展翅的青鸟,想怎么生活便可以怎么生活,想飞往哪里便飞往哪里!~” 看着温梦梦的面上那灿烂的笑意,若悠月觉着这些日子的苦楚终于消散殆尽,恍若新生。 “梦梦妹妹,我真当不知该如何谢你才是。”若悠月的眼中微微有了些湿意。 见若悠月这般,温梦梦连忙佯装怒意道:“好啦好啦,想飞也要等给我打完工再说,方才我看见大堂有人影进来了,还不快些去伺候客人。” 温梦梦亦是生得好看,这般佯装生气的模样反倒不像生气,倒像是在撒娇一般,惹得若悠月忍不住对着她的脸颊狠狠掐了一把。 “你这小丫头,真不擅长演戏。” 见若悠月的面上终于是露出了笑意,温梦梦也乐呵道:“好呀,你这个坏姐姐,竟是拿我打趣来了。” 说罢,便想去挠若悠月的痒痒肉,若悠月亦是笑着躲了开。 因着若悠月怀有身子的缘故,温梦梦倒是并不打算真去挠她,只是假意向前一步,却不想一个没站稳,踉跄向前跌去。 若悠月也急了,想要上前扶住温梦梦,却为时已晚。 就在温梦梦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地面的撞击之时,预想之中的疼痛感并未到来,反倒是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闻见了一阵浅浅的熏香。 这股熏香的味道,令她觉着非常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闻到了的。 缓缓睁开双眼,印入眼帘的便是那素布料子做的月白色长衫。 莫非? 温梦梦仰起头来,果真是他…… 真糟糕、这般狼狈的模样竟是被人瞧见了,还是被个这般好看的男子瞧见了。 原来方才进来的人影便是他吗? 微微红了些脸颊,温梦梦连忙站直了身子倚了一礼。 “多…多谢子琛公子。” 若悠月连忙上前关心道:“梦梦妹妹,可有什么地方伤着了?” “没有没有,就是不知子琛公子可是被我撞疼了?” 温梦梦看向子琛,笑得有些尴尬。 “子琛公子?你们二人认识?” 这下子轮到若悠月吃惊了,她瞧了瞧温梦梦、又瞧了瞧那名男子。 名叫子琛的公子微微一笑,对着若悠月道:“是,我与温姑娘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温姑娘还请我吃了店中的甜汤。” 若悠月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番,此男子生得倒是儒雅俊美,端得也是仪态大方,却穿着粗布衣裳,当真是有股子难以言说的味道在其中。 这般一想,若悠月的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警惕来。 秦藴自是看出了若悠月眼中的警觉,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先前似是没有在店中见过这位姑娘。”秦藴语气温和地看向温梦梦问道。 温梦梦连忙笑着答:“子琛,这位是悠月姐姐,昨日我们二人在城门处遇见,她正好打算在京中找份活做,我店中也正好缺人,二人一拍即合,她便来我这糖水铺做活了。悠月姐姐,这位是子琛公子,在常乐侯府当差。” “原来如此。”秦藴依旧笑得柔和。 而若悠月看着男子面上的笑却起了几分凉意。 温梦梦取了抹布,边擦着碗碟边问着:“对了子琛公子,今日常乐侯府又派你来送信给骆大娘吗?” “并非,今日夫人放了我一日的假,我便想到温姑娘曾经对我说过,若是我以后想吃甜品了,可随时来你店中寻你,你定让我——大开眼界。” 秦藴特意将重音压在了最后四个字上。 温梦梦嫣然一笑道:“我温梦梦说话自是言而有信、说到做到。子琛公子还请坐,今日便给你做一道我的拿手绝活,凤凰奶糊!” 她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肤若玉雪,灿若桃花,言语之时气满志得、目光屹然,那双美眸中更是有着波光流转,当真是耀目得令人移不开眼。 秦藴自觉失态,连忙转移了视线。 温梦梦转身进了厨房后,大堂便徒留下了秦藴与若悠月。 若悠月淡淡一笑,坐于秦藴对面,语气却带了些冷意道:“子琛公子,你看上去极为矛盾。” 秦藴挑眉,笑道:“若姑娘此话怎讲?” 若悠月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直接道:“你虽着粗布衣裳、号称在常乐侯府当差,但你的神情、你的气度、你的仪态皆不是一位下人该有的。梦梦不是官家小姐自是不知晓这些,而我知道,这些东西,恰恰也是从小培养到大、无法如同衣服一般轻易更换的。” “所以,若姑娘想说什么呢?”秦蕴依旧不动声色。 “秦世子,你别揣着明白装胡涂了。谁不知晓常乐侯府侯爷与夫人恩爱,仅有一位子嗣,虽是有着如谪仙一般的外貌,却是身子抱恙,一直在府内静养。”若悠月冷笑。 第15章 “想必、梦梦所言一百两买她冲喜之也是你们府上吧。侯夫人仅有你这一位子嗣,自然是想尽办法也要让你康复的。一百两,秦藴,你知道这为了这一百两,她至今连个床铺都没有,睡着桌子、拿着冬季的衣服做被子!” 似是知晓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若悠月抿了抿唇,将目光撇向了别处。 秦藴蹙眉。 他确实不知温梦梦竟是这般的处境。 他见到她时,她一直都是那般的坦然与乐观,好似生活顺意、无忧无虑。 “常乐侯府同镇南王府一同辅助陛下打败了南疆敌寇,赏赐不知该是有多少,你府上又岂会缺这一百两银子?想也知道是梦梦这个傻丫头主动要还的。”若悠月瞥了一眼厨房,语气中尽是无奈。 “确实不缺,也确实是温姑娘自己要求的。那你呢,若悠月,还是应该称呼你为——镇南王妃?”秦蕴敛了笑意,神情肃穆地看向若悠月。 “你!” 若悠月听得秦藴之语之语大惊,又怕惊动了厨房中的温梦梦,连忙噤了声。 她虽小时候住在京城之中,但稍大些因着父亲公职缘故已远调它处,婚后又几乎未曾见人,究竟是如何被秦藴猜出身份的。 秦藴的眼神撇了撇了她的手腕处,若悠月这才发觉竟是自己手上的镯子暴露了自己身份。 连忙将手中镯子缩进了衣袖之中。 “这般成色的南疆红玉手镯,是当年陛下击退南疆敌寇后,南疆送来求和的赠礼,一共便只有三只,陛下自留了一只,剩下两只分别赠与了常乐侯府与镇南王府,此玉镯珍贵无比,最大的功效便是安胎养神…” 秦藴浅浅一笑,拢了拢衣袖。 “想必,定是你有了身孕之时,镇南王赠与你的,而镇南王妃在这个小小糖水铺中做工,究竟是为何?” 这镯子是稀罕对象,送至一般的当铺也鲜少能有掌柜的识货,偏生这常乐侯府及镇南王府中均有一件…… 若悠月暗自咬牙,本以为无人会知晓,倒真是赶了巧了碰上常乐侯府的世子。 外头正你来我往、暗流涌动,而厨房内的温梦梦却正一派祥和宁静的隔水加热牛奶。 凤凰奶糊其实理论上加上奶油制作口感会更佳,但是若是用鱼胶、猪皮冻等再配合牛奶打发出奶油太耗费时间,而且目前又没有冰箱,无法做到快速降温,她也只能目前放弃这个想法,做个简易版的凤凰奶糊。 方才已将蛋黄白糖打散完毕,现在就等牛奶开锅即可。 温梦梦瞧了瞧大堂方向,想必悠月姐姐与子琛公子二人一定是相聊甚欢吧~ “秦藴,听梦梦所言,你这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般三番五次的光顾这边,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世子做无聊了,来这看看笑话?” 秦藴不语。 起初他过来,是存了些疑心与看热闹的心思的。 温家旁支他不知晓情况,但温家在京城中的本家他却知道得明明白白,就是一群整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罢了。 而温梦梦却与众不同,与其说是与温家人不同,不如说是她与寻常女子不同。 她说她会偿还那一百两银子之时,他不是不心无好奇,想瞧瞧她究竟打算做什么来营收的。 所以,他派林锦去调查情况,却得知这丫头居然在城郊开糖水铺子。 这倒真是个新鲜事。 得知了母亲有信要送至城郊,他便借着身子康复了些想出门走动走动为由替母亲送了信,顺便也来看看,这糖水铺到底是何模样。 却不想,这小丫头倒是真有几分本事,做得甜汤完全不输宫中御厨,甚至还要好上几分。 味道居然让他有些,念念不忘。 “遭了,差点忘了准备棉布过筛了。” 温梦梦看着锅中牛奶尚未沸腾的牛奶,连忙快步至大堂中取棉布,却见子、若二人各坐于桌子一侧,安静得很。 “你们二人不聊聊天吗,干坐着多无聊呀。”温梦梦笑着取了棉布回到了厨房,继续捣鼓着牛奶。 锅中的牛奶已经有些小泡泡冒出,想必应当是快沸腾了。 这古代的牛奶没有现代的处理方式,牛奶多煮沸一会儿可去些腥味。 而另一边的大堂内,秦蕴的沉默却让若悠月更是信了几分心中猜想。 “秦蕴,梦梦于我有恩,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梦梦一个人本就不易,你若是还想来赶着看笑话的话,我定也不会对你客气。” 秦蕴看向若悠月,冷冷笑道:“若悠月,你最好是不要被戚烨找到,不然依照镇南王的脾气,你猜他会不会把这家铺子给砸了?” 闻得秦蕴所言,若悠月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镇南王府现在到处派人在追查你的消息,你若不想我告知镇南王他王妃下落的话,你最好也莫要来管我之事。” 言毕,秦蕴的面上又带上了往常温和的笑意。 若悠月心中胆寒。 秦蕴所说并非虚言,戚烨他怒起来真当是能做得出此番事情。 一方面,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甚至连婢女都不敢带,就怕被人泄露了行踪;另一方面,温梦梦待她极好,她断然不能做出让梦梦辛苦经营的糖水店有损之事。 这常乐侯的世子,当真城府深得很。 第16章 温梦梦将凤凰奶糊最后过了一遍筛,虑掉了其中杂质后,将奶糊装盘,放入了当季的水果切块及蜂蜜。 好啦,大功告成,该上桌了! 第8章 凤凰奶糊 下 温梦梦将凤凰奶糊端了出来后,却见大堂中的二人依旧沉默不语。 她不禁心中疑惑,他们二人莫非都是内向型人格? 罢了罢了,看起来还是得靠她这个和事佬来活跃气氛了。 “来来来,快吃吧,凤凰奶糊趁热吃才好吃呢,若是凉了,便没有那个味道了~” 东西尚未端至二人面前,一股淡淡的奶香气味已钻入众人的鼻腔内。 二人好奇得向碗中看去,只见碗中奶糊之色黄橙橙的,凑近闻去,奶与蛋的香味扑面而来。 奶糊的中间,堆栈了一些切得极为小块的当季水果,水果上还浇淋了些深黄色半透明得像是蜂蜜一般、却又比蜂蜜颜色深上许多的玩意儿,但是淋在水果上,倒是更显得水果垂涎欲滴。 若悠月取了勺子蘸了一点点那粘稠的东西放入舌上,一股麦芽糖的香气弥漫在口中。 温梦梦笑着道:“因着鸡蛋与牛奶皆有些腥气,放些水果与焦糖浆可去些腥味。所以拌在一起吃,会更好吃些。” 若悠月点点头,将碗内食物搅拌开来,多色的水果在橙黄色的奶糊中散开,更显颜色丰富多彩,看着便惹人喜爱。 “这凤凰奶糊当真是好看。”若悠月忍不住赞叹着。 “嘿嘿,那是自然!”温梦梦用手背理了理额上的碎发。 本以为这凤凰奶糊只是好看,没想到吃进口中之后口味层次极为丰富。 入口先是浓郁的奶香味,而后便是蛋黄的香气隐隐散开,再之后就是奶糊的香甜软糯,咀嚼之后,水果的清香与酸甜又在口中溢出,此时焦糖的特有的香味又在口中融化。 口味当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秦蕴亦是未曾想到这甜汤口味竟是如此千变万化。 因着水果有着微微的酸味,便综合了甜汤与焦糖中特有的甜味。 甜甜的奶糊本应是多吃几口便会腻的东西,但这份甜品不仅不会让人觉得甜腻,反而让人愈吃愈想吃。 其实这份凤凰奶糊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做法,只是古代材料实再缺乏,不得已而如此为之。 不过看见若悠月与子琛都对此份甜汤颇为喜爱的份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温梦梦瞧见二人用餐之时皆是端庄文雅,心中不禁困惑,难道就自己一人这般粗糙不成?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却见一生得极为俊俏的男子入了店内。 男子一双桃花眼生得灵动,真真是好似会说话的眼睛一般。 若悠月放下手中调羹,刚想上前接待男子,男子却走向她与秦蕴所在的桌子,看向二人手中的甜汤,咧嘴一笑道:“掌柜的,这是何物,长得这般好看,我看这二人吃得倒是香甜,可否也能给我来一份?” 客人的要求自然是不能拒绝的,温梦梦连忙笑道:“好,这位公子请您坐下稍等一会儿,我这便去替您做去。” 秦蕴看着那个朝他挤眉弄眼的男人,权当是空气。 方明景见秦藴不理会他,立刻便在秦藴后方的桌子边坐了下来,杵着他的背问道:“这位公子,你对面那位小姐…”而后,他便见到了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立马改了口,“这位夫人,生得当真是倾国倾城。” 若悠月见男子如此轻浮,立刻三两下便将碗中的甜汤吃了个干净,抱着碗便向厨房内走去。 见大堂没有外人了,方明景立刻喜笑颜开地八卦道:“欸、世子爷,方才那位女子是谁呀?不会真是你在外面找的夫人吧?” 秦藴正在舀汤的勺子顿了顿,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他对着方明景浅浅一笑道:“外貌不过一个皮囊,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因着别人外貌而喜欢他人之人吗?” 但凡秦藴露出这般的笑意,八成没有什么好事情。 突然想起秦藴十岁那年,才华横溢,即便身体抱恙,但小小年纪便已能出口成章,引得一众先生们赞许,虽是被挂上了神童之名,只可惜因着外貌出众,众人总是更喜欢议论他的外貌而非他的才情,因此,秦藴对于容貌之事多多少少有些逆鳞不可触碰。 方明景心中捏了把汗,赶紧调转话题。 “好了好了,不说那个了。对了,你手中这碗甜汤唤作何名?我看这玩意儿倒真是新鲜,好似京中就没有甜汤在观赏性上能做得如此好看的。”方明景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碗甜汤。 “确实新鲜,口味也独特。”秦藴淡淡道,语气中皆是对此道甜品的表扬之意。 外貌倒是真新鲜,但口味能有多独特? 他方明景全京城上上下下,什么样厨子的手艺他没吃过,区区一份小甜点,还能让他方小少爷震惊不成? 莫非…… 方明景一撩下摆,转身便坐至了秦藴身侧,附耳在其身边道:“你是不是对这位温家的小娘子有些心生好感、才觉得这份甜汤特别好吃的?我记得秦世子你明明不怎么爱吃甜汤吶!~” 秦藴神色如常地咽下口中的吃食,而后又舀取了一勺。 “一会儿,你尝了便知。” 尝了便知、尝了便知的,他方明景倒是要尝尝,到底是有多好吃? 第17章 方明景整了整衣襟叹了口气道:“秦藴吶、秦藴,你知不知晓,爱情这个东西,多数时候既是从对一个人有兴趣开始的,你这般三番五次对温姑娘感兴趣,小心真陷进去了。” 秦藴不语,只是将最后一口甜汤咽下。 感兴趣吗?是,他是对温梦梦感兴趣。 她做的甜汤口味极佳亦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也仅此而已,他来这糖水铺第二次,也不过就是想念甜汤的味道罢了。 陷进去? 那当真是不可能之事。 方明景这边对着秦藴啰里啰嗦一堆话,那边的若悠月亦是开始苦口婆心地教育着温梦梦。 “梦梦妹妹,你以后离那秦、子琛公子远一些。” 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还被秦藴抓在手中,若悠月自然也是不敢漏了他的身份,连忙改了口。 温梦梦正在将煮沸的牛奶灌入搅好的鸡蛋黄中,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悠月姐姐?方才我出去两次都未见你们二人说上话,是不是因着还不熟悉的缘故,所以你们二人互相之间有些敌意?” 敌意? 那倒是真真有敌意。 若悠月倒是真想把方才秦藴那老狐狸一般的模样灌进这丫头的脑中,让她好好瞧瞧,那秦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总之,我觉得那个子琛对你有些图谋不轨。”若悠月接过温梦梦手中的脏碗放在了待洗的盆中。 “对我图谋不轨?” 温梦梦满脸的笑意,又递了一个碗给若悠月。 若子琛真是对她图谋不轨,她怎么倒是觉得赚了的人是她,在现代之时,该是要花多少钱才能寻到一个这般美貌的男子呀。 “哎呀!不是那种图谋不轨,就是……就是……就是有些不安好心的那种~”若悠月觉得自己是不是方才没有说到点上,便又补充了一些。 温梦梦做完了焦糖淋在了凤凰奶糊的水果之上。 “悠月姐姐,我知晓你是好心,但是这位子琛公子我对他并无什么其它心思,他不过就是来我这店中吃了两次饭的客人而已,悠月姐姐还请放心。” 既然温梦梦这般说了,若悠月自也是宽心了不少。 二人出了厨房来到了大厅,便见得方才那名男子已经移至了秦藴那桌,还在秦藴耳边咋咋呼呼的。 这两人坐得离门口不远,偶尔有姑娘路过见到二人都会羞着脸偷看两眼。 不知这二人是怎么熟络上的,温梦梦倒是并无什么想法,但在若悠月眼中便觉得这二人是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梦梦端了凤凰奶糊至方明景面前道:“来,这位公子,您点的凤凰奶糊,还请尝尝吧。” 方明景只见到方才这奶糊拌开之后的模样,没想到一开始的样貌更为好看。 心中不禁默默赞叹这温家姑娘倒是有几分巧思在其中。 拌开尝了一口后,当真是色香味俱全,全京城独一份的口味。 方明景这才明白刚刚秦藴所言‘口味独特’是个什么意思了,这般多的味道融合在这碗小小的甜汤之中,相互交汇却又能尝出各自的味道来。 “难怪最近你家铺子名声大得很,当真是味道不错。我娘都说了好几次要来,倒一直未曾有空,如今我尝过这里的味道,也是可以同娘亲说道说道了。” 见这位公子喜爱,温梦梦自然也是开心。 “那还请公子下次携上令母一同前来。” 方明景用饭极快,不一会儿便取了帕子擦了嘴道:“掌柜的,这碗甜汤多少钱。” “五文钱。”温梦梦答道。 “五文钱?”方明景忍不住呼出了声。 温梦梦以为是这位小公子觉着东西太贵了,便耐心解答:“公子,我们店也是小本买卖,这甜汤制作的材料本就不是便宜货,收五文钱已是极为合理的价格了。” 是是是,一点没错,她也知晓甜汤制作成本不易,但她竟然只卖五文钱? “我都没有五文钱……”方明景几乎是垮了张脸。 他今日出门,只带了金元宝呀,这五文钱该是叫他如何拿得出? 秦藴知晓方明景平日中大手大脚惯了,哪会带几文钱出门,怕是身上没有小钱。 “温姑娘,这位公子的钱我来出便是。只是……”秦藴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我身上也只带了这个,剩下的钱,就当是赏银给温姑娘了。” 温梦梦瞧着桌上这银锭子忍不住道:“子琛公子,这给得也过于高了些。” “无妨,平日侯府中主子们、咳、赏银给得也不少,我见温姑娘这店中还有较多需要置换之物,还请温姑娘收下才是。” 说完,秦藴便告了辞转身离去。 方明景见秦藴走了,连忙紧随而后,临走前还不忘转过身去对二人道:“他银子多,你们收下便是。” 见二人离去的背影,若悠月冷笑,算他秦藴尚还有些良心,知晓给点钱让梦梦买床被褥。 温梦梦不解,方才那名公子衣着打扮皆是贵气,怎么竟是连五文钱都拿不出,莫不是身上钱财都用来装饰外表,实际上却穷得一清二白的类型吗? 有句俗语怎么说的来着——打肿脸充胖子。 还有,男人同男人之间的友情怎么能建立得如此之快,吃个甜点聊个天的功夫已经能知晓对方身家财产了? 第18章 算了,谁能和钱过不去呢,温梦梦收起银锭子笑道:“悠月姐姐,今日我们早些打样,去买床和被褥吧!” “好!”若悠月也笑着回了。 今日客人不多,虽是营收少了些,但是好在是有床睡了。 卖床架子的掌柜是骆大娘推荐的,当真是个好人,见她们二人是女子,便主动替二人将床架子装至了房中,还将房中的桌子移至了隔壁几间雅间内。 待温梦梦洗漱完毕回房,见若悠月一个人铺着被褥,连忙上前帮忙。 若悠月见温梦梦这般担心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已经五个多月了,安稳着呢,梦梦妹妹不必这般担心。” 二人躺下,温梦梦睡在外侧,若悠月睡在里侧。 温梦梦捋了捋被面笑着道:“若是悠月姐姐是娘亲的话,这孩子日后必会幸福快乐地长大。” 若悠月轻轻地笑了,笑得极为温和。 “我呀,不求这孩子能大富大贵、也不求这孩子做高官侯爵,只求这孩子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长大便是。” 天下父母之心,大抵都是一样的。 “悠月姐姐,明日是朝中休沐之日,想必定是生意繁忙的一日,我们还是早些睡吧。”温梦梦打了个哈欠。 若悠月嗯了声,抚摸着腹中的孩子,倒是有些睡不着。 思绪不由得便想到了孩子的父亲,那个如今令她无比痛恨的男人。 第9章 若悠月 镇南王戚烨。 在她还是官家小姐之时,便听闻父亲谈起过戚烨的骁悍威武。 镇南王府擅用兵,常乐侯府擅用谋,在早年之时辅助陛下征战四方,替其取下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镇南王府及常乐侯府亦是成为了陛下的左膀右臂。 老镇南王骁勇善战,却终是敌不过岁月苍老,在一场战役中因着反应不及不幸战死沙场,戚烨身为镇南王府的嫡子,早已得老镇南王真传,年仅十八的年纪便可轻取敌军将领首级,深受陛下喜爱,得了镇南王的封号。 王府皆有封地,不在京城。一般封王之人,若非陛下传召或是上奏陛下外出情况、待陛下批准后,才可出封地,不然一率当做谋反处死。唯独镇南王可随意出入,亦是可见陛下对其信任。 战事已定,天下太平,戚烨也已是二十五的年纪,镇南王太妃着急,便命人四处打听适婚之人,但戚烨一年之中有半年时间需至营地练兵秣马,这常年见不到夫君,又是在异地,那自家的女儿远嫁过去与守寡又有何异? 如她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对于这般英武强大的男人,自是存了些佩服以及一些小小的爱慕在其中。 恰巧身为御史的父亲要至戚烨的封地巡查,她便借着想出去游玩散心之由,撒娇求了父亲让她一同上了路。 这是她身为小姐身份时为数不多的出门,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 却不想,有反贼匍匐于半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势要杀尽朝中为官之人。 他们功夫极好,不一会儿便杀至了她与父亲的马车之前。 其中一名贼人已将她拽出马车,父亲拼命想要救她反抗那贼人,却被那贼人一掌拍回了车内。 就在她本以为自己将要命丧于此之时,一道玄衣身影御马而来,一剑便刺穿了那贼人的胸口,那贼人尚留一口气息,举起手中大刀,想要与她一起同归于尽,刀已劈至她的胸前,她却被一道力量牵扯而去,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情况紧急,若非这位玄衣男子使了劲,她怕是早就成为了刀下亡魂。 那贼人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再也倒地不起。 父亲见贼人皆已死去,立刻出了马车跪谢道:“多谢镇南王相救。” 镇南王? 他便是戚烨吗?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戚烨,而且、是这般近的距离…… 她以前一直以为玄烨应当是高大威武、外表粗狂之人,然而真正见到之时才发现,高大威武是真,但他的面容竟是如此深邃而俊美,并非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粗野。 自此,戚烨便在她心中扎了根。 那日他救了她的身子,却也俘获了她的心。 回府的那晚,她羞红了脸对着母亲说,她想嫁给镇南王,她心悦于他。 她自小便没有什么大的主见,这也是母亲第一次见她做如此主动,思来想去最后也是应了她的抉择。 御史官拜四品,嫁给镇南王府属实为高攀,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希望,却不想王太妃对她的容貌极为满意,不消多日,便安排了人说了媒。 她知晓戚烨有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时日不在家中,却未曾想到,成婚的第一日,他便被召回了军营。 她拿下喜帕、独自喝了交杯酒,吃了些喜饼。 成婚的那一夜,她一夜无眠。 独守喜房,其中落寞又岂是他人能懂的…… 好在王太妃对她极好,经常招她去聊聊天,一来二去,二人便也熟络了起来,情如姐妹。 虽受王太妃喜爱,但下人之间却是传起了风言风语。 更有甚者,说镇南王成婚之后就不归家,便是因为不满王太妃给他安排的婚事。 王太妃自是也听见了,罚了几个乱说的下人好几个板子,众人便再也不敢说,但是心中愈发笃定了这般所想。 第19章 她总是想着,待戚烨回来了便好了。 婚后一月,戚烨终于是回来了,她满心期盼,命下人准备了好一桌子的饭菜。 谁知,戚烨竟是独自在书房呆了一日。 夜半,书房依旧灯火通明,她便壮了胆,端着一份饭菜入了书房。 戚烨抬头,眼中略过一丝讶异。 “是你?” 她满心欢喜,以为二人终于要相认,她还尚未感谢他当时的救命之恩,谁知他面无表情,冷冷道:“拿出去,本王不吃。” 心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她退了出去,这一个月的委屈终于化作泪水而下。 翌日,戚烨对她说,婚事乃是他母妃定下的,他对她毫无情意,让她安心做她的王妃,别来肖想他的感情。 她自己要嫁过来的,苦水自然是也要自己咽下。 她相信,只要她默默付出,总有一天戚烨会明白她的心意、会喜欢上她。 她总是想办法讨好他,变着法的让他开心。 戚烨却始终视若无睹,更过分之时,直接让她滚。 那一日,戚烨伤了,浑身是血的回到府中。 大夫还在路上,她害怕急了,哭着替他擦拭血渍。 也许是她这般胆小而又装作镇定的模样真的很好笑。 戚烨笑道:“本王命硬,不会死。”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笑,但是她却哭得更厉害了。 不知为何,戚烨一把将他搂进怀中。 她便不敢再哭,深怕自己的泪水流在他的伤口之上,让他痛了。 戚烨低低地笑了,胸腔微震,她羞得不敢抬头。 那些日子,她衣带不解,日日悉心照料。 二人的关系看上去终于是进了一步。 戚烨病好之日,她终于可安心沐浴,方才穿上了里衣,便被他一把楼至身侧。 他的手臂健壮有力,她在他身侧娇小得像只小雀儿。 衣物又被尽数褪去,她惊呼。 “王爷?!” 戚烨轻抚着她的面颊。 因着常年练武的关系,他的掌中皆是薄茧,被抚之处一阵酥麻。 “夫人,今日本王来还个东西。” 她不解,一双水眸看向戚烨。 “当真是笨。” 他眸中含笑,由不得她细品他话中寒意,他冰冷的唇便吻上了她。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二人唇齿交缠之中,他趁着空隙对她道:“洞房花烛夜。” …… 本以为二人终将鸾凤和鸣,谁知王太妃突然便病了,且病得不轻。 戚烨有位弟弟戚墨,擅长医术,一直在外替人行医看病,如今母妃病重,自然是紧赶慢赶地回来了。 王太妃待她这般好,病重了她自然心急,便经常找戚墨商议办法。 这般的行为看在戚烨眼中,便是她有意勾引戚墨,她认为戚烨无礼取闹,却又不敢与他吵,就这般一直未解开这个误会。 最终,王太妃还是病逝了。 她伤心至极,食不下咽,夜半,戚墨命人送来了白糖糕却恰巧被戚烨看到了。 军中来令,让戚烨立即回营。 他冷笑,将那白糖糕丢了喂狗,又将她扛回房内。 “若悠月,你给本王在这好好呆着,休想再去勾引他人!” 他离去之时,她当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翌日她才知晓,什么叫做“好好呆着”。 他竟软禁她! 王太妃已逝,府中自是王爷说了最大。 王爷不让王妃出门,众人又有谁敢违抗命令。 她用力捶门,门外的婢女们丝毫不理会她。 她想爬窗,却发现窗口都有人守着。 她试过在婢女送洗澡桶时冲出去,却被王府中的侍卫抓了回来。 下人们愈发的肆无忌惮,议论声都传至了她的房中。 大家都在传王爷厌她至此,如今又没有王太妃撑腰,这王妃当真是可怜。 她在房中如同木偶,只希望戚烨快点回来二人将话说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戚烨是回来了,但是带回来一个更令她悲痛的消息。 “你父亲贪污朝廷赈灾银两,除你之外若府两月后被满门抄斩。”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亲怎么可能会贪污赈灾银两,父亲身为御史,本是铲除贪官污吏的,又岂会监守自盗?定是查错了! 满门抄斩! 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兄弟姐妹们,她自小到大的贴身丫鬟,她的乳娘,她的…… 她哭着向他跪下,求他在陛下面前为她父亲说上些话。陛下如此信赖他,只要他能说上两句,定是能重新彻查此案。 回答她的只有戚烨的沉默。 她跪着爬向他,他却一撩衣袍转身离去,命人将房间锁紧。 当夜,她唤得嗓子沙哑。 泪也干了,心也碎了。 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般看走了眼,竟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她懦弱,她无能,莫说想办法去帮父亲翻案,她甚至连惩罚王府中下人的能力都没有。 她本以为自伤好之后,他对她是生了几分感情的,原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他对她自始至终,不过就是单纯的想占有罢了。 她在他眼中,和一个物件又有何异? 第20章 他也许,从未就喜欢过她。 偏生在这个时候,侍女来送饭之时,她闻着葱花的味道便开始干呕,小丫头立刻请了大夫,得知了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子。 当真是造化弄人。 消息很快便传至了戚烨耳中,戚烨赐了她南疆的红玉镯子助她安胎。 这两月,他就是像戚烨的养着的家雀一般,戚烨若是有兴致了,便来看看她,其余时间,她都在房中被囚着。 在那个她若家被满门抄斩的日子,他来到她的房中。 她不知晓他来作何。 她心中恨他至极。 “王爷。” 她强压下心中恨意,走上前去,主动替他解了玉带。 戚烨眸色一暗,看向她。 她颤颤巍巍的用手环住了他的颈、将唇凑至他的耳边,温言细语道:“王爷,今晚留下陪陪我。” 三个月后,本当可以同房,但因着她一直不愿的缘故,戚烨倒也未曾强迫于她。 戚烨没有其它妾室和通房,在营中,他亦是看不上那些个妓的,她便不信戚烨这般血气方刚之人,在尝过滋味后还能经得住。 也只有这个时候,戚烨才会屏退门外众人。 春潮退尽,她咬咬牙,再次确认了一番戚烨已熟睡后,带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出了房门。 王府墙上有一处豁口,在一造景石块之后,极为隐蔽,平日也鲜少有人前往,是她无意中发现的。 钻出了王府之后,她立刻便借着月色跑了出去。 而后,又是一番曲折波澜,好在最终,她来到了这家糖水铺。 若悠月看向睡得香甜的温梦梦,忍不住又看向了隆起的腹部。 希望以后的孩子,一定要像梦梦一般勇敢坚强。 第10章 酒酿红枣鸡蛋汤 今日朝中休沐,定是生意繁忙的一日。 温梦梦一边“哼哧哼哧”地砍着柴一边对着大堂正在擦桌子的若悠月道:“悠月姐姐,麻烦你帮我试一下锅里煮的芋圆好了没有,好了就可以捞起来了。” “好~” 若悠月洗了抹布,净了手,再用帕子擦干净后,打开了锅盖。 锅中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芋圆一个接一个漂浮了上来,煞是可爱,若悠月取了筷子,夹了一颗芋圆吹凉了放入口中。 香甜软糯,硬度适中,想必是好了。 梦梦曾同她说过,芋圆若是时间煮得过长便会失去口感,于是她立刻将芋圆沥干了热水捞起,放入了已经装好凉水的盆中冷却。 做完了这些,若悠月走至了小院中,想看看温梦梦是否还有其它需要帮忙之处。 温梦梦砍的柴当真是七歪八扭,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不过她一个姑娘家,本就身弱,能做这些已是不易,只可惜,自己怀着身子在这些粗活上帮不了她什么。 这店中,最好还当是有个男人还帮忙做些力气活的。 刚开店没多久便来了客人,若悠月至大堂招呼着。 “几位公子,要点些什么?” “今日温姑娘不在吗?”四名男子中稍俊秀些男子问着。 想必是熟客了,若悠月浅浅一笑道:“温姑娘在厨房呢,我是新来的,各位唤我若姑娘便是。” 若悠月这浅浅一笑,美得让四位男子皆是晃了眼。 “悠月姐姐,午饭你想吃什么?” 温梦梦本是想问问若悠月午饭想吃什么菜,走进大堂,便见季霖与其同僚已入了坐,不免好奇。 “季公子与几位大人今日来得这般早?” 尚未待季霖回复,其中一名男子立刻唉声叹气道:“不是我们来得早,是我们刚刚才下休呢!” 温梦梦细细一瞧,果真四人的眼圈下方隐隐有些发黑,双眼无神,神色亦是苦楚的很。 这情况她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想必定是工作劳累熬了一夜吧。 季霖叹气道:“少卿大人觉得一宗案卷有异,便要亲自去查,我们身为少卿大人的手下,自是也要跟着的,这不,查了一夜。恰巧查案位置便在糖水铺附近,我们便打算过来吃碗糖水便各自回家歇息去。” 果真是如此。 好在季大爷和骆大娘外出游玩去了,不然见到自己的儿子这般劳累,定是要心疼。 劳累了一夜,确实要好好补补。 得做个滋补养身,缓解情绪紧张又能管饱的甜汤。 对了! “各位大人,要不要尝尝酒酿红枣鸡蛋汤?” 酒酿红枣鸡蛋汤? 这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知晓这位掌柜的甜汤不按套路出牌,但是倒也不至于如此不按照套路出牌吧。 鸡蛋不是一直用炒着吃或者炖着吃吗?再不济也是咸汤…… 怎生还能放进甜汤里吃的? 温梦梦看着众人将信将疑的眼神笑道:“哎呀,各位大人先别急着嫌弃,等下尝尝便知。” 虽是对这汤不报什么希望,但是因着也是从未尝试过的吃法,总也是好奇的。 季霖抿了抿唇,脑中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我就依温姑娘所言,尝尝这……酒酿红枣鸡蛋汤,你们呢?” “那我也试试看吧。” “我也是。” “那我也吃吃看吧,反正也从没有吃过。” 第21章 最终四人都是接受了温梦梦的建议,温梦梦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嘞,四碗酒酿红枣鸡蛋汤,各位大人请稍等。” 温梦梦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其实这酒酿红枣鸡蛋汤的做法极为简单。 先烧一锅水,待水快开之时加入鸡蛋、红枣、红糖继续煮沸三至五分钟,再加入一大勺甜酒曲继续煮沸两分钟左右。 有人喜好将鸡蛋打散放入汤中,温梦梦更喜好将鸡蛋以水潽蛋的形式煮在汤中。 待汤品煮完,温梦梦又撒了些枸杞与桂花入内。 将汤品端上桌后,就连若悠月也忍不住上前凑着看。 只见褐色的糖水面上浮着桂花与枸杞,再往下看去,便是一粒粒饱满洁白的糯米和几颗鲜亮红润的红枣。 而重中之重,便是那半掩在糯米及红枣之中的蛋。 季霖用勺搅了搅这个蛋,酒酿特有的微酸香气与桂花的甜香便扑鼻而来,二者相辅相成,着实好闻。 第一次吃甜的蛋,季霖当真是有些心中抵触,但是凡事都有第一次,他便蹙着眉头咬了下去。 鸡蛋入口爽滑,极其娇嫩,轻轻咀嚼便碎了开。 蛋吸收了汤汁的味道,酒酿的微涩、红糖的清甜、桂花及红枣的香气一同汇入其中,令人啧啧称奇。 由其是一口蛋配着一口汤,当真是美味。 见众人本来紧蹙的眉头一个接一个舒展开,温梦梦忍不住笑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 “温姑娘当真是心思灵巧,竟是能想出这般多的主意。”季霖夸赞着。 温梦梦甜甜一笑,看着倒真是比那糖水还甜上几分,惹得季霖微红了脸。 听父母说起温姑娘身上尚有冲喜的婚事未清,若不然,他倒是真想…… 罢了罢了,人家姑娘都已经许了人了,他这又是在想些什么。 撇了撇脑海中的思绪,季霖继续与同僚们聊着天。 很快便又有客人入内,若悠月连忙上前招呼着。 “梦梦妹妹,三碗番薯桂花甜汤。” “好!” 温梦梦连忙钻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梦梦妹妹,一碗红豆陈皮莲子汤。” “好。” “梦梦妹妹,四碗红糖芋圆桂花汤。” “好……” 本还想着问悠月姐姐中午吃什么呢,这一忙直接给忙到了晚上,中午至下午之时,因着糖水店内桌椅本就不多的缘故,门外甚至还排起了队伍。 翻台率就是银子呀,只可惜,因为店内员工实再太少,她与若悠月分身乏力,不敢增加过多的桌椅,怕是更忙不过来。 若悠月也几乎是站了一天,对于有身孕的女子来说,当真是累得快垮了。 两人当真是累得够呛。 温梦梦不禁想到了贴在城门处的招聘启事,怎生还没有人来应聘呀! 若悠月正在打着算盘清账,见温梦梦端了两碗面过来。 “悠月姐姐,不好意思,这般麻烦你,今日菜都来不及买,只能做了两碗雪菜肉丝面。” 若悠月摇摇头笑道:“这日子虽是累了些,但却让有种实实在在活着的感觉,我倒挺喜欢。” 见账清了,若悠月将账本与钱盒子放好,坐下同温梦梦一起用饭。 是了。 自小她便为了讨父母喜欢努力做一名淑女,成婚后为了讨戚烨喜爱她努力哄着他,好似,只有她逃出王府的那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开始为自己而活。 天色渐渐黯淡,温梦梦起身点了烛火,二人一边吃着面,一边聊着今日在糖水店内听到的八卦消息。 “户部侍郎张硕竟是带了个花楼的小姐回家纳了做妾,这事儿京城里都传遍了。”温梦梦撇了撇嘴继续道:“还听说,要将那妾抬为平妻呢~” 若悠月惊讶道:“平妻?一名花楼的女子?户部侍郎不是娶了京城第一才女柳安然吗,有了这般的夫人还想将个花楼的妓子抬做夫人?” “是,当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传闻是那花楼女子样貌极为出众,张硕对其一见钟情,在花楼里说自家的夫人姿色平庸,日日睡着都不适。当真是恶心,竟是说出这番话来,我呸!”温梦梦满脸嫌恶地啐着。 “天下男子,究竟又有几个是好东西。”若悠月忍不住叹气。 温梦梦忽而又想到了若悠月那个夫君。 “悠月姐姐,你家那位夫君不也是吗,竟是让你怀着身子也要逃出来,想必他定是个冷血无情、寡恩少义、自私自利的负心汉!” 就在温梦梦刚说完之际,糖水店的大门被一下推开,一道丝毫不带任何温度的冰冷声音道:“本王便是你口中那个冷血无情、寡恩少义、自私自利的负心汉。” …… 温梦梦终于知道猫应激反应时全身毛会竖起是怎么回事了。 一瞬间,她全身的汗毛都都齐刷刷地立了起来,背后那男人的目光恍若利刃、如芒在背。 怎么会有这种男人,明明都未曾见到他的模样,却已被他强大的气场所震颤。 若悠月立刻起身,骇得把温梦梦拉至身后,将她护住。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大门敞开,夜风卷着春日草木的芬芳带起了男子绣有金线云纹的玄色衣袂。 屋内的烛火也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第22章 本是温暖的烛光此时落在她的眼中却异常扎眼,刺得她双眼生疼。 他一步步走进屋内,每走一步,若悠月的心都恍若要跳出嗓子眼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才觉得自己的新生活将要重新开始,为何偏偏这么快他便找来了…… 他冷笑着,眸中寒意更甚,好似那冰雪严寒,恍若将人要冻死在这。 “若悠月,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11章 还招工吗 若悠月,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是啊,她是好大的胆子。 想必戚烨也未曾想到过,她居然有胆子一声不响的便跑了。 他难道还认为自己是当年那个非他不可的若悠月吗? 不! 她对他的感情在他误会她勾引戚墨开始,便在一点点的被磨去,戚烨在此之后对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将她的感情扔在地上践踏。 铁杵尚可磨成针,又何谈是感情? 她对他的感情已经消散,他于她又是无情,那他今日前来,又是想做何事? 他方才那般冰冷的言语,想必现在定是怒不可遏吧。 是自己作为一个附属品没有乖乖地待在府内等待着他的临幸?是她一声不吭跑了挑战到他的尊严?还是他想抓她回去更加残忍的去蹂践她的感情? 亦或许,全部都有。 她不愿再想,只是静静地看向戚烨。 戚烨的身形高大,不消几步便走至了她的身前。 他本就是征战四方的镇南王,身上有着异于常人的气魄,如今往她面前一站,说不慌张也是假话。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去牵住她的手,就在手指相触的一剎那,她一把将他的手甩开。 她仰头看向他,冷冷道:“这位大人,小店已经打样了,请您离开。” 指尖的温度突然消散,戚烨的心头猛然一震。 这位大人吗? 他心中冷笑。 在得知这个女人逃走的那一刻,他心头涌起太多复杂的情绪,他整理不了也捉摸不透。 在战场上,他布兵上阵游刃有余。而在她离去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心却仿佛被人敌人刺穿了好大一个洞,那股游刃有余的感觉瞬间离他而去。 本以为不过就是丢个女人,过两日便好了。 谁知,那些复杂的情绪不但没有任何消散,反倒是愈演愈烈。 他被折磨得日日睡不着。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一定要找到若悠月,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他想过无数二人重逢的画面,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本以为自己会想掐住她的脖颈问她为何不告而别。 而当他真见到她之时,他下不去手,他只想将她揽入怀中,告诉她,他真的很想她。 是他冥顽不灵,是他不知她的好,是他不知珍惜身边人。 如今,他知道错了。 而现在,她唤他为这位大人,甚至还想将他赶出这个地方。 “悠月、本王……” 他想说着什么,却被若悠月打断。 “这位大人,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戚烨眉头紧蹙,一双大掌紧紧擒住若悠月的双臂。 若悠月挣脱不得,只得被逼着再次看向他的双眸。 他的眼中有许多的血丝,眸中皆是疲态,莫非一直未曾睡好吗… 若悠月咬了咬唇,他都这般了,她还关心他做甚。 “悠月,跟本王回去好不好。”戚烨几乎是用着恳求的语气。 他一向是高高在上的镇南王,发号施令惯了,他说话向来是命令的、是说一不二的,而今,他却在问她好不好? 呵、好不好? 不好! 只要见到他她便哪里都不好! 只要见到他,她便会想起若家全家被满门抄斩时,他都不愿意为她家说上一句话,甚至还将她囚在房中,她就连她家人的最后一眼都没有瞧见。 这件事,是她若悠月一辈子的痛。 “我不回去。”若悠月回答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给戚烨任何婉转的余地。 “若悠月,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还是镇南王府的王妃,你身上还怀着我镇南王戚烨的子嗣!” 戚烨抓着她手臂的手越收越紧,说话声也愈来愈大。 她吃痛,忍不住轻呼了一声,戚烨立刻清醒了一般松了手。 “对,我没有忘。所以戚烨,我们和离吧,从此之后,我们一刀两断,这陛下赐的南疆红玉镯子和我楼上放着的天蚕衣衣裳全部还给你。” 她的言语是那般的稀疏平常,神情是那样的冷静淡漠,好似在说今日天气很好一般。 说罢,她便想要褪下镯子。 戚烨连忙握住了她的手。 不准,他不准她褪下镯子,和离,她更是想都别想! 温梦梦在一旁彻底傻眼。 什么?镇南王妃? 若悠月竟是镇南王妃! 难怪第一次见她之时,她身上能穿着天蚕丝,原来,她竟是有着王妃的身份…… 温梦梦看着二人,不知如何是好,这明显是王爷回来追自己的王妃,而王妃本人似乎因为什么缘由不愿意再回去。 追……追妻火葬场? 还有若悠月手上带着的红色的和染色玻璃一样的玩意儿,竟是什么……南疆红玉? 第23章 现在明显就是郎有情,妾无意,那她是不是应当帮着若悠月骂这个负心汉戚烨呀! 还未等温梦梦脑子转过弯来,只听得若悠月怒道:“戚烨,你给我放手!” 戚烨没有回话,只是握着她的手便不再放开。 若悠月也是急了,低下头便朝他的手背咬去。 不一会儿,鲜血便从若悠月的唇瓣流出,而戚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见这般戚烨都不肯放手,只得松了口,泪花在眼中直打转。 “戚烨,你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了,你既对我无情,又何苦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戚烨没有回话,也顾不得手上疼痛,只是伸手细细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花。 温梦梦有些尴尬,不知此时是该走还是该在这杵着。 二人明显颇有藕断丝连的意味,但是悠月此番亦是有种铁了心要与他将丝两断的意思。 就在她坐立难安之际,戚烨张了口。 “你便是掌柜的?” “是。” “你这还招工吗?” “啊……啊?!” 温梦梦险些一口口水没咽下去卡在气管里。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这位王爷在问什么? “戚烨,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悠月也慌了神,上前问着。 戚烨一甩袖袍冷笑道:“目前边境小国已平定,天下太平,陛下高兴,知晓本王已成婚却未有时间好好陪陪夫人,特地赐了本王三月的假,让本王好生回封地陪陪本王的王妃。” 这什么皇帝,竟有这般闲情逸致?居然还带操心臣子的家务事! “本王又岂能抗旨,自然是夫人在哪本王便在哪里。”戚烨说得风轻云淡,若悠月则是每听到他一句话,心便凉上一分。 温梦梦见若悠月犯难,立刻道:“那个不好意思,王爷,小店内不招男工。” “不招?”戚烨口中缓缓吐出这二字,一双深邃而又漂亮的眉眼微微眯起,骇得温梦梦忍不住抖了抖。 若悠月立刻来到温梦梦前面对戚烨道:“戚烨,于我你要杀要剐随便,你莫要为难梦梦。” “不,悠月姐姐,若是他敢对你如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温梦梦又将若悠月一把扯到身后。 温梦梦比若悠月矮半个头,此番行径倒颇有一副小鸡仔要护着母鸡的模样。 戚烨的唇角忍不住微微勾了勾,这丫头对悠月倒是真心实意,分明怕自己怕得半死,却还满脸视死如归的模样,也难怪若悠月这般维护她。 “好!若悠月,既然你不愿意同本王走,那本王便要留在这,若不然……本王便命人把这家店给拆了。”戚烨寻了张凳子坐下,语气淡淡。 “怎么样、镇南王妃,做一个选择吧?” 听闻戚烨话语,若悠月轻咬唇瓣,方才戚烨的血仍留在她的唇上,不一会儿,一股浅浅的铁腥味便涌入了她的口腔,她立刻嫌恶般的用手背擦了擦嘴。 同他走?那当真是不可能之事。 她好不容易从那般的牢笼中逃出重获自由,又岂能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去成为他的笼中之雀! 把店拆了?那更是不行! 梦梦待她这般的好,这可是梦梦好不容易开的店,若是抄了,梦梦的心血便要前功尽弃了,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她断然不能做。 而中间那个选项…… 那岂不是要代表她得日日看到戚烨? 若悠月心中踌躇,当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选都是个错,怎么选心中都是一百个不舒服。 这戚烨当真是可恶至极,竟是丢了这么些个选项给她。 这世间这么多的女子,他为什么偏生就得盯着她撞。 温梦梦也知这戚烨明晃晃的便是在为难若悠月,她倒是不介意店内多一个打工人,她也知晓若悠月定然不会选择第三个选项,但是前两个选项于若悠月而言,明显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三人就这般沉默了许久,久到方才已经吃了一大半的面已经泡水又胀成了一大碗。 “你若是想留在这便留在这。”若悠月的声音几乎是轻得不能再轻,若不是周遭极为安静的缘故,只怕都不知晓她在说些什么。 温梦梦点头,眼下看来,也只有这个选项是个相对而言的最佳选项了。 “但是!” 若悠月忽而提了音量。 其余二人的目光便齐齐得落至了她的身上。 “戚烨,你既然是来做活的,那有几件事你得知晓。” “其一,梦梦是这店中的掌柜,店内的大小事务都得听她的,你不得用身份去威压梦梦。” “其二,这里是京城,京城之中的人认识你的比比皆是,你身为店内伙计,有客之时万不可抛头露面造成店内慌乱。” “其三,我们目前是缺人,但是我们缺的都是砍柴烧水扫撒之类做些脏活累活的伙计,你当真愿意做吗?” 温梦梦晓得了,若悠月这是以退为进,看上去是同意戚烨来店内打工,实际上安排一些他根本不愿意完成的工作,这样他便会知难而退,这不正是现代工作中老板的常用逼迫员工自动辞职的手法之一吗! 悠月姐姐,不愧是你! 戚烨如此心高气傲之人,又岂会甘愿这般低三下四的在这等小店中,为二位姑娘做这些活? 第24章 想必定然是也不会答应的。 温梦梦心情大好,看向戚烨的眼中瞬间少了几分畏惧。 就连门外吹来的夜风都显得温和了不少。 昏黄的烛光下,倒显得戚烨的五官更为深邃。 他薄唇微动,吐出个字来。 “好!” 第12章 他知错了(捉虫) ??? 他刚刚说什么? 好? 他居然说了好? 戚烨,不、应该说是镇南王居然同意在这家小店中……打、打杂? 这、这怎么可能? 这里可是是古代,哪怕是架空的古代,这边也是正统的男权社会。 方才若悠月说的三条几乎句句都刺到了男子所不能承受之处。 一要听女子的话,二不能抛头露面,三得做女子不愿做之事。 …… 温梦梦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道:“王爷,您方才说得什么?” 若悠月亦是未曾想到戚烨竟会同意,听得温梦梦所言,紧张得看向戚烨。 戚烨的睫毛很密,他半垂下眸子,眼睫在眼下映出了一片阴影。 “本王说,好。”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但语调中却是容不得人反驳得坚定。 见着戚烨这般的模样,温梦梦当真是大为不解。 这般的条件他戚烨都为了悠月姐姐应允了,那曾经又为何要伤害若悠月如此之深? 为什么二人在一起时不懂得珍惜,却一定要等人走后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温梦梦不解,若悠月更是不解。 戚烨所做究竟为何? 为何他偏生能答应到这个地步? 若悠月心中思虑万千,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看向他,却见戚烨的目光不知何时也看向了自己,她连忙慌张地将目光移了开。 “悠月。” 戚烨缓缓站起了身。 “本王……本王不该将你软禁于房内,是本王错了。” 若悠月听得戚烨所言,方才好容易下去的泪意又聚了上来。 这哪里仅仅是将她囚于房中的事情? “戚烨,你以为我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的吗?你将我囚禁在房内中,甚至都未曾让我见到自己家人最后一面!” 戚烨抿唇,而后淡淡道:“对不起,本王只是不想让你见到你家人被行刑的样子,本王以为,那样你会好受些。” 若悠月忽而便笑了。 “是,就是这样。戚烨,你从未问过我我的感受,你总是以己度人,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个人,你可有尊重过我的想法?” “戚烨,我再问你。戚墨之事,你可有相信过我?我对你用情如此之深,你竟是怀疑我想勾引自己的…小叔子,所以才囚禁于我……” 说至此,若悠月眼中蓄着的泪水已要溢出,她眨了眨眼,一行清泪沿着她的面颊而落。 “还有……我那般的求你,只求你能帮爹爹说上一句话……” 似是不愿再回想,若悠月止住了话题,擦了擦泪。 “罢了,都过去了。我曾对你那般的好,最后什么也未曾换来。我累了,戚烨,我不知你今日所来的目的为何,但是请你放过我吧。” “梦梦妹妹,我先去烧水了。” “悠月……” 不待戚烨说完,若悠月便转身径直向小院中走去,徒留下温梦梦及戚烨二人在大堂内。 温梦梦也不想与这位冰山共处一室,便将桌上的两碗面一并收了后对着戚烨道:“额、王爷您请自便,我也先去洗碗了。” 仅戚烨一人留在空荡荡的大堂内。 烛火随着风起而忽明忽暗,同他的心一般忽上忽下。 请你放过我吗? 悠月今日竟是第二次用了放过一词。 在她眼中,自己就是这般的令她厌烦吗…… 戚烨心头一阵痛楚,心好似被人抓着捏着般难受。 “悠月……” 他口中喃喃着,声音却在空旷的房中瞬间消散无踪。 “悠月姐姐,那个……你……” 温梦梦进入厨房后,便见若悠月机械般的往灶头中加着柴火,显然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但她又不知何事该问,何事不该去问,便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 若悠月莞尔一笑,用棍子拨了拨火堆。 柴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在寂静的晚上倒是喧闹得很。 温梦梦将剩下的面倒入了泔水桶中,又将碗筷放入盆中,边从水缸中舀水边问着:“以前的事情,是与镇南王有关的吗?” 若悠月握着棍子转了转,点点头。 方才听着二人大厅中的对话,温梦梦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些事情的来踪去迹。 “悠月姐姐,你说镇南王对你无情,可是我方才看下来,觉得那个戚烨好像还……挺喜欢你的,毕竟这般的条件他都答应了不是?” 温梦梦取了些无患子打了沫,开始洗起碗来。 若悠月蹙眉。 在戚烨说好之时,她不是不无想过这种可能性。 若是以前,她定是要高兴得疯了,只是,他现在再这般又有何用? 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便成了既定的事实,再也改变不了了。 第25章 叹了口气,她轻轻道:“太晚了,晚到我对他仅剩下了恨与失望。” 恨吗? 温梦梦打了水将碗冲洗干净,忍不住看了若悠月一眼。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若真是只剩下恨,那又岂会去忆起与那人的点点滴滴。 若真是只剩下失望,那又岂会费这般多的口舌和那人说自己为什么讨厌他。 就如同她对温正名失望之时,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与那种人多说上一句话,她便觉得恶心。 悠月姐姐怕是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对戚烨仅存的一丝感情。 “那悠月姐姐、之后三个月,你打算如何?三个月之后,你又打算如何?”温梦梦取了干净的抹布边擦着碗,边看向若悠月问着。 戚烨说陛下给了他三个月的假,那这三个月内,二人日日在店内相见,总不能什么话也不说吧。 三个月之后,戚烨虽是要回去,但是这铺子的地点他已经知晓,且不谈若悠月之事,日后待若悠月的孩子出来了,那便是镇南王府的嫡长子、是未来的世子,戚烨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吗? 若悠月将棍子置于地上自嘲一笑道:“兴许他对我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在店内做个几日活便可能想走了,未必能撑住三个月,指不定不过三个月,他便要开始物色新的王妃人选了。” 温梦梦努着嘴点了点头。 倒也确实。 男人这种生物,不考验考验当真是分不清其真心还是假意。 指不定就如同悠月姐姐所言,不过几日便跑了。 就在温梦梦努力将水抬至院子之时,戚烨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院子内,见她抬得吃力,戚烨便将她手中的木桶接了过去。 “这水要送至哪里?” 戚烨将满水的木桶提在手上,看着丝毫不费力气,温梦梦忍不住感叹有个男人帮忙干干重活当真是不错。 若悠月此时也从厨房出来了,见到戚烨之后便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戚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若悠月,只是却换不来她的半分回眸。 “咳咳、那个,王爷……”温梦梦清了清嗓子,想将戚烨的魂给唤回来,这般一直愣着,到时候水凉了岂不是又要重新烧了。 “抱歉。”戚烨终于像是如醉方醒一般的将头转了过来,“对了,我会在此叨扰三个月,在此期间,你也莫要唤我王爷了,唤我名字便是。” 温梦梦心中有些胆寒,毕竟是镇南王的名讳,悠月姐姐戚烨戚烨地喊自是无所谓的,她整日戚烨戚烨地喊多少还是有些心慌的,于是温梦梦便决定同喊其它男子一样,喊他戚公子。 有了戚烨的帮助,很快便放完了一桶洗澡水,温梦梦对着大堂喊道:“悠月姐姐,水放好了,你先沐浴吧。” 然后又对戚烨道:“戚公子,我先带你参观一下这间糖水铺子。” 糖水铺其实说大不小,说小不小,主体就这么些地方,很快便也参观完了。 好在戚烨在附近的农户家租了个房子,倒也不用替他担心住宿问题。 温梦梦与他说完了工作时间后便将他送出了门,戚烨那表情当真是恋恋不舍。 她叹气道:“戚公子,你明日还要来呢,又不是走了便不回来了。” 待戚烨走后,温梦梦赶紧将门栓拴上,免得出现吃饭时那情况来。 “他走了?” 若悠月瞧着门的方向问。 温梦梦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嗯,走了,你要过去看看他吗?” 若悠月立刻反驳:“我看他做甚。” 行行行,不看便不看,她困死了,她要赶紧洗漱睡觉了。 翌日,戚烨一早便来了,温梦梦便让他将柴给砍了。 这下好了,终于有人砍柴了,天知晓她有多不会干这事儿。 若悠月依旧是那般对戚烨不理不睬的模样。 三人各做各的事情,时间倒也过得快,很快便到了开店的时间。 休沐之后的第一日,店中生意尚不会这般繁忙。 本以为今日早上可清净清净,却不想店门口却传来吵架声。 “你给我别跑!” “你说别跑就别跑,臭丫头,有本事来追我。” 温梦梦与若悠月来至门口,便见到一面容娇俏的粉衣女子正插着腰喘着粗气,口中还不忘骂道:“你……你这个小贼,当真……当真是不要脸!” 而朝那小贼方向看去,却发现其早已飞檐走壁跑得不知踪影,即便是想追,也无从下手了。 “轻功这般好,真真是可恶!早知道就应该听阿姐的,多练会儿轻功了。” 粉衣女子踢了一脚身边的石子,那石子倒是飞出去老远,想必这位姑娘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见到温梦梦与若悠月二人立于一旁,那粉衣女子立刻上前焦急问道:“二位姐姐,你们可知这家店在何处?”说罢便掏出了怀中被揉得不成模样的纸张。 温梦梦定睛一瞧,这不正是她亲手写的招聘启事吗! 莫非…… 温梦梦欣喜问道:“这位姑娘你是来应招的吗?” 那粉衣女子连连点头道:“是,我在城门口见着的,便打算过来试试。” 第13章 红豆糯米糕 温梦梦连忙将粉衣姑娘带进店内,三人各自坐在桌子一边后,温梦梦有些好奇地问:“姑娘,我看你方才这是被抢了什么吗?” 第26章 这话不提倒好,一提那姑娘便立刻哭丧着脸道:“是我带的一些盘缠,好在东西不多。我本以为京城中安全些,谁知那小贼竟是从城外便跟着我至城内,在城内乘我不备将我东西偷了去!” 当真是可恶。 温梦梦安慰道:“姑娘不急,我们等下陪你一同去报官,看看是否能找回来。” 那粉衣女子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报了官也不一定有用,我爹爹便是知县,我见他办过好多起案子,这种被偷被抢的案子最难办,不是缺人证便是缺物证,唉……” 知县虽不是个大官,但是在当地多少也是有些威望的,身为知县的女儿倒是谈不上什么大富大贵,却也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这姑娘现在的模样,一眼便知又是个放弃安稳日子跑出来的。 忽而温梦梦便想到了若悠月也丢了盘缠,便问道:“悠月姐姐,你当时有报官吗?” 若悠月点了点头而后叹息道:“报了,但是却也一直无果。我甚至都不知偷盗之人的样貌,更是难上加难了。” 其余二人点了点头,那当真是难。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那粉衣姑娘一拍脑袋笑道:“我叫孙茜儿,是逃来京城的。” 孙茜儿一笑,两只眼睛同月牙儿弯弯,极为灵动俏丽。 温梦梦与若悠月二人也做了自我介绍后,温梦梦忍不住问道:“逃离的?可是哪边发生动乱了?” “不不不、倒也不是这样。”孙茜儿尴尬一笑道:“具体来说,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见温梦梦与若悠月二人一脸惊讶之色,孙茜儿又补充道:“倒也不完全算离家出走,我还是给家中人留下了封书信的。” …… 这还不算离家出走? 温梦梦与若悠月二人皆是汗颜。 “茜儿妹妹,你今年多大了?”温梦梦瞧着孙茜儿满面稚嫩的模样,深怕自己用了童工。 孙茜儿回道:“十七了。” 倒是已及笄了,在古代不算童工。 方才孙茜儿将离家出走说成是逃,想必定又是有什么隐情在其中,温梦梦问道:“茜儿妹妹又是为何要离家出走呢?听你方才言语,想必家中定不是京城附近吧。” 孙茜儿点了点头,腮帮子鼓鼓,语气愤愤。 “我是出来逃婚的。我明明已心有所属,我爹却逼着我嫁与那个、那个叫什么……方、方明、景?对,方明景为妻。” 哦~原来是父母棒打鸳鸯来的。 温梦梦顿了顿,抬眼看向若悠月问:“方明景是谁?” 若悠月摇了摇头道:“我只知晓京中最大钱庄的庄主便是方家人,不知晓是不是这个方家。” “是、送婚书的就是这个方家!我记得婚书上有钱庄的印。”孙茜儿肯定道。 正在三位姑娘闲聊之际,骆大娘带着小框子踏进了店内。 “骆大娘你回来了?” 温梦梦欣喜得迎上前去,笑问:“临川好玩吗?” 骆大娘将手中的小框子放在桌上答:“那是自然好玩,当真是一叶扁舟穿山过,画中美景皆失色,以后呀,你也一定也要去看看才是。”说罢,又将桌上小框子递给温梦梦道:“这是临川盛产的春茶,非常有名,我特意带来给你尝尝的。” “劳烦骆大娘费心了。” 温梦梦笑着谢过,又为店内之人互相介绍了一番。 骆大娘笑道:“嗨呀,这小店里真真是越来越热闹了,日后我定要常来与你们唠唠嗑,你们也莫要嫌我这老婆子烦才是。” “岂会岂会,正巧了不是,我今日新做了些茶点,我去将茶泡上,一并拿给大家尝尝。”说罢,温梦梦取了小框子便往厨房走去。 若悠月对着孙茜儿道:“茜儿妹妹,你今日可有口福了,梦梦妹妹做甜点好吃得很。” 孙茜儿尚未吃过早饭,又闻得若悠月所言,一下便忘了方才的不悦,满脸兴奋之色。 若悠月见她这般可爱,忍不住掩嘴一笑,当真是像个小孩似的。 温梦梦路过院子之时,见戚烨一人在院子中码柴火垛,看着颇有些可怜。 以前她砍柴之时,因着力气小,每次都是砍多少用多少,从未有机会将砍好的柴火码在一起,戚烨这一来,倒真是帮了不少的忙。 走进了厨房之中,先将茶水烧上后,而后便将今日早上刚做的红豆糯米糕取出。 早上煮红豆时发现煮多了,若是倒了也浪费,便想着做些糕点消耗一些。 就在温梦梦正切着糯米糕之时,戚烨面色有些凝重地走了进来。 瞧着他的模样,八成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她。 等一会儿也不见戚烨开口,温梦梦只能主动先问道:“戚公子,有何事吗?” 刀上的油没了,切起糯米制品极容易沾刀,她便又给刀上刷了些油后继续切着。 戚烨抿了抿唇后才缓缓开口道:“方才…听你们的话语,悠月来京的路上,好似并不顺利。” 温梦梦拿刀的手顿了顿。 他听见了? “嗯……确实、极为不顺。”温梦梦思索了一番后点点头。盘缠被盗、路遇恶人,还险些被守城的侮辱了去,确实极为不顺。 她将切好的糯米糕放置一边,又去门外取了些柴火准备起油锅。 第27章 糯米糕单吃虽好吃,但是油炸之后会更酥香。 “温姑娘,可否细言。”戚烨走至她的身旁帮她引着柴火,满面焦灼之色,想必定也是非常担忧若悠月这一路苦楚。 柴火刚引上,油锅自然是不会这般快的能热,温梦梦只能看着戚烨叹气道:“悠月姐姐,这一路上确实受了许多委屈。” 而后,她将若悠月同她所说之事及她遇到若悠月的过程皆讲予了戚烨听。 “戚公子,我知晓的我都讲完了,至于是否还有什么我不知晓的,便要你亲自去问问悠月姐姐了。” 当然,悠月姐姐愿不愿意讲就是另一回事了,这话她没敢说。 每当她说完一句话,戚烨的面色便黯上一分。 尤其是说到城门口的事情之时,戚烨的表情便如同罗剎一般骇人。 镇南王的凶相当真可怖,温梦梦忍不住抖了两抖。 用筷子蘸了些面糊试了试油锅的温度,面糊入了锅很快便炸了开,她便将红豆糯米糕放至油锅内煎炸。 糯米糕入了油锅后,很快便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温姑娘可还记得第一次遇上悠月是何时?”戚烨虽是强压着心中不悦,但语气仍可听出些薄怒之意。 也是,自家的媳妇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哪个男人能不生气。 温梦梦用筷子将糯米糕翻了个面后,想了一下告诉了戚烨时间,刚说完戚烨就道:“温姑娘,我先告个假,有些急事要做。” 说罢戚烨便转身离去,那转身当真是急促,刮起的小风就连灶台里头的火焰都闪了几闪。 “欸,不留下吃茶点了?” 温梦梦瞧着戚烨离去的方向,好家伙,这么快人影都没了,不愧是习武之人。 算了,不管他了,还是先弄她的茶点。 很快,红豆糯米糕便煎至成了两面金黄。 温梦梦将红豆糯米糕装了盘,又淋了些蜂蜜、撒了些碎核桃仁在上面。 熄了火,她将茶具与茶点一并放置了托盘上,端至了大堂内。 “这人还没见,便都闻着香了。”骆大娘笑着上前帮着温梦梦一起给大家布了茶具。 孙茜儿瞧着那金黄色的糕点,眼中的馋意都快溢出来了。 温梦梦看着她便想起了自己前世的表妹,笑着将筷子先递给了孙茜儿道:“茜儿妹妹,你先尝尝吧,这红豆糯米糕我也是头一回做,可不敢保证味道。” “谢谢梦梦姐姐。” 孙茜儿接了筷子后,夹了一块红豆糯米糕便咬了下去。 一声脆响自孙茜儿的口中传出,倒是惹得众人好奇起来。 糕点大多是软趴趴、糯叽叽的,亦或者是桃酥这些本就偏硬挺的点心,这般酥脆的糯米糕倒是从未见过。 孙茜儿更是被这红豆糯米糕的口感所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朝廷半年办一次大朝,大朝之时,文武百官皆要来京朝圣,爹爹每次去京城之时都会给她带各式各样的糕点点心,虽是好吃,但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味道,但这个糕点完全与众不同。 一口下去是个酥脆,而后嚼着是糯米的香软、红豆的芬芳与蜂蜜的甘甜,嚼至最后,又吃到了碎核桃仁,核桃仁特有的香气一下便融入了糯米糕之中。 脆脆的、软软的、香香的、甜甜的。 “真的是太好吃了!”孙茜儿的眼中一下便布满了光,抓着温梦梦的手臂撒娇道:“梦梦姐姐,求你了,一定让我留在这家店里工作好不好嘛~~~” 茜儿一撒娇,梦梦魂在飘。 拜托,谁能抵挡得住妹妹的撒娇攻势呀! 温梦梦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假装一脸严肃的对孙茜儿道:“好是好,那还是得先看你表现才行。” 孙茜儿一听,立刻喜道:“那是自然!我保证聪明能干!” 众人听她这话都笑了去。 红豆糯米糕甜香,配上这茶水当真是最为适合,茶水可解炸物及甜物的腻,而红豆糯米糕又可解茶水的苦与涩。 吃着喝着便也想聊着,话题又回到了孙茜儿那个方家的夫君身上。 骆大娘回忆道:“方明景?这名字我倒听说过,是方家的小少爷,据闻生得倒是俊俏,只可惜是个纨绔子弟,日日只知吃喝玩乐。” 孙茜儿立刻哀叹:“什么?居然让我嫁给这种人,还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得了!” 若悠月倒是有些疑惑,蹙眉道:“方家是京中大家,你与方明景二人又未曾见过面,方家为何偏生要将婚书送至你家?” “媒人说是方少爷曾路过我家附近,对我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孙茜儿噘着嘴,似是不愿再回忆那媒人说的话。 众人瞧着孙茜儿娇俏的容颜,忍不住点点头,对于纨绔子弟来说,这倒是极有可能。 叹了口气,孙茜儿继续道:“我爹娘觉得方家富裕,我又是嫁与方明景做正妻,以后即便年老色衰夫婿不待见我了,也至少能保我一世荣华富贵。” 骆大娘与若悠月都是为母之人,倒也是有几分理解孙茜儿父母之意。 “那你的如意郎君又是何人?”温梦梦咽了口茶,好奇地问着。 第14章 方明景他急了 “我的意中人啊……我们二人虽是未曾见过面,但是他却是最解我心意之人~” 第28章 孙茜儿浅浅一笑,小脸上瞬间染了些许桃红。 她的眼中明光烁亮,好似星夜般璀璨耀目。 少女怀春、桃夭柳媚,豆蔻之色当真是要将这春日都比了下去。 未曾见面之人…… 温梦梦倒是有些不解。 古代又没有互联网又没有手机的,不曾见面的情况下,二人该当是如何认识? 倒也不止温梦梦一人有此困惑。 若悠月思索后犹疑道:“莫非、是上元节灯市中的鸿雁箱?” 温梦梦搜索了一番原主的记忆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东西。 上元节便是元宵节,百姓燃灯供佛祈求平安团圆,夜里亦会有七彩灯火将市集照得亮如白昼,而在灯市中央,便摆放着鸿雁箱,众人可将自己所写的书信放进箱中,也可将箱内他人所写之信取走。 若是胆大些的青年男女,还会将自己的名字与驿站地址写在信笺上,以此期盼回信,不过多数也用的是化名。 鸿雁自古便有着能传递书信的传说,亦是代表了众人希望自己所书的笺纸能被传至期盼之人手上的美好愿景。 可以说是这个时代交笔友的一种形式。 孙茜儿连连点头道:“是,两年前,家人带我来京城里看灯会,我瞧着那鸿雁箱好奇,便投了信笺进去,待游玩好后,我想着难得来一次京城,便取了一封信笺出来。谁知,拿到我信笺之人竟与我取的信笺是同一个人。” 若悠月吃惊道:“这般的巧合?那便是老天爷注定的缘分了。” 温梦梦点头表示同意。 这般的缘分,当真像是月老给牵的红线一般。 听若悠月这般说,孙茜儿的面色又红上了几分。 “之后,我们二人便通过驿站的书信来往,越聊越投机,渐渐地,二人便互生了好感……” 孙茜儿越说着,声音越小,倒是娇羞了起来。 书信传情,那便是将道不尽的千言万语汇聚在小小的信笺之上传递给对方。 二人互生情愫后,想必定是望眼欲穿地盼着对方的来信,每逢取到信笺之时,心潮澎湃,只迫不及待想打开信笺来看。 骆大娘笑道:“没想到这鸿雁箱倒真是促成了一段好事,只是两年了,你们二人不想见个面吗?” 孙茜儿捏着茶杯叹气道:“都是我胆小,每次他提出想见面之时,我便寻了借口推脱。谁知,方家竟是来提亲了,自打方家婚书过来之后,爹爹便不准我与他再通信,还命驿站之人见我的信便撕了,我连这事儿都无法同他说,唉……” 说至此,孙茜儿又取了一块红豆糯米糕塞进口中咀嚼着,好似要将心中不甘全部吃个干净。 温梦梦这下子瞬间回过味来,看着孙茜儿打趣道:“茜儿妹妹此番来京城,想必除了想要逃婚之外,更重要的是来寻情郎的吧~” 听闻温梦梦所言,孙茜儿口中的红豆糯米糕瞬间顿在了口中,腮帮子鼓得像只囊袋中囤满了货的小松鼠一般。 见她这般模样,温梦梦便知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笑了笑。 这小丫头,一脸的心思都写在面上,当真是好猜得很。 若悠月也轻笑道:“是京中哪家驿站,我们也都打听打听去,看看你的小郎君是个何人~” 孙茜儿赧颜,娇嗔道:“哼,二位姐姐再这般,我便不理你们了!” 这厢的孙茜儿在糖水铺中被优哉游哉地打着趣,而那厢的方明景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这般久了,信也没有,人也不知所踪,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这几日我都不知给她寄过去多少封信笺了,怎么会一封回信都没有呢?” “茜儿以前哪会这般久都不理我。” “秦藴,你说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不行,我要不亲自去那边看看……” “这孙知县怎么回事,家里一个女儿都看不住吗?” “要是当时我在婚书中直接写明我便是同她传信的逍舟,就不会有这事儿了。” 方明景在房中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踱着步,正给茶盅倒着水的小丫头感觉自己的脑瓜子被这位方小少爷吵得又疼又晕,只恨不得快点结束手中任务出去。 小丫头余光瞟了一眼秦藴,只见世子手执书卷正细细看着,恍若泰山盘石,丝毫不受那方小少爷影响,当真是一副好定力。 她可没有世子这般的耐性,立刻完成了手中之事告退了出去。 秦藴纤长的指尖轻捻书角,将书翻至了下一页。 “秦藴,你还记得温家姑娘来寻你那日,你对我说我总是想着与姑娘开玩笑,小心玩火自焚,把自己的心上人给吓跑了,如今看来当真是一语成谶了。”方明景哭丧个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方才坐上凳子没过一会儿,他又‘噌’地一下站起。 “秦藴,我想了想,我还是得亲自去宁上县寻她!” 方明景这般吵闹,饶是秦藴定力再好也敌不过他如同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萦绕。 轻轻叹了口气后,秦藴将书页合上,看着方明景淡淡道:“明景,孙知县说她离家出走,你可曾想过,她可能会来京中寻你?” 方明景当真是大为不解,问道:“可是之前我每次想见她,她都不愿见我,害得我相思之苦,不知跑去那边偷偷看了她几回,如此这般,她又岂会主动来寻我?” 第29章 秦蕴有些好笑地看向一旁无头苍蝇般乱窜的方明景。 平日中挺聪明的一小少爷,怎生遇上了自己的感情之事便这般不开窍。 “明景,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只有你们二人,那姑娘自是心安,如今可不同,在那姑娘心中,你方明景便是半路要破坏她好姻缘的拦路虎。” “可是……”方明景喃喃,似是有许多话想要说,但是最后又未说出口来。 他方明景又不是个笨的,自是瞬间明白了秦蕴话中所言的含义。 可是……哪里有什么拦路虎,他分明就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而茜儿,亦是他方明景此生所愿之人。 见着方明景满面的懊恼之色,秦蕴无奈道:“明景,若是有误会,说开了便是。你这喜好逗姑娘家玩的性子,也当收收了。” 方明景瞧着窗外的春和景明,忍不住扼腕长叹。 宁上县离京有些路程,这一路上也不知她有没有受苦,有没有遇上什么不开心之事,可是有顿顿饱饭,可能睡上个安稳觉…… 秦蕴说的对,兴许茜儿真是来京城中寻他了。 这般一想,方明景哪还能在这屋中待得住,立刻与秦蕴告了辞离去。 瞧着方明景焦急离去的背影,秦蕴摇了摇头。方才他同明景所说之言,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几分。 刚想继续看会儿书,却听门外小丫鬟道:“世子,夫人请您去前厅。” “此时便去?” “是,夫人说了,让世子立刻前去。”小丫头恭敬回着。 秦蕴收了书道:“好。” 听得世子应了,小丫头便返回至了前厅。 前厅中,常乐侯夫人正端坐于大厅前方一侧的太师椅上,太师椅旁的茶水几上放着好几张女子的小像。 常乐侯夫人身旁立着一位身着多色花袄,头戴宽边抹额的妇人。 那妇人边指着其中一位女子小像边道:“这位是相府的三小姐,知书达理、仪静体闲,若是配上世子才情定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佳人。” 常乐侯夫人点了点头,莞尔笑道:“确实是闺英闱秀。” 那妇人见常乐侯夫人满意,便又指着另一位女子小像道:“这位是户部尚书家的四小姐,生得那是一个花颜月貌,世子本就是仙人之姿,二人这般一配,该是要多羡煞旁人才是!” 常乐侯夫人点头笑道:“当真是如此。” 就在那妇人想再介绍之时,却见秦蕴缓步走进屋内,立刻笑着谄媚行礼道:“见过世子爷。” 秦蕴瞧着妇人献谄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鄙夷,但面上仍浅笑道:“不必多礼。” “子琛啊,这位是我们京中最有福的媒人,你上前来,快看看可有合你心意的姑娘?”常乐侯夫人见着自己儿子的身体又瞧上去好了些,面上更是添了几分喜色。 以前子琛身子差,又加之那些个传言,虽她常乐侯府是高门大户,但好人家的姑娘几乎无人愿意嫁来。 如今儿子身子越来越好,也当是到了寻门好亲事的时候了。 秦蕴瞧着桌上那一堆小像,当真是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想必若是他这门亲事能成,母亲不知该给这位媒人包个多大的喜钱。 “母亲,儿子尚且还未曾考虑婚配之事。”秦蕴语气平淡,却也表达了自己的回绝之意。 常乐侯夫人幽幽叹气道:“子琛,你可知你还有几年便要而立了,如今你这祉延院内还这般的冷清,连个侍妾都没有,我又岂能不担心。侯爷与我终有一天是要入土的,你身边还是要尽早寻个能知冷知热的人,才好叫我们放心。” 那妇人立刻帮腔道:“是是是、侯夫人说得是吶~” “那位温家的姑娘,门户虽是低了些,但我先前也命人调查了,倒是个乖巧懂事、内敛柔软之人,与你的八字也是极为适合,做个妾室当真是不错。但你偏生又瞧不上,还说要人家姑娘家退银子,我们侯府是缺这一百两银子的人家吗?好在你身体也开始有了起色,这门冲喜的亲事你若真不喜欢,那不要也是罢了,但你看看你这院中……” 秦蕴知晓,母亲这话匣子一开便难以收住。 只是方才母亲说什么? 乖巧懂事?内敛柔软? 这说的是……温梦梦? 那日女子的话语又浮上了他的心头。 “小女子也不拐着弯说话了。我既不想嫁与别人冲喜,亦不想嫁与一个生疏之人。世子若是病了,应当请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看,冲喜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根本毫无实际作用。” 秦蕴忍不住唇角染上些笑意。 这哪里是什么乖巧懦弱的小白兔,分明是个张扬舞爪的小野猫。 常乐侯夫人终于是将心中闷气说完,一时间舒爽了不少。 见母亲终于讲完了话,秦蕴才作揖道:“母亲,父亲与您情深义厚,二人举案齐眉,儿子很歆羡。” 秦蕴突然冒出这话,倒是叫常乐侯夫人楞了楞。 顿了顿,秦蕴又道:“若是可以,儿子也希望同父亲一样,择一心悦之人、鸿案相庄、直至终老。” 第15章 方明景他又不急了 常乐侯夫人听闻秦蕴所言,不免有些触动。 爱情这个东西可不似瓜果点心,与人共尝后还能甘甜。哪有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心中仅有她一人,只是这世道给予了女子太多枷锁,众人求而不得罢了。 第30章 大家皆说侯爷与她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却不知二人自小青梅竹马,细水长流之情谊非他人能比拟。 谁不想自己的婚配是自己心之所悦良人? 子琛之意,她这个身为母亲的倒是能懂。 还在想着,便闻得妇人笑着言道:“世子爷,这世上那能有这般多两情相悦的好姻缘。你看这些个小姐都是知书达理的,娶回来后培养培养便也有感情了。” 常乐侯夫人颔首。 这世上大部分之人不都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在婚前便见到对方的又有几人,大都不都是门当户对便嫁娶了,而后再慢慢培养出感情的吗? 理是这么个理,就是在秦蕴这行不通。 秦蕴依旧笑意温和,但语气却格外的疏远淡漠。 “母亲若是无其它事情,那儿子便先回房了。” 那妇人见着秦蕴想走,有些着急道:“世子爷,您都已经快而立至之年了,再不娶妻生子可挡不住外界闲言碎语啊!” 常乐侯夫人听得妇人之言,又觉着言之有理。 先前当真是没法子,如今子琛这身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如若还被别人这般说去,当真是脸面都没了。 那妇人见常乐侯夫人面色有所松动,便又赶着趟道:“夫人你可知那大理寺少卿林大人?” 常乐侯夫人蹙眉道:“大理寺少卿林大人,是林睿?” 那妇人立刻头如捣蒜道:“是,就是他。如今已是二十六的年岁却仍然尚未娶亲,外人都传他是否有断袖之癖呢……” 常乐侯夫人立刻瞟了眼秦蕴,心中也不免担忧起来。 “子琛啊,我倒是觉着这些个姑娘们都是个中翘楚,你要不上前看看来,若是没有喜欢的我们再换就是。” 秦蕴心中冷笑。 这媒婆当真是个心机重的。 他母亲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极容易被人所言动,这也是为何他先前身子早已康复却一直不敢同母亲言说的缘故。 而如今,这个妇人竟是利用自己母亲的软肋来逼迫于他。 若是他真在乎那些个闲言碎语,早就便可悬梁自尽了。 秦蕴敛了些笑意道:“不必了。母亲、儿子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说罢,便向常乐侯夫人行礼离去。 见着秦蕴离去的背影,常乐侯夫人当真是心中烦闷。 明知秦蕴拿着身子不适做借口,但她当真是说又说不得,骂又没处去骂。 这么些个好人家的姑娘他是一个也看不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他才能瞧得上眼! 打发了媒人离去,常乐侯夫人抚了抚有些酸胀的额头。 帮她捏肩的小丫头见夫人不快,便寻了个话题道:“听闻那位温家的小姐,如今在开糖水铺子呢。” 听至这个消息,常乐侯夫人更是忍不住叹气道:“人家姑娘说还钱他倒还真应下了,我们侯府又不是缺这一百两银子,只要他身子康健,这一百两又算个何物?” 小丫头疑惑道:“温家好歹曾经也是与皇上沾亲带故的人家,虽是现在落了,但是还是有几分脸面在的,温家的姑娘这般抛头露面做生意,温家的老爷都不心疼吗?” “你是说温正名?”常乐侯夫人仍不住嗤笑道:“你看看温家的那帮男子们都是个何等模样,倒真是不如那温家的小丫头有骨气。” * 方明景赶到驿站之时,心中恍若千斤重的石块一下落了地。 站在那边与驿站掌柜交谈之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着的小娘子又是何人? 还真被那秦蕴给说中了,他的心上人当真是来京中寻他了! 方明景欣喜得不知所以,连忙对一旁的小厮道:“长林,快帮我看看,我的发髻可是乱了?衣衫可有皱痕?今日面色可还好?” 长林自小便是方明景的仆从,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长林也鲜少见到方明景这般紧张的模样。 “少爷,好好好,一切都好。” 听得长林所言,方明景才稍稍安下心来,目光忍不住又往他家小娘子处瞟去。 当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是稀罕。 等等,他家小娘子旁边的那位姑娘怎生这般眼熟。 这不是……那个本要嫁给秦蕴冲喜的温家的小丫头吗? 她们二人怎生又相识了? 长林见方明景的表情一会儿欣喜、一会儿放松、一会儿又是疑惑的,忍不住问道:“少爷,我们要上前吗?” 方明摇摇头道:“稍等,静观其变。” 长林点点头,同方明景一起看向那两位姑娘。 驿站掌柜刚收拾完手中包裹才得了空,转身道:“二位姑娘要寻的是哪位?” 孙茜儿小脸一红,悄声道:“掌柜的可曾见过一名叫做逍舟的公子?他应当是常常来此寄信。” 驿站掌柜想了一会儿后,锤掌道:“记得记得,这位公子每周都要来一次,近些时间更是两三日便要来一次呢。” 温梦梦忍不住调侃道:“两三日便要来一次,看来当真是担心你担心得紧。” 听得温梦梦此言,孙茜儿的面上更是挂了些绯色。 “掌柜的,你可还记得那公子样貌?”温梦梦好奇问着。 掌柜的又是一番思索后用手比划着答:“大概这么高的个子,有些瘦,生得挺清秀的。” 第31章 这个子? 温梦梦看着掌柜比划的个子就比自己高不了不少,兴许比悠月姐姐可能还要矮上一些。 长林忍不住心中暗暗啐了掌柜一口,自己哪里有这般矮。 “少爷,你还不上去吗,再这样下去,这‘逍舟’便要彻底变成我了。” 身为方明景的侍从,信自然都是他送的,但是写信之人却不是他,这孙姑娘可莫要误会了去。 “静观其变,静观其变。”方明景拍了拍长林的肩膀。 长林无语,这时候少爷倒是这般沉得住气。 方明景倒是想瞧瞧,这小丫头听到掌柜的形容之后是作何感想。 “我也不高,逍舟公子这身高倒是与我般配。” “太瘦倒是不好,日后我定要给他养得胖些。” “外貌清秀便可,太好看了招人妒忌。” 只见孙茜儿正掰着手指,一脸幸福的已经开始盘算着日后她与那逍舟公子的美好生活了,倒是把方明景逗得直乐。 他家这丫头,当真是可爱得紧吶! “长林,你就在这待着不准出来。” “少爷,你要同孙姑娘说自己便是逍舟了吗?” 方明景一转头,朝着长林冁然一笑道:“不,我现在暂时不打算告诉她了,我倒是想到个更好玩的~” 长林无奈。 常乐侯世子好几次都说自家少爷迟早要因为玩心栽跟头,现在他倒是觉得世子说得对。 就在孙茜儿打算追问掌柜关于逍舟公子的事宜之时,却见掌柜突然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哟~哪阵风把方少爷刮来了~!” 掌柜连忙迎上前去。 方少爷?莫不是…… 孙茜儿忍不住回头看去。 只见一鲜眉亮眼的男子立于门口,那姣好的面容让孙茜儿忍不住晃了些神。 再细细瞧去,男子虽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但面上眼中却皆是轻浮之色,且、那男子竟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孙茜儿皱了皱眉,饶是样貌好看又如何,这眼神当真是令人讨厌,直叫她头皮发麻。 “是你!” 温梦梦忍不住出了声。 是上次那个打肿脸充胖子,吃了甜汤连五文钱都拿不出的男人! 待温梦梦出了声后,方明景才将目光移至了温梦梦身上。 “温掌柜,又见面了。” 方明景浅浅一笑,明眸皓齿,好看得很。 但是,方才掌柜的称呼他为——方少爷? 就在温梦梦正疑惑之时,方明景已走至孙茜儿身前,俯下身看着她。 孙茜儿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不知这方少爷想做什么。 不会这般的巧吧……不会他等下要告诉她,他便是方明景吧…… 拜托,千万别、千万别…… “孙茜儿,你竟是敢逃我方明景的婚,可有考虑过后果?” “轰隆”一声。 孙茜儿最害怕听见的话还是来了。 说此话之时,方明景的语气可谓是极其温柔,甚至带了几分戏谑的成分,却只叫孙茜儿觉得五雷轰顶,将她脑内的晴空劈得四分五裂。 温梦梦亦是震惊。 为什么京城第一钱庄的方少爷来她店内吃饭连五文钱都给不出呀! “对了,孙姑娘,你方才问彭掌柜的是何问题,让我也听听,看看我是否能帮上你什么忙?” 方明景笑得灿烂,却叫孙茜儿看了心中颤抖不已。 虽是心中害怕,但孙茜儿仍道:“方明景,直接和你说吧,我早有心悦之人,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方明景见孙茜儿模样,心头一阵悸动。 呜呜呜,他家的茜儿对他当真是真情实意。 方明景速速稳了稳心神,淡淡道:“不嫁?这可由不得你~我方明景看上的人,就还没有得不到的。” 第16章 戚公子是谁? 瞧瞧他家少爷说得这是什么话。 长林忍不住在一旁暗自翻白眼。 分明家中一个妻妾都无,他家方少爷这话说得却好像自个儿家中有多少莺莺燕燕似的。 孙茜儿气急,跨步上前,小手指着方明景愤愤道:“方明景,你、你可知强扭的瓜不甜!” 她生得娇小,即便是这般气势汹汹的模样也丝毫没有什么凶相。 方明景瞧着孙茜儿气鼓鼓的小脸,当真是极其可爱又滑稽,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不笑还好,一笑孙茜儿更是恼了。 “方明景,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不是不是。” 方明摆了摆手,又笑了一会儿后终于是敛了些笑意,有些认真道:“那……你说你有心悦之人,那心悦之人是什么样的人?” 忽而,春风突然卷入屋内,连带着屋子里纸张拂拂纷飞起来。 “分明是春季,怎么风这般大。”驿站掌柜的边抱怨着边手忙脚乱地去寻镇纸。 温梦梦的目光追着掌柜忙碌的身影却不小心扫到方明景的脸上。 少年的面上有些许忸怩之色,但是眼神晶亮,似是极为好奇那个回答。 方明景这个样子,倒像是幼儿园里老师要给每个小孩子发糖,眼看着糖发到了前面那个小朋友,下一个便轮到自己的那种期待之意。 莫非……这方明景便是…… 第32章 不对,不对。 温梦梦摇了摇头,舍去了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方才驿站掌柜说得三个特征清晰得很,不高、偏瘦、清秀。 而方明景看着便有一米八左右,且身形恰好得很,面容俊丽,一条也对不上号。 靠! 温梦梦顿住。 这方明景是不是有什么被ntr的喜好?听闻这种纨绔子弟玩得都花得很! “他……他……” 孙茜儿一想起自己的情郎便面露胭红,当真是美得好似那三月桃花。 方明景瞧着心上人的羞涩美好,忍不住心头荡漾,就连口中的话语都温柔了三分。 “嗯?他如何?” 方明景声音郎朗,似是带着一股惑意。 “他……” 孙茜儿方想回答,却突然发觉自己凭什么要随着方明景的话语回答,叉腰不悦道:“我才不说呢!” 此番模样,倒是有一副要上前与方明景掐架的意味。 “反正,我的心中只有他一人,谁都比不上他的好!特别是你,方明景,他不知比你好上多少倍!” 说罢,孙茜儿便拉了拉温梦梦的衣袖。 “梦梦姐姐,今日既是见不着逍舟公子了,我们便回去吧。” 温梦梦点头,虽然感觉自己热闹还没看够,但是因着方明景的缘故她应当也是不想呆在这了。 “掌柜的,我之后会再来的,若是逍舟公子来了,还请掌柜的帮我同他说一下我在寻他。” 驿站掌柜点点头。 目送着二位姑娘离去之后,驿站掌柜一转头,便见方明景身后来了一名小厮,而那小厮不是逍舟又是谁! 啊这、这。 驿站掌柜眼观鼻、鼻观心,瞧了瞧方明景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小厮,瞬间明白了一切。 感情那女子心心念念之人,就是方少爷吶! 还未等驿站掌柜回过神来,方明景已是来到他的身前,眼中皆是威迫之色。 “彭掌柜,今日之事若是你胆敢泄漏出半分,你家这生意、可要小心些了。” 驿站掌柜心中发颤。 外界皆传方明景顽劣,却不知这方小少爷极其擅长生意往来之事。 他家这驿站能开这般久,也多亏了方明景曾经的牵线,若是不方小少爷,他又岂会有这般稳定的客群…… 驿站掌柜虚虚擦了把汗,连连拱手表明忠心道:“方少爷放心!今日之事我若说出半分,定是遭天打雷劈!” “好!”方明景满意地点点头。 见方明景离去了,驿站掌柜才长舒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吃上了这么大一个瓜,却不能同他人说,憋死他算了! 这方少爷也是的,喜欢直接说便是了,非得披个皮调戏人家姑娘。 * 二位姑娘回了糖水铺,便见若悠月正坐在长凳上发呆,好似有些心事的模样。 温梦梦上前关心道:“悠月姐姐,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若悠月眨巴眨巴眼睛回了神,自知有些失态,浅浅笑道:“我没有事。倒是你们二人,可曾寻到人了?” 温梦梦微微摇了摇头。 孙茜儿叹息道:“没寻到人便也算了,偏生还遇上了一个讨厌之人。” 若悠月有些疑惑,这茜儿妹妹方来京中不久,怎生这么快便有了一位讨厌之人? 温梦梦见着若悠月一脸困惑便连忙解释道:“是碰上方明景了。” “就这般巧,这也能给碰上!”若悠月吃惊道。 温梦梦无奈地摇摇头,努嘴道:“悠月姐姐,你可还记得之有位公子来我们店内吃了甜汤但没有五文钱之事?” “自然是记得的。” 若悠月记得那人和秦蕴同一日来的,看上去轻浮得很,还被她订上了与秦蕴蛇鼠一窝的标签。 她蹙眉问道:“难道、那人便是方明景?” 温梦梦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若悠月叹道:“当真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这般的男子,若是嫁过去着实不安心。” 孙茜儿接了话道:“就是就是!别说是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若是没有,我也不愿嫁给这种人!” 温梦梦被孙茜儿这般坚决的语气逗得一笑,刚想回话突然便想起该是做午饭的时间了。 方才戚烨和自己告了假也不知回来了没,要是回来了还得多准备些食材。 这般一想她便顺口问若悠月道:“悠月姐姐,戚公子可有回来?” 一听戚烨二字,若悠月神色微动,垂眸淡淡道:“没有,管他作甚。” 孙茜儿好奇着瞧向温梦梦问:“戚公子是谁?” “额……”温梦梦瞧着若悠月,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戚烨现在也算是糖水铺的半个员工,理应是要同孙茜儿说一下的,但是戚烨来此的原因及与若悠月的关系,若是当事人不想提及,她也真不便去说。 “就是店中一名打杂的,以后尽管使唤便是。” 若悠月扶着腰起了身,语气淡淡。 “哦~” 孙茜儿抓了抓脑袋,总觉得悠月姐姐同那戚公子好似有什么仇一般。 见话题要尴尬了,温梦梦连忙开始同孙茜儿说明她的工作内容并带她熟悉了一下工作环境,工钱照着当地岗位的平均薪资给的。 第33章 京中物价贵些,酬劳也相应多,倒是让孙茜儿小小吃惊了一把。 这下她糖水铺的员工基本架构已经差不多了。 账房与点单有若悠月,跑堂传菜有孙茜儿,掌柜厨子是她自己,还有一位…额、免费打杂的。 这次刚给新员工完成了入职培训,便有几位客人入了店内。 若悠月连忙上前招呼着。 三人分别点了两份桂花酒酿汤圆及一份黑芝麻花生糊。 甜汤上桌之时,外观好看、甜香四溢,让三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早就听闻这家店不错,当真是名不虚传!” “是啊,味道真好~” 温梦梦刚走进大堂之时便听得众人夸赞,自然也是高兴的。 “几位客官若是喜欢以后定要常来光顾~” 食客们连声应着好。 温梦梦笑了笑,走至柜台取了账本,思索着该再买两张床了。 先前是因着穷所以与悠月姐姐挤一张床上,如今还是有些余钱,悠月姐姐怀着身子,始终是一个人睡舒服些的。茜儿刚来京城,应当也没地方住,估摸着也要住在这边。 “哎,你们知道我刚刚路过城门口听见什么了?” “什么事情?” 这八卦一起,倒是吊起了大家的兴致,个个竖着耳朵听着。 “你们有晚上入过城吗?” “没有,晚上入城作何!” “嗨呀,你是不知道。我同你说,以往若是晚上进京,定是要给好处费的,没有这笔银子哪能进得来这门!” “还有这种事情?” 倒真是确有其事,如今受害者还在她的店中呢~ 温梦梦瞧了一眼若悠月,却见若悠月倒也是对这事儿饶有兴致地听着。 “是!这事儿都不知多久了一直未曾有人管管,但是今日不一样!” “今日怎么了?” “今日我路过城门,听外面的官兵在悄声议论,我便听了两嘴,据闻朝中正在严查此事……” “这、这朝中为何突然想到要查?” 八卦听到关键处,温梦梦手中账本却不小心落了地发出声响,她连忙赔笑道:“不好意思,各位继续、各位继续。” 那讲话的男人也不计较,只是神神秘秘继续道:“据闻,是镇南王要求追查的,且还抓了两个官兵,说是要杀鸡儆猴呢!” 说罢,那男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真是“杀”鸡儆猴啊? 孙茜儿不知何时来到了温梦梦身边,悄声道:“镇南王我也曾听爹爹提及过,说他为人极其冷心冷面,朝中很多老臣都害怕他。” 温梦梦缩了缩脖子。 天哪,真的是在现代太平日子过太久了,都快忘了这帮古代的大佬们随时都能取人性命。 温梦梦暗自发誓以后与戚烨说话之时要格外小心,免得不知哪里得罪了那王爷自己就被灭了。 等等! 那两名官兵难道是那晚调戏若悠月的那二人? 温梦梦瞟了一眼若悠月。 若悠月正凝眉,好似亦是想到了此事,眸中蕴着一丝不解。 两日后,戚烨回来了,对于前日之事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自的干活。 温梦梦一出厨房便见到戚烨在扎稻草,魂差点给吓没了。 怎么和鬼一样,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 方想快些绕过他去大堂,戚烨却出声叫住了她。 “温姑娘。” “啊?”温梦梦立刻停下脚步看向戚烨。 “我在大堂的柜子中给你们带了些东西,其中有个掐丝珐琅多宝盒,麻烦你帮我带给悠月。” “嗯嗯,好的。” “温姑娘等等!” 温梦梦只得被迫再次顿足瞧着戚烨。 戚烨五官本就生得英挺,又加之常年出入战场与朝堂,身上一直自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性。 而在他让她等等之后,他却失了那些个气场,反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面露青涩。 “能否帮我问问悠月,她可喜欢?” 第17章 宣紫堂的帕子 “好~” 温梦梦看着戚烨这般,心头陡然冒出了铁树开花的形容,倒也不知为何。 忙完了一天的事宜,温梦梦赫然想起戚烨所今日同她所言。 到了大堂,温梦梦寻了柜子,果见一天青色的精致小包袱,里头鼓鼓囊囊,似是放了不少东西。 温梦梦将小包袱放至桌上,解开了上面结头,便见里头一张张迭得整齐花色斑斓的小方帕子,大致数了下,约莫十张。 而帕子下方放着的,便是戚烨所述的掐丝珐琅多宝盒。 若悠月净了手从屋外进入,见到温梦梦面前的玩意儿,立刻快步上前欣喜道:“呀~这不是宣紫堂的帕子吗?” 孙茜儿正于二楼刚出房门,一听若悠月之语,连忙一路小跑下楼,边跑边道:“什么什么!宣紫堂的帕子!” 温梦梦取了帕子瞧着,这帕子用料讲究,触上之时手感绵柔细软,上头的刺绣更是栩栩如生,右下角有个宣紫堂小小的印。 当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又听得方才若悠月与孙茜儿所言,想必定不是个寻常玩意儿。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宣紫堂的帕子,当真是不一般,这摸在手上和水似的,”孙茜儿取了一方帕子细细瞧着。 第34章 若悠月也是细细端详了几块帕子,而后转头看向温梦梦好奇问道:“梦梦妹妹,这宣紫堂的帕子,若是想买上一块都需等上许多天,还不是轻易便能买上的,你哪来这般多的?” 竟是这般珍贵的玩意儿吗! 倒真不愧是镇南王,出手当真是阔绰。 温梦梦想起戚烨之语,连忙将一旁的掐丝珐琅多宝盒递给了若悠月。 “悠月姐姐,你先莫要管其它的,打开看看这个。” 若悠月接过盒子,看向温梦梦笑道:“这是何物?哪里来的?” 若是现在告诉悠月姐姐这玩意儿是戚烨送的,怕是她当场放下东西便要走人了吧。 温梦梦只得讪讪一笑。 “悠月姐姐,你先看看嘛~” 掐丝珐琅工艺本就精细繁杂,已经可以说是个宝物了,想必装在里头的东西定是更为贵重。 若悠月含笑将多宝盒打了开,见到里头对象的一瞬间,她的笑容便凝固在面上。 温梦梦瞧着若悠月的神色心中不免替戚烨捏了把汗。 糟了,不会是悠月姐姐不喜欢的东西吧。 “这……” 若悠月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取出了里头的东西。 温梦梦及孙茜儿的目光都好奇地看向若悠月的手中。 而若悠月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方月白色的帕子。 虽是月白的色泽,但在触碰强光之处,却有些隐隐绚丽的色彩,当真是美轮美奂。 帕子中间用金线绣着几只小兔子,小兔子们动作各异、形态娇憨、煞是可人。 再细细瞧去,却见兔子身上的绒毛都依稀可见,看上去毛茸茸的,当真是难以想象居然是一针一线所绣而出。 孙茜儿忍不住感叹道:“这绣工当真是极品,如今这世上还能做到有此绣工之人,怕是只有宣紫堂的丽娘了吧,只是听闻丽娘不是已经不绣了吗?这看着,倒像是新绣的。” 温梦梦吃惊得张了张口,莫非戚烨请了已经隐退的大师再次出山了? 若悠月将帕子放进多宝盒内,长舒了口气,看向温梦梦道:“梦梦妹妹,你如实说,这到底是谁给你的?” 这么快便被悠月姐姐发现了吗…… 温梦梦只能舔了舔唇尬笑了两声道:“是戚公子让我给你的,他还让我问你,你可喜欢?” 若悠月垂眸,轻喃了一声。 “是吗…果真是他。” 孙茜儿见若悠月表情,有些好奇地问道:“悠月姐姐,这帕子这般难得,为何却感觉你不是很开心呀?” 若悠月扯了个嘴角,勉强挤了个笑意。 “喜欢,怎么不喜欢呢,这可是我曾经最想得到的东西。” 既是心心念念的东西,为何又感觉如此苦涩。 若悠月自己也不知道。 心头五味杂陈。 戚烨竟是还记得她曾经随口说的一句话。 那是她还在镇南王府照顾戚烨之时,小丫头挑了些花样子让她选帕子,她便随口说了一句若是能拿到宣紫堂丽娘的帕子便好了。 这事儿她也不过就是随口一提,后续自己都忘了个干净,没想到戚烨倒是记得…… 她再次看向那方帕子。 这等一等一的绣工,不是丽娘所绣又能是何人? 只是孙茜儿说得完全不假,丽娘却也早已退居幕后,不再绣了。 戚烨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悠月姐姐?”温梦梦看着似是陷入回忆中的若悠月,出声问着。 若悠月被温梦梦这般一问,也回过神来。 “这帕子,你替我还给他吧。” 温梦梦叹了口气,果然是不能让悠月姐姐知晓这个帕子是戚烨送的,一知晓后马上便想退货了。 悠月姐姐分明是喜欢这帕子的,当真是可惜了。 既然若悠月不接受这礼物,那么自然全部的东西都是要还给戚烨的,温梦梦又开始将帕子规整。 孙茜儿颇有些可惜道:“我曾经也想有一块这帕子呢,只可惜一直没有如愿。” 听得孙茜儿这般说,温梦梦折帕子的手一顿,转而将帕子都推向孙茜儿方向道:“茜儿妹妹,要不你选几块吧。” 孙茜儿连连摆手,面上皆是愧疚。 “不是,不是,我只是可惜一下,并非一定要这帕子。既然是戚公子送给悠月姐姐的,悠月姐姐不想要我又岂能要?” 温梦梦知晓孙茜儿心直口快,定不是那弯弯绕绕之人。 方才收帕子进多宝盒之时,若悠月眼中的怅然之色倒也不假。 虽不知戚烨用的什么法子,但是丽娘这块帕子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块了。 抿了抿唇,温梦梦惋惜道:“其实,我倒是真的想要,毕竟是宣紫堂的帕子,我也喜欢的紧。” 若悠月神情动了动,也有些依依不舍地瞧着那掐丝珐琅多宝盒。 “要不……悠月姐姐你便收了吧,你不收,我也不好意思收不是?”温梦梦见到若悠月的眼神立刻拱着火。 若悠月的眼神飘忽了好一会儿后,如同终于与自己妥协了一般,淡淡道:“好。” 一番“道德绑架”之后,剩下的帕子温梦梦和孙茜儿各分了几块,又留了三块给骆大娘一家。 当用这帕子擦手之时,温梦梦只觉得自己在暴殄天物。 第35章 翌日,戚烨一进店中温梦梦便将那多宝盒递给了戚烨。 戚烨瞧着盒子,羽睫低垂,神情低落。 “你不打开看看吗?”温梦梦笑道。 戚烨自嘲一笑:“既然你都还给我了,我打开还有何用。” “还是打开看看吧,打开不后悔哦~” 温梦梦再次提醒了戚烨一遍,而后便不再理睬他开始着手开店前的准备工作。 不后悔吗…… 戚烨蹙眉,瞧着手中的多宝盒,缓缓打开。 一瞬间,眉头舒展。 多宝盒里头没了绢帕,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清秀圆润,是若悠月的字迹。 ——谢谢。 他喜不自胜,就连眉梢都染上了些悦色。 若悠月端了早饭入了大堂,却见戚烨正立于门口,面上带着鲜有的笑意。 他的手中正拿着那个掐丝珐琅多宝盒,想必定也是看到了她的纸条。 恰在此时,戚烨的目光也对上了她,二人目光交汇,她立刻躲了去。 早知道就不给他留那纸条了。 “悠月。”他轻轻唤住她,“我命人采买了些安胎的药物,应当今日便会有人送进店内。” 若悠月没理会他,自顾自坐下来开始喝粥。 “你之前爱吃酸口的蜜饯,我也命人买了些。” 若悠月又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没有搭话。 “我看你与温姑娘的衣服也不多,马上要入夏了,明日我便命衣局的人来给你们做些衣裳。” 若悠月依然没有回话。 “戚公子,水缸没水啦!帮忙打缸水!”孙茜儿在后院喊着。 戚烨见自己该说的话也说了,便道:“那我去院中了,有事你喊我便是。” 若悠月低头不语,待戚烨走后才转头看向戚烨离去的背影。 * 常乐侯府、书斋内。 熏香烟气袅袅,迂曲之中可见二人。 “子琛,巴齐若不是有你献计定是久攻不下,如今世道太平,就连镇南王陛下都许了他三月的假,于你,陛下亦是求贤若渴,望封你个一官半职助你快些入仕。” 常乐侯虽已过花甲却精神头十足,面容依稀可见其年轻时的荣光辉煌,他看向秦蕴,想知晓自家儿子对此事的看法。 秦蕴今日未束发,一头乌发仅用发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倒少了几分矜贵、多了几分随性。 镇南王府与常乐侯府一同助皇帝取得天下,乃是皇帝左膀右臂,有这般的殊荣在,自也是糟了不少人眼红。 镇南王本就是皇帝家亲,身份地位尊贵,在军中又深受将领们拥护,可以说若是没了镇南王军中士气当少一半,即便是觊觎镇南王之位却也无可奈何。 但是常乐侯府不同,常乐侯本就是普通官家,入仕后因足智多谋被皇帝看上,帮着皇帝完成了不少事,便被封了侯爵,赐了京中宝地。 届时常乐侯年轻气盛,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 常乐侯夫人是个打小便身子好的,却在怀秦蕴之时不知在外染上了什么东西,身子一直有些抱恙,秦蕴出生之后便患有心疾,身子一直不佳。 侯爷和侯夫人自也是想过再生一个,以后不论是兄弟还是兄妹,多少有个伴,但谁知却再怀不上,宣了太医来看,也是有口难开。 自打二人再生不能、子琛身子不好后,常乐侯也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下眼药了,能在京城做官的,哪个不是人精,他想查也难查,只能自个儿为官之时收敛些。 好在,在此之后,便也无人再寻他们府上麻烦了。 子琛儿时便是个聪明的,被人冠了神童的名号,好在之后因着相貌压住了其风头,再加上身子不适的因由,总算是没被人给眼红上。 “还请父亲替儿子谢绝陛下的美意了,儿子心疾一直是个病根,如今虽好了些,却不知何时会再犯,当不得要职,只能待陛下闲了陪陛下聊聊天。”秦蕴语气淡淡。 常乐侯点点头,自是品出了儿子话里的味来。 子琛这孩子就是说明着不行暗着行,倒是与他所想一致。 秦蕴放下手中狼毫不语。 病好的这三年,父亲与他一同商议了许多计谋兵法,他也深得陛下喜爱,却也生怕父母之事再次发生在他头上。 本想装一辈子,谁知母亲已是担心得病急乱投医,处处寻办法,他也着实烦闷,只能对母亲谎称好了一些,母亲才稍有收敛。 虽是好了,但除了陛下与镇南王外,在其它人眼中,他秦蕴必须只能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病秧子才行。 门外突然多了个黑色的身影,秦蕴稍看一眼身形便知是林锦。 “世子,方少爷来了,说要寻您去糖水店吃糖水。” 第18章 堂兄来了 常乐侯呵呵一笑。 秦蕴一直是个外温内寒的性子,看着对谁都好,实际内心却对人不冷不热的。 先前一直在府中呆着养病,日日不是读书便是习字,也太过清心寡欲了些,好在有个自小认识一同长大的方明景在,也总算是有个伴。 “子琛,快些去吧,你们年轻人应当还是多去做些年轻人的事情,别整日在府内呆着。” 秦蕴微微颔首,和常乐侯告了礼离去。 看着秦蕴离去的背影,常乐侯抖了抖衣袂,大叹了一口气。 第36章 这两日夫人总是缠着他问宫中近期是否有设宴,想让儿子多去宫宴里走动走动,好物色看看是否有心仪的女子。 谈婚论嫁、绵延子嗣虽是是一桩大事,但子琛自个儿都不急,他们这些为父为母的着急又有何用。 忽闻屋檐瓦片传来淅淅飒飒的声响,紧接着便有些丝丝细雨从半掩的窗外飘进屋内。 门外伺候的小丫头立刻推门进来将屋内的风勾取了下来,又拿了布将桌上的水给擦了,口中低语,“这雨来得真是急。” 斜风细雨,飘飘洒洒地沥入大地。 “怎么就突然下雨了。” 孙茜儿以手挡着雨冲进店内,拍了拍粘在身上的雨滴子。 温梦梦瞧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道:“悠月姐姐今日去医馆探平安脉去了,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住,人估摸着也要晚些才能回来了。” 好在戚烨也跟着去,她也倒是放心了。 温梦梦笑着对孙茜儿道:“今日这天气应当是没什么客人了,我们倒也正好休息休息。” 转手拿了账本瞧着,店里的生意好几天坏几天的,好在好的时候能赚上不少,存银也在稳步提升,这样算算一年内存个一百两完全不是个问题,届时等银子还完了便能再好好存钱修缮一下店面。 未来可期呀~ 温梦梦美滋滋地合上账本,如今店内人手也够,是时候将二楼雅房拾掇拾掇打开迎客了。 脚刚踏上楼梯瞧瞧二楼该如何布置,便听得门外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嗝……堂、堂妹可在……把……把堂妹、给我……嗝、不对、给爷叫出来!” 人还未见着,一股酒气倒是已经弥散在店内,温梦梦忍不住蹙眉,怎生有人光天白日的喝成这般模样。 她转过身去瞧瞧是个何人,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奇怪,明明自己穿越过来后没有见过这个人,怎生就是这般的眼熟。 在脑内好一番思索后,她终于记起了这是温家那些个不学无术的公子之一,温兆园。 温兆园以前在温府便整日以调戏原主为乐,如今过来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情。 “哟……原来、原来……原来、堂妹在……嗝、这里!” 温兆园见到了温梦梦,立刻摇摇晃晃的想要进入门内,却因着醉意过重,在门坎处被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一个大马趴进屋。 他摔倒的姿势当真是极为搞笑,温梦梦憋着没敢笑,倒是刚刚进大堂的孙茜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才刚刚笑出声,孙茜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连忙干咳了两声以解尴尬。 “你……你!” 温兆园这一摔,是胸也疼、下巴也疼、胳膊肘也疼,浑身哪哪都不舒服,酒也醒了六七成,一想到自己什么事儿都还没有做便先被眼前这个小娘们给笑话了便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他那个堂妹温梦梦,以前不是挺孬的一个人吗,若是以前自己在府里摔了,她定是要上前关心问候一番,生怕自己得罪人在温府里不好过,如今怎么连屁都不放上一个。 心中憋着股闷气,温兆园忍不住对着孙茜儿咒骂道:“你这个臭娘们!给爷、给爷等着,等下、等下爷我爬起来,第、第一个收拾你!” 还不等温梦梦上前教育温兆园,一道熟悉的声音便随之而来。 “你再骂一句试试!” 方明景踏进店内,一张漂亮的脸上皆是怒意。 “方明景?你来干什么!” 孙茜儿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本就不适,又见方明景前来,更是不爽利得紧。 方明景一见孙茜儿,方才面上的怒意陡然间烟消云散,展颜笑道:“我来吃糖水的~” 温梦梦额角抽了抽,这等天还特地跑来吃糖水? 她瞧着那方明景分明是有什么弦外之音。 温兆园见无人理睬他,更是恼火,也顾不得身上疼痛,扶着桌椅起了身。 温家人样貌都不差,只是温兆园常年喝花酒、逛青楼,以至纵欲过度、精气不足、神态萎靡,即便是仙人之姿也架不住这般的萎顿之色。 虽是醒了些酒,但是温兆园仍有些口吃,他对着方明景叫嚣道:“你、你小子、算、算什么、东西,胆敢、来管、管、我温兆园的……事情!” 说罢温兆园便想出手打方明景,好在酒后混沌,下手速度不快,方明景自是可以随便躲了去。 方明景刚想转身,却突然想起自家的小娘子在信中曾告诉过他想成为行侠仗义的女侠,于是立刻心生一计,朝着孙茜儿装可怜巴巴道:“孙姑娘救我!” 温梦梦额角抽抽得更厉害了。 小模样演得还挺像回事的,不搬个影帝给他都说不过去。 孙茜儿见方明景当真是孱弱模样,又见温兆园的巴掌马上要挨到方明景脖子上了,立刻上前一个手刀劈至了温兆园的手腕处,温兆园被打得极痛,迅速缩回了手嗷嗷叫唤。 紧接着方明景便躲到孙茜儿身后,好似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多谢孙姑娘相救,孙姑娘方才的手刀真真是厉害得很~” 孙茜儿也是没想到就这么点小事被方明景这般夸赞,红着脸道:“也没有啦……嘿嘿。” 温兆园见在孙茜儿与方明景这没讨上什么好,一转眼便将目光对准了看似最好欺负的温梦梦。 第37章 兴许是方才太过于疼痛了,温兆园此时当真是酒醒了九分,对着温梦梦恶狠狠道:“温梦梦!你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还开什么店…像个乡村野妇一般,我们温府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当真是脸面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温兆园说完,神色得意。 柿子自然是要挑软的捏。 他认识堂妹这么久,自是知晓堂妹是个循规蹈矩的性子,万事皆以不丢了府上面子为先,如今他说因着她温府丢了人了,她还不得愧疚死,之后便能任他拿捏。 这般想着,温兆园面上更是得意。 温梦梦瞧着温兆园那飞扬的面色,心中无语透顶。 他不会真认为这句话会给她带来什么攻击吧…… 回他吧,又觉得无趣,不回他吧,好像又不礼貌。 思索了半天,温梦梦张口道:“哦。” …… 这就完了? 就哦了声就结束了? 羞愧呢?道歉呢?悔过呢?怎么通通都没了? 温兆园又等了一会儿,果真再不见温梦梦下文,脸都要气绿了。 他这堂妹何时变得这般厚颜! 温兆园这一吃瘪,方明景在一旁瞧得乐呵,只可惜秦蕴的夫子突然来了府上将秦蕴留下了,没这个眼福看到这位温家小娘子智斗堂兄的戏码了。 “堂兄,还有何事吗?没事我要做生意了。” 说罢温梦梦便再不理会温兆园,转身将菜单递给方明景道:“方公子看看今日想吃什么。” 方明景接过菜单笑道:“好,待我看上一看。” 温兆园见温梦梦还真就把自己当空气,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就想去抓温梦梦的大臂,却被温梦梦一把闪了开。 “堂兄,请自重!” 温梦梦话音落得很重,听得温兆园更加不适。 先前任他宰割的臭丫头现在居然胆敢不听他话了,这控制欲的丢失使得温兆园极为不舒服,忍不住咒骂。 “温梦梦,你不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吗,有什么好神气的!你以为你有了常乐侯府的婚事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别搞笑了,你就是个妾,终究还是个低三下四的玩意儿!” 这话当真是愈说愈过分了。 孙茜儿刚想上前骂温兆园,却被方明景一把拉住。 “你看温姑娘那胸有成竹的劲儿,不用我们操心。” 孙茜儿又瞧了瞧温梦梦,果真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放下了心。 温梦梦扶额,这温兆园像个猴似的在这上蹿下跳的究竟是想做什么? 无奈叹了口气道:“堂兄,你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别老在这边狗吠,到时候把我客人都给吓跑了。” 狗吠? 温兆园呼吸急促,身子一起一伏的。 赌坊那边欠着的二十两银子限期是明日,今日怎么也得拿到银子还清才行,若是还不上,他的手便要被断了。 都怪温正名那老头,若不是他不给,他又岂用得着死皮赖脸的来堂妹处要银子! 不知怎么当的家,如今连个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出。 本想着温梦梦这死丫头听话,若是让她愧疚些可拿更多的银子,谁知现在这死丫头油盐不进,一副谁拿她都没辙的模样。 不行,他必须要保住自己的手,即便是丢人也得先说了。 “好啊,既然堂妹你这般直接,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给我二十两银子,我马上走人,若是不给,我便就在这赖着不走了。” 温兆园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颇有无赖之相。 哦!原来是要钱啊~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就想这位堂兄突然来找她作何。 二十两银子,并不是个小数目。 记忆中的这位堂兄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想必要这钱不是为了嫖便是为了赌,反正定是干不出什么好事情。 且不说她现在存银都没有二十两,即便是有,也断然不会给他。 “堂兄说笑了,你看我这店内冷冷清清,今日拢共也就方公子这一位客人,一份甜汤也就卖五文钱到十文钱不等的价格。开店者盈亏自负,我生意这般冷清,自己本都收不回来,哪里来多的银子给你。” 温梦梦嗓音轻柔,说的话语却句句都不给温兆园留后路。 温兆园自小便只知吃喝玩乐,哪会晓得这些个生意的门道,见到店铺如此冷清,倒也真信了几分温梦梦所说之语。 “你没有就给我去借,反正今日,这二十两我必须拿到!” 温梦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没钱你去钱庄借啊,来我这我能给你变出银子来吗?” 温兆园撇了撇嘴道:“温府之前的账款未还清之前,钱庄已经不再借予温府钱款了,如今第一笔银子还了,后面还有三笔,温府大家也都焦头烂额的。” 方明景轻哼一声。 焦头烂额还有钱出去喝花酒?这酒味都快把店里给熏入味了。 忽而,温兆园好似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对温梦梦道:“对了,梦梦堂妹,你直接问那世子借不就好了,那世子反正也快死了,天天待在家里定是废物一个,到时候等他死了这钱也定不会让你还的!” 温梦梦简直被他给逗笑了。 “堂兄,你怕是不知,我出来开店就是不愿意嫁给世子冲喜,寿命长短无所谓,若是真爱之人,轰轰烈烈爱上一场倒也无妨,我只是想嫁给一个相爱之人罢了。另外,世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谁都不了解,直接骂人废物当是不妥,咒人家死更是不妥。最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钱岂有不还之理。” 第38章 温兆园被噎得没话说,见温梦梦这般的模样定是不会去常乐侯府替他借的。 温兆园咬牙。 这可急煞他了。 逃是定逃不过的,赌坊早就在他身上置了特殊的气味,一旦粘人身上,半年都洗除不掉,届时赌坊的狗群一寻便能找到他行踪。 面子已经不重要,手更重要啊! “扑通”一声。 几人看向温兆园,却见温兆园已是朝着温梦梦跪下。 “梦梦堂妹,你可怜可怜我吧,我欠了赌坊二十两银子,明日若是还不出,赌坊便要断了我的手啊!” 第19章 堂兄走了 温梦梦冷笑。 原来是欠赌坊的银子到了死线,也难怪温兆园这般着急、死乞白赖的在店里要钱。 此事暂且不谈她与温家的关系如何,只要是沾上了赌这一字,不论来者何人,那这银子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给的! 今日若是赌去了二十两,明日便就是四十两,后日就敢赌八十两,那再之后呢?光是想想便令人恐惧之至。 温梦梦冷着脸,淡淡道:“堂兄,这事我怕是一点儿也帮不上了,还请堂兄去别处另请高明吧。” 温兆园哑然。 另请高明,他上哪里去另请高明啊?除了温府,他在京城之中还能寻得上的人便只有他这个堂妹了。 如今对这堂妹他是说也说了、骂也骂了、求也求了,而他这堂妹却全然恬不为意,这可叫他如何是好? 今日自己都已经向她下跪了,这般丢人的事情都做了,总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便回去吧。 这样想着,温兆园一下子躺倒在地耍着泼赖,口中愤恨道:“温梦梦,既然你不愿替我借我这银子,那我就不走了,来一个人我就赶一个人走,你这生意也别想做了!待到明日暗香赌坊的人来了,我就将你一起拖下水,让赌坊的人也把你这破店给一起砸咯!” 他就不信都说到这般的份上了她温梦梦还能沉得住气来。 温兆园此举叫在一旁看戏的孙茜儿与方明景都看呆了去,此人当真是极为不要脸面。 “这个臭不要脸的,看我不打他!” 孙茜儿举起粉拳便想冲上前去揍人,又被方明景一把给拉了回来。 “方明景,你有病是不是,快放开我!” 突然孙茜儿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被方明景攥在手中,连忙又羞又恼的去挣脱,谁知那方明景看似文弱,但力道却是不小,任她怎么使劲都逃脱不掉。 方明景瞧着孙茜儿在自己旁边扑棱得像只小蝴蝶似的,忍不住好笑道:“你莫要着急,待我想想办法。” 他笑起来时当真是星眸皓齿,好看得很,孙茜儿一下子便失了神,好一会儿后,孙茜儿才缓过劲来,连连暗啐自己的没用,鼓腮嘴硬道:“连个巴掌都躲不过,你能有什么破办法。” 方明景被自家小丫头这般可爱的模样逗得直乐,忍不住回嘴道:“怎么?破办法就不是办法了?办法再破它也是个办法呀!” “方明景!你、你强词夺理!”孙茜儿赤红了一张脸,转头便不打算再理睬于他。 方家身为京城第一钱庄,自然是黑白两道通吃的。 赌坊是银子往来最为密切的生意之一,自当是与方家的钱庄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不论是京中哪家的赌坊,怎么着也得给他方家三分薄面。 暗香赌坊,是这京城之中最大的赌坊之一。 这个赌坊的掌柜心狠手辣,若是有赌客逾期不还钱的,一律先断一手,再逾期一次,便断一臂,令许多人闻风丧胆不敢前来。 但暗香赌坊有个规矩,赌客若是输钱了,依照原倍率输,若是赢钱了,便会照双倍的倍率给。因此即便欠银逾期的规矩这般恐怖,但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大家总认为自己可能会是一直幸运的那个。 但谁也不是那个幸运之人。 赌坊的存在,便不会让人一直赢。 还不等方明景开口,温梦梦便先开口道:“不用等明日了,早死早超生,我今日便去找那暗香赌坊之人,告诉他们你根本还不出钱来,让他们今日就断了你的手,砸了我的店。” 说罢,便转身朝着门外的方向走了两步。 这可把温兆园吓得不轻,立刻爬起来伸手紧紧拽着温梦梦的衣摆,温梦梦嫌恶地抽拉了两下,没将衣摆抽出来,只得作罢。 温兆园又岂敢放手! 开什么玩笑,若是真请了赌坊之人过来,第一个遭难的便就是他。 他之前说这番话的时候,不过也是赌上一把吓唬吓唬她罢了,本想着她身居闺阁多年,自当是不懂这些个暗道之事,谁知她却完全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模样。 为何他这堂妹的变化如此之大,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找我拿银子、我这边没有,让我找他人借银子,你更是想都别想。要么现在就给我滚出店里,要么就等我去请赌坊之人,堂兄,你自己选一条吧。” 温梦梦说话时嗓音柔美,若是单听声音当真如黄鹂一般动人,但是说出口的每一句让温兆园听到都如鲠在喉。 这堂妹当真现在令他从心眼里感到了陌生。 一想到赌坊的人,温兆园的心肝都怕得在打颤。 短短一日,二十两银子他该是如何才能凑出来。 第39章 一抬眼,见到大堂柜台处的钱盒子,温兆园顾不得其它,冲过去便想拿了就跑,却被孙茜儿抬脚踹倒在地,方才摔过的地方再次重重摔在了地上,痛得他龇牙咧嘴,而钱盒子也被甩至了温梦梦面前。 温梦梦捡起钱盒子,冷冷撇了温兆园一眼。 见到温梦梦这般轻视于他,温兆园心中气得心肝脾肺轮着疼。今日面子丢了不谈,钱还没拿上,居然反倒让两个臭娘们给羞辱了。 看来再在此处也捞不着什么好了,温兆园连忙忍着疼痛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店面,而后转头对着温梦梦咬牙切齿道:“温梦梦,你这臭娘们给我等着,我定是要叫你好看!” 方明景本想在自家小娘子前涨涨威风,却不想被温梦梦抢了先机,不过倒也无妨,也算是让他看了一场好戏,自然,这场好戏他也定是要分享予秦蕴一起共赏的。 “你今日没去当真是可惜,那温兆园的狼狈样你是没瞧见,好玩得很。” 方明景好一番添油加醋,说得是眉飞色舞,惹得秦蕴忍不住轻笑。 “我看那温姑娘为人真是不错,比你母亲想硬塞给你那些好多了。”方明景拨了拨手中的鱼食,一股脑全扔进了池中。 剎那间,池子中便像炸开了的油锅一般,锦鲤们蜂拥而上争抢着鱼食。 此处是常乐侯府中的一处水榭,驳岸而起、架于池上、古朴雅致。 细雨已停,乌云逐散,天色渐显湛蓝。 秦蕴瞧着那一小方蓝天浅笑道:“分明不喜于我,倒还是替我说了些话。” 方明景取了帕子擦了擦手,“是啊~你不爱出府,也不爱参加那些个宴席,但是众人聚在一起,最爱聊的便是那个未到之人,我听得太多关于你的闲言碎语,倒真是没几个人如同温姑娘这般还会告诉别人不能妄议他人的。” 分明一个个自诩君子文人,背后嚼人舌根却一个比一个狠,竟是比不过姑娘家。 “诶、秦蕴,要不你假戏真做,把温姑娘娶了算了,比起那些个不认识的高门小姐,我倒是觉得你们二人兴许能成一段好姻缘。” 方才说完,一丫鬟便端了两个小碗过来。 “夫人命小厨房做了些红豆沙,做得多了些,让分给世子和方少爷尝尝。” 说罢,将红豆沙端至了二人面前。 装红豆沙的碗是上好的釉中彩青花玲珑富贵骨瓷,通体流光,乃是佳品,衬得内里的红豆沙色泽更是鲜艳。 红豆散香,闻着便甜。 方明景尝了一口,却觉着有些悻悻。 白糖红豆沙的味道,好吃是好吃,就是过于普通了些,真是比不上温家那小丫头的手艺。 既是母亲所拿来的,秦蕴自是一勺一勺的慢慢吃了,用帕子净了口之后,他对小丫头淡淡道:“同母亲说一下,我不喜甜物,下次不用再给我备了。” 小丫应了是之后替二人收了碗勺,退了下去。 秦蕴取了一旁的茶抿了几口。 方明景睨了一眼秦蕴,不喜甜物还跑去了温家那小丫头店里吃了两回。 不对,今日若不是临时被耽误了便是第三回。 “不过,温兆园最后那句话还是挺让人害怕的,你说他不会真对温姑娘做出什么事情吧?”方明景撇撇嘴,喝了口茶。 秦蕴垂眸不语。 待方明景离了府,秦蕴才黯了神色,眸中一片清冷。 “林锦。” “属下在。” “去查查温府的温兆园除了嗜赌还有什么癖好,能送官的最好。” “是!” 林锦挠头,第一次见世子爷让他去查个外人,还是要查得去送官,这人得罪世子爷啥事儿了。 * 本以为这雨要下一日,谁知在申时便停了雨。 好在店面没有租金,古代也没有电费水费燃气费,甜品店的食材大多也能制成干货保存许久,顶多就是人工费多些,就算一天没什么入账,也不算太亏。 今日被那温兆园一闹,她险些忘了要去开雅间之事,连忙跑去二楼瞧着,只是左想右想都没什么思路,当年风华楼也未曾留下什么布局图供她参考。 看起来,得抽个空去别的酒楼好好学习一番。 说到休息,温梦梦这才意识到她和她的员工们一周工作七天,天天不休息,放在现代简直极度违反劳动法。 虽然打工赚钱还债固然重要,但是人也得有自己的时间生活不是! 当今皇帝这般勤政朝中尚且有休沐,她也得定个休息日才是。 等悠月姐姐回来了大家一同商议商议。 孙茜儿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玩着柳枝,心头却总是莫名其妙想起方明景方才那张俊脸。 当真是讨厌,不就是生得好看了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逍舟公子有没有去驿站,有没有得知自己的口信。 明日再去驿站瞧瞧吧。 倒是梦梦姐姐…… 孙茜儿搓了搓柳枝,看向正在挑着红豆的温梦梦。 温家不受待见的旁系小姐,若是还不清银子便要嫁给那传闻中已快入土的世子冲喜。 他听爹爹提起过温家,只是没想到如今温家已落魄成这样。 第一眼见到梦梦姐姐之时,她真以为梦梦姐姐是个幸福之人,她又爱笑做得甜点又好吃。 第40章 没想到梦梦姐姐也是个可怜人,但是她似乎从未自艾自怜。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能再这般唉声叹气了。 孙茜儿刚给自己打了鸡血起了身,便见到悠月姐姐和戚公子回了店。 二人还是这般的无言,尴尬极了。 “悠月姐姐你回来得正好,今日店内发生了一件事儿……” 待孙茜儿将事情讲完,若悠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这温府的男子当真是不作人了,以前靠着女子一步步升了地位,如今落魄了,卖孤女就算了,还这般上门欺负人。” 戚烨在一旁没敢说话。 今日大夫说了,女子孕时易怒,需适当泻火反倒有益身心。 适当让悠月发泄发泄也好。 悠月在他处受了诸多委屈,却因着女德,不得不守着贵女的规矩,如今出了王府,反倒是愈发鲜活。 只是这掌柜的居然是温家人,还与常乐侯府世子有些关系,倒是令人意外。 秦蕴他见过一面,与常乐侯一样,是个有大略之人,巴齐一战权靠秦蕴多次出谋才得以攻下。 好似身体是有些欠佳,只是并没有外界说得如此不堪。 温梦梦笑道:“无妨无妨,反正他在我这吃了亏,以后应当不会再来了。” “可不能这么想,这种斗筲之徒谁知道……” 几位姑娘正七嘴八舌地说着,却不想门外传来一道淡雅素净的女声。 “请问,还开着店吗?” 众人回头,却见门外立着一名容貌秀美、气质娴雅的女子。 这名女子第一眼瞧去并非国色天姿之貌,但确是越瞧越有味道,越瞧越令人喜欢。 若是以花来拟,便是木兰。 乍一看光秃秃的枝干上一朵朵立着的白花缺了些绿色摇曳的风情,但细细品去,满树洁白、圣洁无暇,隐有芬芳而来。 女子环视了一下众人,见到戚烨之时立即惶恐跪下道:“见过镇南王。” 戚烨依稀记得自己在宫宴上见过她。 那一日宫宴,皇上兴致高涨,户部侍郎张硕上前借机讨好,说自家夫人奏得一手好琴。 琴音绕梁、余音绵绵,众人皆被张硕夫人的琴技所折服。 大家不住夸赞张硕娶的妻子贤才具佳,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戚烨疑惑问道:“你是……柳安然?” 温梦梦和若悠月对视了一眼。 柳安然? 是那个臭不要脸的户部侍郎的夫人? 第20章 桂花蜜豆双皮奶 孙茜儿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地看着戚烨。 以前只觉他周身气息与常人不同,原来竟是镇南王,这般说来…… 孙茜儿又瞧了瞧若悠月。 镇南王仅一任王妃,莫非悠月姐姐便是镇南王妃! 一想到之前她还使唤戚公子这戚公子那的… 吞了口唾沫,孙茜儿决定还是先将注意放在面前的柳安然身上。 柳安然将头又是伏低了一些。 “回王爷,是。” 戚烨略瞟一眼柳安然,冷冷道:“起吧,这里就不讲虚礼了。” “谢王爷。” 柳安然跪伏拜谢之后,规规矩矩地起了身,动作之标准,令人咋舌。 起身之后,柳安然更是低眉顺眼,目光都不曾敢看上戚烨一眼。 温梦梦有些疑惑,户部侍郎也不是什么小官职,为何夫人出门连个跟着的丫鬟都没有,倒也真是奇怪。 虽是好奇,但毕竟是人家府上的私事,她也是不便过问的。 “柳夫人,我叫温梦梦,是店中的掌柜,你要点些什么直接同我说便是,我给你去做!” 温梦梦笑着将菜单塞到了柳安然手中。 “我叫孙茜儿,是在这做工的~” “夫人唤我若悠月便是。” 柳安然手中突然多出了一页东西,一抬眼便是温梦梦灿烂地笑容,又见另外二位姑娘的笑意,不免也跟着弯了弯唇。 “我已嫁做人妇,应当随着夫姓,各位姑娘以后唤我张柳氏便是。” 当真是一名恪守严规的女子。 若悠月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的柳安然,不自觉便想起了自己还是官家小姐之时女子所受的德育训诫。 自己初入镇南王府之时,亦是小心翼翼,不过好在,戚烨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小礼小节,后面她便也放肆了不少,戚烨也从未因着这些东西抓过她错处。 温梦梦忍不住叹了口气。 张硕明明都是那般模样的人了,为何她还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话,若是她,早就收拾收拾带着盘缠和离了。 见柳安然正专注地看着菜单,众人也都先各忙手中事情去了。 虽说是各忙各的,但是也就戚烨独自去了院中,而其余三名女子则是集结在了柜台处手上找着事开始说着悄悄话。 “有了这般温婉贤良的女子,他张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温梦梦愤愤然抓了一把红豆在手中,语气虽是不满,但声音却不敢大。 若悠月微微摇头,帮着温梦梦一起挑着红豆道:“有些男子,家中乖觉得嫌无趣,非得在外面寻了刺激才觉得舒服。” 温梦梦啧声。 贱不贱吶。 孙茜儿尚且不知事情来龙去脉,悄声道:“二位姐姐快和我说说,是个什么事?” 第41章 待温梦梦与若悠月将事情告诉孙茜儿后,孙茜儿连连摇头皱眉道:“竟说得出那种话来,这张硕当真不是个东西,宠妾灭妻也太过分了……” 正在此时,柳安然也已看完了菜单,只是面上带着疑色,温梦梦连忙上前招呼着。 “柳夫人,可看完了?” 虽柳安然让她唤她张柳氏,但温梦梦在现代呆了这么久,早已经习惯了现代结婚女子不改姓之事,喊个张柳氏太过怪异,她着实喊不出口。 柳安然点点头,指着菜单上的桂花蜜豆双皮奶问道:“温掌柜,敢问这双皮奶是个何物?” 哦~双皮奶啊。 温梦梦笑道:“之所以叫做双皮奶,是因着一份牛奶中有着两份奶皮而得名。” “奶皮?”柳安然更是困惑。 温梦梦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人们喝牛奶的本就少,更不谈无意中发现牛奶所形成的奶皮了。 “一下子倒也说不清楚,若不然柳夫人点一份试试便知。” 柳安然点头微笑道:“好,那就点一份这个试试。” 温梦梦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准备食材。 双皮奶的原材料准备非常简单,只需鸡蛋、牛奶、白糖及一些辅料便可。 其实双皮奶的奶,若是选择脂肪含量越高的牛奶效果越佳,但是在古代没得挑,能有什么样的牛奶便用什么奶。 先将牛奶装进碗中隔水加热五至十分钟左右,而后取出放至通风处冷却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温梦梦用筷子试探了一下牛奶表面,果见奶皮已成型。 奶皮成型之后,需在奶皮上开上一个小洞,将里面的牛奶缓缓倒出,留下一小部分牛奶,任奶皮漂浮在其上,便得到了第一层双皮奶的奶皮。 而后,温梦梦将鸡蛋的蛋清与蛋白分离后,加入适量白糖开始打散蛋清,打散蛋清之时,便要盯着些,尽可能不要打入太多气泡来。 将打完的蛋清与方才倒出的牛奶混合后,过了棉布筛去上面的沫子及混合物中的杂质。 取了水置入锅中先烧开,而后再将方才过滤完的牛奶蛋白混合物缓缓倒进刚才形成的奶皮上面。 用干净的棉布将碗罩住后放进锅内再次隔水加热。 趁着糖水在锅子里煮着,温梦梦掏出了之前做好封存在罐子中的桂花糖蜜。 打开罐子,桂香独有的浓郁气味扑面而来,好不甘香。 见奶煮得差不多了,温梦梦灭了柴火,取了厚布端出滚烫的碗来。 用筷子再轻轻做试探,奶面已形成冻状物,双皮奶已经成型。 待双皮奶冷却了一会儿后,温梦梦取了蜜豆堆栈在奶面中心位置,又铺了层桂花蜜在奶皮之上。 如此这般,桂花蜜豆双皮奶便是完成了。 孙茜儿与若悠月聊完了,便来温梦梦处瞧瞧是否可有帮忙之处,却见温梦梦正端着双皮奶上托盘,立刻上前接着。 “有劳茜儿妹妹了。”温梦梦将手中托盘递给了孙茜儿。 孙茜儿瞧着那双皮奶,桂香清新、奶香四溢,而奶却不是流动的牛奶,当真是第一次见着,眨巴眨巴眼好奇得很。 温梦梦忍不住笑道:“下次也做给你尝尝。” 孙茜儿立刻喜道:“好!一言为定!”,说罢,便端着双皮奶跑出了厨房。 当桂花蜜豆双皮奶被端至柳安然面前时,柳安然只觉恍若进入了金秋十月桂花飘香之季。 因着桂花糖蜜铺盖于双皮奶之上,故略略压制了一些牛奶的香气,用勺子微拨开糖蜜,奶香之气立刻涌冒而出、扑鼻而来。 那一小迭蜜豆颗颗饱满,色泽润红,一看便惹人心生喜爱。 奶面洁白、糖桂金黄、蜜豆赤红,三者在这小小的碗中相互辉映。 柳安然在府上是喝过些煮奶的,牛奶一直都是如同水一般入口,而这像猪皮冻似的牛奶倒是真为新鲜。 舀了勺带着桂花糖蜜的奶冻送入口中,奶冻嫩滑、桂花蜜甜稠,不用加以咀嚼便融在了口中,牛奶香气浓郁,桂花唇齿留香。 真真是个佳品,令人眼前一亮。 温梦梦收拾完了厨房的东西来到大堂,见到柳安然正坐得端正,一口一口缓缓地吃着,上前笑问:“东西可还合您胃口?” 柳安然放下调羹,用帕子拭了拭口后才答:“温掌柜手艺精湛,即便去了多次宫宴也未曾尝过这般新奇好吃的糖水,我很喜欢,若是可以,下次倒是想带上夫君来尝尝。” 温梦梦本来还听着挺欢喜的,听到柳安然最后一句,立刻撇了撇嘴。 柳安然提及张硕之时,眼中平静无波,不似当时的若悠月,虽然口中都是恨意,但眼神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波澜。 柳安然大抵也是不爱张硕的,只不过是一直循规蹈矩的在做一名好妻子。 “那等的夫君,还管他作什么。” 尚不待温梦梦回话,孙茜儿已是没忍住开了口。 温梦梦立刻拉了拉孙茜儿衣袖,示意她收敛些,多少是人家的伤心事,不便由她们所说。 本以为柳安然多少会有些不快,谁知她只是淡然一笑道:“我既是她的妻子,自是要多想着他些的。” 孙茜儿是个直性子,又启是温梦梦一下两下便拉得住的,立刻嘴快道:“可是他哪里有想过你什么?我听闻他在外面还那般说你,若是我,定是要去那花楼将他打一顿再说!” 第42章 将夫君打一顿? 柳安然哑然,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之事。 自小她受到的教诲便是要遵循夫君之言、以夫君为天,一名女子又岂能与天对抗? 柳安然刚执起勺子想继续用糖水,便听闻戚烨的声音传来。 “悠月,补药已煎好放温了,你快些喝吧。” 戚烨端了药碗和小碟子进来,小碟子上放着几颗蜜饯。 若悠月闻着那药味便蹙眉转头,一副不再理睬的模样。 戚烨见若悠月这般倒也不恼,只是柔了声道:“我前几日寻太医问了,孩子在母亲身上会吸母体的养分,我便寻太医院开了个养身的方子,每日服用,可保母体安康。” 听闻戚烨这般说了,若悠月才转过头来。 戚烨刚想舀一勺药汤喂给若悠月,若悠月却一把将汤碗抢来,“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又因为喝着猛了些,不小心岔了气,又咳了起来。 戚烨瞧着若悠月这般要强又没要成的模样,眸中染了些笑意,替她顺着背。 若悠月又羞又恼,想拿了蜜饯缓解口中苦味,却一想到戚烨连这层都替她考虑上了,连忙缩回了拿蜜饯的手,对着温梦梦道:“梦梦妹妹,我有些不适,先上楼了。” 顾不得什么已婚女子的男女大防,柳安然看着戚烨,又瞧了瞧正在上楼的女子,心头撼得无以复加。 这当真是他人口中冷血无情、杀伐决断的镇南王吗?可为何他居然对一名女子这般心细? 还有这名唤作若悠月的女子,竟是敢给镇南王甩脸,莫非她便是镇南王妃吗?可是若是王妃,为何又在店内做工?自己方才没有给她见礼,是否失仪了,会不会被王妃记恨以后影响到夫君的仕途…… 柳安然思绪乱得很,手不自觉攥成了拳。 “柳姐姐,你是很喜欢那张硕吗?”孙茜儿没来由的突然冒出了这番话,叫柳安然一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谈何而来的喜欢呢? 第21章 户部侍郎的夫人 兴许,在孙茜儿问她这个问题之前,她从未思考过自己是否喜欢自己的夫君。 没有相识、没有相知、没有喜欢。 她在出嫁之前,样貌便是尚书府里小姐中最为普通的,就连母亲家的那几个表小姐都生得比她俏上几分。 既是没有了姣好的面容,又学不来那些个姑娘们的娇俏,为了讨父母的喜爱,也为了避免被日后的夫家嫌弃,她便只能认真读书、好好习规矩,才能换来父母的几声赞美。 即便是她参加诗会,夺得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她父母的目光也从未好好落在过她身上,不过是在闲暇之余夸了她一句:“甚好。” 她若是独自一人,自也是有人夸她悦目的,但若她的姐妹立于她身旁之时,大家便会转了话头道:“要是能生得同她姐妹似的就更好了。” 那几个生得好的妹妹,虽是尚未及笄,但前来提前说媒的都快踏破尚书府的门坎,而已及笄的她问津之人却寥寥。 她面上风轻云淡,但心中却是自惭的。 也许女子才学再好不过也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那日,母亲来她房中同她说,朝中有个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高中榜眼,想求娶个有才学的女子,听闻她有着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便命人前来说媒。 母亲还委婉的同她说,因着她名声实再太大,许多官家都怕自家儿子拿捏不住她,也嘱咐她以后在夫家不要过分卖弄才学,需收敛着些。 柳安然知晓,她虽是贵女,又端了个好名声,但是太过聪慧的女子只会讨夫家不喜。虽她与这榜眼郎素不相识,但这份亲事于她而言已是一门绝佳的姻缘。 本以为嫁了人之后便会好些。 谁知那张硕不过就是个表面的文人君子罢了。 面上与她举案齐眉,好不温雅,实际却不过就是将她的名声和尚书府作为他升官发财的垫脚。 她本想着嫁鸡随鸡、嫁叟随叟,张硕不过也就是想平步青云,自家的夫君有事业心也并非坏事,日后他好了她便也能过上好日子,这般想着也就一直帮衬着他。 之后,张硕可以说是一路扶摇直上,当了户部侍郎,官拜尚书之下,也已在朝中立稳了自己的脚跟。 众人皆言她命好,有了个这般有出息的夫君,但只有她自个儿知晓她与张硕不过是表面恩爱。 暗地中,她从尚书府带来的贴身丫鬟都被张硕染指了去,甚至自打与那丫鬟有染后,他未曾来她房中一步,来了也不过是寒暄照面,曾经的小丫头如今成了姨娘,见着她不受宠,也便跟着对她甩脸。 兴许是她已无利用价值,如今张硕竟是装也不装了,直接流连于花楼之中,还将那花楼女子带回去想扶平妻。 对张硕有恨吗?自然是恨的。 奈何他已是她的夫君,即便是再恨又当如何?也只当寻个适合之人凑一起过日子罢了。 她父亲贵为礼部尚书,最是循规蹈矩,若是她提出主动与张硕和离,娘家届时必然会嫌她丢人,她定是连娘家都回不去了。 所以她既不敢提和离,也不敢怠慢任何规矩,生怕张硕会挑着七出之罪的细项将她休弃。 意识到自己还攥着拳头,柳安然立刻松了松,有些尴尬地拿起勺子,笑了笑。 第43章 “不过都是命罢了,也许我究其一生都要被困于那后宅之中。” 温梦梦不禁有些叹息。 在古代,女子终究是弱势群体。 若是柳安然是男子,有这般的才学定是能通过科举考试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后步步高升,位极人臣。 可惜她是名女子,即便是顶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也不过是要在后宅之中困顿一生。 只是…… 温梦梦嫣然一笑道:“话虽是如此之说,但人的命运都抓在自己手上的不是吗?” 孙茜儿立刻补充道:“是啊是啊,我爹娘非要逼着我嫁给一个纨绔子弟,我便逃婚了,只要我不愿,谁也不能逼我嫁人!柳姐姐若是你不愿意,也没有人可以逼你的!” 柳安然抿了抿唇。 自小到大,从未有人告诉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也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可以反抗自己的命运。 “那,名声呢?退路呢?若是女子没有了名声和退路,那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柳安然看向温梦梦,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压在心底的话语。 这些话,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也不敢问任何人。 她看着面前容貌姣好的女子,甚至有些期待她口中的话语。 温梦梦掩嘴一笑道:“名声不过就是别人强加在你身上东西罢了,你若是不在意,别人就算再污言碎语也伤害不了你。只要你活得堂堂正正,不去做那枉法不德之事,其余的枷锁不过都是你自己加给自己的,不过是因为你太过在乎它了。” 柳安然蹙眉有些想反驳,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让自己名声受损,是她自小到大便谨遵的教诲。 因此,即便是夫妻不睦,她对外也会同张硕一起装恩爱,即便她已经被府内妾室欺凌,她也不敢在张硕处说上一句,生怕张硕责其管家不利,即便他的丈夫在外将她说得不堪,她也要咽着苦水,对外解释说是丈夫酒后胡言。 “至于后路吗……” 温梦梦好好想了一番后道:“依照柳夫人这般的才学,完全可以考虑去做先生呀!” 女子做先生!!简直是闻所未闻。 温梦梦见柳安然满脸不敢置信,便解释道:“女先生温柔又细心,有时候反而比男先生更能教好门生。柳夫人应当是有些嫁妆的,开个私塾应当不是问题。” 温梦梦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撼动着柳安然心中的大山。 “再不济我就买块地种田,每天过上山居生活,当真是快活~”温梦梦捋了捋袖子,脑海中已经开始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了的日子了。 孙茜儿立刻笑道:“到时候一定带上我!” 温梦梦点了点她的脑门道:“你呀,还是先乖乖去找你的逍舟公子吧。” 孙茜儿捂头傻笑。 “可是种地不都是男子所做之事吗?”柳安然不解。 “嗐!哪有什么男的女的,只有你想做不想做罢了。之前还有食客到我店内说女子不配下厨呢,我管他废话直接把他轰出去了~”温梦梦叉腰,好一副泼辣模样。 柳安然静默不语地吃完了剩下的桂花蜜豆双皮奶。 结账之时,温梦梦对着柳安然道:“柳夫人之后如真有无退路之时,若是不嫌弃,不妨来我这家小店吧。” 柳安然微微颔首,店内大堂也仅剩温梦梦与孙茜儿了,她便与两人一一告了别。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柳安然手搅着帕子,到府上之时帕子已皱得不行。 刚进了门,管家便来报:“夫人你怎么才回来,叶姨娘等您一个时辰了,说是大人要您将管家之事慢慢教予她。” 柳安然皱了皱眉。 她不过是个姨娘罢了,等正房一个时辰又如何?就这一个时辰,连管家都敢来催她了? 当真是一群会见风使舵的。 以前,她怕张硕认为她擅妒,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却不知为何心里闷了一股气。 “让她等着,待我心情好了再见她。” 管家楞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应了是。 今日的夫人怎生感觉不一样了。 * 经过“职工大会”的一致通过,最终决定将休沐的后一日定为糖水铺的员工休息日。 将告示贴在了店门口后,温梦梦满意地欣赏着若悠月的字。 这才是大家闺秀的字迹啊,自己写得那是个什么东西。 刚准备回到店内,便在门外见到了沮丧的孙茜儿。 见她这般模样,温梦梦就知晓今日定也是没什么收获。 孙茜儿小嘴一瘪,沮丧道:“驿站掌柜说,逍舟公子今日也没来。” 温梦梦忍不住抱怨道:“这都过去三日了,自己的心上人一直没有来信,他难道都不担心一下吗?” 孙茜儿抓了抓温梦梦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温梦梦叹了口气,刚想安慰孙茜儿,便见前方来了一名蒙面黑衣人,黑衣人身后的便是方明景。 方明景一脸焦急。 “孙姑娘,那是贼,他偷了我的银子!” 孙茜儿一见这架势,就忍不住想到偷自己盘缠的小贼,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反手便抓住了小贼的胳膊。 温梦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拙,总觉得这个小贼路过她们二人身边之时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有这个身形,怎么有些像当时驿站掌柜形容的逍舟公子…… 第44章 “快把东西还给方公子!”孙茜儿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虽是个姑娘家,但手劲却是不小的。 那小贼痛得嗷嗷直叫,立马将手中东西扔在地上。 方明景也没想到孙茜儿手劲这般大,连忙上前捡起包袱感激道:“多谢孙姑娘,若不是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里面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虽茶言茶语,但孙茜儿受用得很。 “方公子不必客气,我也是顺手之事。”方才没有寻到逍舟公子的不快瞬间被方明景几句赞美之言冲散。 开心是开心,但是孙茜儿手上抓着小贼的力道不变。 “小贼,我今日非得把你送官不可!”孙茜儿对着那小贼恶狠狠,却瞧得方明景眉间踌躇。 忽而,方明景灵机一动道:“孙姑娘不如将那小贼交予我吧,我包袱内的东西正好是要交予官府的,正好我一起给带过去。” “你?”孙茜儿刚想质疑方明景,却突然想到上次他拉着自己的力道极大,自己都能擒得住这个小身板的贼,他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等下客人多了,若是只剩下温掌柜的,那又岂能忙得过来?”方明景又补充了一句才叫孙茜儿将小贼交给了他。 “好,你可千万别让他跑了!”孙茜儿叮嘱着。 方明景连连笑着点头。 翌日一早,这才刚开了店,便有一位满面堆笑的中年男子点名要见孙茜儿。 孙茜儿方洗漱完,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被唤了过来,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孙姑娘替我家公子抓住了小贼,以下物件姑娘看看喜欢哪个便收下吧,若是都喜欢一并收了也可。” 说罢,中年男子打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布包袱,里面皆是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把温梦梦及孙茜儿瞧得满面震惊。 孙茜儿连忙摆手:“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中年男子似是料到了她会这般说,浅浅笑道:“方少爷说了,若是孙姑娘你不收,便让我一直在店内呆着不准回来。” 孙茜儿忍不住腹诽,这该死的方明景。 中年男子依旧笑呵呵道:“孙姑娘还是挑挑吧,也算是我们家少爷的一片心意了。” 见这架势,怕是自己不拿他也定是不会走了。孙茜儿看着那些个明晃晃的东西,闭眼随便拿了一件。 “好了,我就要这个了,老伯你快些回去吧。” 中年男子见孙茜儿取了对象,便满意地收了东西告退了。 若悠月正好下楼,见到孙茜儿手上的东西笑道:“呀,这是上好的和田玉镯子吧,瞧这成色,价值不菲呢。” 孙茜儿连忙惊慌道:“这么贵重!!” 就这般一连过了好几日,也不知这方明景怎么就这么倒霉,不是被贼偷了东西,便是被坏人寻仇,次次都靠孙茜儿解决。 孙茜儿甚至对方明景道:“方公子,若不然你去庙里拜拜吧。” 因着孙茜儿救了方明景好几次,方明景也是换了花样的给孙茜儿送着东西。 孙茜儿看着这些“甜蜜”的烦恼也是犯难。 一方面是逍舟公子这么久了音讯全无,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另一方面方明景待她真的很好,不知为何,她觉得方明景非常了解自己,每次都能说到她的心坎上。 当真是越想越烦闷。 孙茜儿正闷闷不乐地扛着一袋米走在路上,却见到方明景与一蒙面人正在小巷中交谈着什么,连忙躲在一旁偷听。 “少爷,您能换个人做坏人吗,反正每次被孙姑娘拳打脚踢的感情不是您,不知肉痛是吧……” “嘿嘿,长林,当真是对不住你了,下个月我便让管家给你涨工钱。” 即便是孙茜儿脑子再不好使,这两句话也给她听出味来了。 她气冲冲地将米袋子一扔,冲到方明景面前道:“方明景,你居然敢骗我!” 方明景怎么也未曾料想到她家的小娘子正在附近偷听,连忙委屈道:“孙姑娘你听我解释,我这也是为了讨你欢心嘛……” 孙茜儿无语住,哪有这般讨人欢心的? 第22章 休息日 孙茜儿满眼失望,看向方明景冷笑道:“亏我对你这般好,原来全都是你装的,当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孙茜儿本就因着寻不到心上人而不悦,又得知了方明景这档子的事情,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转身就想去扛米袋子,却被方明景一把拽住了胳膊。 见到孙茜儿满面心寒之色,方明景只觉着自己的心好似被人揪着一般的难受。 “茜儿,你不要走好不好?”方明景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 孙茜儿顿了顿后看向方明景,心中愈发鄙夷,口中狠厉道:“你别叫我茜儿!方明景,我告诉你,我早已心有所属,此生都不会更改,我劝你断了娶我的想法。” 听孙茜儿这般说,方明景偏生起了要争上一争的心思。 “在你的心中,那逍舟便就这么重要?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的好意?” 他的手微微紧了些,孙茜儿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冷冷道:“是,方明景,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也许我撞破今日这事儿之前,我还觉得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可是就连这个事都是装的。方明景,你真令我失望,你口中可有一句真言?” 第45章 “有,怎么没有,我喜……” 欢你。 最后二字,方明景却突然不敢再说出口。 他现在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说这句话。 是方明景?还是逍舟? 在茜儿心中,方明景不过就是一个为了接近她而满嘴都是谎话的纨绔子弟。而逍舟呢,他更是不敢承认他便是逍舟,若是他承认了,茜儿会不会对他更为失望? 曾经自己心心念念这般喜欢的人居然是个满嘴戏言之人。 茜儿这般直爽的性子又岂能接受。 方明景垂眸,纤长的羽睫微颤。 他缓缓松了手。 孙茜儿一挣脱了她的手,便立刻背上米袋离去。 方明景看着自己方才抓着少女的手,掌心中仍存留着她的体温。 长林见着自家少爷的神情,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自家少爷以往都是那般的意气风发,何时见过他现在黯然消沉的模样。 “少爷,想开些,有句古语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长林一把将面巾扯下,有些可怜地拍了拍方明景。 方明景没有回话。 长林心道不好,这下糟了,他这般说他家少爷他都不回嘴,当真是神伤了。 “长林,回府,我要写信。” 好一阵沉默后,方明景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少爷这是要在信中和孙姑娘说清楚吗?” “不,我要逍舟自此以后永远消失!” 长林撇撇嘴,他家少爷怎么还和自己较上劲了! 主仆二人风尘仆仆地回了府,方明景提笔一口气将信写完后递给长林道:“去和驿站掌柜说,告诉孙姑娘,逍舟公子不会再来了。” 此事暂告一段,方明景又紧赶慢赶地去嚯嚯秦蕴。 常乐侯府内,林锦正在同秦蕴汇报温兆园的事情。 “温兆园自是不能在一日内凑足二十两的,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被暗香赌坊断了一只手,元气大伤,如今人正在府中歇着。” 秦蕴颔首,而后又问着。 “可有查出其它之事?” 林锦揉了揉鼻尖,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见秦蕴一直看他不语,便知世子爷等着他开口,再不齿也只得低了声道:“属下在温兆园的房中查到了……额、女子的小衣,且小衣内包着一支凤簪和、一封信。” 凤簪? 这可真是蹊跷了。 当今世上,也只有皇后才有权利配得凤簪,即便是先皇曾经荣宠的贵妃们也都不得配带。凤一字,便只能由皇后所得,也亦是给予皇后的殊荣。 林锦舔了舔唇,不知后面的话该说不该说。 林锦跟了秦蕴这般久,秦蕴自然是知晓林锦脾性的,见他这般犹豫便道:“与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但说无妨。” “额……信中内容大致便是,那女子在床、床榻之间经常唤他……陛、陛下,因此他亲自为他的帝后、打一支……凤簪……” 林锦说得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 秦蕴冷哼,这温兆园,当真是个草包。 花楼女子在床榻之间多少会有些手段,竟然真有人将其当真了去。 此项罪名倒是过大,若是陛下真不高兴起来,诛了他的九族也未尝不可,温家男子多作恶,但是女子倒是无辜,更何况,九族之中还有温梦梦。 “可还查到其它?” 林锦抱拳道:“回世子,这温兆园虽是德行败坏了些,其它倒也没有做什么值得报官之事。” 林锦这刚回完了话,就见方明景满面愁容大步跨入了水榭。 “秦蕴,明日我做东,陪我京城第一楼去喝一杯罢。” * 今日是温家糖水铺首次的休息日。 温梦梦惦记着她楼上的那几间雅间布局,便去骆大娘处问了,得知京中布局最佳的便是京城第一楼。 菜品虽贵,但架不住温梦梦学习之心。 现代的布置不一定符合这个时代人的胃口,还是需瞧瞧这个时代的人喜欢何样的布局。 温梦梦带着她并不鼓鼓囊囊的小荷包,刚走至那京城第一楼门口,尚不待她好好瞧瞧这酒楼外观,小二便热情得招呼了上来。 “这位贵人,可是要来用餐的?” 不愧是京城第一楼,就连小二的服饰都不是便宜的料子,一看便为这酒楼增添了几分贵气。 温梦梦点了点头。 小二立刻笑道:“那贵客几位?可有预定?” “一位、额、没有……” 一位姑娘家来酒楼就餐着实少见,但毕竟来者皆是客,也需好好招待着,小二立刻收了眼神中的一丝诧异将温梦梦迎进了店内。 进了店内,温梦梦更是惊诧了双眼。 本以为会见到大堂内的生意兴隆,没想到店内皆是一个个古朴雅间,这个时代大部分的雅间皆是以甲乙丙丁命名,而京城第一楼的雅间皆是以各类花卉命名,且房间门口的木门处会雕有该花卉的图样。 “贵客您看,这间雅间可否?” 小二替她打开了一间门口雕有菊的房间,房内中间置着一方红木束腰花鸟纹八仙桌,四周各围了一把同款的官帽椅。 墙上悬了大家手笔的书画,而墙角则是置了一张小几,小几上摆了应季的花卉造景。 第46章 这房间全是白花花的银两堆砌而成啊! 温梦梦正站在门口观察发呆,便听得后面有人唤她。 “哟,温家的小姑娘?” 温梦梦一转头,便见到方明景与子琛二人,而方才发声的不是方明景又是谁? 方明景是她最近最烦听到的三个字之一,因着他对孙茜儿所做的坏事,孙茜儿时时刻刻都在店中念叨着他,说他这个不好那个过分的,一听见这三个字她便脑子发晕。 至于子琛,虽是已知晓他外貌卓荦,但每每见到仍是惊艳。 秦蕴也未曾料到温梦梦会在此处,微微颔首见礼道:“温姑娘,许久不见了。” 子琛公子这般的客气,温梦梦自也不能不回了礼。 “见过子琛公子、方公子。” 小二见到真的贵客迎门,连忙满面堆笑上前道:“方少爷,今日怎么大驾光临了!”说罢,小二又打量了一眼方明景边上那位公子,气质卓而不凡,定也是位贵人,忙不敢怠慢。 “今日就你一个人前来吗?”方明景不无好奇的向房间内探了探头,见到一个人也没有,面上立刻沮丧了起来。 温梦梦又岂能不知他想做作何,忍不住掩嘴笑道:“茜儿今日没同我一起前来,她打算等会儿去找驿站掌柜去。” “哦。” 那也就是说,她今日便要得知逍舟的消息了。 方明景不知为何心跳得极快,又是担心她知晓、又是担心她不知晓。 见方明景满面的纠结,温梦梦便随了他去,转头对着小二道:“好的,那就这间吧。” 小二立刻点头应是。 待温梦梦坐定,便又来了位女子伺候温梦梦点餐。 小二带着秦蕴与方明景至另一间雅间入了坐,方想离去,却被秦蕴叫了住。 “方才那位姑娘的花销皆记在我的账上,我来结。” “好嘞,小的记着呢。” 小二笑呵呵地告了退。 “都请人家吃饭了,为何不邀她与我们一起?”方明景取了一旁的帕子边净手边问着。 秦蕴淡淡笑道:“今日若是我约你,我便邀了,但今日是你约我,我自是不能自作主张邀了他人,况且……人家姑娘还不一定想与我们一起。” 温梦梦是不想与旁人一桌。 因着她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吃饭,若是被人见到她不吃饭在屋内东摸摸西碰碰,还不得鄙夷死她。 方才她借着上茅厕的理由又是偷偷瞧了其它几个雅间,大致心中也是有了个底。 用完了饭,温梦梦方想肉痛地掏出银子买单,却不想柜台那女子笑意盈盈道:“刚刚那位公子给您已经付过了。” 如果是方明景的话,店里应当是无人不知晓的,自然是唤方少爷,那么唤那位公子就应当是子琛了。 “没事,还是我来付吧。”温梦梦摸着自己的小荷包。 谁知那女子捂嘴一笑道:“那位公子说,你肯定会要自己来付,让小的转告给姑娘,他这钱不打算拿回来,若是您再付一笔,那他的那笔权当送小店了。” 温梦梦愕然,怎生他连这层都考虑到了。 “不然我还是去亲自同他说吧,他们在哪间?” 那女子摇了摇头,小声道:“方少爷正在兴头上呢,姑娘还是莫要进去自讨没趣。” 正巧,小二进去传菜,门一开便听着方明景已经有些醉意的嗓音道:“你说,本少爷哪里不好了,生得漂亮又有钱,她到底是哪里还不满……” 后面的话随着小二将门带上便没听上。 温梦梦此刻算是彻底明白了女子的意思。 倒真是在兴头上,不便打扰。 至于子琛公子,有机会下次再谢吧。 刚出了京城第一楼的门,便见到一小女孩在啼哭。 这小女孩生得倒是像她前世疼爱的外甥女,温梦梦当真是于心不忍,便上前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了?” 那小女孩一边擦泪,一边指着地上的一坨草哽咽道:“我、我阿爹做给我编、编的手镯子。” 原来那坨草是草编手环呀。 “要不再找你爹爹编一个?”温梦梦笑哄着。 小女孩一边摇头一边道:“阿爹外出做、生意去了,要、要两月后、才能回来了。” 原来如此,温梦梦点点头。 不就是草编手环吗,她也会! “那,姐姐给你编一个好不好?” 小女孩立刻将眼泪都抹了道:“真的吗?” “真的,你等等我哦。” 温梦梦立刻从一旁的草丛中采了些狗尾巴草及牛筋草开始编织起来,很快便编成了一个手环。 待温梦梦完成手环低头时,却见突然多了好几个小团子围在她的身侧。 “姐姐,我也能要一个么?” …… 方明景一壶接一壶地喝着,秦蕴拦都拦不住。最终方明景倒真是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喃喃说着胡话。 秦蕴只能命守在暗处的林锦将这位方少爷尽快送回府。 方才走出酒楼,便听得不远处传来孩童们的欢声笑语。 秦蕴转头看去,却不觉晃了神。 春风轻拂过女子娇美的面庞,扬起她鬓角的碎发。 她一向不爱施粉黛,身上着的也都是些素净的衣裳,反倒更显她笑容明媚纯粹。 第47章 小手灵巧,那些个草根叶片在她手上纷飞着,不一会儿便成了一个小小的手串。 孩童围着她,大家面上皆是笑意,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仿佛要将春日明媚都给比了下去。 第23章 草编手环 温梦梦终于是编完了最后一个手环,将草编手环递给了小团子后,一抬眼便见子琛正瞧着她。 他的眸中依旧是往常那般温和的笑意,只是瞧向她的目光多少是专注了些,叫温梦梦忍不住微红了脸。 “谢谢姐姐!我一定会好好收着!” 好在小团子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不至于让她更为尴尬。 “不客气。”她笑着摸了摸那小团子的脑袋。 小孩的发丝乌黑细软,像个小奶猫似得,可爱得紧。 不知何时,秦蕴已至温梦梦身前,细细瞧着她手中的草叶。 温梦梦见他的神情里带着些疑色,便笑问道:“子琛公子可要一个?是我独家手艺哦~” 又是那如阳般的笑容。 秦蕴甚至觉着有些轻微的刺目。 “那便劳烦温姑娘了。” 说罢,秦蕴缓缓挽起衣袖露出手腕。 温梦梦不觉想起上次在店中,为了给店铺招牌题字时替他挽过的那一次衣袖,抿唇略略撇开了眼,取了草圈丈量上他的腕。 草叶微凉,女子指尖的暖意却透过草叶传递至了他的腕上。 不消一会儿,那暖意便被抽了去。 秦蕴的心头跟着一空,不禁跟着女子收回的手看向了她认真的面容。 她似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双杏眼笑得如弯月道:“怎么,莫不是担心我编不出不成?” 秦蕴浅笑着摇了摇头,游离了眸光,复而又回至了她的手上,微微蹙眉。 先前她手上拿着草叶没瞧见,现在松了开始编织之时,却见她的指尖显了些红印,想必定是方才给孩童们编得多了些,指尖勒出了痕迹。 早知晓便不让她编了。 也不知她疼不疼。 见她小手舞动得极快,不一会儿手串便成了些形。 她性子要强,若是他在此时叫停,她定是也要完成了去。 “对了子琛公子,方才酒楼里共多少,我得还给你,之前你在糖水铺中已经多给了许多,现在又岂能让你再破费了,你在常乐侯府当差也不易,日后还得攒钱娶媳妇呢。” 大家都是打工人,赚点钱不易,这天下第一楼又是如此之贵,怎么能随便叫别人请客。 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方明景家那般的家底,能供着自家子嗣挥霍的。 这个时代娶媳妇的彩礼可不少呢,若是不攒攒,怕是这辈子都难娶上媳妇了。 秦蕴听她这般说,星眸不免染上了些笑意。 “温姑娘不必在意,今日权当我请的,至于娶媳妇的钱……我家倒是还攒了些。” 她的手很巧,不一会儿那草环便已经快要完成了。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钱我是一定要给你的。” 话刚说完,手环也已编完,温梦梦看着秦蕴笑道:“把手腕露出来。” 秦蕴乖乖照做。 小孩子的手差不多大小,编成统一的圈口大小打结即可,但是大人的手粗细不同,还是用系带的形式更为牢靠些。 草编手环后留了两根长长的草叶子用来系于手腕,草叶脆嫩,打结若是用力了些便会断开,温梦梦只得凑近了秦蕴替他系结。 女子身上的甜香气息沁人心脾,令秦蕴有些恍惚。 “好啦!” 香气陡然消散,转而是女子明媚的笑容。 秦蕴这才缓过神来,淡笑道:“多谢温姑娘。”,忽想至了什么又道:“那这个便当做今日这顿饭的谢礼吧。” 温梦梦连忙摆手。 “这怎么成,这不过就是小孩子家家玩的东西罢了,可比不上真金实银。” 秦蕴轻叹一声。 当真是拗不过她。 秦蕴看向温梦梦,道:“不如,下次温姑娘再请我,可好?” 这建议不错,温梦梦忙同意了道:“好呀好呀,那地点你定。” “好。” 秦蕴唇角扬了扬,这般有来有往,倒也不错。 温梦梦自认自己也没有那么颜控,但是子琛的样貌真当仙品,他一笑她便心跳漏几分。 “子琛公子,你至今未娶是因为还没有看上的姑娘家吗?” 温梦梦不免有些好奇,这般样貌、这般品性,即便是个下人,那也是常乐侯府的下人,身份地位虽比不上高官侯爵,却也比个草民布衣好上许多,若是愿意,入赘高门大户也当不是问题。 “以前确是。”秦蕴淡淡答道。 以前却是,那现在便不是了?这回答,怎么就叫人有些云里雾里的。 就在温梦梦且在云雾中猜测之时,却听得秦蕴唤她道:“温姑娘……” “嗯?” 温梦梦转头,也不知是不是太阳太大晃了眼,她总觉着子琛的面上有些微醺之色。 秦蕴清了清嗓子,徐徐道:“那你、可有心仪之人?” 温梦梦笑道:“如今我尚欠着你们世子银子,做生意还钱还来不急,何谈这些……” “那若银子还清了呢?” 银子还清了? 温梦梦尚未考虑过这般后面之事,若是有的话,也只是曾经想过修缮修缮店面。 第48章 “日后的事情,怕是只有日后才能知晓了,不过我对男子的要求可高了,怕是一般男子承受不住。”温梦梦忍不住失笑。 秦蕴却侧目认真道:“是何要求?” 温梦梦指尖绕着胸前长发道:“两点要求,其一我希望我未来的夫君只有我一人,二人携手共度此生,其二我希望夫君能支持我的事业,让我继续经营我的糖水铺子。” “就这两个?”秦蕴轻笑。 “啊?” 这下子倒轮至温梦梦吃惊了。 这两个还不够吗?怎么子琛公子好似一点不在意的模样。 光是一条不许男子纳妾,便可是犯了七出中的妒忌之罪啊~ “嗯,就这两个。”温梦梦点头。 “倒是不难。”他定定答着。 不难? 温梦梦偷瞄着秦蕴俊俏的侧颜,倒开始有些想要了解这位子琛公子了。 金乌西落,漫天彩霞映红云。 别了子琛公子后,温梦梦又去集市上逛了会儿,采买了些东西。 方至店旁,便见一面熟之人立于店门处。 “温姑娘,属下奉世、额、好友之托,给姑娘送来这个。”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巧的青花陶瓷小药瓶。 温梦梦忆起这位男子是曾经自己去常乐侯府之时带她见世子之人。 “这是什么东西?”温梦梦只是瞧着,不敢去接。 林锦额头隐隐发了些汗,心中踌躇该怎么说。 世子以前常年病着,宫里的好药自是都往世子屋里送,这福香软玉膏是个精贵玩意儿,常乐侯府也就两瓶,一瓶在侯夫人处,一瓶在世子这,但世子不许他告诉她这玩意儿的价格。 捏了捏嗓子,林锦恭敬答道:“这就是止伤膏,世、世人皆知其好,是我好友让我带给你的,说是见着姑娘指尖划着了,让姑娘用用,不消两日便好。” “好友,可是子琛公子?”温梦梦问。 林锦额头的汗更密了些,世子的小字他又哪敢说,只能应声道是。 温梦梦不觉心中一暖。 他倒是有心。 今日自己也是至溪边净手之时发觉指尖隐隐有痛痒之感,这才意识到指尖有伤。 没想到,他竟是之前就观察到了。 “公子,常乐侯府离此处甚远,你这般远跑来送东西,不如留下我请你喝碗甜汤再走吧。” 林锦连忙拱手道:“不敢多留,还请姑娘谅解。”说罢便拔腿而去。 温梦梦见他走得仓促,想必是回常乐侯府应当还有差事,便也不再喊他,转身进了糖水铺。 今日铺子休息,悠月姐姐说是要去看看布料,届时给孩子做几套衣裳,而茜儿妹妹去了驿站,看这样子,两人似是都还未回来。 戚烨昨个儿晚上被属下唤走,八成又是有什么急事,看来这一军之首也真是不好当。 温梦梦寻了张椅子坐下,趴在桌上瞧着手中的小瓶子。 当真是个精贵的小瓶子。 上面那青花栩栩如生,和真花得似的。 打开瓶盖,一股子清新的花香伴着清浅的药香而来,浓淡适宜,反觉好闻。 说道这个,子琛公子身上的熏香亦是好闻。 好闻之余,又觉着有些熟悉。 总觉得,应当是在哪里闻过才是。 这应当还没想出个头绪,只听得大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随之而来的便是孙茜儿的抽泣声。 温梦梦连忙收好手中的药瓶子赶至孙茜儿身侧。 孙茜儿面容本就生得娇憨可人,豆大的泪滴子挂在下眼睑上,偏生硬着气不让它落下来,却又止不住的抽泣着。 温梦梦取了怀中帕子替她擦着泪,口中问着,“发生了何事?可是有谁欺负你了,姐姐替你报仇去!” “不、不是……” 孙茜儿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将脸埋在了手肘之间哭泣,好不伤心。 温梦梦连忙取了茶水来。 这般哭着,一会儿嗓子该又疼又哑了。 “不哭不哭。”温梦梦一边替她顺着背,一边给她倒了茶水。 若悠月此时也回了铺子,一进门便听见了孙茜儿的哭声,连忙将手中的布料置在了一旁的桌上,走过去关心。 “茜儿妹妹怎么了?” 温梦梦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 二人只得陪在孙茜儿身侧安慰着,待她先哭得缓过劲来。 好一会儿后,孙茜儿才抬起脑袋,一双美目已有些发肿。 “哭够了?”温梦梦笑。 “嗯。”孙茜儿点头。 “现在当告诉我们何事了吧。”温梦梦叹了口气。 孙茜儿抿唇,边啜泣边哑声道:“驿站掌柜说,逍舟、逍舟公子不会再、再来了。” 不会再来了…… 孙茜儿掏出怀中的信放在了桌上。 温梦梦取了信打开,将信挪至了她与若悠月之间。 那信纸上皆是斑斑波波的痕迹,一眼便知这傻丫头不知是落了多少泪在上面。 信中的字迹飘逸潇洒,一看便是一气呵成。 “吾已娶妻,切勿再念。从此相忘,再不相见。” 念至最后一句,温梦梦与若悠月互换了一下神色,二人面上皆是怒意。 如此不拖泥带水的告别,是生怕茜儿缠着他不放不成? 第49章 若悠月蹙眉冷声道:“真真无情的一个人,你等他这般久,他说娶妻便娶妻了。” 温梦梦厉声道:“本来想着见不着也就罢了,现在欺负人都到这个份上了,我非得找出这人是谁来!” 听温梦梦这般,孙茜儿连忙拉住她。 “不了,梦梦姐、姐姐,就此、就此两散吧。” “你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又是受苦又是受累,与方明景又是斗嘴又是置气,心中唯一期盼便是那逍舟,如今,他竟是一声不吭说成亲便成亲了,这算个什么事儿?” 忽而,温梦梦又想到今日方明景在酒楼中的醉话,心不自觉都往方明景那偏了偏。 人方明景虽是纨绔,但是心中多少是装着茜儿妹妹的,可那逍舟呢,若是二人无法在一起,早些说便是,如今这般当真不是个男人。 翌日,孙茜儿一直想要装作开心的样子,却总是蔫蔫的。 温梦梦与若悠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 这日打了烊,温梦梦却瞧见方明景鬼鬼祟祟地躲在店门口不知做何。 “方公子这是小少爷做惯了,改着来做贼了?” 第24章 如意果 见自己已被发觉,方明景也只得尴尬笑着绕门而出。 “莫不是过来找茜儿妹妹的?” 温梦梦收回了想要关门的手,双手抱于胸前瞧着他。 方明景见温梦梦一副了然的神情,便也知自是无法瞒她,只得点头。 平日中一惯是嚣张跋扈模样的方明景此时却乖觉得很,倒是新鲜。 温梦梦轻笑道:“方公子,你来得真是不巧,茜儿妹妹正伤神着,怕是——不太愿意见你的。” “其实、我也知道她不愿意见我。”方明景嘟囔着,微垂了脑袋,漫天的红霞照在了他的面上,更显几分落寞。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因着周遭安静的缘故却听得格外清晰。 温梦梦看着方明景满面神伤的模样,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行,看看那个逍舟多害人。 里面那个正在房间里像只鸵鸟一样埋在被子里哭,外面这个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一般杵在店门口。 要是在现代,两人还能通过手机传递传递信息,可惜这里是古代,除了信件外,便只能依靠见面传话了。 “情伤光靠上次那般光饮酒解可不行,还是应当清醒清醒些。” 说罢,温梦梦便转身踏进了店内。 方明景以为温梦梦是想关铺子大门了,刚想出声唤住她,却不想倒是温梦梦先出了声。 “进来吧,虽是打烊了,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那就破例请你吃份如意果吧。” 昨日在集市上可是采买了些花生和白芝麻,倒正好可以用来做这个玩意儿。 方明景听得温梦梦所言后,先是一怔,而后立即缓了过来随温梦梦进了店内。 因着已近日落,温梦梦掏出火折子先掌了灯后才对方明景道:“方公子还请你稍等一会儿了。” “好,不着急。” 方明景瞧着屋外红霞已逝的天空,眸光沉沉,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瞧着他这般模样,温梦梦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厨房。 情伤难解,希望甜点能给予他一些好心情。 其实如意果又名糖不甩,是一种非常好寓意的糖水,所用材料倒也简单,仅白糖、红糖、糯米粉、花生、芝麻即可,其实还有加入鸡蛋丝的做法,奈何今日鸡蛋已用完,便不得放了。 先将花生放入小碗中,用木杵压成肉碎,再将花生碎与白芝麻混合均匀,一起放入锅中用油炒出香味后置于一旁待其凉。 而后将糯米粉过筛布,和着冷开水揉成团,再借力虎口掐出一个个大小适中的糯米团子搓圆,搓圆后的团子当有韧度、不沾手才算合格,待锅中水开之后放进滚水中煮熟。 捞出煮熟的团子沥干后,温梦梦将锅中的水倒了,开始熬红糖浆。 取红糖适量、水适量,在锅中缓缓搅拌,慢慢熬煮,待红糖浆已粘稠之时,立刻将煮熟的糯米团小心地放进去一同放进去,为避免糯米团子粘锅,时不时还要小心将其翻面。 待糯米团子四周都裹满红糖浆之后,温梦梦将柴火灭了,然后靠着余温将红糖略略煮出微微焦香味即可。 将红糖与糯米团子装了盘,方才的花生碎与白芝麻也已放凉,温梦梦撒了适量白糖与其混合拌匀。 将花生碎、白芝麻与白糖混合物洒在红糖糯米团子外侧,确保每个团子都能粘满配料。 如意果完成之后,温梦梦刚端着盘子至大堂,便见孙茜儿出了房门。 方明景自也是听见了动静,连忙转头看去。 一楼至二楼终是隔了些距离,看不真切,但孙茜儿的周身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见孙茜儿这般的模样,方明景心中又岂能好过? 心头像是被万斤重的巨石堵着,方明景几次想开口唤,却终究是未发出声。 孙茜儿也见到了方明景,方明景本以为孙茜儿会如同往常般说他,却不想孙茜儿不过就是略撇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下楼。 方明景只觉心中石头又往下压了几分。 茜儿哪怕是说他、骂他、打他都可以,他都不在乎,偏生茜儿却这般无视他。 第50章 孙茜儿缓步下楼,绣鞋踏着木板楼梯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二人的距离愈来愈近,可方明景只觉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直至孙茜儿来至了他的身侧,略略停顿。 方明景欣喜,本以为茜儿要与他说上什么,谁知,她当真不过是片刻停顿后便离了开。 那独属于少女的芬芳萦绕在他的鼻尖不过须臾。 方明景只觉周遭空气恍若全被抽了去,他险些便要喘不上气。 神情慌张、心乱如麻,方明景脱口而出道:“茜儿……” 可孙茜儿并未理会,径直走向温梦梦处走去。 温梦梦将盘子置于桌面,如意果尚且热腾,氤氲水汽缓缓升起,而后渐渐消散在屋中。 瞧着二人皆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温梦梦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低头,突然发现自己碗筷没拿,温梦梦对着方明景道:“方公子,劳烦你帮个忙,帮我去厨房拿三只碗和三双筷子成不?” 方明景刚点头应下,孙茜儿却淡淡道:“不用劳烦他,我去就行了。” 说罢,便转身走向厨房,方明景刚想跟上,却被温梦梦一把拦住。 温梦梦用眼神示意他这时别自讨没趣,别到时候更招人烦了,方明景只得作罢。 待孙茜儿回来之后,三人围着桌子坐下。 温梦梦用余光瞟了眼孙茜儿。 她今日已是一天没用饭了,也不知这份糖水她愿不愿意吃。 又瞟向方明景。 看他这般,今日也怕是没吃上饭。 “你们都不动筷子的话,那我可先吃了,这东西冷了可不好吃。” 温梦梦累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上了,顾不得这两人,温梦梦先用筷子夹了一颗如意果放进自己碗中。 被夹起的糯米团子因着微凉的红糖浆挂了丝,满满的芝麻和花生碎抖了些下来,甚至隐约闻到了些花生与芝麻的香气。 虽说糖浆有些凉了,但是糯米团子还是热乎的。 两人见温梦梦轻咬了一口糯米团子,团子中间的热气立刻冒了上来,而团子中间因被咬掉了一块,露了个小小的半圆形缺口,缺口两边形成了尖尖小角,并未塌下,一看便知这糯米团子虽是柔软却不缺韧性。 嗯!果然这花生就是要捣成一半粉一半带些碎肉的才好吃~ 温梦梦将一整个如意果都吃吃完后,舔了舔唇。 二人见温梦梦满面幸福的表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看向了盘中的如意果。 “吃糯米当真是噎得慌,我去倒些茶过来,你们快点趁热吃。” 孙茜儿执起筷子去夹那糯米团子,刚堪堪将它夹起,方想带进自己碗中,却不想手一松,团子又滚回了盘中。 一想到方明景还在边上,孙茜儿便忍不住羞恼,又想去夹方才那个团子,只是那个团子好似偏生要与她对着干一般,就是不断滚回盘子中。 三番两次这般,饶是糖浆再粘,但团子上的芝麻和花生碎掉得也是差不多了。 孙茜儿偷偷瞧了眼方明景,本以为方明景会嘲笑她笨,却不想方明景伸筷子将那个已经快光秃秃的如意果夹进了自己碗中。 而后,他又夹起一个布满料的如意果放入孙茜儿碗里。 “你!” “我爱吃这光秃秃的。” 二人同时开了口。 目光一瞬间交汇,而后又各自撇开了目光。 孙茜儿知晓这是方明景好意,但是一想到自己方才这般丢人被他看了去,贝齿轻咬下唇,拆穿方明景道:“你胡说……” 见孙茜儿终于愿意同自己说话了,方明景的面上倒是显了些喜色。 “不,我不骗人,我爱吃。” 说完方明景便夹起那个如意果一下塞进口中。 孙茜儿瞪大眼睛,都来不及提醒他这玩意儿里头应当是烫得很。 方明景一嚼便意识到情况不对,那甜甜的糯米团子入口之时温度尚且正好,但咬开后里头当真还是烫得很。 他被烫得已尝不出什么味道,嘴里一直呼着气,但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只得硬着头皮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见方明景这般模样,孙茜儿终于是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而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连忙捂住了嘴。 这番的心思自是也被方明景瞧见了,顾得不口中的不适,他佯装抱怨着:“你嘲笑我!” 孙茜儿也只得怀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嘛,我也不是故意的。” 见茜儿终于与他开始说话了,方明景立刻蹬鼻子上眼。 “那……你再给我夹一个,我就原谅你。” 倒不是什么困难得要求,但孙茜儿看着面前那盘如意果却生了些怯意,生怕自己到时候这糯米团子夹到方明景碗中又是一个“光”团子。 方明景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好似她就算夹进他碗中的是几粒花生碎他都会乐呵呵地吃下去。 孙茜儿缓缓将筷子伸向如意果,心中一边默念着不紧张,一边回想着刚才方明景是怎么夹这个糯米团子的。 小心地夹住糯米团子的中间部位,因着筷子的用力,团子中间微微凹出了一个小腰身来,将团子夹起后,孙茜儿连忙屏住呼吸,维持住同样的力度,缓缓将手抬起。 抬起的瞬间,团子在她手中晃动了几下,孙茜儿连忙稳住力道后,快速将团子成功转移至了方明景碗中。 第51章 太好了,成功了。孙茜儿在心中暗喜。 方明景眼角含笑对孙茜儿道:“这次做得真棒。” 他这嘴倒是会夸人。 睨了他一眼后,孙茜儿只得夹着自己碗中的如意果送入口中掩饰着自己的微微害羞之情。 轻咬一口,齿间陷在糯米之中,如踏浮雪般柔软。 接踵而至的便是舌尖触碰到红糖后的稠甜和花生与芝麻的香气。 伴随着咀嚼,花生与芝麻的香气充盈唇齿、愈来愈香。 且糯米团子柔软而富有嚼劲,不似汤圆般咀嚼几次后便趴在口中,再加上红糖浆的粘稠与花生肉、芝麻、白糖混合的配料带来的酥韧,当真是口感丰富得很。 甜而不腻、柔韧爽滑、唇齿留香。 甜食当真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抚慰所有的坏心情。 温梦梦端着茶进入大堂便见到二人的表情好似没有方才这般尴尬了不说,还都各自吃了起来,虽不知其中缘由,倒也是乐见其成。 “如何,味道可还行?” 温梦梦边问着二人边替自己倒了杯茶吃着。 “好吃!” 二人异口同声的发言惹得温梦梦轻笑。 倒真是有默契。 气氛终于是又暖了些。 似是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孙茜儿喝了两口茶后便觉着有些困倦,忍不住趴在了桌上。 “茜儿,若是困了便回房睡吧。” 回应温梦梦的只有孙茜儿含含糊糊的嗯声,看来是真累了。 不消一会儿,便传来了孙茜儿均匀的呼吸声。 “这般睡着可不得着了凉。” 方明景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披在孙茜儿身上,孙茜儿嘤咛了一声,将头转了个方向,继续睡了去。 温梦梦微微一笑,没想到方明景在这个方面倒是格外心细。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未曾和你们说,但是现在看来,这事儿应当是不说不行了。” 方明景替自己倒了杯茶,自嘲一般地笑了笑。 温梦梦刚端起茶杯便听得方明景这般所言,立刻将茶杯放回桌上,抬头看向方明景。 “其实……”方明景抿了抿唇后又松了开,似是下了好大决心一般微微张口道:“我便是逍舟。” “什么?” 料是温梦梦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层。 “可是驿站掌柜的曾经形容过逍舟公子的外貌,可不是你这般模样的,反倒像是……”温梦梦回忆了一番后道:“像是上次偷你东西的那个小贼。” 方明景抿了口茶,笑道:“那小贼是从小跟我到大的仆从,叫长林,不过他多数时间是在府内伺候我,鲜少外出。” 一瞬间,温梦梦恍然大悟,这下子便全说得通了…… 为何京城第一的方家要娶一个大老远地区的知县之女。 为何方明景一见孙茜儿便会缠着孙茜儿。 为何方明景千方百计的想要讨孙茜儿欢心。 为何孙茜儿一边数落方明景之时一边又说感觉方明景虽是讨厌但却很了解她。 搞了半天,孙茜儿喜欢的、讨厌的都是同一人! 温梦梦转头看向孙茜儿,她的睫毛微微扑闪着,好似在做着什么不安稳的梦。 “你今日在门外踌躇这般久,莫不是就为了这件事情?” 方明景点点头,指腹揉搓着茶杯的表面。 “是。”顿了顿,方明景继续道:“我有个好友,他曾警告过我不可对姑娘玩笑,但是我没有听,如今真是后悔不已了。” 确实是该后悔,现在两个人都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自然都怪方明景。 本是一段姻缘佳事偏生变成了一段棒打鸳鸯的误会。 “还好,为时不晚。茜儿妹妹是个好姑娘,性子直爽、为人良善,你若是好好同她说,解开误会,自当是还有机会。” 方明景知晓自己如今再自责也是于事无补了。 温姑娘方才说的是,茜儿不是个不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他好好同她说,茜儿应当是会原谅她的。 “公子请快些回府,老爷和夫人还等着您一同商议老太君寿宴之事。” 门外立着一位仆从模样的人,看身形倒不是那个长林。 “你快些去吧,这事儿我暂且不会同茜儿说,但是你得向我保证要尽快告知茜儿。” 方明景点点头,向温梦梦作揖道:“那就多谢温姑娘了,明日我再来同茜儿说清楚。” “嗯。” 孙茜儿这一睡便睡了两个时辰,一觉醒来便觉着脸麻手麻,麻中又带了些痛,她不禁一下站起了身想活动活动。 一起身,身上披着的衣物便落了地,孙茜儿连忙捡起来拍了拍,拍完后才发觉这怎么这么像是方明景的外袍。 有些好奇的凑近鼻尖嗅了下,是一股子甘松的香气。 方明景这男子生得像是会用女子的熏香,却不想身上竟是甘松这般沉稳的草木香,倒是另孙茜儿有些意外。 温梦梦刚洗漱完,拿着巾帕擦着头发。 见孙茜儿拿着方明景的外袍打量,忍不住笑道:“方公子被府里叫回去了,他说明日有话同你说。” “有话同我说?是什么事儿梦梦姐姐知道吗?” 温梦梦思索了一番后道:“我也不知,你待他自己同你说吧。” 第52章 恰在此时,若悠月回了店内。 近期若悠月愈来愈嗜睡,温梦梦与孙茜儿又是没出阁的姑娘家自也不知为何,若悠月今日便请了半日假去医馆瞧瞧大夫。 温梦梦连忙上前关心道:“悠月姐姐,可还好?” 若悠月笑着摇头道:“无妨,大夫给我把了脉,脉象好得很,嗜睡也是正常的。” 既如此大家便放了下心。 “对了,今日我在医馆听了个关于柳安然的消息。说是柳安然罚了那花楼的女子跪了一夜,结果那花楼女子小产了,张硕一怒之下便以七出之罪休弃了柳安然。” “啊?” 孙茜儿的手和脸这才刚缓过劲来,却被若悠月带来的这个消息再次惊麻了。 温梦梦不解,问道:“可是七出之罪不是需要去官府审定后才能定吗?可由不得张硕说休便休了的。” 若悠月坐下身子,冷笑一声道:“张硕是大官,在朝中年轻有为,底下的官员也都不愿得罪他,自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当真是官官相护。 若悠月又叹了口气道:“但若是大理寺的那位林大人,指不定就不同了。” 温梦梦笑道:“这位林大人,虽是尚未见过他面,但是季霖他们却经常提到他,且每次提到他便不会有什么好事,不是加值便是连夜查案。” 大理寺那几位大人已经是店内的常客,除了温梦梦外,若悠月及孙茜儿也都见过,倒也确实如此。 若悠月突然轻拍桌子,对着二人道:“对了,我倒是想起了件事,这林睿与张硕之间倒是还有一段渊源。” 孙茜儿提了精神,坐在若悠月身侧道:“是什么渊源?” “是当年科考之事,这事儿戚烨同我说过。一般殿试会取第一甲贡士三名,分别赐状元、榜眼、探花之名,当时林睿与张硕二人才学不分伯仲,皆是入了天子的眼。但是这鼎元也只当有一人,那一次科举,天子便破例加了道试题考问二人。” “二人皆作答之后,天子好一番思虑,又找了翰林院共同商议之后才决定取林睿为状元,张硕为榜眼。也仅这一年的科举,状元之位如此难以定夺,所以众人也皆对这一年的科考印象深刻。” 原来二人竟是还有这般的渊源。 “这张硕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吗,书里便是教他不分青红皂白便随意休弃自己的妻子吗?”孙茜儿忍不住开骂。 “可知柳安然为何会让人跪一夜?”温梦梦蹙眉继续道:“上次见柳安然,反倒像是严于律己宽以律人之人,不像是个会随意苛待人的主,想必定是有什么缘由才对。” 若悠月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具体缘由我也不知,只是现在外人只知晓那花楼女子流了孩子,都以为是柳安然嫁与张硕后一直未有所出,妒忌那花楼女子有孕在身故意责罚。” 温梦梦叹息道:“上次听柳安然所言,他们二人也并非恩爱,指不定那张硕早就想把柳安然休了,只是现在终于被他逮住了个借口。” 若悠月抚着肚子道:“我与梦梦妹妹想法一致。”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做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翌日开店后不过多久,温梦梦便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之人。 “子琛公子,你怎么来了?” 近期若悠月睡觉很沉,每日都要到日上三竿才能起身,不然一整日都不带有精神的,温梦梦便先暂顶了若悠月的位置。 秦蕴没有急于落座,而是瞧着温梦梦的指尖柔声问道:“你的手可好了?” 温梦梦立刻摊出双手给秦蕴看,笑道:“多亏了你那瓶伤药,当真是神奇得很,竟是连疤都没留下。” 秦蕴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罐递给了温梦梦。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温梦梦笑着看着手中的小瓷罐,轻轻打了开。 是檀色的口脂。 这个时代,女子多数用的是朱色、绯色、赤色的口脂,这檀色的口脂因着颜色浅淡,不经常有女子爱用,但是温梦梦却极为喜爱这个颜色,但苦于一直买不着。 温梦梦忍不住欣喜道:“你怎生知道我喜欢这个颜色!” 秦蕴以拳掩嘴清了清嗓子。 其实他也不知她喜爱的颜色,只是莫名觉得这个颜色特别适合她。 太浓艳的口脂反倒会掩去她身上灵气。 还不等秦蕴回答,便听得方明景略带些调侃的声音。 “我就说你今日怎生跑得这么快要先来,原来是为了避着我特意给温姑娘送口脂来的。” 他竟是特意为了这个先来的吗? 温梦梦忍不住微羞了面。 “二位公子可要用些糖水?” “要,怎么不要,我还要替我家老太君试菜呢~”方明景大咧咧地坐上了座位 试菜? 温梦梦连忙上前追问:“试菜是?”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母亲一直想来你店里尝尝,但是一直没有时间,如今老太君寿辰,我便提了这事儿,没想到母亲立刻就应了,说是老太君寿辰的甜汤都指名要你来做~” 方明景嘴上说着缘由,眼神却一直寻着孙茜儿。 方家老太君的寿辰,那可不是小事。 以方家在京城中的地位,莫说是那些个商贾之家,就连京中的官员们也要来上一大批。 第53章 若是能做好了这笔生意,那糖水铺定是要名声大噪了。 第25章 字迹 方明景见寻了一圈都未找到孙茜儿,便只得先找了张凳子坐下后对温梦梦道:“详细之事我府上会有管事前来对接。” 温梦梦点头示意明了,而后给二人递上了菜单。 “马上便要入夏了,小店内也多了些夏季新品,二位公子请慢慢挑选。” 夏季新品? 秦蕴与方明景翻至了菜单最后一页,果见又歪歪扭扭多了许多字,一看便是温梦梦手笔。 温梦梦自己都忍不住替自己羞愧了一番。 她真的有在闲暇时间好好就着字帖练字,只可惜进度着实缓慢了些。 算了算了,丑又如何,能看懂便行了。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来了三位中年男子,三位男子朝着店内看了一圈后,恭恭敬敬地走至方明景身前躬身道:“额、方公子,我们那三间铺子的整顿后的意见,您还没署名……” 说罢,其中一人拿出了三张记得密密麻麻的纸张递给方明景。 方家每个季度要查铺子,因着家中铺子实再过多,方家的主子们便都得担起重任,即便是异常受老太君宠爱不管事的方明景,也担下了三间铺子的稽查工作,查出问题后,必须要求按时整改完毕,主子签名后才算结束。 几个掌柜本以为方明景是个吃喝玩乐的主便不放在心上,却不想这方明景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查出来的问题个个犀利,句句都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如今,方家管事来催,三日之内若方少爷再不署名,铺子便要被关停整顿,他们也是真没得办法,只得出此下册来堵人。 方明景放下菜单,接过那三张纸冷笑一声。 “你们兴许不知晓本少爷为人。我这人要么不做,一旦做了便断不会草率了事。这事儿若不在我身上,你们怎么弄都成,现在在我身上了,你们就别想糊弄本少爷!你们看看,身为掌柜,我给你们写的这些问题你们改了几项?” 一甩手,那三张纸顿时飞了出去。 因着戚烨不在,孙茜儿便担起了给水缸打水的任务,这刚打满了水从院子中进来,一抬脚便不小心踩到了一张纸,她立刻捡起来掸了掸。 方明景刚才声音实再过大,她在院中也听见了此事,知晓这些纸张定是方明景写给这些铺子掌柜的东西,顺着瞧了一眼后刚想还给方明景却陡然顿住。 这字! 孙茜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认真的细瞧了一番。 这、这莫不是! 不!这又怎么可能! 细视笔画,当真与逍舟笔迹一模一样…… 孙茜儿抬眸看了眼方明景,又看向那张纸,当下面色沉沉。 一见孙茜儿表情变化如此之快,方明景的脸色也瞬间煞白。 温梦梦忍不住扶额。 糟了,这下子可不好搞了。 很多事情,主动承认错误和被发现后被动承认错误从态度问题上来说完全会变成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那三名掌柜的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这不是坏人好事吗~本来今个儿方明景就是特意来找孙茜儿坦白的…… 孙茜儿握着那张纸,指尖儿都忍不住发颤,越瞧面色越冷,越看心中越寒。 那三名掌柜的也不知他们家少爷这是怎么了,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但也知晓定然不是好事,只得全低下头不敢言语。 “茜儿,我……” 方明景尚未继续说下去,孙茜儿一把将纸甩到了他的面上,又急匆匆地上了楼。 还不等方明景反应过来,一件衣袍从上落下,精准地砸在的方明景的身上。 方明景一低头,是他昨日披在孙茜儿身上的那件。 衣服被丢下后虽是乱做了一团,但在细处仍可见到迭得规整的折痕。 想必昨日,茜儿一定是认真将衣服给迭好了想要还给他。 丢了衣服之后,二楼的门便被关了上,再也未曾打开。 那三名掌柜已是瑟瑟发抖,心道早知今日便不来碰这个晦气了。 身为店铺掌柜,也早已见惯了人眼色,连忙拿起纸张,纷纷对着方明景躬身道:“我们这就回去改!” 说完之后,一个个急匆匆地跑出了店铺,其中一位掌柜甚至差点还被店铺那不算太高的门坎给绊了一跤。 方明景急急奔向二楼,在房门前刚想敲门,温梦梦连忙道:“悠月姐姐还在里头睡着,她近几日觉沉,断不可在此时吵醒她。” 敲门敲不得,闺房进不得,方明景在外左右踱步,忽而对温梦梦道:“温姑娘,麻烦借一下纸墨笔砚。” 温梦梦用头示意在这些都在柜台上,方明景连忙又跑下来,取了张白纸,撕成了好几张,又磨了墨带着砚台和毛笔上了二楼。 一张张纸条自屋外的缝隙处塞进了屋内。 【茜儿,我不是有意的,我今日过来便是要同你说这事儿,没想到被他人打了岔。】 【茜儿,你莫要生气了好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茜儿,我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不睬我好不好?】 饶是方明景一张纸条接一张纸条得往里塞,里头的人却丝毫没有动静。 这下子方明景更急了,小声担忧道:“茜儿,你不会想不开吧……” 第54章 听得方明景这般所言,里头才有了动静。 “鬼才会为了你想不开!” 闻得里头的孙茜儿说了这句话,方明景的心才略略松了些,然后又开始在房门口塞着纸条,纸条也随着一句句简单的话语渐渐变成了长篇大论。 诶…… 温梦梦瞧得有些无语,真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系列。 秦蕴收起菜单。 想必今日这糖水也当是吃不成了。 这般频繁的书信往来,那个人的字迹想必早已深记于脑海之中,但凡一眼便能认出。 明景之事,也只当由他自己来解了。 方明景在门口懊恼不已,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才能换来茜儿的原谅、怎么做才能挽回茜儿的心。 房内,孙茜儿正抱着双膝坐于门口前,瞧着方明景递来的一张张纸条,纸条上诉说着太多只属于他们二人之事,曾经一幕幕美好的回忆侵袭而来,令孙茜儿不禁湿了些眼眶。 终究是三年多的感情,又启是一朝一夕能够忘怀。 可是,三年多的感情换来的便是这样的结果吗…… 方明景竟是将她当猴耍了这般久。 他当真是喜欢自己吗? 还是只不过将自己当成茶余饭后的消遣? 方明景、逍舟,呵,当真是可笑。 一个人,两个身份,轮着耍她。 偏生她还…… 偏生她还对方明景动了些心思。 原来最最愚笨之人竟是自己。 这般想着,孙茜儿擦了擦眼泪,将地上的纸条一一捡起后揉成了一团。 深吸了一口气后,孙茜儿一下将房门打了开。 方明景见到门被打开,还来不及高兴,便被一个大纸团砸中了胸口。 “茜儿……” “方明景,不,我还是应该称呼你为逍舟公子?” “我……” “我不想陪你玩你那无聊的把戏了,你走吧。” “我不会走的!” “你不走是吧?” 孙茜儿抄起房内的笤帚便要去打方明景,那方明景也是不躲闪,背上愣是结结实实的被挨了一下,瞧得温梦梦是心惊胆战。 顾不得在睡觉的悠月姐姐了。 温梦梦连忙“咚咚咚”地跑上了二楼关了房门抓着孙茜儿的手道:“这可是二楼走廊,你若是掌握不住力道翻下去了怎么办,我该如何面对你父母?还有你方明景,躲也不知躲一下,若是滚下去了方府不得把我这铺子给拆了?” 听温梦梦这一说,孙茜儿也知自己的不妥,只是她也未曾想到方明景竟是动都没动一下,硬生给受下了,她本意只是想让他走而已。 温梦梦自也是知晓孙茜儿的。 一般女子嘴上说着赶男子走,但心中多少还是希望男子能留下陪伴自己,但茜儿不同,茜儿是个直性子,若是要来赶人便真就是想一个人静静的。 茜儿是有反骨之人,若是方明景再在这里杵着烦她,茜儿倒只会更厌恶他。只有让茜儿安静下来,好好想想,她才会得出自己内心的答案来。 温梦梦也是收敛了笑意,对着方明景冷声道:“方公子,你若是真为了茜儿妹妹好,今日就先回吧,若是你想今日便与茜儿恩断义绝,今日你便留下。” 其实以方明景对孙茜儿的了解只怕比自己更深,只是情字当头下,二人都失了理智,脑子里都胡涂了。 秦蕴轻叹了一声,想必现在明景正上着头,怕是听不进温姑娘的话语。 至了二楼,秦蕴对方明景淡淡道:“明景,今日你不是还要替老太君采购贺礼?再不去怕是买不着了。” 尚不待方明景反应,秦蕴对着二位姑娘作揖道:“今日我们二人先告辞了,下次有机会再来尝尝温姑娘的手艺。” 温梦梦知晓这是子琛在打圆场,立马接着话道:“那既如此,我便不留二位公子了,下次空了再来。” 见方明景在半推半就下终于是被子琛公子带离了店,温梦梦才松下一口气来。 今日若是没有子琛公子帮忙,怕是这二人不知道要在这僵持多久了。 “茜儿妹妹,今日你可要歇息一日?”温梦梦上前顺了顺孙茜儿额间的碎发,温柔地问着。 孙茜儿终是忍不住眼里的酸涩,扑在温梦梦怀中哭了起来。 * 张府,翠岭苑内。 柳安然收拾完了自己的包袱,方想再瞧一眼自己所居之处,却被门口的小丫头打断道:“明日新夫人便要搬进来了,还请这位夫人尽快搬离,好给奴婢们足够收拾的时间。” 这位夫人…… 听着这称呼柳安然忍不住苦笑。 这小丫头她自是认识,一直在翠岭苑内做粗活的,平日中看着安稳老实得很,没想到竟也是个狗仗人势之人,如今她失了势,那丫头的低眉顺眼立刻就变成了冷眉竖眼。 真当是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仆人。 张硕面上憨厚老实、背后攀附权贵,府里的下人们也个个有样学样,她做主母之时,待人和善、未曾苛待过任何一位下人,曾经大家都夸她贤惠明德,而今自己落魄了,府里却连个安慰她的都没有,都巴巴地去巴结那个新主子。 真叫是此一时彼一时。 走至了府门处,门口的小厮立刻皮笑肉不笑地开门道:“这位夫人,请吧。” 第55章 柳安然叹息了一声,又转头想瞧瞧这张府最后一眼。 毕竟是自己待了这般多时间之处,终究是有诸多回忆。 “哟,夫人还恋恋不舍呢?还当自己是这个府里的主子?”门口小厮调侃了一句,而后哈哈大笑。 柳安然瞬间被说得羞愤而涨红了脸。 一个人吃人之处有什么好留恋的。 咬了咬牙,柳安然背着包袱,踏出了府门。 第26章 柳安然 伴随着吱吱呀呀之音,张府的大门又重新被关了上。 柳安然迫着自己不得回头,抬眼看向前方。 府门外,柳家的婆子垂手侍立,在一旁恭敬地候着。 那婆子的头垂得低,只看得她头顶却见不到正脸。 柳安然虽是离了柳府有些年头,但柳府毕竟是自个儿从小长大之处,凭着身形她也认出了来人。 她连忙快步上前,口中唤道:“安妈妈。” 唤完后便朝着婆子盈盈福了福身。 安妈妈已是许久未曾见到过二姑娘,如今一见,人清瘦了好几圈不说,那眼中的神光都快没了,真不知在张府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微红了眼,安妈妈连忙上前去搀柳安然道:“二姑娘莫要如此,奴婢受不起这大礼。” 柳安然摇摇头,淡笑着说:“安妈妈是我的乳娘,润泽之恩,又岂能忘怀?” 方说完,柳安然鼻头一酸,不禁落下泪来,连忙掏出帕子拭了去。 二姑娘,这称呼真不知是有多久未曾听见了。 见柳安然擦泪,安妈妈的眼眶也红了一圈。 尚书府里的几个丫头,她最心疼的便是柳安然。 别家姑娘在老爷夫人膝下讨着欢、一张小嘴满是吉祥话,偏生这二姑娘却说不来这些,只是安安静静在房中绣着寓意健康顺意的荷包准备送给老爷夫人。 别的姑娘书读不好要挨板子之时朝着夫子撒娇求饶,夫子也就是吓唬吓唬她们,嘴上重手上轻,而二姑娘却什么话也没说,一副硬骨头的模样,气得夫子的戒尺狠狠地打在了她的掌心上。回去后二姑娘便捧着书不放,红红的小手反复摩挲着书页上的每一行字认真读着。 曾经有一次,她跌倒了,脚踝肿了一大块,别的姑娘围着她嘘寒问暖,却只有二姑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坨药草泥来,说医书上记载可缓解跌打疼痛。 二姑娘口中没有抹蜜,却是待人最真诚的;她不善用言语叙述,却总是用行动在表达。 这般好的二姑娘,却偏生嫁给了张硕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还有老爷…… 一想至老爷今日差她来的目的,安妈妈便在心中想要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她该是如何开口同二姑娘谈起此事呀! 安妈妈惴惴不安的表情自然也是被柳安然瞧见了。 自打出了张府见到安妈妈一人在此处,她心中已然明了。 依照父亲的性子,定是怕柳府名声被坏,不打算让她归府了。 礼部尚书之女犯了七出之罪,谁还不言两句他教女无方,当真是狠狠打了他柳大人的面子。 若是此时还将她接回府去,父亲的脊梁骨怕是都要被人给捅穿了。 人言可畏,她可承受,却不能殃及尚书府一同遭殃。 柳安然面上透着淡淡笑意,拉起安妈妈的手柔声道:“安妈妈,我会自寻去处的,你不必为难。” 听得柳安然所言,安妈妈的泪水瞬间滑落。 若是二姑娘无理些、闹腾些、愚笨些,她心中还不至这般难受,偏偏二姑娘聪慧,一下便猜到了她的来意,分明是二姑娘受苦受难,她倒还反过头去安慰她这个来赶她走的老婆子,这可叫她于心何忍? “二姑娘,你告诉妈妈,到底是怎么个事儿,我非要去衙门替你击鼓鸣冤不可!” 安妈妈抓着柳安然的手,她断然是不相信二姑娘这般良心之人会如坊间所言般恶毒,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罢了。此事木已成舟,有张硕在前,谁又能信我所说之言……” “妈妈信你!你是妈妈从小看着长大的,妈妈知晓你是什么样的人。” 安妈妈言后,柳安然不禁闭目,一行清泪顺着她的面庞滑下,她连忙用帕子拂了去。 “对了二姑娘。”安妈妈也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布兜递给柳安然道:“如今你已恢复自由身,这个东西给你,你收着也可留个念想。” 柳安然看着这个红布兜有些好奇,解开系绳后里面赫然是一小块未经打磨的绿玉髓。 “这!”柳安然不禁呼出了声。 她记得她分明将这东西丢得远远得才是。 安妈妈吸了吸鼻子笑道:“你说巧不巧,那日你闭眼将它丢了出去。翌日我外出办事,偏生树上有只喜鹊扑棱扑棱地飞走了,枝干摇动,这颗玉髓便从树上落了下来。我想着这也是个缘分,就替你一直收着。” 柳安然瞧着那绿玉髓,蒙尘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 她八岁之时,安妈妈带她去西郊放纸鸢,玩了一会她说想吃糖葫芦,安妈妈便替她去买了。 当时她孩童心性浓,安妈妈不在自个儿就想放纸鸢,玩起来便顾前不顾后,引线竟不小心将一小公子的书给刮坏了。 她连忙上前道歉,却发现被自己刮坏之书却是一本说文解字,只是,这本说文解字与她所见版本不同,不仅纸张破旧、字也写得不好,书上甚至有错别字还译释不全。 第56章 见她瞧出了端倪,那小公子颇有些窘迫,面红耳赤的将那书藏至身后。 一瞬间,她便明白了个大概,疑声问道:“这本说文解字,是你自己抄的?” 那小公子羞得面上更是要滴血似的,含含糊糊应了声嗯,而后便要走。 这下子,她愧疚极了。 别人这般辛辛苦苦的手抄本,她说给弄坏就弄坏了,眼瞅着小公子已经往前走了好远,她连忙迈起小步子向前跑,边跑边道:“对不起,我把你辛辛苦苦抄的书也弄坏了,我赔你一本新的说文解字吧。” 小公子依旧向前走着。 “诶!等等我!” 方说完,她便一下栽倒在草坪上,动静当真是大,那小公子这才回了身,见她摔倒了,连忙上前去扶她,口中问道:“要不要紧,痛不痛?” 她额前的刘海上都是草屑,一双大眼噙着泪,委屈巴巴的模样,口中却道:“还好。” 他轻叹一声,弯着腰用袖子内侧替她掸去了身上的脏污,又用指尖细细替她拂去了刘海上的沾着的草屑。 “好了,小心看路,莫要再摔了。” 说罢他又想走,这下子她可急了,一把捉住他的袖子道:“你若不让我赔你书、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她小手拽得用力,却听得微微有衣料破碎声传来,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拽上了小公子衣袖上的补丁处,骇得连忙松了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衣服给弄坏的。” 那小公子用手盖住了那块补丁微微摇头道:“无妨,我回去再缝便是。” “缝?你会自己缝衣服?” 这世上竟还有会自己做针线活的男子? “嗯。” 她瞪大了双眼忍不住称赞道:“你好厉害!” 兴许是未曾想到自己会被夸赞,那小公子微微张口有些发愣。 “明日还是这个时辰这个地点,我把书带给你好不好?” “……” “好。” 回了府,她准备了一本崭新的说文解字和几本字帖,用布好生包好了,才安心睡去。 第二日,她让安妈妈买了两串糖葫芦,将书先递给了他笑道:“赔给你的。” “对了。” 她解开了布结,将那本说文解字打开后翻着页数对他道:“这里、这里、还有……这一页的这几个词,词义较之前变化较大,要重新学习。” “这几本是字帖,我看你笔画犀利,横平竖直,应当是未好好习字帖的缘故,不然定是一手好字。” “还有这个,给你一串。” 从安妈妈手上接过糖葫芦,递给了那小公子一串。 “读书很苦很累,每次我受不住了便爱吃糖葫芦,吃完一串便又能好好看书了。” 小公子接过糖葫芦,抿了抿唇后害羞道:“谢谢你。” 她摆手。 “本就是我先划坏了你的书,你不必谢我。” 第三次见到那小公子,是在三月后的上元节。 她手中拿着小兔子的花灯,看什么都新鲜,却不想与姐妹们走丢了去,又被一大汉撞了下,小兔子的左耳朵折了。 这兔子花灯是她挑中的一件孤品,若是坏了便再也买不着了,而今又与姐妹们走散,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坐在河边的石凳上抽泣着。 “你怎么了?” 她用袖子擦了擦泪抬起头,却见竟是那位小公子。 本是一人孤苦伶仃,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稍微认识的,她一时委屈,呜咽道:“我的、我的兔子灯……” 他安慰道:“莫哭了,那兔子灯能给我看看吗,兴许我能修好。” “嗯、嗯……” 她抱着希望将兔子灯递给了他。 他举着灯,细细瞧了瞧那兔子的耳朵后淡淡道:“等我片刻。” 她点头应着。 不一会儿,他便带着几根粗细不同的柳枝而来。 “是里头架子折了,换一下便成。”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从花灯下面开口处更换耳朵的骨架。 一刻钟后,那小兔子的耳朵又重新立了起来。 她开心极了,忙对他道着谢。 他低着头说了句不客气。 她看向他问:“我和我姐妹走散了,你呢?和父母走散了吗?怎么也一个人呢。” 他轻声答道:“我……我没有走散,爹娘被坏人害死了,我自己一个人。” 她连忙转头看向他道歉。 “对不起,提及你的伤心事了。” 他摇了摇头。 “所以、我想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让天下不再有冤假错案,让坏人得其应有惩罚。” “砰” 恰在此时,一束花炮飞向天空,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绚烂的花火点亮,不等这抹斑斓结束,接着又升起一束花炮,将这抹夜空打得亮如白昼。 他漂亮的眼眸中映着那片斑驳陆离的夜空,叫她一时看呆了眼。 缓了神来,她立刻羞着脸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二姑娘,原来您在这里,可把奴婢给找死了。” 不等她与他道别,丫鬟便上前一把牵走了她。 她转过头去,却见他也看着她。 进了人群后,他的身影便再也见不着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上元节后一月。 第57章 她出了私塾,却见他正被私塾中几名纨绔小公子欺负着。 “不交束修还想偷着听学,当真是不要脸。” “穷成这般还想读书?” “就是,也不照照自己几斤几两~哈哈哈哈。” 带她走近之时,众人已经哄堂大笑后离开了,她连忙上前搀扶起他。 他的脸上被踩了好几个鞋印子,她掏出帕子刚想替他擦却被他一把躲了过去。 “我、我脏,别污了你的帕子。” 第27章 回忆 她一怔,气鼓鼓地攥着帕子。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不脏,他们欺负人,他们才脏!” 他缓缓抬眼看着她,眼中神采如点点萤火般微亮,忽而,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又将头给低了下去。 那抹小小的萤火恍若陨星,转瞬即逝。 “上次你帮我修好了兔子灯,我还来不及谢你,不如这块帕子送你吧。” 说罢,她将帕子强行塞进了他的手中。 见他愣愣瞧着手中的帕子,生怕他不要,她连忙道:“可不准还我,不然我便要生气了。” “二姑娘怎生不在私塾门口倒在这边,吓得奴婢以为您丢了。”小丫鬟担心地牵起了她的手,又瞧见了边上衣着褴褛、脸上皆是黑黢痕迹的小男孩,忍不住嘟囔道:“二姑娘离小乞儿这般近做什么,脏得很。” 他将头埋得更低,没拿帕子的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 这丫鬟所言她本就听得不爽利,又见他那般动作,她便忍不住反驳小丫鬟道:“他不脏,他也不是什么小乞儿。他以后一定会入仕,为天下百姓伸张正义!” 小丫鬟听后“噗嗤”一下笑了,只当是小孩子的戏言。 “好好好,二姑娘说是便是,我们快些回府吧,再晚些安妈妈可要拿奴婢试问了。” 她点点头,而后对着小公子挥了挥手道:“那我们后会有期啦~” “等等……” 未曾想过他会主动喊住她,她连忙立住转头看向他。 只见他目光毅然,三两步走至她的身前道:“我、我明日便要启程去丰州表亲家了。” 丰州。 那地方离京城不知当是多远,即便是快马不吃不喝连夜兼程也需七日才能到达。 她不禁有些紧张地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 他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见他这般犹豫,她便知晓他怕是再不一定能回京。 一路顺风四个字方想说出口,他却看着她定定道:“等我六年,我一定会考取功名,赴京入仕,然后……再来找你。” 他的目光从未如此决然,那双明眸中的清明甚至将他面上的污渍都掩盖了去。 不知为何,她没忍住鼻头一酸,瘪着嘴道:“不许骗我。” “嗯。” 他点点头,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锦盒递给了她道:“这个、给你。” 她接过打了开。 里面是一小块成色一般的绿玉髓,玉髓外侧棱角分明,一眼便知是未曾经过打磨的小块原石。 “对不起,可能对你来说不是很贵重,但是这确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了。” 见他羞愧,她立刻答道:“好,我会收着,以此为信物,我等你。” 小丫鬟以为是自家姑娘扮家家酒尚未结束,连忙笑道:“二姑娘,好了,别玩了。我可是听老爷说过,若是能考进了京,那便是贡士,不论最后是个几甲,那都是能有个一官半职的,可难着呢!” 顾不得二人话没说完,小丫鬟便拉着她离去。 她急着转头喊道:“对了,你叫什么!我叫……” 柳安然三字还未说出口,一辆马车便横在了二人之间,如若一座高高的大山。 尚书府的小轿已停在了前头,三妹和四妹在里头坐着,见她来了连忙将她拉上了轿子。 “二姐姐今日学了什么?三妹今日习了好多东西呢~有……” 三妹妹兴高采烈的说着今日所学,但三妹妹的话她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趴在轿窗上拼命朝他所处的那个方向瞧着。 小轿愈行愈远,那马车也终于是离了去,但他已成了一个小黑影。 小黑影四处打着转,似乎是在找她。 她真想告诉他,她在这里,却知就算拼命呼喊,他也再听不见。 “二姐姐你今日是怎么了?趴在轿窗边看什么呢?” “是啊,二姐姐今日好生奇怪。” 她未曾理会二位妹妹的话语。 直至小轿打了弯了彻底见不到人了,她才悻悻然收回了脑袋。 隔着衣袖握了握里头的小锦盒。 不过六年罢了。 她能等。 白驹过隙,一晃便是八年而过,她也未曾收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是啊,当年未曾互留姓名,现在再想相寻堪比大海捞针…… 或许,他在丰洲早已忘却了她,兴许现在都已经娶了妻、子嗣环绕了。 亦或许,他发现考入京城是如此之难,早就放弃了去。 总之,应当是再无音讯了。 翌日她便要出嫁,又岂能心中念想着他人? 既是已无法再次相见,留着这玉髓倒只会徒增伤悲罢了。 这般想着,她取出了那枚玉髓,狠了狠心,闭了眼朝着窗外用力一扔。 第58章 自此以后,天涯各散。 却不想,如今竟是又拿回了这枚绿玉髓。 “看来,这缘分怕是没散干净。” 柳安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将玉髓装回红布兜内。 安妈妈叹息着道:“缘分这事儿,难说得很。” 柳安然轻拍了拍安妈妈的手安抚道:“妈妈放心,我已想至了个去处,不劳妈妈替我费心了。” * 大理寺中,季霖抱着一堆卷宗风尘仆仆地赶往正德殿。 还未进入殿内,光在殿门处便闻得里头传来的咳嗽声。 林大人已是许久未曾休息,这般劳累,定要积劳成疾。 外头都传林大人有断袖之癖,却只有他们大理寺内当值的才知晓,林大人是满心满眼的都扑在了大理寺繁忙的公务之中。 林大人生得谦谦如玉,年纪轻轻便高中了状元,如今又官拜正四品,京中不知是有多少姑娘家眼巴巴的想要嫁与林大人,每逢宫中大宴之时,总有姑娘悄悄往林大人跟前凑着。 只是……林大人对女色好似也完全提不上兴趣,即便是娇滴滴的姑娘上前来他也冷着个脸,不给人丝毫的好脸色。 真不知什么时候身边才能有个知冷知热之人。 轻扣了三次门后,里头传来了一道清冷之声。 “进。” 季霖推门而入,恭敬道:“林大人,您要的卷宗我取来了。” 林睿正执着狼毫书写着卷宗,笔下如风,未曾抬头,口中淡淡道:“多谢,阿霖你稍等一下,待我写完与我一同在那些卷宗中寻个信息。” 季霖点了点头,将卷宗轻放于一旁。 “你知道吗?听闻张大人休妻了。” “哪个张大人?” “还能哪个,就是户部的张大人啊~” 季霖方才捧着的卷宗较多,进来后便没了手可关门,正德殿大门敞开着,两个扫地的婆子边打扫边聊着。 季霖怕两位婆子打扰到林大人,立刻便想去关门,却不想方才正伏案认真书写着的林睿却抬了头。 他以为是婆子吵到了林大人,连忙抱歉道:“林大人不好意思,方才进来之时忘记关了门。” 却不想,林睿蹙眉,转头看向他问:“张硕、休妻了?是何原因可知晓?” 季霖揉了揉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大人何时对他人的家务事起了兴趣? 第28章 接个大单 季霖虽是对林大人今日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如实答着。 “据说,张大人因着七出之罪休了其夫人。” 听闻此言,季霖只见方才林大人紧蹙的眉头攒得更紧了。 “是以哪个罪名?” 季霖细细思索着上次在饭堂中同僚对其所言,而后道:“说是柳氏善妒。张大人与柳氏成婚多年柳氏未有所出,后张大人讨了个花楼的女子,刚进府不久便有了身孕,但被柳氏给害没了。” 林睿没有回话。 季霖忍不住偷偷打量着林大人,却见林大人凝瞩着桌上案卷,而执笔之手的无名指指背处被狼毫压得早已犯了白…… 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 清明已过,但京中仍是细雨迷蒙,雨水打得草木更含翠绿,生出一片盎然之景。 柳安然前两日便寄了书信给温梦梦询问店内是否还缺人,温梦梦连忙回了缺,且把薪资待遇及包吃包住的员工福利也一并在信中传达给了柳安然,柳安然回复了自己在熟人家住上个两日后便来,随信还附上了一支金簪作为赠礼。 这只金簪温梦梦替她暂且收着,待她来了之后再还给她。 柳安然犯了七出被休,按照当朝法律,嫁妆一律不得给予退还,她能带走的,也不过就是一些随身之物罢了,这支金簪予她,亦是日后安身立命可用作救急之物。 而今日便是两日后。 柳安然的床架子已进了房间,现在房内的东南西北各有一张床,好在几位姑娘都没有什么迷信之说,怎么住着都成。 若悠月正在替柳安然铺着褥子,却听闻隔壁雅间传来木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手下加快了速度完成后便快步赶了过去。 一进门就见到温梦梦吃力的在挪着那圆桌的位置,想必是准备布置这些雅间了。 曾经风华楼的桌椅自然都是上好的木材,端得就是一个结实稳重,莫说是梦梦妹妹一人,就算她们三人一同出力,都估计只能抬动这桌子分毫罢了。 想必梦梦定是考虑到她有孕在身,茜儿有闷在心,不愿劳烦二人,便一人在这里忙活。 思至此,若悠月不禁心疼地对温梦梦道:“梦梦妹妹,快别弄了,等戚烨回来让他搬吧。” 温梦梦点点头。 楼下的桌子重是重了些,但她尚且还能堪堪抬起,这楼上的圆桌当真是死沉,她拼了吃奶的劲儿都动不了分毫,看来也只能依悠月姐姐所言了。 “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戚公子何时能回来尚且还不能知晓。”温梦梦叹了口气。 若悠月淡淡言道:“还有三日。” 温梦梦先是瞪大了双眼,复而面上展了些不怀好意的笑容,用胳膊肘捅了捅若悠月的胳膊调侃,“怎么知道的?” 若悠月被温梦梦这么一弄反倒不知为何有些羞意,微红着面解释道:“他命人送信给我了。” 第59章 以往戚烨当真是说走就走,什么时候走,走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永远似是个谜团一般。而今,他倒是知晓跟自己说下情况了,甚至还在信中用了……用了些蹩脚的情话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意。 这般一想,若悠月的脸更红了些。 让他出去巡军的,没让他去跟着学这些个劳什子玩意儿的,又土又俗又羞人。 看着若悠月的耳廓之上都隐隐犯了红,温梦梦轻笑道:“戚公子这信是铁树开了花、榆木开了窍不成?” 若悠月轻锤了温梦梦一下,撇着脸娇嗔道:“写得什么玩意儿,我可不兴回。” 面上一红一白的二人轮流下了楼。 孙茜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弯腰捡着菜叶子,见二人下来了便问道:“柳姐姐今日何时过来?” “说是卯时一刻左右到。”温梦梦边答着边坐下同孙茜儿一起捡着菜。 若悠月现在弯腰不便,只能将部分菜装在小篮中端在桌上捡着,她将菜梗拗了,梗身分离,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今安然与张硕离了也是好事,只是却落得如此难听的名声,连娘家都回不去了。” 温梦梦与孙茜儿听着若悠月所言,皆是惋惜。 即便如此,孙茜儿仍是不死心地问道:“柳姐姐这善妒之名是这辈子不得翻身了吗?” 若悠月放下手中菜叶幽幽道:“其实依照柳大人在朝中的地位,想要彻查此事不难,偏生安然是柳家最不受宠的姑娘,柳家女儿多,柳大人这是宁可少个女儿也不想开罪张硕这个正三品的后生。若是想翻此案,第一件事便是要寻个不畏得罪张硕之人。” 户部侍郎,搁在现代就是财政部副部长的职位。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张硕又正是年少有为时,谁愿意冒着风险去得罪一个这般的大官? 三人沉默,知晓此事希望甚微。 就在三人安静不言之时,却见一中年男子踏入了店内,若悠月方想上前,却见他着了一身着带有金丝镶边藏青色长褂,面上挂着笑意,腰间坠了一块成色上好的玉璧,玉璧上赫然刻着方家的印记。 上次方明景所来之时,她虽是睡了过去,但也听闻了方家老太君要办寿宴之事,这男子衣着贵气,又带着方家的玉璧,想必便是方明景先前所说的管事了。 温梦梦自也是看了出来,连忙净了手上前去。 方家管事不少,但个个都是人精,一瞧眼前三名女子便也看出了个大概,对着温梦梦作揖笑道:“想必姑娘便是温掌柜的,鄙人姓钱,是方家负责本次老太君寿宴的管事,小少爷派我来与掌柜的对接此事。” 一听是方家人,孙茜儿的嘴都要噘到鼻子上去了。 温梦梦也倚了一礼笑道:“钱管事幸会。早就听闻方家家大业大,方家的几位管事都个个精明能干。钱管事能全权负责老太君寿宴之事,想必定是出类拔萃之人,方家老太君寿宴之事,还仰仗钱管事多多指点小女子一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果真,听得温梦梦一阵马屁后,钱管事表情更是放松不少,连连笑道:“哪里哪里,温掌柜才是,这般小的年纪、还是名姑娘家,撑起了一家铺子,倒真不是容易事。” 好了好了,别再商业互吹了,再吹就不礼貌了。 温梦梦心中吐槽,面上还是那乖顺的笑意,引着钱管事入了坐道:“钱管事,实再不好意思,铺子尚且还没个能好好谈事的地方,只能劳烦钱管事屈尊在此处相谈了。” 见这温家的小丫头倒是懂些礼貌,钱管事捋着胡须入了坐。 “那温掌柜,寒暄之词我也就不多说了。今年乃是老太君九十大寿,定是要操办得妥帖隆重,若是有半分错处,那这家店铺在京城之中……呵呵。”钱管事干笑了两声,又捋了捋胡须。 钱管事虽是没有将接下来的话继续往下说,但温梦梦自是知晓之后话语含义的。 这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负的赌博。 若是赢了,店铺定当名声大噪,彻底闻名于京城,若是输了,店铺在京中便再也开不下去了。 “且、老太君打小便爱吃甜品,对甜品的要求极高,近几年因着牙口不好,已是许久未曾吃到过心仪的甜品了。为此,我也曾跑了京中许多闻名的酒楼店铺,但每逢说起要求之时,那些个掌柜便都打了退堂鼓。” 顿了顿,钱管事继续笑道:“之后,小少爷同我说,一定要来你家看看,指不定这件差事你可以接得下,我便来碰碰最后的运气,若是讲完要求后,温掌柜此时打退堂鼓还来得及,若是接下了,就定要将这事儿办好!” 说至办好二字时,钱管事的指尖特意敲了敲桌面以示重视。 京中这般多的掌柜都不敢应此事,说明应当难度极大,但若不曾尝试便生了放弃的心思,也段不是她温梦梦的处事风格。 “钱管事请说。” 钱管事微微颔首,心中赞叹这小丫头竟有几分骨气,便开口道:“其一,老太君年事已高,牙口不好,所做甜品必要让老太君嚼得动;其二,老太君喜祥瑞讨喜之物,所做甜品寓意一定要佳;其三,老太君打小喜甜,因此甜品一定要新颖,若是老几样老太君定是不会满意的;其四,老太君寿宴当日定是吃得腻,甜品最好能解了饭食之荤。” 第60章 …… 怪不得这般多的掌柜不敢去接这事儿,虽看着只有四条,但除了第二条之外,其余个个都不容易达成。 比如凤凰蛋奶,可符合第一第三条要求,却无法符合第四条。 又要好吃能吃、又要吉祥好听、又要新颖好看、又要消食解腻。 见温梦梦攒眉,钱管事笑着补充道:“若是老太君寿宴这事儿成了,好处费是五十两白银,与寿宴相关的一切费用皆由方家来出。” 五十两!除去她这个人工费就是纯纯的净利润! 这该是她辛辛苦苦在店内卖多少糖水才能所赚之钱呀~ 况且,这五十两只是个起始,若是糖水铺的名声真打出去了,那免费的店铺宣传才是最隐形的财富。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温梦梦定定看向钱管事,语气坚定道:“好,这生意,我接了。” 钱管事一怔,没想到温梦梦一下子回答得这么干脆,不禁反问道:“温掌柜你可想清楚了?” “嗯,想清楚了。” 温梦梦颔首确认。 钱管事连忙掏出书契,双方签了字,画了押,二人各收了一份,此事儿便算成了。 二人又一番简单寒暄后,温梦梦刚想送钱管事出门,却不想钱管事却笑着对孙茜儿道:“孙姑娘,这有小少爷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将怀中信件放于桌上后,钱管事立刻向各位姑娘作揖告辞离去。 真不愧是方家的管事,洞察力极强,今日她们三个都未曾自爆过家门,这位钱管事却都瞧得出。 孙茜儿这才意识到这是方明景带给她的东西,连忙想叫住钱管事让他将东西拿走。 却不想钱管事出了店铺们就上了马车,待孙茜儿出去之时马车早已行远。 距离方明景走后已是三日,茜儿的情绪倒是平复了不少。 上次方明景给她写得那些个纸条被她一个生气团在了一起扔出了窗外,当日夜里便落了雨,结果小丫头又心生悔意想去捡回来,却不想下楼之时纸浆早已化在了雨中随着淌水而去。 若是她对方明景彻底断了念想,那依照茜儿的性格早就收拾收拾包袱回家了,如今人还在京城,那便代表着多少对方明景还有期许。 看来方明景这小子可要加油了。 不知不觉已至卯时,细雨已停,暮色将尽,大家开始张罗起晚饭。 柳安然刚进入店内便闻得桌上饭菜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孙茜儿端着一盆虾仁炒蛋走至了大堂,却见到柳安然来了,连忙笑着对厨房喊道:“柳姐姐来了!” 若悠月端了个小饭锅与碗筷出来,对着柳安然笑道:“安然,快坐,一起吃饭。” 不一会儿后,温梦梦也端着一份小炒肉走了出来,见柳安然还站着,便笑着说:“安然姐姐,你站着做什么,快些把包袱放下吃饭~” 柳安然许久未曾感受到这般的温暖,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院中有水缸,可舀水净手。”若悠月指了指院子方向。 “好饿,我先开吃了。”孙茜儿取了碗筷便开始给自己盛饭。 若悠月怀着身子也是容易饿的,给自己添饭开始吃了起来。 待柳安然回来之时,孙茜儿已是塞得小嘴鼓鼓。 温梦梦对柳安然笑道:“安然姐姐,我们店里没有这么多讲究,以后你在店内不必拘谨,随意些便是。” 柳安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碗筷,站起身给自己添了一小口饭。 “柳姐姐,你怎么才吃这么点?是不是张硕平日在府中虐待你啊!”孙茜儿看着柳安然碗中的饭,觉着刚出生的小鸡吃得都比柳姐姐多。 柳安然听着孙茜儿的话不禁失笑道:“这倒是没有。” 安妈妈也说她瘦了好大一圈。 张硕就算再不喜她,饭终究还是让她吃得饱的。 只是自打她嫁了人后,连个贴己说话的人都没有,张硕又是不喜于她,在张府中郁闷得很,渐渐的饭量也愈来愈小了。 几人吃完了饭,收碗的收碗,擦桌子的擦桌子,烧洗澡水的烧洗澡水,柳安然立于一旁不知自己该帮些什么。 温梦梦烧上了水后便对柳安然道:“安然姐姐你把包袱带着,我们上楼,你先将东西放一下吧。” 待柳安然收拾完,温梦梦取了一条新的巾帕递给柳安然,带她去了浴堂。 四人都洗漱完毕躺上了床。 “柳姐姐,你为什么会让那花楼的女子跪一晚上呀?” 孙茜儿还是架不住心中好奇问着。 黑夜中,柳安然轻舒了一口气,终是将心中所憋许久之事说出。 “她偷拿了库房三十两银子去买首饰,而那三十两银子本是用来给婆婆修缮佛堂用的。我也真不知她怀有身子,我罚她之时她也未曾告诉我,若是知晓,我定然不会这般罚她。” 第29章 戚墨来了 若悠月亦是做过当家主母的,自是知晓偷拿用来修缮工事用的银子是个何等厉害之事。柳安然所罚已是再轻不过,要依照王府里的规矩,还不得打个五十大板再给发落了。 “张硕可知晓此事?”若悠月半支起身子看向柳安然方向问着。 “嗯。”柳安然轻轻应了声后继续道:“我将事全都同他说了。” 第61章 温梦梦翻了个身向外侧好奇道:“然后呢,张硕说什么?” 乌云散去,望舒皎皎,莹白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于屋内,将柳安然的面容映得愈发无瑕。 “他说,银子是小事,三十两却再买不来一条性命……” 温梦梦不禁冷笑。 这张硕真不愧是久居朝野,左右这话都被他给说去了。 他身为户部的官员,若是有个孕妇因私吞户部三十两而小产了,他还能说得出这话不成? 无非就是成心存了那包庇的心思罢了。 “可是也挺奇怪的,为何那女子有孕在身又不说,这是个怎么回事,不是听说头三个月胎象最不稳固吗?” 孙茜儿转过身子,满脸的疑惑。 “上次我回府晚了,她派管家来催我,我见了她面之后便说了她几句,自此之后她便有些惧于我,不知是不是因着怕我的缘故不敢同我说。”柳安然掖了掖被子,将自己裹紧了些。 若悠月拧眉,总觉着这事儿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来。 温梦梦却忽然想到了野史中武则天杀子嫁祸于王皇后之事。 “罢了,都过去了,夜都深了,大家还是早些睡吧,”柳安然笑笑,闭上了双眼。 其实上次离开糖水铺回府后,她当真想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 若不是那一次来糖水铺的经历,此番张硕休弃她之事她该不知是要多久才能缓和过来。 她曾经循规蹈矩的过日子也许并不是错的,但如今,她想换个活法,她想依温梦梦所言,活得随意些。 不去在意她人的评价,不为女子身份而受束缚。 不再为了他人而活。 * 隔了三日,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了,但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柳安然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对其所做之事已全部了然于心,根本无需她这个掌柜操心。 其实她招柳安然过来还看中一点,那便是若雅间开门,定会用来待一些尊贵之客,柳安然熟知高门大户的规矩,可避免因着招待礼仪不周而惹怒那些大人的事情发生。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老太君寿辰之事。 一月之后便是老太君寿宴了,温梦梦拿着纸和笔坐于桌边,思索了半晌都想不出个东西来。 因着马上快入夏了,她在菜单中新增了冰酪之类的甜品,这冰酪倒是挺符合老太君要求,只可惜她怕老太太着了凉,届时别坏了肚子,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若悠月记完了账簿,抬头见温梦梦双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不禁笑道:“这方家老太君的要求未免也太多了些。” “可不是。”温梦梦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笔杆。 柳安然擦完了桌子,缓步走至温梦梦身侧坐下道:“这方家老太君寿宴我倒是有所耳闻,据闻这次估计宫里都会来人去庆贺。” “宫里来人?莫不是皇上?”孙茜儿双眼瞪得溜圆瞧着柳安然。 柳安然用帕子掩嘴笑道:“皇上应当不至于,但定是会来个宫里的贵人。这可是方家老太君的九十大寿,众人可都是想过去沾沾喜气的。” 一听这阵仗,温梦梦的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忽然,店门处一暗,众人抬头看去,却见戚烨提着油纸包入了店。 哦~对,悠月姐姐说过今日戚烨会回来。 柳安然刚想起身行礼便被温梦梦一把给按了回去,她小声对柳安然道:“他王妃跑了,来追妻的,也在我这铺子内打工,你两是共事,以后不用见礼。” 柳安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若悠月见戚烨进了铺子,立刻低头将刚合上的账簿又打了开,在那装模作样地瞧着。 戚烨又岂不知她心思,却又不便戳穿,只将手中油纸包放于桌上淡淡道:“这次去南部巡军,带了些那边的特产与你们尝尝。” 孙茜儿一听尝尝二字便来了兴致,立刻上手解开了油纸包上的棉绳。 一打开油纸,里头赫然是一块块圆圆厚厚的小饼,饼身泛着些许淡淡焦黄,隐隐可闻见花香传来。 温梦梦一怔,觉着这东西有点眼熟。 取了一块掰成了两半后,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便是鲜花饼。 外侧是松软香脆的酥皮,里头是饱满的花瓣馅儿。 “呀,这饼里头可真是好看!”孙茜儿拿过温梦梦手中半块饼细细瞧着。 柳安然亦是未曾见过这种点心,凑近温梦梦身边对着那饼瞧着,“没想到这花瓣也能做馅料,红艳艳的,倒真是令人想尝尝味道。” 若悠月瞧了眼那鲜花饼,不禁咽了口口水。 怀着身子本来就有些嘴馋,偏生戚烨将她的喜好都记得清楚,带来的都是她爱吃的。 好在戚烨不过一会儿便去院中干活了,她也舒了口气,合了账本缓步走上前去与众位姑娘坐在了一起,捻了一块鲜花饼便开始小口小口地吃着。 “悠月姐姐,你这是一辈子不打算原谅戚公子了?”温梦梦狐疑地看向了若悠月问着。 听得温梦梦所言,若悠月不禁心头一颤。 近些时日,戚烨当真是待她极好。 堂堂镇南王竟是为了她,甘愿放下身段在这家小小的店内做杂工。 本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腻了便就会走,现在看来,他却是再认真不过。 第62章 她当时数落他的条条罪行,他也都认真的一点点在改。 甚至他这般冷峻无情之人,都开始学着在信中努力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当真将自己的话一字一句的都听进去了。 原谅他吗? 如若没有戚墨与她父亲之事,她应当已有些许动容了。 只是有些遗憾,一辈子终成悔恨。 譬如他曾经因戚墨不信任她,譬如她父亲的案子,譬如她未曾见到她家人最后一面…… 意识到自己失神许久,若悠月抿了抿唇,方想回答温梦梦,却听得门口处传来一道温意而欣喜的男声,却令若悠月陡升寒意。 “嫂嫂!” 嫂嫂? 温梦梦朝着声音方向瞧去,却见一生得与戚烨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立于门口,只是身形较戚烨清瘦些,面上也多了几分和善,不似戚烨般整日臭脸,气场斐然、不怒自威。 莫非…… 温梦梦瞧了瞧若悠月。 莫非这人是戚烨的胞弟,若悠月的——小叔子? 只是为何悠月姐姐见到他之时,面上却是那般的惊恐之色…… 青天白日,若悠月只觉昏沉得如同黑夜。 戚烨还在,戚墨却来了。 镇南王府中的种种不堪如潮水般涌上她的脑海,如浪打礁石般敲击着她的心。 那被囚的恐怖日子又侵袭而来,思绪混乱,她只觉头昏脑涨,径直向后倒去。 “悠月姐姐!” “悠月!” “嫂嫂!” 若悠月只觉自己神志一片昏沉,脑海中有人在说话…… “嫂嫂,你为母妃做得已经够多了,好好休息去吧。” “若悠月,这么晚了还和戚墨一起,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不、王爷……我只是想守着母妃,恰巧遇到了二弟。” …… “嫂嫂,夜已深了,换我来守着母妃吧,我熬了些鸡汤你先垫垫。” “若悠月,是本王没有喂你吃饱饭?去喝别人煮的鸡汤?” “王爷,那碗鸡汤,我没有喝……” …… “嫂嫂,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游历这山河。” “若悠月,这辈子你也别想逃。” “戚烨,你知我对你心意,为何你却这般不信任我?” …… 再次醒来之时,若悠月只觉额头冷汗涔涔。 她惊慌地支撑起了身子向四周瞧着,见到自己还在糖水铺中才安下了心。 幸好,她的出逃不是一场梦。 门被推了开,若悠月抓着被子的手一顿,却见进来的是温梦梦,方才松了一口气。 温梦梦也是发现了若悠月举动,笑脸盈盈道:“悠月姐姐放心吧,这里是我们的闺房,不会让那些男人进来的。” 若悠月轻轻颔首,复而又想起了戚墨,问温梦梦道:“戚墨可走了?” “没,在给戚烨疗伤。” 温梦梦本想说给戚公子疗伤,突然便想到两个都性戚,便只能直接说了戚烨的名字。 若悠月蹙眉,“戚烨受伤了?” “嗯。” 温梦梦坐至了若悠月床侧用帕子替她边拭了汗边道:“方才戚烨正好到了大堂,你突然昏倒,他为了接住你,手臂撞至了桌角,据你那小叔子说,以防伤及了骨头,这半个月最好先静养观察。” “至于你呢,你那位小叔子说了,你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的晕厥,也需好好静养。” 虽不知为何若悠月见到戚墨反应如此之大,但想必与当年王府之事脱不开关系。 若悠月轻不可闻地哦了一声,心头对戚烨不免有丝愧疚,毕竟是自己害他受了伤。 一想至戚墨还在店内,她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他们二人关系可还好?” 温梦梦啧了一声,摸了摸脑袋道:“怎么说呢,二人看上去倒是挺和睦的,但不知为何,总觉着两人之间有些火药味。” 忽而,温梦梦以拳锤掌,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悠月姐姐,莫非他们二人都喜欢你不成?” 第30章 我要带嫂嫂走 一听温梦梦说这话,若悠月连忙笑着否了道:“戚墨他不会的。他素来心善,在外悬壶济世行医多年,他待我好,待戚烨好,待王府中的下人们亦是如此。” 若是戚烨她还信些,戚墨又怎么可能? 二人先前走得近了些不过是因着王太妃生病之事,其余并无交集。 更何况,她可是戚墨的嫂嫂,这事儿怎么想都觉着不可能。 若悠月几乎是想都未曾想过便驳斥了回去。 今日她见到戚墨如此大反应,不过是因着想起了戚烨因着戚墨之事囚禁于她罢了。 她是真的恨惨了那段时间、怕极了那般的日子。 “哦……”温梦梦将那个哦字音拉得老长,对若悠月所言颇为不相信。 分明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方才若悠月晕厥,好在戚烨眼疾手快,让若悠月倒于了他的怀中。 戚墨赶步上前替若悠月诊脉,那眼中的担忧真当是不输给戚烨半分。 若戚墨当真仅是将若悠月作为自己的嫂嫂来看待,那眸子里的关切之意也未免太多了些。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悠月自嘲地笑了笑。 第63章 温梦梦转身替若悠月倒了杯茶,又将袖中的小纸包拿出一同递给了若悠月道:“这是补气益血的药丸,你小叔子说待你醒了后要让你服下。” 若悠月点了点头,接过小纸包打了开,见里头是一粒粒灰黑色的小药丸。 “他倒是有心了,知我怕苦,给我做成了这般小的丸剂,可让我直接吞服。” 温梦梦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幽幽道:“是,毕竟他是大夫,对于这药理药性自是懂得多些,知晓什么药物能搓成丸剂服用,什么药物只能通过方剂服用,什么药该怎么煎,不像戚烨笨手笨脚的,给你煎个药都能烫了手。” 若悠月接过温梦梦手中的茶杯,方想服下药丸,却因着听到温梦梦的最后一句话而顿了手。 “戚烨……他煎过药?” “嗯!” 温梦梦看向若悠月,见她真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便继续道:“你每日喝的补药可都是戚烨煎的,只是他怕煎药之时苦味溢出你闻了不适,故每次都会将炉子搬至铺子外头去煎。” “那烫了手又是何时之事?”若悠月的眼中染上了些忧色。 温梦梦眨了眨眼回忆了一番后道:“就是安然姐姐第一次来店铺吃糖水,戚烨他不是给你煎了补药还给你备了蜜饯,最后你蜜饯没吃便上了楼的那次。” “那天我倒完了泔水桶还没回到铺子,就闻见一阵焦苦之味,过去一看原来是戚烨在那熬着药。你可不知道,他边上全是焦黑了的药渣子,他的那个右手腕部,一看便知是开了药罐后不知药罐深浅,活生生被药罐的侧缘给烫出了一道红印,看着便疼。” 听温梦梦这般一说,若悠月倒是有了些印象,只是那日她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丝毫都没有看他是如何,更莫要谈去瞧他的手腕。 戚烨行军多年,受伤乃家常便饭之事,但军中医士众多,他自不必亲自熬药,虽是瞧过,但哪有身体力行过此事。 “他……他从未和我说过这些。” 若悠月垂了眼睑,眸中如若深潭,叫人瞧不真切。 “好啦,莫要想了,快些吃药,悠月姐姐你一直端着茶杯手不酸吗?”温梦梦转了转手腕,好似方才端了一会儿茶杯她的手便要断了似的。 若悠月微微颔首,将药丸服下。 待她刚服下药,便听得楼梯处传来“咚咚咚”地脚步声,想也知道是茜儿那丫头冲了上来。 果真不消一会儿,孙茜儿便满面焦灼地“破”门而入。 “梦梦姐姐、悠月姐姐不好了……” 孙茜儿跑得急,一口上气险些没接上下气,瞧得温梦梦与若悠月担心不已。 好一会儿后,不好了之后的下文才被衔接上。 “戚公子和门外那个唤你嫂嫂的公子一副要吵起来的模样,柳姐姐怕出事,让我快些喊你们下去。” 快要吵起来,那便是还没有吵起来。 温梦梦连忙安抚若悠月道:“悠月姐姐你别担心、好生休息,我先下去瞧瞧情况。” 说罢她便走出屋子带上了门,同孙茜儿一起下了楼。 还未来到二人身侧,便已听到戚烨带着怒意的二字。 “你敢!” 说实话,除了第一次见到戚烨,温梦梦已是许久没有感受到戚烨身为镇南王的那股子骇人气势。 如今戚烨不过二字,已让温梦梦抖了三抖。 到底是怎么了? 过去一看,见二人对面而立,颇有剑拔弩张之势,周遭的空气都恍若要被二人的架势给带着涌动起来。 戚墨面上的柔和已彻底被敛去,眸中皆是决意之色,似是下了极大的定夺。 “大哥,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带嫂嫂走。” 不过一瞬,戚烨眸中的寒意如若雪窖冰天,顿时将方才的暗流涌动给凝结了住。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很好,你还知晓悠月是你嫂嫂。” 温梦梦虽是猜到了戚墨对若悠月有好意,却未曾想到戚墨竟是这般胆大。 当着自己哥哥的面,要带自己的嫂嫂跑。 这什么修罗场行为? 柳安然走至温梦梦身侧,悄声道:“梦梦妹妹,可要暂先关了铺子?” 这番话可算是一下提醒了她,温梦梦连忙将大门紧闭,在门外挂上了停止营业的木牌。 还是柳安然心细,这等皇家的丑事若是被外人瞧见了,还不知该是怎么个传法。 戚烨身为镇南王平定多国,近期又解决了城门处夜值官兵进城索要百姓钱财之事,可以说是深受百姓爱戴;而戚墨,在外行医多年悬壶济世,自也是端了一副好名声。 想必届时受谣言之苦的人定是悠月姐姐。 “你对悠月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戚烨强压下心头怒意,一双寒瞳直勾勾地盯着戚墨。 戚墨打小便害怕自己父王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而戚烨偏生继承了父王那双令他惧怕的双眼。 被戚烨这般盯着,戚墨一下慌了神。 是啊,他究竟是何时喜欢上嫂嫂的。 自小他便是个没出息的。 兴许从外貌上便能瞧出来了,他的眼睛继承了母妃,而戚烨的眼睛则是继承了父王。 他惧怕刀剑、他惧怕战场、他惧怕死亡,而戚烨打小便有勇有谋,大义凛然。 第64章 偏生,他的父王是那一挥手便有千军万马为其征战的镇南王。 堂堂镇南王的子嗣居然不敢舞刀弄枪,这软弱的性子说出去当真是笑掉他人大牙。 王府中,众人尊称他一声二公子,背地中却都说他是个没胆子的。 他幼时常因性子懦弱被学堂中其它公子哥欺负,但只要被戚烨知晓了就一定会替他打回来。 只是戚烨越是这般,却愈发让他觉着自己的软弱。 他拒了好几次戚烨的邀请,渐渐地,戚烨也便不再找他玩了,分明是兄弟,二人的关系却愈来愈远。 戚烨大了些后便随着父王出征,而他则是对医书起了兴趣,开始四处游历学医术、习药理。 好在母妃一直支持于他。 之后他便鲜少归去,每次回去便就是为了看看母妃,母妃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寄托。 即便是戚烨大婚,他也未曾归家,仅是寄了贺笺聊表心意。至于他那个嫂嫂,他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见与不见都无所谓。 直至得知母妃大病,他才立刻赶回了王府,也在此时见到了若悠月。 只不过一眼,他便被若悠月仙姿般的容颜所吸了目光。虽对其容貌早有耳闻,但仍未曾想到竟是如此绝色。 愣神不过片刻,他便收回了目光。 自古红颜多祸水,若悠月虽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但谁知她内心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未曾想到,在照顾母妃的这段时日,他却对她慢慢改了观。 是了,是她温柔的称呼他为二弟;还是她听他说饿了夜半洗手为他做的羹汤;还是天寒了她命人为他取来的狐裘;亦或者是母妃与她都会认真倾听他讲述在外游历行医之事。 她对他说,他之所行虽轻若鸿羽,但对受助之人来说却重若千钧,乃是世间大义。 她会关心他,她会在乎他,她不会似王府中其他人一般只会说他懦弱无能,而是说他所做之事有意义。 虽知晓她所行的不过都是叔嫂之间再正常不过之事,但却让他感受到了如同母妃般的暖意。 这股暖意再令他无法忘怀。 自小到大,他从未觊觎过戚烨身上的任何东西,即便是父王去世后那镇南王的封号,他也无动于衷。 但只有若悠月,他偏生想要去争上一争。 即便是若悠月已怀了戚烨的子嗣,他也毫不在乎。 他只想让悠月呆在自己身边。 听闻她逃出了王府、逃离了戚烨,他几乎是喜出望外,四处寻找若悠月的影踪,盼着二人能有机会,谁知找到之时,仍是慢了戚烨一步。 戚墨的目光游离了好一会儿后才看向戚烨道:“我何时喜欢她的这事儿,同大哥无关。” 亦或许,从见到若悠月的第一眼起,他便早已鬼迷心窍。 戚烨听到戚墨的回答,不怒反笑,却笑得令其余在场的姑娘们胆战心惊。 “好一个同我无关。” 戚烨一个健步上前抓起戚墨的衣襟,因着过于用力的关系,他的指节处已微微泛白。 “戚墨,你胆敢觊觎你王嫂,简直有悖纲常伦理!” 本以为戚墨多少会忌惮着这些,谁知他不过是轻声一笑。 “你不如问问嫂嫂,她是继续愿意和你回王府,还是愿意在外面待着。” 戚墨这轻飘飘的一言却如同几道由天而降的惊雷,对着戚烨便是狠狠一击。 这亦是他最不愿提及之事。 方才已经泛白的指节缓缓有了血色。 戚烨的手慢慢从戚墨的衣襟上松了开。 若悠月尚且感觉好了些便立刻穿戴整齐出了房门,还未下楼便听见了二人的对话,登时僵直立在了原地。 是她的身子没恢复出现了幻听,还是她的神志仍旧混沌不清? 与戚墨相处这般久,她竟是不知戚墨对她存了这般的心思。 倚着房门,若悠月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 是她错了,是她太过单纯了。 难怪戚烨当时这般忌惮她与戚墨,她本以为是戚烨无理取闹,却不想原来竟是她愚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戚墨见戚烨没了声,方想继续再说,却见若悠月款步下了楼,便顾不得戚烨立刻走至若悠月身前问道:“嫂嫂的身子可好些了?” 见戚墨离得近了,一想起他方才话语,若悠月几乎是反射性的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淡淡答道:“好多了,劳烦二弟关心。” 她特意将二弟两字咬得重些。 戚墨见若悠月向后的动作,不知为何心陡然一缩,难受得紧。 还不待他反应,若悠月已是来到了戚烨身侧盈盈一倚道:“王爷。” 她唤戚烨王爷之时声音婉转娇媚,微微躬身之际体态绰约多姿,真不知这世上该是如何的男子才能抵挡这般的美眷。 已是许久未曾从若悠月口中听到自己的封号,如今她这一唤又是如此……媚态,反差之大,令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温梦梦在一旁看着眼急。 这戚烨当真是粗人做惯了,不知姑娘家细腻心事。 若悠月此番行径明显便是听到了小叔子所言,在这想和他演一出戏让小叔子知难而退呢! 柳安然也是瞧出了若悠月心思,定定看向戚烨。 只有孙茜儿颇为不解,悠月姐姐何时同戚公子关系恢复得这般好了? 第65章 戚烨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眸中寒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雀跃。 “悠月。”他几乎是颤着音将若悠月扶起。 若悠月面上羞涩,心中却骂着戚烨笨脑子,现在才反应过来。 戚墨瞧着若悠月的神色,心头诧异。 王府里都传大哥与嫂嫂感情不睦,大哥对嫂嫂无情,嫂嫂对大哥失意,但二人此番的举动,却恰不似府中所言。 戚墨抿唇,仍抱着一丝希冀对若悠月道:“嫂嫂,可否同我来?我有话想同你说。” 若悠月向戚烨身侧靠了靠,温声道:“二弟有什么话就在此处说罢,王爷是你兄长,这几位姑娘与我情同手足,皆不是外人。” 见若悠月这是不愿意给他独处的机会,戚墨不免心中酸涩。又看着二人长身而立般配的模样,他不禁苦从心来,忍不住问道:“嫂嫂你,当真喜欢大哥?” 此言一出,屋内寂静无声。 第31章 再无可能 不过须臾,众人灼灼的目光全落在了若悠月的身上。 若悠月此时只觉得周围人的视线如芒在刺,尤其是身侧的戚烨,虽她没有去看戚烨的眼眸,但却已感受到他沉沉的目光。 这戚墨,非得逼她不可吗? 即如此,那她便索性彻底断了戚墨的念想。 只是…… 她余光轻撇了一眼戚烨,一想起自己之后要说的话,小脸一下便涨了红。 贝齿轻咬下唇,若悠月几次欲要张口都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见若悠月这般模样,戚墨看向戚烨轻笑,“原来这个问题在嫂嫂处这般难以回答。” 若悠月闻得戚墨言语,又羞又恼,给自己打了半晌气,终是小声开了口。 “当年,我与父亲遭遇贼人暗算,是王爷救了我和父亲,自此之后、我便……我便对王爷……心生爱慕。” 说至此,若悠月面上羞赧、已是透着恍如胭脂般的绯色。 这事儿,即便是嫁给了戚烨这么多年,她都未曾同他说过,如今却被戚墨这么一逼给说了出来。 “回了府后,也是我主动找到母亲,说……说想嫁与……嫁与王爷。” 若悠月语气极为柔软,但那抹柔软却如同一根根木刺般扎在了戚烨心头。 戚烨从未听悠月同他说过此事,更不知原来悠月这般早便倾心于他。 甚至连这桩婚事,都是悠月特意求来的。 可他在作何?他都做了些什么事? 他竟是怀疑悠月对自己的心意…… 戚墨自是不曾想到若悠月对戚烨竟是一见钟情,且一见钟情到了以身相许的地步。 可一见钟情又当如何? 嫁过来之后,嫂嫂过得又是哪般的日子! “是,嫂嫂你对他有情,可是他呢?他大婚之夜便让你独守空房,婚后对你又是恶劣之极,再加上母妃之事后他那般对你,你难道不曾寒心?” 戚墨锲而不舍地数落着戚烨的种种罪状,每一句话都将扎在戚烨心头的木刺击打得更深。 他不知悠月会如何回答,但他知晓,不论悠月说他何言,都是他应得的。 “我刚嫁给王爷之时,二人是有些误会,不过……” 说至不过之时,若悠月的双手缓缓挽上了戚烨的手臂,继续道:“不过如今,王爷也都与我说清楚了,我们二人早已没了嫌隙,我对王爷的情意,绝无终时,想必王爷于我也是如此,王爷您说是不是?” 软语轻绕耳边,香气萦于鼻尖,无骨般的柔夷攀附上他的臂膀,她浅笑盈盈地看着他,娇憨的模样恍若仍在王府中的那段时光。 戚烨心头颤得不能自已。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向了若悠月的面容,口中唤道:“悠月。” 悠月二字他唤得极为深情,若悠月神色微动,没来由的竟想起了二人在王府中尚且甜蜜的那些个日子。 只是这一幕亲昵的举动却深深刺痛了戚墨的双眼。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戚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冷声道:“嫂嫂,你骗我是不是?你不愿面对我的情意,你怕乱了伦理?你故意演给我看的是不是?” 若悠月也在此时瞬间缓过神来。 她撇过脸去,松开了挽着戚烨臂膀的手。 微微摇了摇头后,若悠月对着戚墨道:“戚墨,我对你不过是再普通的叔嫂之情,而你对我,我觉得也并非男女之情,也许,你只是将我当做母妃的替身罢了。我与你之间,绝无可能。” 被若悠月这番一说,戚墨慌得连连摇头,口中喃喃着不字,似是要极力否认此事。 暖意一下消散,戚烨尚有些贪恋,却也不敢奢求,只是未曾给戚墨否认的机会。 他走至戚墨身前,对着他沉声道:“二弟,你嫂嫂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尽早收了你那无谓的心思。” “我与你之间,绝无可能……我与你之间,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若悠月的话语不断回荡在他脑海,如咒文一般反复。 他不愿再听到这二人所言,转身便推门而出,门口那挂着的停止营业的木牌随着大门的开启而左右摆动着。 戚墨迈出了门坎后立于门外,清瘦的身形在门框处显得格外孤单寂寥。 第66章 不过只是呆立片刻,他便径直向前走去,虽步伐微有些跌撞,却再不曾回头。 伴随着戚墨的离去,门外那方天空也逐渐显现。 浊云暗沉沉的密布于高空,天幕昏黑得几近欲垂。 怕是又要落雨了。 若悠月与戚烨此番行径,想必定已是绝了戚墨的心思。 也好,早日明白自己的感情不过是移情,对谁都好。 温梦梦一转身,便见到戚烨瞧向若悠月时那满眼的情意,显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模样。 啧,恋爱脑上头的男人真烦人。 算了,今日她这个掌柜网开一面,破例提早关店吧。 “看起来马上便要下雨了,今日应当也没有什么客人了,关店吧,我去采购晚饭食材。”温梦梦佯装惋惜。 柳安然立刻会意,“我同梦梦妹妹一起去,届时下雨了,也好帮衬着打个伞。” 孙茜儿是不知这二人意思的,以为真只是天色不佳没有客人,打了个哈欠道:“早上没睡够,那我回房间补觉去。” 很快,三人纷纷离去,大堂之中徒留下若悠月与戚烨二人。 一想起今日自己竟是三番五次的向戚烨道了爱慕之情,若悠月只恨不得现在跺脚离去,但复而又想起今日戚烨为了救自己受了伤,还是垂了眸子淡淡开口问着。 “你今日伤哪了,让我瞧瞧。” “无妨,与军中之伤相比不算什么。” 哪里不算什么! 就算是平日中绣花针扎了手都还要疼上一时,这都可能殃及及骨头之伤又启是这般舒服的? 既然他不当回事,那她又操心个什么劲儿。 她可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既无事便好。” 说罢,若悠月转身便想离去,却被戚烨一把给牵了住。 “悠月,你今日所言,可是真的?” 什么所言,所的什么言。 今日她到底是被作祟了还是被附身了,怎生一股脑的将话给全说了去。 她方想认真告诉戚烨,她们二人不过就是在戚墨面前逢场作戏,断了他不堪的心思罢了,并无其它意义,却不想一对上戚烨的眸子,便见到他眸中难得而见的希冀。 戚烨的眸子一向是黢黑且幽深、镇定而从容的,他鲜少会带着这般的眸光看向他人。 若悠月思索了一番后,轻叹道:“你救我之时,我便心悦你是真。因着心悦你,想要嫁与你也是真。剩下的,你就当是我为了断戚墨的心思与你逢场作戏的便是。” 多的她也不想再说,生怕戚烨到时候生了些奇怪的误会。 特别是那句:我对王爷的情意,绝无终时,光是想着,若悠月便颤了三颤。 她当时莫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竟是说出这般话语来。 不过好在,戚墨之事算是彻底解决了。 倘若此番不是戚墨找上门来,她还不知晓戚墨存了这般的心思。 见若悠月已是认真答复于他,戚烨也知不能再继续追问,只是认真看向她道:“悠月,二弟之事,是我错了。” 一想起此事,若悠月尚还是有些怒意。 “是,是你错了,今日幸而戚墨来了,若不然你还要误会我到何时?” “戚烨,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晕厥。就是因着我一见到戚墨,便想到你在镇南王府囚我之事,那方小小的天地便就是我的全部,我努力了好久,我想出去,我不想被困,不想象囚雀一般,你又一直不在,我真的怕极了……戚烨,我真的……我真的好害怕……” 说至此处,泪不自觉的便淌了下来。 若悠月连忙取了帕子擦了,只是这泪越流越多,饶是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听着若悠月所言,戚烨本已是心痛不已,见她流泪,心中更是酸楚。 他微微使了些劲,便将若悠月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若悠月扑在戚烨的怀中抽抽搭搭地哭着。 “戚烨你,你真是可恶,我真的好讨厌你。”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戚烨的衣襟,泪水打湿了他的华服。 戚烨微微收了些力道,将若悠月抱得更紧了些。 “是,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都怪我。” 怀中的人儿哭得一颤一颤的,戚烨的心中亦是难受得紧。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修炼了一身的本事,可以在任何事情面前巍然屹立,唯独若悠月却成了他的例外。 在她离开王府之时,他便发觉自己自诩自满的那些个理智、那些个镇静几乎全部都跟着她的离去而彻底崩塌。 这世上,除了他的父王母妃,再无有人能如同若悠月一般如此主宰他的心神了。 好一会儿,若悠月终于敛了些哭意。 一抬眼,却见戚烨的衣襟早已被她糟蹋得不成模样,不免有些歉意。 只是方才情绪激动之时未曾发现,他靠近胸口的衣内有个小小的突起,像个荷包似的,不知是不是也被她给蹂///躏坏了去。 戚烨见她情绪已有所缓解,轻抚了抚她的背。 “可好些了?” 他几乎是尽可能柔了声在问。 若悠月点了点头,“嗯。” 在镇南王府之中,有一堆下人伺候着,衣物上自是个个都被熏了香,而此时戚烨身上的衣物却只有一股清新的皂角味,倒也觉着好闻,只是那处突起的部分,似是有些熟悉的香味。 第67章 她不免好奇,用食指点了点衣内那个突起的部分问道:“这是什么?” 戚烨低头朝着她食指点着的方向看去,眼含笑意挑眉道:“你想知道?” 见戚烨这般模样,若悠月也一下赌了气,欲挣脱他的怀抱道:“现在我不想知道了。” 美人好不容易入了怀,又岂是她想逃便能逃的。 戚烨自是看出了若悠月的小脾气,没有理会若悠月的话语,只是腾了一只手掏出了那枚香囊递给了若悠月。 若悠月一见到那个香囊,立即便对自己的好奇之心起了悔意,面上一下又露了羞。 “这、这东西,你还留着?” 第32章 别动 懊恼之意渐渐溢满心头,若悠月只恨不得时间倒流了回去,将当时说要看这东西的自己给结了舌。 真真是孕胡涂了。她还思索着熟悉的味儿~这味儿她能不熟悉吗?这股子浅香是她当年费劲心思自己调配而出的,如今倒是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只是,料是她怎么想都未能想到戚烨竟还将此物留着。 这本是一枚丁香色的小圆香囊,上头绣得是并蒂莲,用的是双面绣的样式。并蒂莲此物甚为奇特,一支杆上花开两朵,令人啧啧称奇,常被寓以夫妻和睦之象征。 她绣工虽是比不上宣紫堂的绣娘们,却也是女红极佳的,若只是单单绣了个带有并蒂莲的香囊便也就罢了,偏偏她还……她还…… 她还……她还将自己怀春的心思、心中所念一并绣在了香囊之上。 那是戚烨受伤之时,她日夜照顾之余缝制的,本是想将这份少女心思偷偷藏着,却不想戚烨伤好之后,二人反倒生了情意,听闻戚烨要回营,突然便心生落寞,生怕他回了军营便会忘了她,连忙将这香囊交给了戚烨。 这香囊内的香料,亦是她看了许多本医书,费了好几个夜晚所调出的气味,有温中纳气之功效。 而后,戚烨将她困住,又因她家人之事,她恼极了他,每次他来房中,她便对着戚烨阴阳怪气地说些不中听的话,本以为戚烨早就因着她的指责将这份香囊丢去,却不想他居然认真的收到了现在。 且、至今还贴身好好地带着。 目光虚浮之间却对上了戚烨那双似笑非笑打量她的眸子,臊得若悠月又是在他怀中好一番脱束。 只可惜若悠月那力气小得和个猫儿似的,偏生还是个家养的猫,多少是个矜贵的千金小姐,牙不尖、爪不刃,似是又顾虑着腹中孩子的缘故,在他怀里闹腾一番倒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来。 软香倚怀,又是在他怀中如此放肆。自打悠月走后,他便再未曾近过女色,此番见她扭捏之态,脑中多少不兴清明,饶是他自诩定力再佳,也略略思起了些二人曾经的曼妙之事。 见若悠月的小手已快移至他的胸///下,戚烨轻不可闻地叹了声,黯了眸子,沉声道:“别动。” 好歹是跟了戚烨几年的时光,若悠月一听戚烨别动二字之余的声调,立刻便骇得收了手,再不敢动。 温驯乖觉,倒是像极了初入镇南王府时战战兢兢给他送宵夜的模样。 戚烨轻勾了唇角,却又忽而想起了若悠月初入王府正是惴惴不安之时,他不仅未曾帮到她分毫,甚至还那般对她。这样一想,他的面色又沉了下来。 若悠月瞧着戚烨微变的神色,有些吃不太透他又是哪里不快了,眼神便又定定地瞧回了那香囊之上。 戚烨的掌心宽大,那枚丁香色的香囊在他手中显得小小一只。 方才因着太过羞涩未来得及细视那香囊,现在定下神来看去,那香囊外侧的丝线因着常年被戚烨放于身侧与衣料摩挲已是微微起了毛,而她所绣的字迹,更是毛躁得厉害,有些笔画已快要跳了线。 明显就是因着被人刻意时常抚触才会如此! 莫非他就这般喜欢这几句诗词? 戚烨见若悠月瞧着那香囊时的小脸一会儿赤一会儿白,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试探性的将香囊收回,果见她松了神色。 若悠月见戚烨将香囊收了回去,面上刚懈弛了几分,不消一会儿却闻见自己那些个丢人的诗句被戚烨不疾不徐地念了出来…… “徐徐幽风,若我心意,抚过君身,如吾……” 这都不是念,他、他、他都背出来了? 若悠月顿感自己恍若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全身炽热无比,赧着颜用小手立刻捂住他的嘴,细弱蚊蝇道:“别说了,求你。” 不过短短五字,那声音确是拔了丝的娇媚与怜人。 喉结上下一滚,戚烨极为轻易的就将她小手拿下攥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她的小手绵柔,盈盈不堪一握,恍若她的骨头都是软得一般。 他用余光寻了凳子坐下,握住她柔夷之手微微用力,将她带至了他的腿上。 若悠月脚步陡然虚浮,吓得她连忙伸了手勾于他的颈间。 见她如此,他故意松了揽住她腰肢的手。这下子,若悠月只得咬牙一直勾着他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四目相对,她顿觉尴尬,刚想低头却被他用指节挑起下颚,迫着她看向他。 他垂眸凝视着她,薄唇微启,嗓音暗哑,“求我,就是这般求的?” 说至此,他的中指指腹在她的掌心缓轻缓重地摩挲着。 第68章 微糙的指腹抚过她的掌心,令若悠月不自觉便起了一身的酥麻。 “谁、谁要求你了。” 若悠月抿唇,面上滚烫,嘴上倒是硬得很。 戚烨低低地笑了一声,本是在她下颚处的手指缓缓上移,抚至了她的唇侧。 若悠月心擂如密鼓,不知戚烨此番举动又是想作何,一双水眸晶莹颤动地瞧着他。 只见他略俯下身,薄唇凑至她耳畔,而后耳边便是一股湿热的气息传来。 “悠月,再唤我一声王爷听听。” 若悠月脑海中登然一片空白。 不知是他的声音太过蛊惑还是她当时太过紧张。 被他这般一诳,她脑子都未曾转过圈便怯生生娇娇地开了口道:“王、王爷。” 这一声轻唤与她为了同戚墨逢场作戏时唤他不同,那时又酥又媚,而此时却又怯又娇。 尤其是她的面容,分明是一副柔情绰态的娇颜,偏生唤出了冰清玉洁的味道。 哪里像是个怀了身子的夫人,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家。 当真是…… 比她媚得时候还勾人。 戚烨气息已是端不稳,连忙撇开了目光,伸出双手把着若悠月的腰将她扶起。 若悠月此时也缓过神来,臊得只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 咬着唇,她羞恼道:“戚烨,今日我们二人不过就是逢场作戏,你莫要太过分了,即便戚墨之事已结,我家人之事我也定不会原谅于你。” 待温梦梦与柳安然入了店内听到的便是若悠月此言。 怎么了这是?今日分明看着二人的感情之事似有所进展,这怎生看着又回到起点了? 但见悠月姐姐面上的羞涩,又觉得今日他们二人关系应当是恢复了些。 戚烨既是来了,温梦梦定也不能让他闲着,在戚烨的帮助下,二楼的雅间都已有了基本的雏形。 自己自然是舍不得如京城第一楼那样去采购名家字画,且不谈自己没有这个银子,就算有,她也不知当去哪里采买。 于是乎,她又开始将主意打在了自家那些个员工的身上。 戚烨是镇南王,这墨宝又启是寻常人家能寻得到的! 柳安然是第一才女,这画作千金难换不是? 给戚烨和柳安然布置完了任务之后,温梦梦洗漱完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 柳安然翻了个身对着温梦梦道:“梦梦妹妹,这周店休日你要不要去苏山寺烧个香?老太君寿宴之事马虎不得,求神拜佛也可图个安慰。” 孙茜儿下午睡了一觉,现在倒清醒得很,连忙附和道:“苏山寺名声可大了,据闻求什么都灵呢!” 若悠月也点头道:“我之前也听王府中的下人提及过苏山寺,当真是灵验得很。” 温梦梦打了个哈欠,“是吗?那待后日店休之时便去拜拜。”自己管自己努力,顺便去寺庙中给自己加个buff也不错。 众人又言了一会儿苏山寺之事,却见到孙茜儿又偷偷拿着方明景给的信借着月光悄悄读着。 “要看就开灯看,这样看莫要坏了眼睛。”温梦梦刚想取了火折子去点桌上蜡烛却被孙茜儿给拦了住。 温梦梦亦是无奈,自打上次钱掌柜带来了方明景信件之后,孙茜儿便时不时就偷偷拿出来瞧一下,温梦梦忍不住调侃她道:“这信里写得是什么佛经不成,还得天天拿出来诵读一番?” “不、不是!”孙茜儿连忙涨红着脸慌张收了信件,“是方明景,他写了好长的信和我认真道歉了,然后……” 柳安然笑问:“然后呢?” “然后他说,他想和我重新开始认识,以方明景的名义。” 话说至此,孙茜儿自己都溢出了几分不自知的笑意。 “看我们茜儿妹妹的模样,想必定是还未想好是否原谅方明景那小子是吧?”温梦梦咯咯一笑。 孙茜儿连忙正了正神色道:“那是自然,他都那般骗我了,我还……”见若悠月已是入了睡,孙茜儿小声道:“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原谅他呢。” 温梦梦与柳安然皆轻声地笑了。 少女心思纯粹得很,亦是好猜。 翌日。 今日是朝中休沐,不少朝中官员便趁着休沐之日携着家人来糖水铺吃糖水。 今日季霖同几位同僚也来了,若悠月连忙上前打着招呼,其中一名同僚还带了自家五岁的小奶娃娃过来,肉嘟嘟的,瞧得若悠月喜爱得紧。 小奶娃娃奶声奶气地点了一份红豆香芋糖水,众人皆夸她聪慧,这般小已是开始识字了。 待季霖这桌点完,若悠月将点单纸递给了孙茜儿,孙茜儿立刻传至厨房温梦梦处,温梦梦正忙着没空接手,一旁给温梦梦打着下手的柳安然笑着接过了。 而在大堂之处,季霖同僚惊讶道:“什么?林大人今日也要过来吃糖水?” 季霖点点头,面上亦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少卿大人不是不喜甜物吗?这是哪阵风将他给吹过来的!” 季霖叹气道:“昨日他问我可知晓温家糖水铺,我说自然是知晓的,且味道不错,他便说今日自己也要来尝尝。” 众人沉默,但是少卿大人的心思又启是他们能猜的。 如今大理寺中,大理寺卿王大人年事已高,虽是有心想做些事情却也没了体力,大理寺少卿一职本有两人,但另一名少卿大人因着工作太过劳累辞官返乡了,如今这大理寺中实则也就是林大人在操持一切。 第69章 若是少卿大人趁着这个机会能来吃碗糖水休息休息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日日劳累伤了身子要好。 这红豆香芋糖水是给五岁小娃娃的,温梦梦便将红豆及香芋都压成了泥,各置于碗的一侧,又取了另一个碗中单放了什么料也没有的甜水。 红豆虽是煮得软烂,但终究是一粒一粒的,若被小朋友误吞了罪过可就大了。 孙茜儿刚取了几碗糖水至大堂,一时半会儿应当是回不来,温梦梦便对柳安然道:“安然姐姐,这份糖水就拜托你送一下了。” 柳安然点头,取了盘子将那碗红豆香芋泥和甜水置于托盘之上笑道:“这红豆泥和香芋泥各自一边,倒好看得紧,单个吃能吃一个味道,若是想混着吃也能吃上两种味道,有意思得紧。” 说罢,柳安然便端了托盘出了厨房。 而方才那番话,倒也令温梦梦对方家老太君的寿宴糖水有了些眉目。 大堂之中,季霖刚咽下口中的芋圆便见到林睿出现在了糖水铺门口,立刻拍了拍众人,示意门口处,众人一瞧,见是林睿来了,连忙都起了身欲要行礼,却被林睿摆了摆手制止了。 休沐之日糖水铺中朝中官员不少,如季霖这些并不一定令所有人都熟识,但林睿同张硕一样,皆是皇帝眼中的红人,众人自是都纷纷打着招呼,林睿也都一一回礼应了。 柳安然端着托盘进了大堂,便见到一位眉目清冽的男子英英玉立于大堂之中。 其实这名男子生得眉眼如画,是一张俊逸之容,只可惜因着职位之故,面目冷峻得很。 这男子她认识,大理寺少卿林睿,几次宫宴二人见过几次,但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因着从殿试之事后,张硕便一直将他视为宿敌,因此她也一直对林睿不怎么喜欢。 柳安然朝店内看去,若悠月正忙着给客人结账,孙茜儿正忙着上糖水给客人解释着这里头分别是什么,眼下也就她一人稍稍得了空,她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浅笑道:“见过林大人,林大人还请先坐,等下我便过来。” 林睿如冰的眸子扫过她的面庞,透着一股子摸不透的意味,柳安然不知为何颤了颤身子。 而此时,店内也有一些人认出了柳安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这不是张大人的前任夫人吗?就那个犯了七出之罪被休弃的那个。” “听闻礼部的柳大人都不愿认这个女儿了,真真是丢人吶,怎生会有如此不要脸的女子。” 第33章 桂花杏仁豆腐(捉虫) 饶是他们尽可能的在用自以为小声的方式议论着,但那些话语仍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柳安然耳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虽是早已知晓人们对她背后的议论纷纷,虽是早已对张硕断了念想,虽是早已尽可能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然,真再次听及这些话语之时,心头仍是难堪不已。 她顿了足,捏着托盘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这些话语自然亦是不偏不倚地传入了林睿处。 周围的议论声似乎有些愈演愈烈,柳安然愈发面红耳赤,方想端着托盘离去,却见到林睿来至了她的身前。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林睿身上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熟悉感,但当年因着张硕之事她对林睿多少是不喜的,而今她与张硕恩断义绝,她也再无理由去讨厌林睿。 只是未曾想到,她被张硕休弃之后第一次见他,便被他看到了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想必林睿也定以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妇吧。 她不禁自嘲一笑。 周围熙熙攘攘,她却是避无可避。 “要我说啊,朝中律法还是轻了些,若我来说,不仅不退还嫁妆,这般的妒心大的女子便就是要被浸猪笼的!” “吴大人,我赞成你这条建议。” “不如寻个日子向皇上提提?” “如此善妒,家中定衰,吴大人这个建议甚好!” 柳安然抿唇,神色中的不甘之色呼之欲出,却不敢开口反驳。 梦梦妹妹说的是,当朝律法皆是男子而定,自然什么都是往男子有利的方想去了。 男人可以考取功名,可以利用职权巩固律法,而女子,因着无法入仕,自是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翻案吗?” 一堆恶言恶语之中,这四个字却叫柳安然听得清清楚楚。 不止柳安然听清楚了,周遭的人亦是都听清楚了。 一瞬间,二人四周的人言声、碗勺碰撞声皆停了下来,而这种安静似是一种疫病在店中蔓延而开,大家听着这头安静了,不消一会儿,全店便静了下来。 外头时而传来几声啁啾地鸟鸣声,清脆入耳。 若悠月手头事情未停,与孙茜儿互看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地摇摇头,而后二人颇有些担心地看向柳安然的方向。 柳安然仰头看向林睿,他依旧是那般神色清冷的模样,若不是清晰听见了那四个字,她只怕是自己胡涂而产生的幻听。 大理寺需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却件件桩桩都不是她这种小事。 上一次林睿处理的案子,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案。 而她这个案子又算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无所出的妒妇被休弃罢了。 柳安然勉强牵出了一个笑容,“我、我听不太懂林大人的话。” 第70章 是,不止是柳安然听不懂,周围众人也都听不懂。 林大人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甚至背地里可有着活阎王的“美名”。 当年林大人初入大理寺之时便已得三司赏识,刑部尚书当时问大理寺卿王大人要了好几次人,王大人都不愿意给,而后林大人步步高升,成了大理寺少卿,虽低了张硕一品,但众人皆知,日后大理寺卿一职定是林大人所任。 而林大人更是不负所望,细致明睿,只要他接手的案件,断无冤假错案。只是lt;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gt;官场得意,情场无意。 在宫宴之上,皇上明着暗着也给林大人指了不少亲事,那林大人却总是装聋作哑,挨不住了才来一句 ,“臣早已心有所属。”,皇上马上便想下旨赐婚,却不想林大人却道二人无法在一起。 有了这事儿,再加上林大人平日从未有过怜香惜玉之事,渐渐地便被众人传了是否有断袖之说。 可如今这是怎么个事儿?林大人何时有这般的闲心? 张硕休妻证据确凿,林大人说要替柳安然翻案,翻的哪门子案?这种小案子也能轮得到林大人来翻? 柳安然虽是个佳人,但在糖水铺的姑娘中却显得普通了许多,林大人也总不见得是见色起意吧…… 众人的目光在林睿与柳安然面上扫来扫去,思索了半晌也不明个所以。 林睿并未理会众人质疑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向柳安然道:“只要你想,我便助你。” 只要你想,我便助你。 柳安然心跳得厉害。 翻案,她又岂会不想翻案。 她直勾勾地看向林睿,企图从他的目光中搜寻出一丝的调侃或讥讽来证明他同其它男子一样,只不过想要来看自己的笑话。 只可惜,她失败了。 他清明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子的笃定,恍若只要她点头,他便立刻便能将此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为何要这样。 一时间,她心烦虑乱,看着手中托盘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尚未完成,连忙捏紧了手中托盘对着林睿歉了歉身子道:“林大人,抱歉,我还有事要做。” 柳安然试探了一番两只碗的温度,见暖意尚足,忙给那小奶娃娃端了过去。 小娃娃自是看不懂这店内形式的,只是见着自己喜爱吃的东西到了,又见色泽红的红紫的紫,便高兴得直拍手。 季霖瞧向柳安然之时不禁想到了上次之事,那是林大人第一次因着公事之外的事务打听他人的家事。 外人皆言林大人与张大人不对付,但在大理寺内,林大人几乎不管张大人升官发财之事,却唯独关心了张大人的家事。 若不是对张大人关心,那便是…… 季霖连忙收了看向柳安然的目光,盯着自己碗内的糖水心头一惊。 那便是关心柳安然了。 难道说那心有所有所属也是…… 季霖不敢再想,忙低头干饭。 送完了糖水,柳安然这才发觉周围人却依然在议论,只是议论的风向却一百八十度直直转了个弯。 “啊呀,你们说林大人这般说了,是不是里头有什么隐情呀?” “林大人平日中可不爱管这些闲事,指不定真的是如此!” “说不定吶,都闻花楼女子手段多,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赶走夫人自断一臂。” “啧,说到这个,张大人也真是够宠妾灭妻的……” 柳安然听着这些个话语,险些快要讥笑出声。 当真是一帮子捧高踩低的墙头草。 今日是林睿在此,林睿助她一言,他们便就着林睿所言而说,那今日在此处的若是张硕,那她是不是明日便要被拿去浸猪笼了? 店内渐渐地恢复了欢声笑语,若悠月与孙茜儿也松了口气,继续做着手中事情。 见林睿寻了张凳子落了坐,柳安然轻咬了唇瓣后取了菜单递给了林睿。 “林大人,您看看要吃什么。” 林睿伸手接过了,柳安然却见到他右手握笔之处的厚茧。 读书人的握笔之处自然是有茧的,只是一般为官后便因着没有读书时那般用功,茧会消下去些,而他,竟是为官这般多年还这般,定是常年握笔所致。 一想到自己盯着一个男人的手看了这般久,柳安然不禁红了些面色,将目光移了开。 林睿指尖微动,菜单便被翻过去一页,而他并未抬头,只道:“方才之事,你不必急于回我,若想通了,随时可找我。” 虽不知林睿为何要帮她,但柳安然仍轻轻嗯了声。 林睿看菜单极慢,那一份菜单在他的手中仿佛是什么案卷一般的亘长。 柳安然立于一旁,瞧着他毫无波澜的俊容,终究还是心头疑虑涌起,抿了抿唇,轻捏指尖轻声开口,“林大人,你为何要帮我?” 春风灌入店内,将林睿手上持着的菜单吹得抖了几下,纸张随着微风发出“哗哗”声响。 林睿将菜单合起,眼神转向了她,眸中收起了些微寒,竟是透了些许乍暖出来。 他道:“你不认识我了?” 柳安然眨了眨眼,盯着他的眸子看了许久后,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回道:“额、认识,林大人我又岂会忘记。” 听她这般回答,他眼底的那抹暖意转瞬即逝,恍若不过是她瞧错了一般。 第71章 他垂眸不再看她,口中冷道:“我要一份桂花杏仁豆腐。” 柳安然知晓林睿一向如此面寒,刚刚的那抹暖意怕真是她瞧错了去,应声道:“好,林大人且稍等。” 林睿点了点头,将菜单递还给了她。 她将菜单收至了账台,若悠月连忙关心道:“方才这是发生何事了?” 柳安然叹了口气,持笔将桂花杏仁豆腐写在纸上撕下之后才道:“待关店之时再与你们说来,我先去将单子交给梦梦妹妹。” 孙茜儿也走上前来,若悠月悄声和她说了,孙茜儿便也不再追问,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回了厨房,柳安然将单子递给了温梦梦,温梦梦接过单子一瞧便笑了,“等了这般久,终于有人点桂花杏仁豆腐了,本来今日就打算做给你们吃的,这不赶了趟吗?” 柳安然虽来店有些时日了,却对菜单上的所有品类尚且不能完全知晓,这桂花杏仁豆腐便是其中之一。 “梦梦妹妹,这豆腐也能做糖水吗?” 温梦梦取了个小罐子,里头是猪皮熬制的琼脂,有了这个便可做出许多新的品类来。 “非也非也,杏仁豆腐虽形似豆腐,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豆腐,入口甘甜,回口有杏仁香味,是很好吃的甜品。” 温梦梦取出了一个瓷罐,里头是用牛奶浸泡了一夜的南杏仁。 杏仁浸泡了一夜软了许多,温梦梦用洗净的木杵将杏仁捣碎,其实放在现代,那便是用破壁机几十秒的事情,但是在古代,便需要她一下又一下的将杏仁尽可能的研磨成渣。 待杏仁研磨得差不多了,便将杏仁与牛仔再次搅拌一番后,取干净纱布将杏仁碎滤出,此时,牛奶中已略带了些杏仁的香气。 柳安然便在一旁瞧着温梦梦忙活,见温梦梦取了锅子,这是要开火了,连忙准备柴火点了。 如今戚烨回来了,柴火的供应又有了保证,不用再劳烦她们几个姑娘家轮流劈柴。 柳安然已将小火引燃,温梦梦就着小火在锅里慢慢搅动着杏仁牛奶,不一会儿,牛奶与杏仁的香气便满满溢出。 取了适量白糖搅化后,温梦梦又将琼脂缓慢加入杏仁豆腐内慢慢搅拌直至完全融化。 有时候真感谢这个时代的皇帝英明,制糖方法已得到普及,使得这个时代的糖没有变为珍惜产品,若不然她这个糖水铺怕是都要开不成了。 “安然姐姐,熄火吧。” 温梦梦说完之后,将杏仁牛奶倒至一个小方容器中,将容器隔着冷水放置降温。 这刚降温,那边孙茜儿又取了单子过来。 “梦梦姐姐,三碗黑芝麻糊~” “好!” 在做黑芝麻糊的间隙,温梦梦又让柳安然去替杏仁豆腐不断换冷水,好让杏仁豆腐能快些降温。 终于,三碗芝麻糊完成,孙茜儿端着芝麻糊出了厨房后,那碗杏仁豆腐也已冷却了下来。 将杏仁豆腐反扣在瓷盘上,又淋了桂花蜜,撒了金桂后,温梦梦道:“好了,完成~” 柳安然瞧得新奇,当真是一点豆腐都不沾却又像极了豆腐,“这唤作琼脂的玩意儿,当真有意思。” 温梦梦笑道:“那是自然,这玩意儿还能做培养基呢!”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补充道:“就是,它其实是一种很有营养的东西,很多动物也很爱吃,包括鸡,嘿嘿~” 柳安然点点头,看着那碗杏仁豆腐,突然便道:“梦梦妹妹,这道杏仁豆腐能让我送出去吗?” “当然可以,正好茜儿估计忙不过来呢。” 柳安然点点头,将装有杏仁豆腐的盘子置于托盘上,又取了把勺子后端了出去。 跨了门坎入了店内,她正瞧见林睿的背影。 他生得高,却因常年忙于公务之事不曾好好休息吃饭,身形略消瘦了些。 分明是颇有些清瘦的身子,曾经见他之时,他那宽大的官袍却压不住他的一身兀傲。 将桂花杏仁豆腐端至他的面前,“林大人,这是桂花杏仁豆腐,请用。” 其实方才柳安然将这份糖水放至他前面之时,那股子桂花、杏仁与牛奶的香味便已飘出。 林睿暗暗惊讶,分明是豆腐的样貌却一点闻不至豆腐的味道。 嫩白方形的豆腐外裹了一层金色的蜜,晶莹透亮,而蜜上撒的金桂为这份糖水更添了几分色泽。 他左手微撩起大袖,右手持勺取了一小块杏仁豆腐放入口中。 虽没有豆腐的味道,却像极了豆腐软嫩香滑的口感。 原来豆腐,便是这个含义吗。 轻抿,桂花的香气充盈口腔,桂花蜜的甜口综合了杏仁微苦的口感,嚼至最后又是牛奶的清香。 三种香气接踵而至,互相融合却又各自而立。 难怪季霖他们这般喜爱这件间糖水铺子,做的东西当真是不一般。 林睿又品了好几口,甜而不腻,反觉清爽,即便是他这个完全不喜甜食之人都不觉厌恶。 见林睿微蹙的眉头缓缓放松,柳安然忍不住浅浅一笑,“我初来之时,也未曾想到这家店内的糖水会如此特别。” 林睿慢条斯理地咽下了口杏仁豆腐才接着柳安然的话赞扬道:“却与众不同。” 柳安然取了托盘刚想离去,却被林睿后续的一句话惊得楞在了原地。 第72章 “与你给我的那串糖葫芦一样与众不同。” 瞬间,炸雷自她心底骤起,她转头看向林睿,眼瞳都忍不住颤着。 林睿并未回头,只是将手中的桂花杏仁豆腐吃完后,至账台结了账。 她缓过神来,立刻追着他的脚步来至他的身侧。 “你?是你!” 他并未回了她的话,只是将怀中纸条递给她道:“这是我的住址,若你想翻案,随时可来寻我。” “你……” 还未等柳安然问完,林睿已大步踏出了糖水铺。 柳安然捏着纸条,心头大乱。 若悠月瞧着柳安然的模样,知晓今晚怕是有一番彻夜长谈了。 第34章 旧时情谊 “安然姐姐,我怎么觉着你今日心事重重的模样。” 忙绿的一日终于过去,温梦梦边将擦净的碗碟装入柜中边问着一旁正在擦碗的柳安然。 一个已经被擦净的小碗被她又反复擦了好几遍,显然是心中有事的模样。 柳安然扯了扯唇角,勉强撑起一个笑意,“这般明显吗?” “这还不明显?”温梦梦将她手中那个被擦得早已干得发亮的碗拿了过来,“再擦,碗上的漆都要被安然姐姐你给擦完了。” 柳安然瞧着那碗,面色讪讪,赶忙又取了个湿碗擦着,口中娓娓道:“今日,我遇见故人了。” 温梦梦瞥了柳安然的神情一眼,心中暗叹了口气。 遇见故人本应是喜事,可见柳安然此番模样显然是悲喜参半,不知到底是喜多一些还是悲多一些,这故人,怕是遇上不如不遇上吶。 “看来这个故人在安然姐姐心中怕不只是个旧相识之人,更是个有故事之人吧。”温梦梦笑脸盈盈,又接过几个柳安然擦干净的碗放入柜中。 “嗯。” 柳安然点头应了,见盆中的碗已被擦了个干净,便将手中的擦碗布在清水中搓洗了几遍后沥干,又将木盆放回了原位。 温梦梦也将最后一个干净的小碗放入了柜中,把柜门关了上,与柳安然一同走出了厨房。 “怎么认出来的?是根据外貌吗?” 被温梦梦这般一问,柳安然无奈摇了摇头道:“非也,我没认出他来,反倒是他认出了我……” 不自觉的,柳安然思绪便忆起了从前他的模样。 其实,又岂能怪她未曾忆起他来,年幼时他的外貌与现在可谓是天壤之别。 那时他的个子并不是特别高,人也被饿得面黄肌瘦的,当真是看不出半分清俊来,可如今…… 真是没有半分过去的模样。 忽而,柳安然一怔。 他在宫宴上与自己见过这般多回,没理由今日才刚认出自己。 难道说,他其实在见到她第一面之时,便已知晓她是谁,只是一直都碍于她与张硕之间的身份而无法相认吗? 柳安然抿唇,手不禁探向了袖中那枚玉髓。 当年的誓约,他是否已全然忘记? 既如此,他还特意来寻她作何? 温梦梦见柳安然眉头愈发拧紧,连忙在柳安然面前晃了晃手唤道:“安然姐姐、安然姐姐?” 柳安然繁杂的思绪被温梦梦这一唤也终于是回过神来,“抱歉,梦梦妹妹,我走神了这般久。” 温梦梦指着通往大堂的门坎道:“安然姐姐你不必道歉,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再不迈脚到时候便要被绊倒了,这一下子我都不一定能拉得住你。” 柳安然低头,果见大堂后门的门坎距离自己不过是一只脚的距离,若再不抬腿怕届时真是难堪了,连忙红着面向温梦梦道了谢。 温梦梦忍不住含笑打趣道:“到底是什么人呢,能让安然姐姐你这般惦记着。” 柳安然抬腿过了那道门坎,垂眸淡淡道:“是林睿。” “林睿?是那个、林大人?就是和你前夫在圣上面前……” 后面的话温梦梦未曾说出口,但想必安然姐姐定也已是了解。 果然,柳安然轻轻颔首。 二人说话之间已走至了大堂,今日大家都累坏了,无人再想去做饭,于是便叫了外食来店内,尚未走至桌前,便已闻见了烤鸭的香气。 一瞬间,温梦梦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叫唤了起来。 孙茜儿正在布着碗筷,见到二人来了立刻呼了二人坐下。 若悠月正在对账,珠算打得“啪啪”响,温梦梦每次看到若悠月打算盘的熟练度都忍不住感叹着这都是怎么练得,手都在算盘上要打出花了。 若悠月见着众人已然坐定就等着她了,便笑道:“你们先吃吧,我再核一遍就来。” 众人也便不再等若悠月,开始用起饭来。 孙茜儿夹了一块烤鸭塞入口中,一张小嘴被塞得满满,呜呜道:“柳姐姐,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店内一下子变得那般安静。” 店内那般安静,不应当啊~ 温梦梦今日在厨房忙活了一天,几乎都没有出过厨房,压根不了解大堂之内的情况,听茜儿妹妹这般说来,莫非店内发生了何事不成? 看着温梦梦不解的眼神,孙茜儿便将今日店内的情况复述了一遍,自然,在她的角度是听不见林睿对柳安然究竟所言了什么的。 此时若悠月也已算平了账,净了手后坐至桌前用餐,恰逢孙茜儿正好说至了最后,若悠月便侧身朝向柳安然问道:“安然,这林睿究竟与你说了什么话,竟是让众人都这般安静。” 第73章 柳安然刚用筷子取了一小口米饭放入口中,细细嚼了咽下后才缓缓道:“林睿说,愿意帮我。” 温梦梦立刻抬眸,面露喜色道:“莫非,帮你之事指得是在张硕之事上帮你?” “是。” 柳安然这一声是出来后,大家纷纷喜上眉梢。 孙茜儿乐道:“这可不是大好事吗!这林睿居然这般仗义,刚来店之时我还觉得他怎么面无表情的,现在看来倒是个大好人呢~” 若悠月也笑道:“且不谈林睿帮你是何缘由,但于你是百利而无一害,既能还你清白,又能让张硕不舒服,真真是好事一件。” 都传闻林睿接手之事断无冤假错案,若是林睿愿意帮助柳安然,就代表此事定有翻身之机会。 柳安然淡淡叹了口气。 她自然是知晓众姐妹所想,如今她身上背负着难听的名声,糖水铺的姑娘们待她都极好,自然是比谁都希望她能被洗刷冤屈的,只是…… 见她面色纠结,温梦梦便知晓此事定是与安然姐姐之前同她说的故人之事有关,便道:“安然姐姐,那你与那林睿的旧事,可否能说给我们听听?” 方才若悠月及孙茜儿并不在场,自是不知道还有旧事一谈,但如今温梦梦问出来了,二人便也安静地等着柳安然的回答。 柳安然微微颔首道:“本就是想说予你们听的,只是这事儿,诶……真不知是该如何开口。” 说至不知是该如何开口之时,柳安然显然露了些羞意。 温梦梦咬了咬筷子,一堆言情小说的情节不禁浮上心头。 难道说,柳安然和林睿小时候乃是青梅竹马,且还互生情愫了,但二人因着某些缘由,被拆开了不成? 这般一想,自己店内这些个姑娘们,哪个手上不像是捏了个言情剧本的~ 刚想对柳安然说不着急,等想好之时再说便是,便见柳安然咬了咬唇后直接道:“事情应当是从我去西郊玩开始说,那时……” 古代没有视频配饭,规矩些的人家也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只是在这个店中她身为掌柜的没什么规矩,大家也就跟着没了什么拘束,柳安然这边讲着她的故事,大家吃饭听着倒是津津有味得很。 待柳安然将她的故事说完了,孙茜儿立刻着急问道:“然后呢,你们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吗?” “嗯。再也没有见过了。” 若悠月幽幽叹气道:“当时最后悔之事应当就是没有互留信息,难怪今日林睿走时还特意将纸条塞予你,原来是因着儿时错过之时,这应当是怕再错过一次。” 众人皆是惋惜。 那时的柳安然与林睿都正是青涩之时,即便是二人情意浓浓,脱口而出的也都是淡淡之语。 林睿当时对柳安然的誓言,想必定是他的真心实意。 这个时代寻人并不如现代方便,即便是林睿拼尽全力考至了京城之中,想要在茫茫人海之中去寻柳安然也绝非易事。 要么便是身居高位利用手段去查,要么便是见到当年之人,即便是见了面,也极有可能因着与小时候外貌区别太大而辨认不出。 林睿与张硕同一年入了殿试,也就代表着,极有可能在林睿尚未见到柳安然之时,张硕便求娶了柳安然,而之后,即便是林睿再次与柳安然相见,她已嫁作他□□,他也已是无力回天。 可时过境迁,林睿又是个如此少言寡语之人,只是,如今他愿意帮安然姐姐之事,究竟是因为念着旧情?还是因着他与张硕不对盘想拿此时打压张硕?亦或者是他……仍旧心系柳安然。 这下子,温梦梦终于是明白为何柳安然的表情会如此忐忑。 曾经喜爱之人如今要帮自己,若是念着旧时情意也就罢了,就怕将自己当做排除异己的手段。 “咚咚。” 糖水铺的门被突然被敲响,温梦梦起身去开了门,却见到季霖提着一个小篮子立于门口之处。 “我爹娘又要外出游玩了,如今正在整理行李呢,今日炒了许多花生,娘让我带些过来给温姑娘你们尝尝。” 温梦梦笑着接过了小篮子,“那就劳烦你替我谢谢骆大娘了,对了季大人。”说至季大人之事,温梦梦笑容谄媚得很,吓得季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温姑娘有何事但说无妨。” 听季霖这么说了,温梦梦连忙挑眉笑问道:“季大人对林大人的了解如何?” 季霖不知温梦梦这番问题是为何意,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还挺了解的。” 等的就是季霖这句话,温梦梦可谓是连拉带拽的将季霖“请”进了店内。 这下子,倒是轮到季霖慌了神色。 打小他便是个遵规守矩的,自小便被爹娘教育要好好读书,好好习德,从未与哪位姑娘独处过,也从未敢觊觎哪位姑娘的美色过。 可如今,店内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且就他一个男子,几人独处一室,这场面,他当真是自小到大便未经历过,一下子低了些脑袋,赤了些面色。 “别害羞了,拉你过来是问你正事的。”温梦梦看出了季霖的羞涩,险些快憋不出笑,看着他这个年纪,也应当是到了说亲的时候了,骆大娘也当快要给他物色物色姑娘家了。 听温梦梦道是问正事的,季霖才抬了头看向她道:“温姑娘是要问关于林大人的何事?”说至此,季霖偷偷瞧了一眼柳安然。 第74章 其实季霖那番动作显然不是刻意的,只是无意识的行为,但这番小动作自是没有逃脱过温梦梦及若悠月的眼睛。 好端端的,季霖一提林大人就看柳安然这是要做什么,想必定是也知晓些什么东西才是。 好歹是来者都是客,温梦梦让季霖坐在了另一张凳子上,给他上了杯茶。 分明是茶,却透着乳白的色泽,还飘了些杏仁的香气,倒是极为特别。 “尝尝,新品,杏仁茶。”见季霖疑惑,温梦梦赶忙笑着介绍道。 季霖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季大人,你说,你们家林大人是不是喜欢安然姐姐呀?” “咳、咳、咳!” 温梦梦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话,骇得季霖一口茶呛在喉中,猛得咳了起来。 靠,反应这么激烈的? 温梦梦连忙心怀歉意拿了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了季霖。 季霖咳着接过了帕子,捂着嘴咳着,面上赤红,心道着这哪里是什么正事。 若悠月及孙茜儿见季霖这般大反应忍不住掩嘴偷笑,柳安然抿了抿唇,凝神看向季霖。 待季霖咳够了,终于取下帕子,转头先是看了一眼柳安然,而后凑向温梦梦悄声道:“温姑娘,这事儿你也猜到了?” 猜到了?也就是说这事儿还没有盖棺定论。 只是,连下属都看出来之时,也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 温梦梦忙顺着季霖的话回季霖道:“今日林大人在店内都这般了,这哪能不让人浮想翩翩呀~” 季霖亦是颔首表示赞同。 今日林大人走后八卦四起,舆论主要分成两派,一派觉着这事儿就是张硕宠妾灭妻之事,林大人素来刚正不阿,定是要还柳夫人一个清白,还有一派觉着林大人平日看着不争不抢,实则也与张大人不对付,如今就在等着抓张大人错误,此番正好挫挫张大人锐气。 偏生他日日跟着林大人,自是知晓自家大人为人。 大人既没有兴趣管他人这种小事,而对张大人……林大人更关心的是人家的家事而非官场之事,这般想着,季霖便脱口而出道:“大人从未关心过任何人的家事,唯独张大人休妻之事,林大人还特地问了缘由呢~” “当真?” “骗你做甚。”季霖露了个无奈之色,而后继续道:“起初我还以为大人就只是随便问问罢了,直到今日店内之事,我才胆敢如此猜测。你说哪能这般巧,又去问他人家事,又去管他人闲事,这一点也不像林大人所为。” 温梦梦一脸原来如此的神色。 季霖拿起茶盅方想喝茶,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温梦梦道:“温姑娘你可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要问的?” 温梦梦知晓季霖这是忌惮自己方才在他喝茶之时问出那个问题来,连忙赔笑道:“没有了,季大人你继续喝茶。” 确认了温梦梦真不会在他喝茶之时再说出什么话来,季霖这才放心将茶一口口地饮完,赞道:“这杏仁茶口味倒是不错。” 温梦梦见季霖喝完了,替他收了茶盅笑,“下次来店再请你喝哦~对了,顺便再帮我谢谢骆大娘!” 季霖点点头,向几位姑娘告了辞后离去。 温梦梦将店门带上,对着柳安然笑道:“安然姐姐,这下子可放心了?” 柳安然自是听到了季霖所言,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筷子,虎口处都微微犯了红。 若悠月夹了一筷子青菜笑道:“看来,这下子可真不能错过了,这林睿当真是深情得很,就连你嫁了人他都未曾娶妻不是?” “明日就轮到我们的店休日了,我可要听你们的,去苏山寺好好拜拜。” “对了,我听说苏山寺内有一处樊钟,若能听得,万事皆顺意。” “梦梦姐姐,这个鸭腿可以给我吃吗?悠月姐姐,樊钟是何物呀?” 听着大家聊着天,虎口处传来微微痛意,柳安然立刻将筷子松了些,想起怀中那张写有他住址的纸条,不免思绪万千。 明日,可要去? * 苏山寺外栽种了绵延一片的翠竹,郁郁葱葱,翠竹本就显苍劲,此番绵长更显勃勃生机,碧色之间,隐隐可见寺庙外的黄墙墨瓦。 寺门处,立有两座雕有莲花底座、上刻梵文经书的石阙,两座石阙对称而立,庄严肃穆,更显苏山寺神圣。 寺庙正门紧闭,徒留左右两座小门敞开,虽在门外,却已可闻见里头传来的檀香之味。 “温姑娘?” 温梦梦正细细瞧着这苏山寺布局,却闻见身后熟悉的声音。 一转头,果见是子琛公子,他的身侧还跟着上次来替她送药膏的那位男子。 “子琛公子,你今日也是来苏山寺祈福的吗?”温梦梦笑问。 秦蕴微微颔首,含笑道:“我家世子身子不好,夫人说了,要定期来苏山寺为世子身体祈福。” 林锦尴尬地咳了一声,心道世子说谎当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哦,你家世子本来还要纳了我来冲喜的呢,现在也不知道身子如何了。好歹也是年纪轻轻,日后应当有许多事情想要去做吧,还是得活得长长久久的,可别这般早就入了土。” 林锦又连着咳了好几声。 心道这位姑娘更是重量级,哪有姑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这种话当着夫家人的面说出来。 第75章 “阿锦,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 秦蕴凤眸一瞟,林锦立刻会意,连忙寻了个借口道:“属、我还要去……去看望家中母亲,就先失陪了。” 说罢给二人行了礼后立刻退下,生怕晚了一会儿便要被人迫害一般。 温梦梦挠挠头不解,“看母亲这般心急?莫不是家人生病了?” 秦蕴浅笑答道:“阿锦这是太久未见到自己母亲了,思念过甚。” 还未走远的林锦听着世子所言险些摔了一跤,世子在说什么呀,常乐侯府分明每周都允下人半天假回去看家人的好吗! 二人一同踏过了门坎入了寺庙。 刚进苏山寺内,便见寺门处立着碑文,上头刻有苏山寺重建碑文记,温梦梦好奇道:“这苏山寺还被重建过?” 秦蕴亦是看向碑文道:“是,先帝创国之初国力孱弱,常被边境入侵,苏山寺历经重重磨难,险些便要被移平,好在镇南王英勇击敌,助先帝稳住江山,而后重建了如今的苏山寺。” “那时的镇南王,莫非是戚烨的父亲?” 秦蕴轻挑凤眸,看向温梦梦,口中端得是温柔问道:“戚烨?你与镇南王很熟?” 温梦梦想了一下后,勉强答道:“还算是相识吧,他有时候会来我铺子里……吃糖水。” 具体的温梦梦没敢多说,即便是子琛公子,他也不能随意说出镇南王和镇南王妃都在铺子里打工的事情。 秦蕴见着温梦梦撒谎顿住的模样,面露笑意。 看来戚烨应当是已经找到若悠月了,既然铺子还好好的健在,说明戚烨并不打算强行带若悠月回封地,铺子平安,倒也是令他放了心。 “那温姑娘你呢,今日来苏山寺所求何事?” “我啊,还不是为了方家老太君的寿宴之事,来祈祷此事能顺顺利利的,这样子老太君也高兴,我的铺子也能得一个好名声。” 二人边说边走至了请香处,小沙弥见到秦蕴之时鞠了一礼,将三支香递至了秦蕴手中,而到温梦梦之时,小沙弥则问道:“施主也请三支香吗?” 温梦梦不解,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要问了,难道请香不都是三支吗? 小沙弥见她不解,解答道:“施主,请香可请一支香、三支香,六支香、九支香等,请香数量不同,寓意不同,若普通礼佛,请三支香即可。 ” 温梦梦这才明白过来,“那我便请三支香。” 小沙弥点点头,递了三支香给温梦梦。 左手持香,右手点香,学着众人一同敬了香后,温梦梦双手合十,心中祈愿。 二人皆敬完香之后,寺庙内樊钟声响起,钟声低沉荡于耳边,余音绕梁、蜿蜒绵长。 见温梦梦对钟声有意,秦蕴柔声问道:“温姑娘可要去见一见这寺庙内的樊钟?” “可以吗?”温梦梦喜道。 秦蕴眸中含笑道:“自是可以。” 二人来至钟楼下,正巧有两位香客被守钟楼的和尚劝阻道:“施主,钟楼乃寺庙重地,不可踏足。” 那二位香客行了个佛礼讪讪离去。 温梦梦见这架势以为他们二人也当是进不去的,方想离去却被秦蕴一把拦住,“跟我来。” 温梦梦虽不解,但仍跟在他身侧来到了钟楼那位和尚的身前。 那和尚一见秦蕴,先是行了一个佛礼,而后欠了身子道:“二位施主请。”说罢便在前方引路。 温梦梦简直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的子琛公子,悄声问道:“为什么我们可以上去而其他人不行?” 秦蕴浅笑着答:“因为我是常乐侯府的人。” “常乐侯府这般厉害吗?”温梦梦感叹着。 谁知,前方引路的和尚开口道:“没有陛下,没有镇南王府、没有常乐侯府,便没有这苏山寺了。” 温梦梦哦了一声,想起了门口处的重建碑文,好似是提到了这些。 二人至了二楼,二楼正中央悬了一口樊钟,钟上密密麻麻的刻了许多铭文,钟声一响,铭文中字字皆音,荡于庙内。 出了寺庙,温梦梦还是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常乐侯府这般的厉害。” 秦蕴看向温梦梦轻笑着问道:“有没有后悔跑到世子那里退了亲事?” 温梦梦摇头,神色坚定,“不后悔,常乐侯府是有名望,只是这名望与我并无干系,更何况,我只是个嫁过去冲喜的妾室。” “那若不为妾室呢?”秦蕴专注地看向温梦梦,神色颇有深意,把温梦梦瞧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为妾室?难道还为外室呀,那我可更不干了。”温梦梦转头不再看向秦蕴,刚想再说些什么缓解自己的尴尬,却听得一道极为厌恶的声音传来。 “啧,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我家的梦梦堂妹在与外男私会呢。” 温梦梦蹙眉,温兆园这伤这么快便养好了不成? 第35章 石舫 温兆园的面上带着猥琐的笑意,看向温梦梦接着道:“我说常乐侯府的亲事你怎么都瞧不上,非得跑出去开店还钱,原来是早就已经和别人好上了。” 温梦梦懒得理会于他,对着秦蕴道:“子琛公子,我们走。” 还不等温梦梦转身,温兆园已是一个健步挡在温梦梦身前。 “走什么,自己做这见不得光的事情还不让堂兄我说了?既然都私会其它男子了,那堂兄我身得倒也是玉树临风,不如也随了我一同开心开心如何?” 第76章 言毕,温兆园哈哈一笑便起了手便想去捏温梦梦白皙的面颊,只可惜那手还未近温梦梦的身,便被她身旁的男子给捏住了自己的手腕。 温兆园心生不悦,也终于是好好瞧了那男子一眼,且不谈那男子样貌好看,偏生还有着一股子的矜贵之气,再反观自己,当真不知是差了这男子多少个度来。 虽不知对方乃是何人,但是一想到温梦梦这丫头平日中在府上就是个不作声的,京城贵女们的圈子又是一个也融进去,在那个京城郊外处开了间破铺子,能认识上什么高贵之人?而自家的温府虽是没落,但怎么着地位也要比京中许多小门小户的人家高上不少,自己的身份还能差了这人不成! 再说,这男子看着便文弱,他就不信这等文弱书生还能比他力气大。 这般一想,温兆园的底气又硬上了三分,对着秦蕴厉声呵斥道:“呸~哪里来的东西,还敢坏了爷的好事!快点放手,你可知我是哪家府上的,我可是温府的二公子,温兆园!” 说罢,温兆园还洋洋自得地勾了勾唇角,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哦?你便是温兆园?” 秦蕴面色温和,所言之音也是轻声轻语,恍如细雨润了芭蕉叶,但若细细瞧去,他的眸底却皆是冰霜。 温兆园还以为是自己名声大,震住了眼前的男子,正欲待男子放手,谁知手腕之处却被男子紧紧握住,疼得他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他娘的,让你小子放手你聋了没听见吗?” 这男子怎么看着斯斯文文的,手劲儿倒是不小。温兆园缩着手想要甩开男子的控制,却不想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没有甩开,气得他口中频出些污言秽语,直叫温梦梦听得犯恶心。 温梦梦蹙眉,“温兆园,这里仍是苏山寺附近,仍属佛门净地,你嘴巴放干净些,免得遭报应。” 温兆园左手已废,本就比常人少了一份力气,又闻温梦梦说起报应之事,不免想起了自己被暗香赌坊断了一手,心中怒意更甚,口不择言道:“报应?温梦梦,你才应当受报应!你以为爹爹让你嫁给常乐侯世子是仅仅只是为了一百两银子吗?想的是让你入了侯府以后多帮衬着温家。” “当年你孤苦伶仃是我爹爹收留了你,给你吃给你穿,你倒好,狼心狗肺,如今是彻底想断了与温家的关系,若是你乖乖嫁给了那个病秧子世子,我又岂会这般可怜拿不出银子断了一手?我如今变成这般,都得赖你这个小贱人!” 秦蕴眼底的寒意随着温兆园的激烈言语愈发冻结,冷声道:“林锦。” “属、我在。” 林锦刚想习惯性的抱拳,手伸到一半便突然垂了下来。 好险,险些露馅了。 温梦梦咋舌。 怎么回事,不是刚刚走得这般急说要回家看娘亲吗,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你不是回家看娘亲吗?” “哦,我娘今天不在家。” “哦~” 温兆园见又来了一个一看便不好惹的男子,心中立刻生了些胆怯之意,口中讷讷道:“你们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温府的人,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告了官,你们通通吃不了兜着走!” 秦蕴松了抓住温兆园的手,取了帕子擦了擦。 温兆园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禁冷哼一声,抬头侧目瞧着众人。 秦蕴收了帕子,瞧着温梦梦笑意温柔道:“梦梦姑娘,苏山寺附近有一处石舫,乃是一家清净的酒家,如今也已至午时,不如我请你用饭吧。” 别人对着自己说话,自然是要好好注视对方再回话的。 但温梦梦每逢看向子琛那双满含柔意的凤眼,心中也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太过漂亮了,很容易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她连忙定了定神,摆手道:“上次我还欠你一顿呢,这顿我请吧。” “也好。”秦蕴浅笑着应了。 待温梦梦再次转头,却见林锦与温兆园都消失在了面前。 “他们两个呢?” “我也不知。”秦蕴眨了眨眼,似也毫不知情。 温梦梦当真是一脸懵,不知发生了何事。 罢了罢了,不管他们了,饿着肚子不行,还是吃饭为大。 而在距离寺庙稍远处些的小树林中,温兆园已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连忙跪伏在地趴在林锦的靴子上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就一只手了,可不能废了,求您了!” 林锦面色阴沉,手上一个用力,只听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温兆园倒地大嚎起来。 “我家公子心善,今日只断你一手,若还有下次,你可要悠着些你的小命。” 温兆园痛得涕泪横流,口中恶狠狠道:“我要报官,我要报官,你们家是何人!我定要让官府制裁你们!” 林锦嗤笑。 “我家公子就是你先前骂着的常乐侯府家的病秧子世子。” 此言一出,温兆园立刻骇得眼睛瞪大,连叫唤都忘了叫唤,口中只出了些支支吾吾之声。 “还有,温公子,劝你也别惹温姑娘,不然我们世子一样不会让你好过。” 说罢,林锦拍了拍身上尘土,转身离去,徒留下如霜打茄子般蔫了的温兆园。 常乐侯府,又启是他们小小一个温家能惹得起的。 第77章 若早知晓他是常乐侯府的世子,他断然怎么也不能说出那些话来! 顾不得身上疼痛,温兆园连滚带爬地回了温府。 温府如今已是落魄不堪,连门口看门的下人都辞退了去,可他现在没了左手,又折了右手,只能狼狈的用肩膀将门撞开。 温兆园跌跌撞撞地冲至了温正名的寝房门口,口中呼道:“爹!爹!” 温正名正在房中小憩,老远便闻得温兆园带着哭腔的声音,眉头紧蹙地披衣起了身。 “又怎么了?” “爹,爹,您可要替我做主,今日儿子受了个天大的委屈。” 温府中剩余银两实再寥寥,为了维持生计,之前即便是温兆园欠了暗香赌坊银钱,温正名也只得狠狠心没救济于他,一方面着实没钱,另一方面也想就着这事儿让他收了赌钱与去花楼的心思。 如今这温兆园终于是收敛了赌与嫖的心思,可今日,怎么又受委屈了? 温正名开了房门,见到温兆园被打得鼻青眼肿,另一只手又歪歪斜斜的模样,立刻知晓儿子这是遭人毒打了,连忙问道:“谁干的?” 这不问还好,一问温兆园直接哭了出来,边哭边道:“是、是常乐侯府的人。” “常乐侯府打你做甚?”温正名大惊。 “是儿子有错在先,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夫人!夫人!” 温正名大声唤着,不一会儿一位妇人从后院中走了出来,一过来便见到自家宝贝儿子居然成了这般模样,眼泪一下落了出来道:“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温正名推搡了那妇人一下道:“别问了,快去外边找个大夫来!” 那妇人连忙反应过来,一连小跑的出了温府。 温正名带着温兆园入了房内,温兆园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温正名听。 “什么,梦梦那丫头现在与常乐侯府的世子在一起?”温正名惊得都站起了身。 “不知有没有在一起,但是常乐侯府家的人以后让我别招惹温姑娘。” 温兆园抽抽搭搭,看得温正名心中只暗骂这儿子没出息,遇到事情便会哭。 冷静片刻后,温正名眼珠子提溜了一圈,对着温兆园道:“常乐侯府那里我们是得罪不起,但可以从温梦梦处下手。既然常乐侯的世子对她有意,那我们便断了世子的念想不就成了。” 温兆园立刻喜道:“爹爹这是何意?” “温梦梦那个丫头若能为我所用也就罢了,若是不能为我所用,不如这样……” 说罢,温兆园从柜子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温兆园道:“此乃软经散,女子若是吸入便会四肢无力、任人摆布,届时,你找些人将她绑了逼她吸入,再把她给办了,到时候你再让那些人将此事传出,我就不信常乐侯府到时听见了,还会要一个破鞋。” 温兆园立刻道:“好好好,爹爹的主意甚好。” 想到自己两次在温梦梦处吃的瘪终于能报复回去,温兆园终于松下了心。 好哇~他心心念念温梦梦美貌许久,到时她中了软经散,他定要给她开/开/苞! 不知是否起了淫////邪之意,温兆园的断手处突然传来剧痛。 * 温梦梦第一次见到石舫,新鲜得很。 原来所谓石舫,便是在湖边的位置,以石为基制成的一座仿船样结构,上头青石还会雕刻出各色花样。 石舫尾部靠岸,头靠水中央,其船身两面环水。进了内部,有不少框景,框外挂了些纱帘,从框景向外看出,湖水微荡,莲叶丛生,好似真如身处游船一般。 “倒真是别致,这家店的掌柜定是个风雅之人。”温梦梦不住赞叹。 秦蕴颔首。 “这家酒楼可不止是位置独到,菜品亦是极为特色,兴许可以在方老太君寿宴上给你提供些思绪。” 温梦梦笑道:“那我可要迫不及待的开始点菜了。” 小二立刻上前招呼着,温梦梦让小二推荐了几道店内的招牌特色菜,小二笑道:“如果是两位客官的话,那小的推荐二位点这四道菜:桂花糖藕、清炒虾仁、四喜丸子和芙蓉鲜蔬汤,保证两位吃得饱又吃得好~” 听着名字倒是平平无奇,都是些不论哪家菜馆都能做得出的菜品来,既然是小二推荐,那她就试试看吧。 “好,就这四道。” 小二应了声后便离去。 温梦梦转头看向框景之外,一只野鸭子正停于水面之上,优哉游哉的用自己的喙整理着羽毛,整理完后,他又扬了杨自己的翅膀扑腾了两下,而后半眯了眼皮,一副惬意的模样。 “子琛,你们家世子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 似是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这个问题,秦蕴浅笑道:“我比较想先听听你对他的想法。” 小二端了茶杯茶壶上来,替二人上了茶。 温梦梦看着杯中冒出的氤氲热气,撅了撅小嘴道:“我就见过他一次,现在回想起来,我在他面前说的话当真是大逆不道,但没想到世子居然没有责怪我,还同意了我的要求,所以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 听着温梦梦的话语,秦蕴面上透着淡淡笑意,羽睫微垂道:“他只是个无趣的人罢了。” “怎么会!”温梦梦摇头,“若真是一个无趣的人,肯定是刻板得很,怎么会同意我那些个无理要求,他一定是个有想法之人才是~” 第78章 “兴许他只是生活过得太无趣,觉得你好玩想要逗弄于你。”秦蕴执起茶杯抿了口茶,这口茶的时间有些长了,他纤长的睫毛被雾气熏出了些水珠儿来。 似是意识到自己端起杯子的时间有些长了,他放下茶杯,看向温梦梦,有些好奇她会怎般作答。 放在一般女子这里,得知自己不过就是个被戏弄的对象,应当是会怒不可遏。 温梦梦鼓了腮帮子,双手抱胸,一看便是不高兴的模样,她道:“这样啊,那他可真是讨厌。”而后,她却放下双手,抿唇一笑道:“可是,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想要逗弄于我,但最后结果都是好的,我不仅开了一家糖水铺,还认识了若悠月、认识了孙茜儿、认识了柳安然,我还认识了你、认识了戚烨、认识了方明景,认识了好多好多人~多亏他的一时兴起,才让我有了这么一段美好的回忆!” 她并非虚情假意的敷衍,而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心头微颤,却不似曾经心疾发病时心颤的模样。 秦蕴不自觉地捂住心口。 方明景同他说:爱情这个东西,多数时候及时从对一个人有兴趣开始的,你这般三番五次对温姑娘感兴趣,小心真陷进去了,他当时还嗤之以鼻。 而今,他应当真是快陷进去了。 她只要一笑,他便觉着自己灰暗了二十多年的天亮了。 第36章 动心(捉虫) “你怎么了?是不是心脏不舒服呀?” 少女略有些担忧地凑上前来,她身上的芬芳随着她的前倾已是萦于他的鼻尖。 以前他只觉得她身上香甜,而今,这股香甜却带了些许的惑意…… 秦蕴一抬眼便是她嫣红的唇瓣。 方才因着喝了茶的缘故,她的唇瓣上还残留着一股子湿气,那殷红的双唇晶莹透亮,犹如清晨坠着露珠的海棠,不住让人想采撷一番…… 细细暖风吹过,框景旁的沙曼随风荡漾,柔软的细纱轻抚过他的手背,带起一阵酥麻。 秦蕴指尖微动。 “二位客官,桂花糖藕来咯!” 店小二洪亮的声音响起,令秦蕴立即缓过神来。 他方才,是在想些什么。 将抚在心口上的手收回,他浅笑道:“无妨,没什么事。” “真的?” “嗯。” “可不能骗人哦,若是心脏不舒服一定要及时看大夫,万一出了什么大事便不好了~” 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微笑颔首。他心疾了这么多年,这些事自然没有人比他更知晓。 “真的。” 听他确认后,她才舒了口气道:“那就好。” 温梦梦返身坐回原位,芳香消散,秦蕴心头不能自已的便空了去。 小二将桂花糖藕端上了桌,顿时,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却再比不上眼前之人的气息。 甚至一瞬间,他突然便后悔了。 若是他说他不适,她是不是会离自己更近些? 见秦蕴一直那般认真的看着她,温梦梦不免害羞了几分,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面颊问:“我脸上沾东西了?还是发髻乱了?” 秦蕴自知失态,含笑道:“都没有。” 温梦梦这才放了心,拿起筷子打趣秦蕴道:“没办法,你生得太过好看了,这般看着我我真的怪不好意思的。” 秦蕴其实不怎么喜欢别人议论他的容貌,偏生这话从她口中而出,便就动听得很。 “二位客官,这些桂花和糖蜜二位可自行洒在藕上,也可以蘸取食用。” 介绍完了食用方法后,小二便躬身退下。 温梦梦随着小二的话语朝着盘中瞧去,这才明白为何子琛说这家的菜品极为特色。 一般的店家会将藕切成一片片的,而这家店家则是将糖藕切半,并将糖藕组成了一朵花的模样,花蕊处用一小堆桂花做点缀,而糖蜜则是被放于了另外一个精致的小碟子当中。 温梦梦用筷子夹了一块糖藕笑道:“这倒是新奇,头一回见到这桂花糖藕需自己撒桂花和糖蜜的。” 用糖藕沾了些桂花和糖蜜送入口中,糖藕软糯香甜,口味倒是中规中矩,但因着桂花和糖蜜的量是自己控制的缘故,在心中不自觉便为自己制作的这份桂花糖藕提高了几分分数。 而后,清炒虾仁也上了桌,这清炒虾仁除了配了各色蔬菜做搭配之外,还作以酸、甜、辣三种口味的酱料,若食客一种味道吃腻了,便可就着不同的酱汁尝试不同的味儿来,这般样子,不论是喜吃清淡咸口的、甜辣口的、酸辣口的、酸甜口的,几乎都能调出自己喜爱的味道来。 四喜丸子是一道喜气菜,取福、禄、寿、喜四大传统美满寓意,而里头用料也实打实的实再,以猪肉为主、以海参、海虾、海蟹为辅,入口汁多柔嫩,咸香可口。而店家在摆盘之时,盘子上便直接印有福禄寿喜四个大字,再配上四个肉丸,看着便喜气。 如四喜丸子这道菜,吃多了便觉荤腥,一整个丸子下去便觉腻得发慌,但这店家却还贴心地上了些山楂酸梅等酸甜口的蜜饯供食客解腻,真是极为贴心。 芙蓉鲜蔬汤内取了至少五种颜色的菜品,绿色的菠菜、嫩黄色的蛋花、黑色的香菇、橘色的胡萝卜、墨绿色的海带、乳白的口蘑,佐以高汤底,鲜香味美,蔬菜又极为爽口,好看且好吃。 第79章 这家店若是搁在现代,妥妥就是创意融合菜呀! 二人买了单出了石舫之后,温梦梦不禁感叹,“这家店倒是有意思,菜品却有特色,有许多值得学习之处。” 比如菜品的外貌,比如菜品口味的自主性选择,比如在贴心服务上都有可取之处,在这个时代能做到这些,当真是极为不易的。 秦蕴的凤眸中略带了些笑意道:“若对你能起些帮助,倒也不虚此行。” “当然有帮助,关于方家老太君的寿宴,我想我已经有些眉目了~” 二人并肩前行聊着,温梦梦却发觉周遭女子的目光都频频向子琛偷偷看着,见到他身边还跟着个她之后,那眼神纷纷都变了色。 温梦梦顿觉自己浑身如若针毡,不适得紧。 呜呜呜,不要这么仇视她呀。 恰在此时,一辆马车失了控,癫狂的马匹虽是已被人制了住,但后面的拖车却断了线,马车又正位于拱桥中央,那拖车咕噜咕噜地滚下了桥。 其实拖车离他们挺远,只是温梦梦瞧着心惊胆战,连忙将秦蕴朝着自己内侧的方向拉了拉。 好在今日街道上人群不多,大家都纷纷避让了开,却有一位姑娘借着躲避的缘由朝着子琛身上倒去,温梦梦瞧着姑娘胆大的行径不禁佩服,谁知子琛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偏了偏身子,那姑娘直接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屁股。 温梦梦瞧着便疼,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女子,女子却一把甩开了她道:“不用你扶!”不过短短四字,其中酸意却令人一听便知。 女子起了身,拍了拍襦裙上的尘土,又是依依不舍地瞧了子琛一眼后才离去。 温梦梦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向秦蕴“质问”道:“你知晓这姑娘会摔,还特意让开了身子?” “嗯。” “可那姑娘生得也好看,身形也是极好的。” 言外之意,哪有男子能挡得住这样的女子主动往身上靠呀。 “我不喜别人随意碰我。” 他眨了眨眼,回答得极为认真诚,那双凤眸中蕴着满眼的无辜。 他不喜别人随意触碰他吗?可方才她明明还一把拉住了他。 “可是……我刚刚不是还……” 温梦梦捏了捏手指,心中忐忑,糟了,不会被他讨厌了吧。 “你不是别人。” 嗯? 温梦梦抬头,却见他眼中的无辜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柔意。 如此谪仙的面容配上这样的温柔,看得温梦梦心口一窒,连忙转移视线支支吾吾道:“那、那拖车好像停住了,我、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说罢一路小跑而去。 秦蕴瞧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唇角便浮上了一抹笑意。 申时已至,暖阳高挂、却已略带了一丝夕色。 待马车停稳之后,温梦梦从马车上下来,转头看了一眼秦蕴笑道:“今日麻烦子琛公子了,还送我至这里。” 秦蕴微微摇头,“举手之劳,何谈麻烦。” 温梦梦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不知为何,下车之时倒有些依依不舍起来,温梦梦不禁自嘲一笑。 “对了,温姑娘。” 听闻自己的名字被唤,温梦梦转头看向秦蕴。 “下次,可否再约你外出?” 温梦梦眨眨眼,嫣然笑问道:“这是、约会邀请吗?” 秦蕴微挑凤眸,颔首认真道:“是。” 本是不以为意的一问,却不想他却这般认真。 温梦梦登时羞了脸。 突然,糖水铺门口传来好大一声动静,温梦梦转头看去,只见方明景被孙茜儿一脚给踢了出来,雪青色的衣袍上赫然印着一个个黢黑的脚印。 看来这被踢了不仅一次呀。 “茜儿,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方明景顾不得被踢之处的痛意,连衣袍上的脚印都来不及拍便再次冲至门口,可孙茜儿并没有给他机会,径直把大门给带了上。 温梦梦抽了抽嘴角,感情这是发现送信不好使,又亲自跑来追人了? 吃了个闭门羹,方明景倒也不曾气馁,在门外鬼哭狼嚎的,见温梦梦来了,立刻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地冲至温梦梦身前。 “温姑娘,茜儿最近怎么样?” 怎么样? 吃的好睡得好,就只可惜天天惦记着你写的那封信。 怕是日日也念着你但不好意思开口呢。 只是现在也不知茜儿是何打算,所以温梦梦自然是不能将这些事儿告诉方明景的,只是淡淡道:“挺好的。” “那、那……那茜儿可有提及我?哪怕是骂我两句也行!” 方明景说至此话时,面上那股子期待的意味就和被抛弃了的小狗似的,温梦梦赶紧转开了眼不敢再看,生怕自己再多看两眼便会心软将茜儿在店内的事情说给方明景听。 “有、有吧。” 听见这个回答,方明景立刻便又高兴了起来,当真是同孙茜儿一样,那神色都转换在面上。 “明景,我正要回去,你可要同我一起,我可带你一程。” 秦蕴知晓方明景性子,若此时不带他走,他怕不是要在这糖水铺门口鬼嚎一个晚上,届时姑娘们还用不用睡了。 方明景这才意识到马车里头还有一个人,且这人还是秦蕴。 第80章 他瞧了瞧温梦梦,又瞧了瞧秦蕴,眼中皆是八卦之色。 虽是好奇,但一想着孙茜儿,方明景立刻拒绝道:“今日若是茜儿不见我,我便不走。” 谁知孙茜儿突然打开了糖水铺的大门喊道:“你走吧,我今日打死也不会见你的,你若进来一次我便踢你一回。” 说罢,门又被“呯”的一声关了上。 温梦梦尴尬地咳了两声,“方公子,你也听见了,今日还请回吧。” 秦蕴也端坐在车内,好以整暇地看着方明景。 方明景恋恋不舍地看向糖水铺的方向,却也知晓今日应当是再无机会,只得悻悻上了马车。 “温姑娘,那我们先走了,下次再会。” “嗯,下次再见。” 与子琛公子告了别后,车门被带上,车夫一扬马鞭,马儿吃痛向前跑去,车轮滚滚,渐渐行远。 回了糖水铺,孙茜儿正坐在椅子上鼓着小嘴,见温梦梦进来了,孙茜儿问道:“方明景走了?” 温梦梦笑道:“嗯。怎么,是不是发现舍不得了?” 孙茜儿想都不想立刻反驳道:“才不是呢。”说完之后孙茜儿才意识到自己颇有些欲盖弥彰之势。 “我只是……我只是怕他再……” 温梦梦坐至孙茜儿身侧,接着道:“你是不是怕他道歉时说得好话都是哄着你的、骗着你的,怕等你原谅他了,他又开始编谎话?” “又或者,你怕太快原谅他了,他不知珍惜,你也想拖得久些,对他也是一番考验?” 孙茜儿叹息道:“都有些吧。有些事情做了一次,总是觉得那人便会做第二次。” 信任塌了容易,或是想再建立起来便难,若不然,悠月姐姐也应当早就该原谅戚烨了。 温梦梦拍了拍孙茜儿的肩膀,“好了,别想了,今日你想吃什么糖水,我都做给你吃。” “嗯!” * 柳安然捏着手中纸条,虽是寻到了林睿家的住址,却迟迟不敢去敲门。 本以为他已身居高位,自然应当也已购入府邸,却不想,他却只购置了一处小宅子。 柳安然再次抬了手握住了门环,思索半晌,又将手给垂了下来。 自己不过一时脑热寻了过来,但开门之后,她又当同他说些什么呢…… 就在她还在思索之际,前方的门却被忽然打了开,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是好,呆呆楞于原地。 冰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侧,接着便是淡淡的声音道:“来了?” 柳安然咬了咬唇,怎么也想不到林睿会在此时开了门,目光瞥见他手中持着的信件,想必应当是要去驿站寄信的。 她极轻地点了下头,“嗯。” “先进去坐吧。”林睿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他侧了身子让她进去,她顿了顿,抬脚进了大门。 这是一处一进四合院的宅子,进去之后几乎一眼便望得到边来,对他这般品级的官员来说,会住这种宅子的几罕有。 门厅中种了两棵梨树,现正值花期,梨树上铺满了小小的花朵们,风儿一吹,花瓣们便洋洋洒洒四处飘落,就连黛瓦之上也有许多的梨花花瓣儿,层层迭迭,为瓦片添了几分异色之美。 林睿将她带至了正厅后道:“我先去趟驿站,你在此稍等我片刻。” 柳安然应道:“好。” 第37章 醉酒 待林睿离去之后,她才敢微微长舒一口气来。 虽是正厅,但其中家具也太过简雅朴素,环顾四周,白墙之上也仅坠了两幅字画作点缀。若不是屋主可以而为之,那便代表着屋主是个极为清心寡欲之人。 柳安然不禁忆起在张府之时,逢年过节下面官员送来的贺礼几乎都要堆满半个屋子,玛瑙珊瑚、翡翠玉山、黄金财树,当真是琳琅满目。 有些礼不能摆在明面上,只能收进库房。能摆于正厅的,都是些珍贵但不奢侈之物,不落了张府的颜面,也叫拜访之人挑不出错处来。这些个对象,随随便便取出一样也够叫平民百姓家吃上个小半辈子了。 如林睿这等身份,年关时节送礼之人应当不会少才是,他是全都给退了回去不成? 细细想来,他身为正四品的官员,这屋子里竟是连个能伺候人的都没有,送个信件还要他亲自去送…… 本是想在正厅中坐着,却架不住这屋外梨花似雪纷飞的美景,有风而起,她捧着手心立于树下,花瓣如鹅毛般飘洒而落,不多时,手心上便积了一层薄薄的梨花瓣,娇小玲珑,惹人恋爱。 她将花瓣都倒于一只手上,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拨弄着,梨花虽美,却不带什么香气,嫩白而清冽,倒是像极了他。 幼时,她是尊贵的尚书千金,而他是丫鬟口中的小乞儿,真是时过境迁,如今,她是连爹娘都不愿认的下堂妇,而他却是高高在上的状元郎、是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且不谈他高中状元之时有多少高门大户都念着他来做自家的女婿,每逢宫宴之时,不知有多少家女子早已对他芳心暗许,明面上都不说,背地里却都暗暗托人打听着他的喜好。 如此之多的良人闺秀,他又岂会对她这个没了身份、没了名声、没了家世的女子再次动心呢…… 季霖说林睿对她关心,怕也只是他念着儿时情谊想要帮衬着她些罢了。 第81章 “所以、我想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让天下不再有冤假错案,让坏人得其应有惩罚。” 他儿时之语映入她的心头。 不知是那日的花火太过绚烂,还是他那日的话语太过坚毅,总之,她儿时尚且懵懂的情意便由此扎根萌芽。 如今,他终于如了愿,完成了儿时的梦想。 只可惜,他曾经应允她的承诺却食了言。 若那时,他们二人未曾错过,将话都说明白了去,如今又将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她轻轻叹息,手上松了劲,花瓣自她指缝间偷偷溜下,落于地面的青石板上。 人活一世,许是终有遗憾。 大门处传来声响,想必是林睿回来了,柳安然连忙轻轻将手中及衣上的花瓣掸去,回了正厅。 终究现在是有求于人,总不能太失了礼数,适才二人见面太过仓促,她竟是连见礼之事都给忘了。 见他来至了正厅门口处,她连忙上前福了福身道:“林大人。” 她的声音不似别的姑娘家那般娇,反倒是透着一股子的柔,恍若置于暖阳之下,温暖而舒适。 林睿淡淡应了声后道:“方才去门厅看花了?” “嗯?” 柳安然面色微动。 他怎知晓?自己应当已是将身上的花瓣都理尽了才是。 见她面露疑色,林睿抬手指了指她的发间,“这里。” 柳安然这才恍然大悟,心道自己真是大意了,居然忘了花瓣亦是会落在发上。 此处没有铜镜,她便只能以手轻轻摸索着发髻想要取下花瓣来。 他方才让自己在正厅中等她,她却跑去门厅赏花了,是不是有些太不守规矩了去。 最糟糕的是,居然还被他给发现了。 这般想着,柳安然面上浅浅泛了红,手上更是不敢怠慢,谁知越是急了却越寻不见那花瓣来。 见她探了许久也未曾探及那花瓣处,一张小脸涨得愈发通红,林睿垂了眸叹道:“我来吧。” 他来? 正在柳安然愣神之时,他上前一步,二人一下便离得极近,柳安然登时呼吸一窒,垂手不敢再动。 他抬手,纤长的指尖在她发间轻挑。 指尖触碰发丝,头皮处便传来酥麻之感,分明只是这般的接触,柳安然却觉着自己的心咚咚直跳,论她如何想要平息却无可奈何。 很快,三瓣花瓣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一时之间,恍若又回到了二人初次见面那次,她摔了个跟头,他细细用指尖替她将头上的草屑拂去,那般的细致而温柔。 她不敢抬头,面上赤红,声若蚊蝇道:“谢谢林大人,抱歉。” 林睿将掌心的花瓣转身撒于屋外青石板上,很快,那三瓣花瓣便随风而去,再寻不见。 他问道:“为何道歉。” 柳安然抿了抿唇,继续小声答着,“方才大人让我在正厅等待,我却……跑了出去,看花。” 林睿转头向门厅瞧去。 那几颗梨树当真是开得极好,远远看去如盛雪挂于枝头。 “我不爱赏花,它们在我这宅子中倒也寂寥,如今你来了,它们开花便也有人欣赏了,甚好。” 听得林睿此言,柳安然愕然抬眸。 “大人?” 莫非这处宅邸,林睿几乎未曾拿来待过客?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他轻轻颔首应道:“平日我多数时间都在大理寺内,鲜少归家,他们都知我秉性,寻我之人都会来大理寺寻我。” 之前便有听闻他公务繁忙,却不想竟繁忙至此。 相比较之下,张硕确实轻松不少。 林睿转身撩袍坐下,柳安然便也跟着一同端坐于八仙桌旁的圆凳之上。 “大人还请注意休息,莫要太过操劳。” 柳安然声音柔柔,虽只是些场面话,但这话叫她说出来倒也多了几分美意。 “嗯。” 林睿淡淡应着。 一声嗯之后,便再无响应。 二人就这般正襟危坐于正厅之中,目光瞧着屋外的梨花树。 林睿不开口说话,柳安然便也不敢开口,她的小手攥着衣裙,微微收紧。 在宫宴上见他之时,只觉他不茍言笑,周身过于肃穆,但因着人多的的缘故,也未曾感觉有何不妥。而今二人独处一室,他身上办案多年特有的严肃清冷之气此时却如此清晰。 分明是久别重逢,却恍若再回不到曾经年少之时。 林睿一低眼便瞧见被她双手捏紧的衣裙。 与他在一起,她就这般紧张吗? 年少之时,她明明在自己面前又哭又笑,毫不避讳。 是不是自己现在太过凶相了些…… 这般想着,林睿虚掩了拳置于唇边,轻咳了两声。 也终于是打破了这满屋的寂静。 柳安然见林睿出了声,便转头看向他。 林睿将手放下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虽依旧那般清冷的声音,却仍能听出些关切的意味。 可好吗。 她其实并不知道。 少时,她拼尽全力去讨父母喜爱,及笄后,她又想尽了办法去讨张硕的喜欢。 她甚少有什么自己的悲喜,她的悲喜皆源自于他人的反馈罢了。 至于她自己,她说不上好与不好。 第82章 直到被张硕休弃去了糖水铺之后,她才能说上一句,她过得挺好的。 “以前不知晓,但现在、挺好的。”她如实答着。 听到柳安然的回答,林睿不禁一怔。 “你不喜张硕?” 他本以为,她嫁与张硕或是因着门当户对,或是因着她钟情于他。 可她却说,以前不知道,但现在、挺好的。 听林睿这般问,柳安然不禁掩唇一笑。 他不知她为何发笑,只是呆呆地瞧着她俏丽的笑容愣神。 他高中状元之时,不无欣喜,最先想到的除去丰州照顾他的亲人,剩下的便就是她。 奈何京城实再太大,即便是入了朝为了官,他也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寻到她。 只可惜,人虽寻到,却已嫁做人妇。 他终是晚了一步。 见林睿表情陷入沉思,柳安然连忙收敛了些笑意。 没办法,谁叫林睿一副克己复礼的模样竟是问出这种问题来。 按照梦梦妹妹教她们的话来说,便是人设塌了。 思至此,她不禁又没憋住笑。 当真是忍俊不禁。 林睿瞧着她的模样,心头疑虑,自己问的问题就这般好笑吗?但瞧着她终于是放松下来的模样,眼中神色却柔了不少。 柳安然终于收住了笑意,回道:“是,我不喜欢张硕,嫁与他也算是被父母所迫。” 是了,那时候她太过听父母之言,从未想过拒绝。 可是来到了糖水铺中,她却见到了不同的姑娘们,也看到了她们不同的人生。 林睿听得她的回答,微微颔首。 “那你呢?为何这个年纪还不娶妻?” 她虽是装作不经意地问着,但多少还是掩藏不住话语中的在意。 林睿又轻咳了两声。 柳安然定定瞧着他,本想听他的回答,却不想自己的肚子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一时之间,方才还定定瞧着林睿的秀颜顿时变得通红。 二人去往酒楼的路上,柳安然仍是羞意未退。 今日中午因想着要来见他之事,几乎未曾吃些东西,现在倒好,分明离饭点还有半刻钟的时间,她的肚子便开始叫唤了。 早知中午便多吃些了,整得好似她来寻他是蹭他一顿饭似的。 店家带二人入了座。 这般想着,她连忙道:“林大人,我们二人分账便是,不用你请我的。” 分账二字分明再寻常不过,但听在林睿耳中便就不中听,总觉生疏。 不止分账,还有她口中一会儿一句的林大人,也听着不适。 林睿方才好容易柔下来的眸子又带了些寒意,冷声道:“不必。” 柳安然哪知林睿在想什么,只是见着他似是又不高兴的模样,心头不解,却也不敢再问,一想起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话,他这又是生得哪门子气,这般一想,便也赌了些气,拿着酒单对小二道:“来一壶醉花酿。” 不必就不必,自是虽是有求于他,但也总不能被他喜怒不定地牵着鼻子走吧。 小二连忙赔笑道:“醉花酿二两银子一壶,二位客官可是想好了?” 二两银子便二两银子,反正今日也不是她出银子,方想回店家的话,却听林睿沉声道:“醉花酿极易醉人,你可想清楚了?” 本就是赌气之时,她定定道:“自是想清楚了。” 林睿瞥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地对着小二道:“上吧。” 不一会儿,酒菜皆上了桌。 林睿替她斟了一小杯醉花酿递给了她。 柳安然接过杯子一瞧,当真是小小一口,酒水堪堪没过杯底。 她一口抿下,瞬间,酒香之气溢满唇齿之间,就连喉口都是醉花酿的香气。 此酒进口甘甜,入喉顺滑,咽下后才微感辛辣,真乃上品之酒,怪不得能值上二两银子。 林睿蹙眉瞧着她一杯接一杯的灌下肚,又劝她不得,只得命店家多备些茶水来。 她喝酒时并不喜说话,二人就这般几乎是无言地用完了一顿饭。 林睿付完账,见她已是有些醉意。 醉花酿虽是入口甜柔,但后劲极大,如她这般一壶下去,还不知该醉成哪般模样。 二人出了店门已是酉时,天色已暗,此时车夫都已经休息了去,这儿离糖水铺稍稍有些路程,自是不能让她一个女子独自归去。 “林大人,我、我先回去了,今日多谢你了。” 说罢,她转身便想朝着黑黢黢的巷子走去。 林睿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臂道:“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送你。” “不用了林大人。” 柳安然想要挣脱他的手,却突然感觉头重脚轻起来,自个儿没用上力就罢了,反倒一把摔进了林睿的怀中。 醉意尚浓,她的小脸本就因着喝酒缘故涨得通红,见着自己此番行径更是红到了耳根子上。 “抱、抱歉。” 她将小手搭在他的胸口,想要用力将二人距离推开些,却不想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糟了,是醉花酿的后劲上来了。 起初是因着赌气,而后因着这酒实再好喝,贪杯误事,现在她真真是后悔了。 神志渐渐开始不清明起来,柳安然扬起小脸,对着林睿道:“我、我…没有…张硕……” 第83章 她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再是没有力气,张硕之事以后再谈吧。只是我了半天脑海中却像打了结似的,口中便就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月色被烟云遮掩,街上瞬间暗了下来,目不视物,她有些慌乱地抓紧他的衣襟。 就在她口中支支吾吾,还想解释再三之时,毫无防备的、她的唇便被人压了住。 唇齿之间未曾留有丝毫空隙,紧密得令她几乎都要窒息。 黑暗之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的吻技青涩而生疏、但却极具侵略性,唇齿交融的柔软令她意乱。 醉花酿的气味如迷药般萦绕在二人之间,久久难以平息。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了她。 剎那、云彩散去,月色映照大地。 她的耳后的红晕已染至了颈间,唇瓣红艳、透着晶莹的亮泽。 林睿知晓自己大抵是疯了。 自从知晓她嫁给张硕起,他无不日日夜夜思念于她。 是了,他身为大理寺的官员,却天天觊觎着他人的妻子,这便是他最难启齿之事。 就连参加宫宴也不过就是为了见上她几面。 本以为自己定力极佳,能不显山漏水,偏偏听到她在他的怀中唤张硕的名字…… 一剎那,他的理智、他的定力、他的清高全部被瓦解成碎片。 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厌恶张硕,也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妒忌张硕。 理智告知他不应如此,但熊熊妒火已把理智燃烧殆尽。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做,他只知自己只想这般做。 “不公、公平,林大、大人。” 她轻声喃喃,似是抱怨又似撒娇。 林睿方想道歉,不想她却凑至了他的唇边。 她的带着酒香的气息扑在他的面上,酥酥麻麻,暧昧之气呼之欲出。 “你…吻……不、公平……我也要。” 说罢,她嫣红香软的唇瓣便贴了上来。 林睿不敢置信地感受着唇间的柔意。 她的吻细腻而磨人。 唇舌绵绵地缠于他的口中,轻轻吮着、慢慢舔舐,却又不进不退。 林睿只觉喉被她这般吻着喉口更是干哑,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向自己身子处带了带,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酒香漫布于二人之间,不知醉得是何人,亦或者,二人皆醉无人醒。 这个吻好似那一日的烟花绚烂,装点于夜空之上,美不胜收。 再次分离之时,两人皆是微微喘着气。 柳安然的唇瓣已是微微肿起,而林睿的衣襟则是皱得不成模样。 她不知自己方才是哪里来的胆子,羞得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林睿瞧着她在怀中娇羞的模样,忍不住微扬了些嘴角道:“这就不敢看我了?” 她不语。 “再不起身一会儿便回不去了。” 她不语。 饶是林睿怎么轻声哄着,柳安然都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嘴里一声不吭。 林睿无法,只得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背脊。 “以后别叫我林大人了,唤我名字便是。” “嗯。” 这下子,倒是有了动静。 “安然,是我来晚了。” “嗯。” 柳安然轻声应着。 一开始,她不过是因着羞涩不敢见他,谁知在他怀中太过安心,她竟是舍不得出来。 他的轻抚极其温柔,好似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 夜色漫于街道之上,柳安然闭上了眼,感受着他的心跳,享受着独属于他的暖意。 * 糖水铺中,大家坐于大堂之内,看着油灯要灭,温梦梦赶忙取了头上的发簪挑了挑灯芯。 “柳姐姐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找林睿的吗,怎生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林睿把柳姐姐给绑了吧!”孙茜儿披着衣裳,头不断向门外瞧去。 若悠月已是有了困意,但仍被孙茜儿的话逗得直乐,“林大人是出了名的好官,这等事情应当是不会做的。” 温梦梦忽而挑眉道:“你们说,二人会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 话才说完,便见林睿搀扶着一脸醉意的柳安然回了铺子。 孙茜儿见此情景不禁拍桌而起,对着林睿便道:“林大人,你是不是故意灌醉柳姐姐,然后好对她动手动脚的!” 回来路上,酒已醒了大半,柳安然连忙扶着脑袋解释道:“没有,是我自己要喝的,与林大人无关。” 温梦梦上前去将柳安然接住,对着林睿道:“多谢林大人将安然姐姐送回来。” 若悠月笑道:“我们方才还担心安然是否出了什么事儿,既然人已经回来了,大家也可安心了。” 林睿点点头,而后问道:“可还有需要我帮忙之处?” 柳安然忽然意识到林睿明日还要早朝,现在他赶回去洗洗睡下怕是只能睡不到四个时辰了,连忙道:“没事了,你快些回去歇着,明日还要早朝。” 若是早朝之时在圣上面前失态,那可是要挨罚的。 “无妨,倒是你,注意身子。” “嗯。” 温梦梦瞧着二人都快拉丝的眼神,心中对二人旧情复燃之事更为笃定了些,只是今日真的已经太晚了,尤其是见到安然姐姐平安归来之后,心头一松,立刻困意涌起,她只想回她温暖的小床上睡去,遂下了逐客令。 第84章 “好啦好啦,我们也该睡了,就不送林大人啦~” “嗯,那各位姑娘告辞。” 送走了林睿,大家轮番洗漱后躺在床上呼呼睡去。 第二日快闭店之时,想着应当也没什么客人了,温梦梦便开始捣鼓起寿宴的甜品。 古人对长寿多少是带了些执念的,所以用松、鹤二物来制形再为合适不过。 至于其中内容,那必然是只能将东西压成泥后再重制了。 这般一想,老人和婴儿从某种程度上在吃食方面还挺像的。 温梦梦刚取了薄荷叶打算捣碎,却听得大堂内凳子倒地的声音,连忙出去查看。 只见孙茜儿倒于地上,左边的小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红里都透着些紫来。 柳安然未曾想到这女子一进门便要打孙茜儿,连忙蹲下将茜儿揽在怀中对女子厉声道:“这位姑娘,你一进来便打人,这是什么个理儿。” 第38章 怎么办 那女子生得与孙茜儿有五六分相似,脾气看着却比孙茜儿狠辣不少。 孙茜儿伏趴在柳安然怀中,眸中含泪却怎么也不敢落下来,她捂着红肿的脸颊,小嘴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温梦梦与柳安然皆是瞧得心疼,柳安然伸手轻轻抚了抚孙茜儿的脑袋。 温梦梦起了身子,上前两步立于女子面前道:“这位姑娘,你怎么无缘无故随意打人,还下手这般之重!茜儿还这么小的年纪,若是打出问题来了可怎么办?” 即便是身子没有被打出什么事儿,她这般如花似玉的小脸,要是磕了碰了,对姑娘家来说,日后该是有多伤心! 那女子听得温梦梦所言不禁嗤笑。 “我叫孙诗玲,是她的大姐,我家小妹不听话,我不来管难不成还由你们来管?” 虽心中大致已有猜测,但听至是茜儿的大姐寻来之时,温梦梦还是略微一怔。 茜儿逃了这般久,孙家的也终于寻过来了…… 柳安然家亦是有姐妹的,她替茜儿抱不平道:“身为大姐的,不更应该好好说话吗,怎么事儿都还没开始说先打上来的!” 孙诗玲冷冷一笑,“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死丫头居然逃婚,还敢逃方家的婚,如今她是逃了涂了个清净,我们孙家都快被人给耻笑死了。” 一想起这事儿,孙诗玲就想到爹爹因着担心这丫头鬓角增添的白发以及夜半偷偷对着窗台抹泪的母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想往孙茜儿身上打去。 温梦梦赶忙抓住孙诗玲的胳膊厉声道:“住手,打能解决什么问题吗?” 孙诗玲手被温梦梦死死抓着动弹不得,只得怒瞪着孙茜儿道:“孙茜儿,爹娘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 听至爹娘二字,孙茜儿眼中蓄着的泪水终于再憋不住,两行清泪滚滚而下。柳安然连忙掏出帕子替孙茜儿轻轻擦着,嘴里念叨着,“乖,茜儿不哭。” 孙茜儿是个性子活泼的,最怕她这般默不作声的模样,温梦梦心疼得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对着孙诗玲道:“诗玲姑娘,你现在正在气头上,不如你们二人都静静,再坐下来好好谈谈行吗?” 孙诗玲见孙茜儿一哭,心口便也柔了下来,看着孙茜儿小脸上的赤红,孙诗玲当即便后悔了去,方才打孙茜儿的那只手都微微颤抖着。 其实自小到大,全家人对孙茜儿都是宠着的,这也便让其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做事总是随心所欲,瞻前不顾后。 平日那些个小事也就罢了,如今这般大的事情,她竟是徒留下封书信后一声不吭便跑了。 方家的婚事虽不是十全十美,但对于茜儿来说已是一门高攀的大喜事。莫说方家小少爷生得俊俏,若是嫁到方家之后更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偏偏……可偏偏她为了那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晓的笔友逃了这门亲事。 当真是昏了头了。 在他们当地,女子逃婚真就是头一回见,乡里乡亲的面上不说,背地里都拿着孙家当笑话讲,爹娘老实本分了一辈子,哪有被人这般戳脊梁骨的时候? 柳安然将孙茜儿慢慢搀扶起身,对着孙诗玲道:“诗玲姑娘,我也认为你们二人最好冷静冷静,不如此事明日再议如何?” 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孙诗玲也忽然想起孙茜儿就是个倔脾气的性子,刚刚自己将她给打了,怕是今日她也不愿再同自己开口说话了。 虽是心下希望这事儿当场能解决,但是想着终究是自己今日冲动了些,孙诗玲冷声道:“好,那我明日再来,茜儿,希望你也好好想清楚这事儿。” 说罢,孙诗玲转身离开了店门。 孙茜儿坐在长凳上无语凝噎,攥着柳安然的帕子细细给自己擦着泪。 温梦梦刚想将铺子门带上便见此事的罪魁祸首正下了马车朝铺子快步走来。 昨日刚挨了不知几脚今日倒是又来寻不痛快了,毅力可嘉。 “嘿嘿,温姑娘,茜儿可在里头?”方明景咧嘴一笑。 温梦梦叹了口气道:“方公子,今日您怕是白来一趟了,茜儿应当不愿见你。” 方明景心中其实已然有数,不就是茜儿不想见他嘛,他都习惯了。 “没事,她若是不愿见我,我去见她便是。”话刚说完方明景便想往店内走去。 第85章 温梦梦连忙拦住方明景尴尬一笑道:“今日、还真是不太方便。” 应当是没有姑娘希望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被自己喜欢的人看见吧…… 听温梦梦这般说了,方明景也意识到了什么,笑容瞬间僵在了面上。 “可是茜儿出了什么事了?”方明景的笑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担忧。 温梦梦挠了挠头,真想告诉方明景茜儿不仅出了些事,还与你有关,只是她知晓此事一旦被方明景所知,方明景定是要冲进店中去找茜儿。 她不确定茜儿妹妹此时是否想见到方明景,只得将话给咽回了肚子之中。 “这事儿我不方便转述,还是等茜儿自己同你说吧。” 温梦梦狠狠心将大门一关,彻底将方明景隔绝在门外。 方明景在外面敲门道:“温姑娘,求求你开开门吧,让我见一见茜儿。” 方明景这嗓门自然是嚎得一屋子的姑娘都听见了。 孙茜儿抽噎着看向温梦梦问道:“他又来了?” 温梦梦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不知今日你想不想见他,便没让他进来。” 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便是方明景担忧的声音道:“茜儿、茜儿,你在吗茜儿?能否见我一面?” 孙茜儿抽了抽鼻涕,没有回话。 屋外的方明景趴在门外听了老半晌也没听见动静,心中更是焦急,敲门声也越来越急促。 依照茜儿的性子,如他这般烦人的模样,茜儿早就应当开门出来骂他了,而今日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茜儿!茜儿!你快开开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屋内依旧是那般的死寂。 方明景此时真是急得不行,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外踱来踱去,时不时敲两下门。 “茜儿,拜托你回我一句话吧,若是你不回我我便在这呆着不走了!” 温梦梦汗颜,这方明景怎么连耍赖的招数都用上了。 听方明景这样子说了,孙茜儿才起身走至门前对方明景道:“你、你走吧,我没、没事。” 哭成这般模样,自是说话不利索的,孙茜儿虽已是极力在控制,但方明景又岂会听不出来。 茜儿哭了。 方明景哪能听得进孙茜儿说得是什么话,满脑子都是茜儿受委屈的模样,心尖尖都疼得厉害。 “茜儿,谁让你受委屈了,你和我说,我定要给你讨回个公道!” 温梦梦额角抽抽,心道还能有谁让孙茜儿受委屈,这事儿还不就是因着方小少爷您引起的吗? 孙茜儿小嘴一瘪,泪水险些又要落下。 “你、你走,我不想、不想见到、你。” “茜儿……” 就连不想见到你五个字,茜儿都说得这般无力。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竟是让茜儿成了这般模样? 方明景的手自大门上渐渐垂下紧握成拳。 哪怕茜儿打他骂他都成,偏偏他就听不得茜儿这般无力的模样。 这叫他又如何忍心能走? 孙茜儿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明明知晓是自己让人走了,但心中仍是空落落的。 他就还真走了。 分明平时都要她说上好多遍他才肯走的。 温梦梦将热茶烧好替众人倒上,而后又看向孙茜儿问道:“茜儿,今日诗玲姑娘所来,想必定是要一个结果的,你现在是什么个想法呢?” 孙茜儿双手握着茶杯,杯中热茶的暖意很快便透过杯壁传至了她的掌心之间。 她知晓,她不过一直是在逃避罢了。 她逃避了太多东西,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在逃避。 其实她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甚至自己所嫁之人其实就是自己的心爱之人。 大姐平日中待她极好,今日这般气急败坏定已经是被她气得不成样子。 她留下书信离去之时,只想着爹娘或许会担心自己,却未曾想到自己这般胆大的举动竟让爹娘如此蒙羞。 爹爹为官清廉,在民间落得是极为好听的名声,偏生就因着她被人说了。 这又是叫她情何以堪…… “我、我也不知晓。” 孙茜儿喝了口茶水,想要努力压下心头烦乱的思绪。 她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大姐的话。 若是不回去,她的大姐定然不会善罢罢休,若是回去了,她便就要离开这个糖水铺去做方家的少奶奶,自此之后长困于深宅大院之中。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其实她曾有许多的机会可以和方明景好好促膝长谈,好好聊聊关于日后之事,将她的想法好好告诉方明景。 偏偏,她都错过了。 大姐已经来寻她了,方明景也被她赶走了,她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温梦梦拍了拍孙茜儿的肩膀道:“茜儿,不急,你慢慢想,这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若是明日你还没想好,我们再想办法对付你大姐。” 柳安然也笑道:“是啊,终身大事可要好好考虑,可不能因着愧疚于爹娘便随意答应了去,不然就要同我一样了。” 孙茜儿听到两位姐姐的话,不禁又红了眼眶。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轻轻三下敲门声,“有人吗?” 第86章 是若悠月的声音,温梦梦这才想起今日下午戚烨陪着若悠月去医馆请脉了,既然方明景也走了,门便也不用再拴上了。 若悠月一进门便见到孙茜儿小脸肿着,连忙心疼地走上前去轻轻抚着她的小脸问:“茜儿妹妹,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孙茜儿红了的眼眶瞬间溢出了泪水。 见她哭了,若悠月还以为自己碰痛了孙茜儿,连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拭着泪水,边拭边道:“不哭不哭,是我不好,弄疼你了。” “不是、不是痛,是……是你们待我、太好了……” 孙茜儿哽咽着将话说完,然后又抹了抹眼泪。 温梦梦捏了捏孙茜儿另一边的小脸笑道:“小傻瓜,我们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就像我们大家的妹妹一样,哪有妹妹难受了我们做姐姐的还袖手旁观的道理。” 孙茜儿咽着泪点点头。 众人用完饭后,若悠月才忽然想到什么道:“啊呀,方才我进门之时瞧见方家的小公子在门外柱子处站着,现在不会还在吧。” 温梦梦诧异,方明景刚刚居然没有走吗? 柳安然将碗筷笼起,“如今正是谷雨时节,晚上还是凉得很,这一直待在外面,也不知会不会染了风寒。” 还不等柳安然将话说完,便见孙茜儿径直跑了出去。 今日这天倒是真的有些凉,方明景才拢了拢身上的衣裳,便听得糖水铺的大门被打了开,不禁向门口处看去,一见来人竟是孙茜儿,立刻喜得跑上前去。 孙茜儿将糖水铺的大门缓缓关上,看着方明景轻声问道:“你为何不回家?” 方明景本来的欣喜随着见到孙茜儿脸上的红印后立刻消散,眸中一下子便生了寒意。 “茜儿,这是谁打的?” 孙茜儿淡淡回道:“是我大姐。” “你大姐在哪里,我非要与她理论理论!”方明景直直就想往糖水铺里冲,却被孙茜儿拦了住道:“我大姐不在糖水铺中。” “怎么能下这般的狠手!”方明景轻轻捧起她的小脸,细细瞧着着她面上的伤,心疼道:“很痛吧。” “不要、不要看。”孙茜儿忙将头用力低下,“我脸肿了,不好看。” 听孙茜儿这般说,方明景更是心疼不已道:“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哪里不好看了!” 孙茜儿鼻尖一酸,抬头看着方明景,眼神中满是委屈,“你惯是喜欢说这些话来哄我。逍舟也好,方明景也罢,我已经都不知你说的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夜风拂过二人之间,分明是四月的微风,却带了丝丝寒意。 方明景牵起孙茜儿的小手,认真看向她道:“茜儿,你且听好了,我之后所说的话语句句属实,若有半分假话,立刻天打雷劈使我不得好死。” 分明在外面呆了这般久的时间,他的掌心却极为温暖。 方明景似乎一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而今却在她面前如此认真,倒叫她一时紧张起来。 心跳的极快,孙茜儿呆呆地看着方明景专注的眸光。 “茜儿,不论我是逍舟亦或者是方明景,我心中所愿只有你一人,我心悦你,再不能有他人能进入我们二人之间。你便是你,我喜欢的是完完整整的你,不是只有你美好的时候我才喜欢,你使坏的时候、你犯傻的时候我通通都喜欢。你方才说我惯是喜欢说这些话来哄你,可茜儿,你可知在我心中,你就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谁也无人可比拟。” 这段话方明景说得极为缓慢而认真。 他的黑眸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与全神贯注。 银白色的月光倒影在他的眼瞳之上,如夜空星辰般璀璨夺目,令人不住沦陷于其中。 孙茜儿只觉自己的心跳的都快要从喉口而出,连忙抽了手出来将其捂住。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小手交迭在心口处,却依然平复不了心口的跃动。 在信件之中,二人亦是曾有过暧昧情意,那时也不过是心中有些悸动罢了,可如今,方明景就站在她的面前,一字一句将心头之语说出,她只觉…… “茜儿,相信我,我说得句句都是实言。”他将她的小手拉过,紧紧握在掌心之间,自嘲一笑道:“说来惭愧,我其实一开始想和你承认我便是逍舟的,偏生就起了一番想要逗弄于你的心思,我想看看,你会不会也喜欢上我,仔细想来,我真是个蠢货。” 孙茜儿上齿轻轻咬住下唇,面色难堪道:“我确实喜欢上你了。” 是了,不论是他是逍舟亦或者是方明景,她竟然都通通喜欢上了,当真是栽在一棵树上两次,真真是羞于启齿。 可恶,方明景真的是可恶!光是想想都再踹他两脚! 亏她当时还觉得自己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搞了半天,原来全部都是他,她喜欢都是同一人。 “你说什么?”方明景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孙茜儿。 “我说。”孙茜儿抿了抿唇,噘着嘴小声道:“我说,我也喜欢上方明景了,你给我写了那封诀别信后,我就开始慢慢被你所吸引了。你真讨厌,明知道我会伤心,还用逍舟的名义写那种信,还告诉我你要娶妻,让我不要挂念。” 说罢,孙茜儿抽出手来,朝着方明景的脸捏去。 第87章 孙茜儿的力道可不小,方明景吃痛,连忙将孙茜儿一把楼至身侧,贴着她的耳边道:“小傻瓜,我要娶的妻子难道不是你吗?我可没说谎去。” 耳边传来湿热,孙茜儿登时满脸涨红,嘴硬道:“你要娶,我还不一定愿意嫁呢。” 方明景眉眼都带着笑意。 “啧,这么不乖。你若是不想,我不妨就做一回纨绔子弟,把你强取豪夺来如何?” 孙茜儿着急,“你、方明景你,不要脸!” 方明景挑眉,继续道:“怎么不要脸了?我还没做不要脸之事呢~” 顿时,话本中一堆连七八糟的东西自动映入孙茜儿的脑海,就连耳后根都红了去。 “我、我就不该出来看你。” 孙茜儿想挣脱他的手臂,这才发现他将她搂得好紧。 “你放开我。” “不放,这辈子也不能放了。” 方明景索性将她揽入怀中,任着她在怀里挣扎。 “茜儿,我知你喜欢自由,不喜深宅大院的日子,你嫁过来之后我就向老太君和母亲提出分家之事。方府明面上是一派和气,背地里也不知有多少勾心斗角之事,我不愿让你参与其中。” 挣扎了一会儿后,怀中之人终于乖顺了下来,像只被驯服的猫儿一般听话。 “现在,可以告诉我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明景心疼地看向她的侧脸,见红肿之处已有些微微发青,赶明儿要让长林去府里取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孙茜儿从他怀中探出头来,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方明景,她虽是说得云淡风轻,但听在方明景耳中却越听越是愧疚。 “茜儿,都是我不好,若是我早些告诉你我的身份,便不会有这般的事情了。” 第39章 是同一个人 “对,都怪你。”孙茜儿伸出指尖戳了戳方明景的胸口,“明个儿我大姐又要来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回她。” 方明景抚了抚她另一半的小脸笑道:“傻瓜,你有我在,我怎会舍得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是啊,有他在了。 孙茜儿的心头一暖,面上浮起浅浅笑意。 “怎么,是不是发现本少爷的好了,现在更爱本少爷了?” 方明景反手轻捏了一把她的小脸,满脸自傲。 分明刚刚心头还为他的话语而感动着,此话一出,方才的感动瞬间便化作烟雨而去,彻底消散无踪。 孙茜儿将他的手一把打了去,鼓着小嘴反驳道:“才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方明景将她揽得更紧些道:“茜儿,你只要知晓我的情意就行。即便有一天你嫌弃我了、不再喜欢我了,我也会努力去讨你的喜欢,把你给追回来。” 孙茜儿微微红了眼眶,半垂了眼眸道:“方明景,你真是个大笨蛋。” 方明景眉眼含笑,牵起孙茜儿的手,而后十指相扣。 “即便是个笨蛋,有你在,我也便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笨蛋。” 二人的温度在掌心处交融,孙茜儿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方明景认真而又专注的眼眸。 相扣的十指亲密无间,恍若他们二人再无法分离。 温梦梦将楼上的窗户悄悄带上,“看来茜儿的事情我们都不用操心了。” 若悠月用帕子掩嘴笑道:“没想到方家小少爷这般靠得住,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柳安然点点头,也是放了些心道:“看来明日诗玲姑娘能拿上一个好结果了。” 月挂树梢,影影绰绰,华光半笼于大地,如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 众人皆是一夜好梦。 翌日,还未到开店的时辰,温梦梦本打算去门口透透气,方打开大门便见孙诗玲已如约而至。 天哪,她来得这般早,是不用睡懒觉吗?自己若不是开铺子的缘故定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是。 “孙茜儿呢?” 孙诗玲环视了一圈店内,见没看到孙茜儿身影,语气有些不悦。 心头思忖着莫非这丫头趁着一个晚上的时间又跑了不成! “她啊,我让她去买些食材了,应当一会儿就回来,诗玲姑娘你先自己寻个地方坐下。” 温梦梦取了桌上的芋头打算先去煮起来。一小筐的芋头虽不算重,但也有些分量的,温梦梦连忙将芋头端至厨房里放下,却不想孙诗玲并没有在大堂等孙茜儿,而是随她一起来了厨房。 温梦梦只能无奈问道:“诗玲姑娘,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茜儿她,待会儿肯定会回来吗?”孙诗玲面色沉沉地问着。 哦~原来是担心这小妮子又故技重施跑了呀。 温梦梦拿起手中的芋头边削皮边笑道:“我骗你作甚?” 这话才说完,边听得大堂那边传来孙茜儿清亮的声音道:“梦梦姐姐,我把东西都买回来啦~” 温梦梦手上正用着刀不方便立即停下,便对着大堂回道:“多谢,帮我拿到厨房来吧。” 听得温梦梦响应,孙茜儿立刻跑至了厨房门口,方想踏进厨房便见到了立于厨房内面色不善的孙诗玲,脚步瞬间便定在了厨房门口。 “大……大姐,这么早就来了。” “嗯。” 孙诗玲一想到以前大家对孙茜儿的宠爱,才将她弄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语气更是冷了几分。 第88章 孙茜儿紧紧捏着篮子的把手,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向孙诗玲。 大姐虽是脾气不善,但是一直待爹娘和她都是极好的,如昨日那般的凶相和今日这般的生冷,几乎都是她未曾见过的模样,这样的大姐,令她感觉陌生而又害怕。 “梦梦姐姐,那我将东西放在这了。”孙茜儿将东西放在灶台的边缘处便想转身离去。 孙诗玲一见她遇事就想跑的性子不住皱眉道:“孙茜儿,你给我站住。” 被孙诗玲这么一唤,孙茜儿只能停住脚步立于原地,有些讷讷地转头看向孙诗玲,“大姐……” “一见我就跑,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姐?” 孙诗玲的语气颇为严厉,把孙茜儿吓得更是一愣一愣的。 “没有……” 孙茜儿的声音愈来愈小。 温梦梦实再瞧不过去了,放下手中已经削好的芋头对着孙诗玲温和笑道:“诗玲姑娘,茜儿妹妹先前的行为虽是有些冲动了,但昨日你打也打了、说了说了,茜儿也是听进去了,今日你这般兴师问罪的语气又是想如何?” “听进去?”孙诗玲语气略带了些嘲讽对孙茜儿道:“既然听进去了,那今日先随我去方家道歉,之后的事情看方家那边如何决断说。” 说罢便去拉孙茜儿的手,孙茜儿一听要去方家,还是要去道歉的,那哪里能去?连忙挣脱道:“大姐~我不去。” 孙诗玲听孙茜儿的话语又恼了些。 “不去也得去,婚事都延期半月了,哪家好人家能被你这么耽误,感情那方家的小少爷还听你的话不成?去完之后能嫁就嫁,不能嫁就回老家让爹娘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 听孙诗玲这么一说,孙茜儿也急了:“我不嫁给其他人!” “好,那就随我去方府。” 孙诗玲拉着孙茜儿便往大堂走去,温梦梦赶忙净了手跟了出去,生怕孙茜儿又出了什么事。 若悠月今日醒得早些,与柳安然一同下了楼,在楼梯中间便见到孙诗玲几乎是拖着孙茜儿走至了大堂,不禁拧眉道:“这一大早的便来?” 柳安然扶了扶发间的簪子,面色也不大好,“我们下去瞧瞧。” 温梦梦也来到了大堂,正打算拦住二人,却不想孙诗玲一拉开大门,站在外面的竟是方明景和戚烨。 温梦梦扶额,戚烨是被她剥削打工来的也就罢了,怎么方明景这小子也起这般早,昨日他和茜儿不是还你侬我侬到这般晚,这大早上的能起得来?他又不像林睿那般需要早起上朝。 孙茜儿一见到方明景就和见到救星似的,连忙伸手就想拉他的衣袖,口中委屈巴巴道:“明景……” 这一声甜糯而又委屈的明景可是把方明景的心儿都要给叫酥了,又见孙茜儿另一只被抓的手腕处都隐隐犯了红,心头难受得很,立刻便牵住她伸过来的小手。 一见二人样貌再结合昨日茜儿所言,想必这位姑娘便是孙茜儿的大姐了,于是方明景拦身道:“大姐,你放开茜儿吧。” 本想着今日早些来可以同茜儿的大姐做些解释,没想到茜儿的大姐来得居然比他还早。 一声大姐自孙茜儿口中说出与方明景口中说出那便是不同的意味了。 孙诗玲本就不爽这男子与茜儿之间亲昵的关系,又听得男子唤她大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叫谁大姐!” 其实孙诗玲只比孙茜儿大了两岁,也早已许好了人明年便要出嫁了,外貌上不过是略多了些成熟媚态,完全谈不上是什么大姐,只是方明景情急,没动脑子直接便唤了。 “这位姑娘,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一时着急,就随着茜儿喊了。”方明景连连道歉。 孙诗玲冷哼一声,没再看向方明景,只是瞧着孙茜儿厉声道:“孙茜儿,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怎能与外男拉拉扯扯,万一叫方家的人看到了还不知该怎么说我们,快松手!” “大姐,他……” “好了住口,孙茜儿你别再胡闹了,现在我们就去方家寻人将话说清楚。” 方明景一听茜儿大姐要带茜儿至方家,着急问道:“姑娘,你们要去方家作何?” “与你何干?倒是你,快些松手!”孙诗玲见那男子还不愿松开握着茜儿的手,威胁道:“你再不放我就打了!” 孙茜儿是知晓孙诗玲的力道的,口中求饶,“大姐,你不要打他。” “好哇,他便是整日和你传信的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你才拒了方家的亲事?” 孙茜儿知晓大姐这是误会上了,赶忙解释道:“是。可是大姐,他就是方家的那位少爷~” “为了骗我你都敢扯这种谎了?” 孙诗玲气得手都在颤抖。 这天下就没有听说过这般的巧事! 她居然还为了这个男人向她求饶…… 她这个好妹妹,当真是宠惯了她,现在什么谎话都能说得出口来。 就在孙诗玲气急之时,方明景却幽幽开了口。 “茜儿没有说假话,我便是方明景,是与她互传书信之人,亦是求娶茜儿之人,这是我的贴身玉佩。” 方明景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了孙诗玲。 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玉质油润细腻,上雕有精美祥云样纹,其玉中间又刻有方家印记,在方家印记的东侧撰有方明景三字。 第89章 此等玉质,又启是寻常人家能佩得起的? 温梦梦看着孙诗玲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不禁笑道:“诗玲姑娘,这世间的姻缘本就难以说得准,你说是不是?” 孙诗玲又是反复看了玉佩好几眼才将玉佩递还给方明景,而后沉声道:“方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孙诗玲点点头,松了抓住孙茜儿的手先行去了墙侧,方明景捏了捏孙茜儿的手示意她放心,而后跟着孙诗玲一同而去。 孙茜儿看着方明景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一下便安下了心来。 温梦梦以手肘靠着孙茜儿的肩膀笑道:“我看你家方小少爷关键时候还挺靠得住的吗~” 还不等温梦梦调笑两句便见到二人已从墙侧而出。 方明景满面春风,而孙诗玲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看来此次谈判应当是有了个好结果。 见这事儿基本上已是尘埃落定,众人立刻散去,各自做各自手上的事情,徒留下方明景、孙茜儿与孙诗玲在店门口处。 孙诗玲淡淡道:“方少爷,既然你这般说了,我们孙家自然是信你所言。” 方明景笑道:“那是自然,届时我会命人登门拜访孙知县府上将事情原委告知,也请孙知县勿要担心。” 孙茜儿不知二人方才所言何事,面上有些疑色。 孙诗玲看着孙茜儿脸上仍留有的淤青心头却也懊恼不已,只是事情做都做了已无法挽回。 她总说孙茜儿做事情不过大脑,她自己有时又何尝不是。 “茜儿,对不起,我昨日不应当这样冲动,我一直认为是我太过宠爱于你而害了你,却未曾想过这样做对你造成的伤害。” 孙茜儿连连摆手,“不,大姐,是我不好,是我不应该一声不吭便逃了婚,害你们这般担心,害爹娘这般被人耻笑。” 叹了口气后,孙诗玲轻轻抚上了孙茜儿的脸颊,“以后若是嫁到了方家,做事再不能如此冲动了。” 方明景却道:“放心吧。有我在,茜儿不会在方家受委屈的。” 孙诗玲点点头。 孙家被人背后嚼舌根之事届时也会随着茜儿嫁至方家后消散,那时当地的土豪乡绅怕是都赶着门的来巴结爹爹。 只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方家的小少爷对茜儿居然用情如此之深。 孙诗玲又瞧了瞧立于眼前的二人,真真是一对佳偶壁人。 “既然方少爷已给我结果了,那我便回去了。” “等等大姐。” 孙茜儿见孙诗玲欲要走,不住鼻头一酸。 “来店里吃碗糖水吧,这里的糖水可好吃啦,我请客!” 孙诗玲轻笑。 “嗯。” 孙诗玲至店中坐下,若悠月便将菜单拿了上来道:“诗玲姑娘,看看要吃什么。” 而方明景则是将孙茜儿拉至一侧,从怀中取出了小药罐来,指尖轻捻了些药膏替孙茜儿轻轻柔着。 “诶~这么不乖呢,上个药还乱动。” “痛……” “痛也得忍着。” 虽是嘴上说着,但是方明景还是更收了些力道。 待上完了药,方明景收了小药罐道:“这药膏活血化瘀效果最好,不过上三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嗯。”孙茜儿皱了皱鼻子道:“可是明景,这药膏好难闻啊。” 方明景凑近她的脸嗅了半晌才道:“哪里难闻了?我只闻见了你身上的香气~” 柳安然路过二人身侧,那药膏的味道直冲脑门,柳安然连忙屏住了呼吸快步离了去。 第40章 芋头红豆汤 孙茜儿眨巴着大眼问道:“真的吗?” 方明景连连点头,“真真的。” 二人相视一笑。 “不和你说了,我要上工去了。” 说罢,孙茜儿便撇了方明景,跑至孙诗玲的身侧问道:“大姐,可是想好了吃什么了?” 方明景同孙茜儿告了别也忙着赶回府准备与钱管事就寿宴之事的最后细节作商议。 孙诗玲翻着菜单,未曾想到这京中的糖水铺中竟是有这般多的品种,且许多都未曾听说过,突然想起方才温梦梦在削芋头,便又瞧了瞧菜单道:“那我就要这份芋头红豆汤吧。” “好!” 孙茜儿应了声,快步走至厨房对温梦梦笑道:“梦梦姐姐,一份芋头红豆汤。” “收到~” 温梦梦转身便去准备相应的食材,不想孙茜儿却走至厨房扭捏道:“那个……梦梦姐姐。” 这般模样可不是孙茜儿的秉性,温梦梦柔声笑道:“怎么了吗?有事儿直说便是。” “那个、梦梦姐姐,这份芋头红豆汤可以教教我怎么做吗?”孙茜儿捏了捏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温梦梦赶紧放下手中食材喜道:“怎么不能,这可是好事情呀~是不是想亲手做给你大姐吃?” 小丫头有这份心意,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是,可是梦梦姐姐……我没有下过厨诶。”孙茜儿露出了些担忧的面色,“这样子,也可以做好吗?” 温梦梦噗嗤一笑,摸了摸孙茜儿的小脑袋道:“没有什么糖水能比的心意还甜了~况且,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孙茜儿听温梦梦这一说,立刻安下心来笑道:“那我先去洗手啦!” 第90章 温梦梦挥了挥手,“去吧。” 今日才刚开店,自是还未有客人上门,倒是可以慢慢教茜儿。 温梦梦将制作芋头红豆汤所需要的材料都一一给孙茜儿备好之时,孙茜儿也净完手回来了。 芋头红豆汤是极为传统且制作简单的一道糖水,难度不高,茜儿上手应当容易。 方才温梦梦已经将芋头削好了皮,但尚未切块,她将刀递给孙茜儿道:“先开始切芋头吧,芋头切成小块,大约比铜钱大一些,切的时候小心手。” 孙茜儿点点头,抓起芋头便自上而下孔武有力的一刀下去,瞧得温梦梦是心惊胆战。 一般第一次切菜的人都因着怕刀伤及自己的手指,会更加小心翼翼些,偏生孙茜儿是个胆大的,第一次上手竟能像剁肉似的切菜,吓得温梦梦赶忙细细盯着,生怕她切到了手。 好在这小丫头练过武,虽下刀之时看似恐怖,但也未曾伤到自己的手指,倒也令温梦梦松了口气。 “梦梦姐姐,我切成这样,要紧吗?” 孙茜儿看着那一堆芋头的“尸首”,大大小小也就罢了,偏偏还形态各异、丑得各有姿态。 温梦梦自然也是瞧见了,若是她愿意此时改刀,自然是可以将芋头切成差不多的模样,但这是茜儿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她并不便插手,只道:“无妨,将特别大块的切小些便是,尽可能让芋头大小相似就行。” 芋头好吃的关键便是让人能嚼得上、又要嚼得软糯,若是芋头大小不一,一个火候煮下来,略大些的里头芯子可能会发硬,若想要芋头软而煮得时间长了,切得小的芋头又会化在汤中没了口感。 待孙茜儿重新改了刀之后,芋头虽还是奇形怪状的模样,但大小尚且差不多了。 红豆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红豆几乎是糖水铺中的常客了,温梦梦每日晚上便要泡许多红豆于小缸中,再加之她有挑选红豆的习惯,自然每颗能入锅的红豆都色泽亮丽、颗颗饱满。 “去起柴火吧。” 孙茜儿点点头,蹲下引起火来,见火着了,孙茜儿便抱着一大捆柴想往里塞,温梦梦赶忙制止。 “这般多的柴火塞进去,方才刚引的火定是要灭了,等里头的火烧旺了些,再根据火候慢慢添加柴火。” “嗯嗯。” 见柴火的火候差不多了,温梦梦便让孙茜儿将红豆置于小锅之中加水慢慢煮着,待红豆有微微开花的迹象之后,温梦梦将白糖罐子递给了孙茜儿。 孙茜儿知晓这是要加糖了,打开糖罐子挖了一大勺糖出来,吓得温梦梦直接喊停。 “茜儿,少些少些。” “这样呢?” “再少些,这是一人份的糖水,不用这么多糖,对对对,就这些。” 孙茜儿将糖慎之又慎地撒入锅中轻轻搅拌,待白糖彻底融化于汤中后,温梦梦才道:“茜儿,你可知晓你姐姐爱吃带沙的红豆汤还是纯红豆汤?” 孙茜儿想了一番后道:“爱吃带沙的。” 酷暑之时,爹娘总是煮绿豆汤给她们喝,姐姐最爱吃带着沙的绿豆汤,想必红豆汤也是一样。 “嗯,那就用勺子搅拌之时要记得按压,压完后将芋头放入其中煮,而后盖上锅盖。” 孙茜儿照着温梦梦的话一步步地做着,“梦梦姐姐,之后需要煮多久呀?” “煮到红豆烂,芋头糯为止,注意柴火哦,要添柴了。” “嗯嗯。” 孙茜儿添完柴后专心致志地瞧着被盖上盖子的小锅。 见时间差不多了,温梦梦将锅盖打开,“来,拿筷子尝尝芋头可好了,好了便能收汁出锅了。” 孙茜儿取了筷子,夹了一块芋头吹凉了放入口中,芋头已是从外到内都糯了去,她赶忙放下筷子灭了柴火,将锅内的芋头红豆汤倒入小碗之中。 温梦梦笑道:“好啦,做得真不错。快点给你大姐送过去吧。” 孙茜儿连连点头,将红豆汤及勺子放至托盘上后,转身对温梦梦道:“谢谢你,梦梦姐姐。” 温梦梦瞧着孙茜儿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恨不得你们将所有东西都学了去,好叫我轻松轻松。” 孙茜儿将托盘端起,一边远离厨房一边道:“不了不了,我还是觉得端糖水比做糖水轻松些。” 温梦梦叹了口气。 哎~啥时候才能把厨房的事情甩出去彻底做个甩手掌柜呀! 孙茜儿端着托盘至了大堂,将芋头红豆汤端至孙诗玲身面前笑道:“大姐,芋头红豆汤,尝尝看。” 孙诗玲颔首取了勺子,却见孙茜儿一脸期待地坐于她的身侧,好似就等着她快些尝尝这碗甜汤说出感受来。 甜汤上了桌菜单自然要收去,若悠月来收菜单之时一眼便瞧出了甜汤中的异常。 梦梦妹妹何时刀工这般奇特了,芋头被切得有棱有角,若悠月方觉得疑惑,却瞧见孙茜儿那面上那等人夸赞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孙诗玲搅了搅甜汤,红豆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她本来就未用早饭,被这香甜气味一刺激,更是觉着饿了三分。 吹凉了一勺带着红豆的甜汤入口,红豆汤中带着些沙,辅着香香软软的红豆而食,轻轻咀嚼红豆便如同在齿间融化开了一般。 又取了一块芋头轻咬一口,虽是这芋头的形状有些奇怪,但口感软软糯糯,不论是甜度或者食物的火候当真是做得恰到好处。 第91章 将口中芋头咽下后,孙诗玲笑道:“你说的不错,这家店的糖水确实好吃。”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芋头切得七歪八扭,若是厨子的刀工能更长进些便更好了,只是这话孙诗玲也不便说出。 “好吃就好!” 孙茜儿见孙诗玲给出的评价,面上都快高兴出了花儿来。 孙诗玲不解,自己这般夸赞令她这么开心吗? 温梦梦来大堂中想取了几块干净的帕子,恰好遇上这幕,看着孙诗玲疑惑的表情她笑道:“她当然开心啦,这碗汤可是茜儿妹妹亲手给你做的呢。” 茜儿竟是亲手为她做了甜汤! 孙诗玲第一反应便是抓着孙茜儿的手问:“可有哪里受伤了?” 孙茜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有梦梦姐姐看着,我全程都没有事情。” 孙诗玲眼下一红。 “傻妹妹,你不必为了我如此。” 她打小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却还特意下厨为她做了汤来。 孙茜儿摇了摇头,“大姐一直都这般宠我,我根本无以为报,这份甜汤不过就是再小不过的事情,如果大姐能觉着好吃我便高兴了。” “好吃,自然是好吃的。”孙诗玲赶忙答着。 孙家姐妹二人诉着旧,柳安然在画着答应温梦梦的山水图,若悠月正重新誊抄着温梦梦写得稀烂的菜单,而戚烨则是在院中打着水。 温梦梦不禁感叹,真是平和而又安逸的一天呀~ 取完了帕子,温梦梦赫然想起昨日晚上关窗探头之时,其中一只耳珰不小心落在了窗外,天黑了便也不想去捡,今日也不知有没有被人捡了去。 出了铺子的大门来到窗下,不一会儿便找到了那只耳珰,温梦梦蹲身捡了还未站起身子便听后面传来一道猥琐的声音。 “你便是温梦梦?” 只见那人尖嘴猴腮、身形颇高但身材消瘦,虽是一身下人打扮,但衣服所用料子倒是精贵,一看便知是高门府邸家的家仆。 温梦梦心中忐忑,但仍起身回道:“我是,请问这位……兄台找我何事?” “跟我走,我们家公子想见你一面。” 温梦梦蹙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道:“你家公子是谁?为何要见我?” 那男子啐了一口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梦梦。 “听好了,我们家公子乃是工部尚书之子叶榆,公子见你便是你的福气,哪里轮的到你来问话!” 温梦梦是真不认识这个叶榆是谁,他家公子又不是银票上的朝廷印章,哪能谁都认识? 虽心中已是不悦,但念着事情尚未弄清之前不便与这人闹得不欢,温梦梦只得硬着头皮答到:“小女子与叶公子并不相识,叶公子突然要见我,我自是要问明白缘由的。” 那男人听到温梦梦之语面上一笑,笑容猥琐得令人作呕,“不相识?没事,今日便让你的身心都好好相识相识我家公子。” 说罢挥了挥手,从男子的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了二人,温梦梦一见这架势便知这是要硬绑,拔腿便想跑,谁知终是抵不过二人,大喊一声救命,可惜只唤出了一个救字便再无知觉。 戚烨听觉敏锐,自是听到了一声温梦梦喊得救字,立刻自院中翻墙踏瓦而出,只是到了声音之处已不见人,地上徒留下几块洁白干净的帕子。 第41章 被药 戚烨飞身上檐,于高出可见远处有一辆马车甚为突兀的正疾驰驶于大街之上,马车柱首上悬挂有两只灯笼,灯笼上赫然注有叶字。 马车非寻常人家可供之物,而京城之中高门大户姓叶的人家,不过也就叶尚书独一家。 “什么!梦梦她被带走了?” 戚烨将事件转述于糖水铺中的众人,骇得若悠月一下起了身。 柳安然手中的毛笔直接滚落于宣纸之上,乌黑的墨汁随着笔的旋转滴于纸张之中,她面露忧色地看向戚烨问道:“戚公子可知是何人所为?” 戚烨蹙眉道:“应当是叶家将人带走了。” 帕子都落了地,怕是用“绑”更为适合,奈何悠月如今有孕在身,若是说了实情她定要操心过度,于她身子不利。 孙茜儿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叶家?哪个狗屁叶家,我现在就去把梦梦姐姐带回来!” 若幽月与孙茜儿对京城之事不多了解,但柳安然自是知晓这个叶家是哪个叶家的,不免心头疑虑。 这叶府与梦梦非亲非故又无冤无仇的,为何好端端的要将人带走?在京中,也未曾听过温府与叶家有结什么仇怨。 温梦梦对若悠月有恩情,加之若悠月与温梦梦感情甚好,戚烨自也是不能坐视不理。 “我去一趟叶府。” 说罢,戚烨转身而出,孙茜儿本也想跟上戚烨一同前去,却被柳安然给拦了住。 “茜儿妹妹,事情尚不知缘由,你先别去凑这个热闹,待戚公子将事情查清了,你再去也不迟。” 若悠月明白柳安然的心思,茜儿妹妹如今正是心急之时,一个不小心可能便要做出冲动事情来,便同柳安然一同劝道:“安然说的是,我与安然对梦梦妹妹的担心一点儿也不比你少,只是现在可不能贸贸然行事。” 孙茜儿也是听进了二人的话语,虽心中还是焦虑,但总归人是留下了,“柳姐姐,到底是哪个叶家?” 第92章 柳安然无奈叹息,“戚公子说的叶家应当是工部的叶尚书府上。” 若悠月轻抚额头,口中不悦道:“叶家这又是闹得哪出,好端端的怎么就将人给带走了。” 柳安然摇头,“如今我们无凭无据的,怕是也只有身为镇南王的戚烨可以直接登门拜访了解状况了。” 若悠月微微颔首。 孙诗玲的勺子半悬在空中,对店内发生的事情满面震惊。 这一个两个的,还有特殊身份? * 戚烨未更衣便径直去了叶府,门口两位守门的小厮见戚烨虽身着粗布衣裳但一身贵气,亦是不敢怠慢了去,刚想上前招呼便见戚烨从怀中掏出一块鎏金的牌子。 “本王找叶大人。” 那小厮看了眼金牌上的字后,立刻吓得跪伏在地行着大礼,“小的参见镇南王。” 另一位小厮见到,当即也跪地开始行起大礼。 戚烨收起金牌,冷声道:“起吧,快带我去找叶大人。” 两名小厮这才敢起了身,赶紧将戚烨迎入府内,二人心头纷纷猜测镇南王突然寻来府上究竟是何要紧事宜。 叶山清今日身子不爽利,已向皇上及礼部尚书柳大人告了假,正卧在榻上休息。 近期明央殿修缮事宜多处不顺,工事已被耽搁许久,儿子又被夫人抓到偷偷去暗香赌坊赌钱,自己又犯了头痛病,当真是诸事不顺,刚叹了口气却听闻外侧急急忙忙传来脚步声。 “大人,大人,您快些去大厅吧,镇南王来了。” 王爷忽而来寻他做甚么! 叶山清顾不得头痛之疾,赶忙道:“快伺候我穿衣。” 穿戴整齐后,叶山清才由丫鬟搀扶着赶向了大厅。 “参见王爷。” 叶山清头疼得紧,这一跪险些跪得斜了身,吓得一旁的丫鬟连忙将其好好扶住了。 见叶山清的模样,戚烨也知他近期不怎好过,光是明央殿之事迟迟未能进展,皇上已是怒了三回。 “叶大人请起。” “谢王爷。” 二人落了座,叶山清才敢揉了揉太阳穴,小心翼翼地问:“不知王爷今日所来是为何事?” 戚烨也懒得说些周旋之话,直接道:“本王夫人的闺密,被叶家的马车带走了。” 叶山清大惊。 什么! 镇南王妃的闺蜜,被他们叶家的马车带走了? 这、这、这也太荒谬了。 他们叶家好端端的,去带镇南王妃的闺蜜回府做什么? 莫不是镇南王看错了不成…… 虽心中大为不解,但毕竟是镇南王亲自来问,自要是查上一查,也算是给镇南王一个交代了。 叶山清赶忙对着一旁的丫鬟道:“去、去查查,今日我未上朝,府上的马车被谁给用了!” 小丫头得了令立刻小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小丫头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回大人,马车被三公子借去了。” 一听三公子大名,叶山清不知为何心头一紧,语气也跟着不悦道:“可知道去哪了?” 小丫头立刻惶恐,支支吾吾道:“是……杏楼。” 看着小丫头这般惧怕的架势,叶山清便知晓那逆子又威胁府里下人们不能多言,登时头痛欲裂,怒得颤声道:“快,随我一同去杏楼。” 他叶山清为官这么多年,不敢说清正廉明,但所做之事无愧于皇上、无愧于百姓,偏生就生了这么个逆子,天天不是去赌坊就是去杏楼开房强迫女子与其私///通。 就为这事儿,他不知打过叶榆多少回,但叶榆回回记不住,他也是束手无策。 指不定今日之事,当真是这逆子见姑娘生得好看,要带走强迫于她。 “王爷莫要着急,下官这就命人叫马车。” 虽是嘴上这么说,但心头最急的也莫过于叶山清,若那姑娘真出了什么事,依照镇南王的性子,他们叶府怕是要倒大霉呀! * 杏楼内,叶榆衣冠楚楚地端坐于桌旁,看着眼前卧于床上的小美人。 “叶公子,我可没说错吧,我这堂妹别的不说,那样貌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当年我们温府的姑娘,那都可是要送给皇上去的。” 温兆园立于叶榆身侧,脸上满是谄媚与得意之色。 他与叶榆是在暗香赌坊内认识的,一来二去两人便也成了好友,叶榆同他一样皆好美色,爹给他迷药之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可通过叶榆之手毁了温梦梦。 叶榆搓了搓手,面上如常,但下面已经起了些反应。 “果真不错。” 温兆园见叶榆满意,更是喜道:“那迷药后劲可大,待我堂妹醒后定是四肢无力,届时任由公子把///玩。” 叶榆立刻左右摆了摆食指。 温兆园不能会意,但那尖嘴猴腮之人却对着温兆园笑道:“我们家公子喜欢来些刺激的,这软绵绵的,不给劲。” 这下子,只要是身为男子,傻子都能会意了。 温兆园附在叶榆耳侧悄声说着什么,叶榆越听越满意,一拍手掌道:“好,就依你这般做。” 既然软经散不行,那定要下最猛的烈药才是。 “那大人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药。” 叶榆点了点头,待温兆园关上了门后,立刻迫不及待地来至温梦梦身侧。 第93章 这等姿色,真不知比他以前玩的女子好上多少倍来。 此时,温梦梦也已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微微睁眼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陌生男子色眯眯的面容,她立刻便想开口呵斥,只是嗓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温梦梦有些慌张地想要爬起,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丝毫动弹不得。 糟了,自己这是中迷药了吗? “瞧瞧,连个喘都发不出,这有什么意思。” 那男子咯咯一笑,轻抚了一把温梦梦的脸颊道:“小美人,等会儿我们便好好玩玩。” 温梦梦心头厌恶,但却躲不开他伸过来的手,其中玩玩是为何意,她心中已再清楚不过。 深吸了几口气后,温梦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之后,她才能好好去想有没有解决的方法。 而杏楼附近的翠珏轩中,林锦无奈道:“世子,这都第五根簪子了,温姑娘也只张了一个脑袋,哪里带得过来。” 秦蕴将白兰镶金玉簪收至锦盒内笑道:“姑娘家总是喜欢这些个饰物的。” 是是是,喜欢喜欢喜欢,买个簪子吩咐下人来买便是,自己还非得亲自来挑。 林锦边吐槽边踏出店门,便见温兆园满面春风地跑出了杏楼。 秦蕴自是也瞧见了,面色有些不善。 翠珏轩的对象个个精贵,林锦将东西都转至了马车上后皱眉道:“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便觉得没有什么好事,总觉得他在打什么歪主意。” 秦蕴未回话,只是心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 “阿锦,这杏楼是什么地方?” “哦,是一家客栈。” 客栈。 青天白日的,温兆园去客栈做什么? 温府尚且还没被变卖,若是想歇息又何必特意寻了客栈去休息。 “世子,您可要再逛会儿还是咱们回府去?” 秦蕴蹙眉看向杏楼,恰在此时,温兆园又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林锦眼尖,瞥见温兆园手中的赤红色小瓶,口中惋惜道:“这温兆园,怕是来糟蹋姑娘家的,方才他手中的小瓶,是花楼常用的烈香,用来供女子催///情所用。” 心头不安被放大,秦蕴眉头拧得更紧。 “阿锦,跟上他看看。” 林锦赫然想起上次去温兆园房中看到的大不敬之物,这次他手中拿着那种东西,世子还让他去跟着看,这是打算让他看什么…… 但主子的命令又是违背不得,林锦只得不情不愿地悄声跟上。 温兆园先行进了屋,而后便将门带上,林锦翻身而至,掀开窗户纸朝内瞧去,顿时面色慌张,匆匆飞身至楼下对秦蕴道:“世子不好了,楼上绑着的是温姑娘!” 第42章 逆子 已近正午,日头暖洋洋地挂于高空,分明是风和日暄之际,林锦只觉秦蕴周遭冻得如入了冰窖。 “世子、世子……” 看着秦蕴的身影,林锦平生第一次在秦蕴身上感受到了慌张二字。 “诶诶诶、这两位客官,你们是谁啊,怎么随便往上去呢!” 一旁打盹的小二刚醒了瞌睡,便见两人想往二楼去,赶忙上前拦住两人去路。 叶公子今日可是吩咐得好好的,谁也不能上二楼,若是有了差池,以后叶公子这头肥羊的生意他们就别想做了! 秦蕴神色一凛,凤眸中全是冰凉。 “让开。” 短短二字,竟是让小二听出了些杀意。 小二心中没来由的有几分惧怕,但想着在京中自己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但这位公子当真是没有见过,谁知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便给自己壮着胆道:“这位公子,楼上有贵客,若是得罪了我们都落不得一个好下场呀。” 林锦冷笑,“什么贵客,还能比我们世子尊贵不成?” 若是他说自己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倒也罢了,这京中的世子就独独那么两三个,虽是没见过,但这种人无事又岂会来他们这家小店?小二反而讥笑道:“你说世子便是世子了?我还说我是王爷呢。” 秦蕴没理会他的言语,只一个眼神,林锦立刻会意,一脚便直接对着小二的双膝踢去。 小二瞬间双腿一软,侧倚在楼梯扶手上,也算是让开了一条道来,刚想开口骂人,又想到叶榆还在楼上,若是被人撞见叶公子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叶榆不扒了他一层皮,于是顾不得腿上疼痛,连忙大声道:“叶公子!叶公子!来人了!来人了!” 喊完后还不忘拖着酸痛的双腿手脚并用的向上爬着,似乎想要尽力制止那两人。 这一声呼唤自然是叫温梦梦、叶榆等一行人都听见了。 花楼的催///情香料特殊,并非取了就能用,而是要在火上烤了之后才会散发药效。 温兆园一只手废了,另一只手上次又被那常乐侯世子的侍从给打断,如今也算是大病初愈,手虽能取物但总是颤,用火折子对了半日的烛芯都点不上火,急得叶榆一把夺过火折子把蜡烛给燃了上。 这还未来得及将香料洒下,便听得楼下小二的叫唤,温兆园连忙神色紧张地看着叶榆道:“叶公子,要先停手吗?” 叶榆这都箭在弦上了,哪能说停就停,立刻骂道:“停个屁,你们两个,给我去门口守着!” 第94章 “是。” 那两个先前绑了温梦梦的大汉应声出门。 温梦梦见到那两人走了,房中便只剩下叶榆、温兆园及那尖嘴猴腮的下人。 因着自己中了药的缘故,他们似是对自己极为放心,甚至连她的手都未曾绑住,好在这药效虽是烈、但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会儿温梦梦已是感觉自己的身子能渐渐受到自己的控制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 叶榆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温兆园手中的瓷瓶,忍不住啐道:“什么人,也胆敢毁我好事!” 今日爹爹身子不适,娘亲又回府去看外祖母了,应当是无人会来管他的闲事才是,这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温兆园被叶榆这一横,赶忙加快手中动作,方将瓷瓶打开,便听得门外已传来打斗声。 温梦梦见众人注意力都在门外,连忙心道好时机,撑着身子便悄悄下了地,脚下地之后,温梦梦刚想站起,便发觉身子依旧软绵,只得撑着一旁的凳子扶稳身子。 身子用力在凳子上将凳子向前推了一小段距离,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声音,立刻又将房内众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温兆园见温梦梦想跑,立刻放下手中的瓶子想上前按住温梦梦,却被温梦梦一个低头扑了一个空,反而一头栽到床上去。 “臭娘们!” 叶榆及那尖嘴猴赛的男人接着上前想要抓温梦梦,却不想此时门口处传来一声巨响,一块门板赫然倒地,将那尖嘴猴赛的男人瞬间压倒在地。 温梦梦见正是好机会,用尽全力向门口冲去,叶榆见到嘴的肥羊要跑,赶忙上前阻拦,温梦梦顺手将瓷瓶拿上,眼看着叶榆便要追上她,她连忙把里面的粉末对着叶榆的眼睛撒去。 叶榆眼中进了异物,只能停下掏出帕子边流泪边擦着,不忘对着门口怒道:“给我拿下这个女人,今日若是让她跑了,我定要你们好看!” 门口传来了更为激烈的打斗声。 小二也是赶到了楼上,见自己家店都被拆了,急吼吼对着众人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时之间,场面好似乱成了一锅粥。 温梦梦顾不得门外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埋头便向走廊跑去,谁知身子一软还是栽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顺势扶住她,温梦梦却认为这人应当是想抓了她回去,立刻张口便对着那人的胳膊咬去。 林锦刚解决了完了两个大汉,便见温梦梦从里面逃出,本想叫住她,一转头却见到她正咬着世子的胳膊,登时惊讶出声道:“温、温姑娘……” 这温姑娘真是胆大包天,连世子都敢咬吶!关键是世子的表情怎么和没事人似的,世子您倒是说句话啊,被这般咬着不痛吗? 温梦梦觉着这个唤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又发觉自己所咬之人好似一点都没有吃痛要收手的意思,这才疑惑松口抬头看向自己所咬之人。 不过短短一瞬,她全身都仿佛烧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锦上前一步撇嘴道:“亏我们世、咳、亏我们还来救你,好端端的还被你咬上一口,冤不冤吶。” 温梦梦脸都发了烫,小声道:“我以为你们是来抓我进去的呢……” 一想到自己方才举动,她连抬眼看向子琛的勇气都没有,只讷讷道歉,“对不起,是不是很痛呀?” 秦蕴瞧着身下少女绯红的颊恍若方摘下的新鲜樱桃般红润诱人,不禁抿唇轻笑,而后颇有些委屈地开了口道:“痛。” 这下子,温梦梦更加愧疚了。 她轻轻用双手抱起他的胳膊,将衣袖撩起,果见子琛白皙的胳膊上落着一个又深又红的牙印。 咬得这么狠,这、这不疼才怪了…… 天哪,她都做了什么呀,自己怎么就不能看一眼再咬呢。 秦蕴见她这般羞愧,便也不想再逗她了,将衣袖放下,柔声对她道:“我倒无妨,倒是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温梦梦晃了晃脑袋道:“我是中了迷药,到现在还有些浑身乏力、头晕恶心。” “中了迷药?” “嗯,应当是绑我过来时用的。” 秦蕴冷眼撇向温兆园的方向,口中却温声道:“可要先找个房间歇息一下?” 一听这话,温梦梦连忙摇头。 “不了,这里我呆着不舒服。” 不想小二冲上来道:“你不舒服,我还不舒服呢!你们几个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报官,说你们在我店里故意滋事!” 小二说完便“咚咚”跑下楼,谁知迎面又撞上了几人,还不等小二开口,便听得眼前人厉声问道:“叶榆在哪!” 怎么又是来找叶公子的…… 今日没守住叶公子的好事就算了、还被人给拆了店,小二正在气头上,但抬眼一见来人,再大的脾气也只能收着,立刻跪下道:“小的见过叶大人。” “快说,那个逆子在哪里!” 叶山清声音极大,在楼上的叶榆自然是听见了,吓得在房间内四处乱躲、却发现避无可避,刚想翻窗出去,却又发现自己不敢从二楼直接跳下。 小二哪敢怠慢叶山清,赶忙回道:“回、回叶大人的话,叶公子在二楼丙房内。” 叶山清抚了抚欲要烈开的额头,径直冲向楼上。 第95章 戚烨跟着一同上了去。 一到楼上,叶山清便将正欲换个房间呆着的叶榆抓了个正着。 “爹、爹……” “逆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叶榆见到叶山清的凶相,吓得跪地狡辩道:“儿子、儿子……儿子约友人在此相聚。” 友人相聚? 叶山清看着一旁发髻有些松散的姑娘,又见一地的狼藉和门口倒着的叶府下人,马上便知发生了何事,一脚直接踢在了叶榆身上怒道:“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敢说谎话诓骗于我!” 戚烨略扫一眼温梦梦便知叶榆未曾得手,只是没想到秦蕴也在这里,二人互看了一眼后微微颔首便算是打了个招呼。 温梦梦更是疑惑问道:“戚公子,你怎么来了?” 戚烨道:“救你,怕悠月伤心。” 说罢,戚烨又看了一眼秦蕴,看来今日他不来应当也是无事的。 叶山清听到温梦梦对戚烨的称呼,顿时浑身冒冷汗,这丫头居然都不用称呼镇南王的封号吗,且镇南王居然还不生气。 “爹爹,我、我今日真的什么事情也没做。” 叶榆想到今日自己真的什么也没有得手,这倒也不算谎话。 叶山清气得半死,想训人又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人,只得咽下怒意道:“跟我回府。” 一旁跟着的丫鬟赶忙搀扶起叶榆。 叶山清对着戚烨拱手道:“王爷,都是下官教子无方,届时一定给王爷一个交代!” 叶榆一听自己的爹爹居然喊那人王爷,顿时吓得一个踉跄。 店小二更是骇得不轻,缩在一旁不敢吱声。 戚烨却看向秦蕴淡淡道:“温姑娘与常乐侯世子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今日这事,叶大人还是得好好掂量掂量。” 叶山清只觉脑子更为昏沉。 为官多年,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他也别在官场混了。 叶山清转头看向站在温梦梦身侧的矜贵男子,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刚想开口,便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栽倒在地。 “爹、爹!” “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此时,叶山清口中还喃喃着“逆子”二字。 第43章 安全 随着叶山清的倒地,叶榆及叶家仆人自然是再顾不上其它,赶紧将叶山清搬至空客房的床上,只安安静静陪在其身侧,盼着大夫快些到来。 温兆园在房中已经窥得外面情形,如今他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吓得更是不敢外出,生怕一出去今日自己的双腿也要尽数废去。 林锦瞧着温兆园的孬样不禁嗤之以鼻,想来这次世子定不会轻饶于他,想躲怕也是徒劳。 如今这叶榆和那些个叶家的奴才暂且不谈,温兆园今日所做之事定是要其付出代价。 林锦刚想进房间将温兆园抓出来,却吓得温兆园像只耗子似的四处乱串,林锦倒也不急,三两步便将温兆园逼于窗台前。 温兆园自窗台上向下看去,二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更何况他如今的手已不似正常人,如直直这般跳下去,必是要磕得个头破血流啊! 不得以之下,温兆园只得跪地向林锦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林锦懒得与他口舌,亦不想听他口中话语,取了绳子将他手臂死死捆住,又拿了房中的面巾塞进他的口里,这下子,温兆园便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温梦梦在走廊处听着房间内温兆园的声响,胃部都不由得泛起了些恶心,现在她本就身子孱弱,这胃部不适感一出,她只觉脚步一个虚浮,斜斜向秦蕴身上栽去。 秦蕴立即用双手小心将她扶了住。 其实方才这丫头好几次都因着身子虚软而靠上他的身侧,但每次只要二人一触碰之时,她却立刻又撑着气力将自己的身子支起来。 温梦梦虽身子绵软,但头脑却清醒得很,一想到子琛说过自己不喜随意被其他人碰触,又慌忙想要立起身来。 秦蕴瞧着她的举动,不动声色的让她倚在自己身上,瞧着这丫头这般倔的模样,他嘴角不免露出一抹苦笑道:“我是不是讨你嫌了?” “不是、不是。”温梦梦赶忙否认着,而后不好意思道:“我知你不喜别人随便触碰于你,况且今日我还……那个、那个了你……抱歉。” 抿了抿唇,温梦梦一时竟是羞于开口咬人之事。 明明人家是好心来救她,她却偏偏还将别人当坏人给咬了,怎么想着都觉得羞愧不已。 秦蕴缓缓摇头,柔声细语道:“不必觉着抱歉,你也是一时情急所致。还有,你忘了……” 温梦梦愕然,不知自己所忘为何事,只呆呆看向秦蕴。 见她如此专注的神情,倒像是个乖乖等待夫子授课的学生一般,秦蕴不禁弯了弯眉眼笑道:“我说过,你不是别人,所以、多依靠依靠我,好吗?” 窗外柳树垂青,光晕穿透柳枝落在廊上形成一副斑驳的画作,柳枝摇曳,那光影便也跟着微微摆动。 心随枝荡,似有风起,再不能静。 温梦梦方才面上好容易下去的桃红之色瞬间又浮了上来。 戚烨在一旁清了两声嗓子,总觉得自己杵在这里不太对劲,又想起二人方才所言。 那个了你……一时情急…… 目光有些狐疑的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但最后秉着他人之事与他并无干系,还是没开口询问,他转身走向了躺着叶山清的那间客房。 第96章 今日是他将叶山清带出来的,现在人倒了,虽是因着他们叶家的家事,但他也终究还是要将人给好好的带回去才是。 “那个,戚公子应当与你们世子不认识吧。” 秦蕴本还等着眼前的小丫头点头,谁曾想她竟是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应当是认识的。” 他微微挑眉看向温梦梦,不知她问这问题意欲为何。 不曾想听到这句话后,温梦梦登时瞪圆了双眼,有些着急道:“那我们两人的事情,若是被你们世子知道了,你们世子会不会罚你呀?” 本以为常乐侯世子常年居于府内,同戚烨并无交流,没有想到二人居然相识。 毕竟她现在尚未还清债务,名义上还是常乐侯府世子冲喜的妾室,在这种情况下,她与侯府的下人如此这般,若是被世子知晓了,子琛会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实话说,她对那世子的印象并不坏,但是这里毕竟是古代,虽然她与子琛二人所做之事放在现代就是再普通之事,但在这个时代,她与子琛二人所做之事已可用亲密二字来形容了,若是被世子知晓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被绿了…… 料是秦蕴千想万算,怎么也算不出温梦梦操心的居然是这档子事情。 她居然在担心戚烨将他们二人暧昧之事告知于——他? 这傻丫头怕是不知晓,她若是真开罪了他,温府便是第一个倒霉的、第二个倒霉的便是她的名声,她倒好,不担心担心自己,反倒还担心起他来。 秦蕴当真是哭笑不得,但心中不免又有一丝感动,抿笑答道:“镇南王虽与世子相识,但鲜少见面。况且,镇南王并非喜好闲言之人,还请温姑娘放心。” 听得秦蕴解释后,温梦梦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的确,在糖水铺中日常相处也可看出,戚烨并非嘴碎之人,若不是为了悠月姐姐,怕是连话都懒得同别人说上两句。 就在温梦梦想回答秦蕴之时,却见刚刚跑出去的叶府丫鬟带着一位头发花白背着药箱的老大夫进了客栈。 “大夫,您快看看,我们老爷突然就晕过去了。” 丫鬟攥着帕子抹着泪,将大夫几乎是半拉半推地带上了二楼进了客房,叶家众人看到赶忙让了开一条道来。 大夫进了客房后放下药箱,先是探了探叶山清的鼻息,又掀开叶山清的眼皮瞧了瞧,而后开始拿起叶山清的手切起脉来。 秦蕴将温梦梦扶至另一间客房的凳子处坐下道:“温姑娘,方才我已经让阿锦去糖水铺报信了,你现在身子虚弱,怕是连下楼都困难,若是我送你下楼你定也觉得不妥,一会儿还是等你铺子里的姑娘们来接你回去,这样路上若有什么需求,她们也可给你照应。” 温梦梦颇有些感激地看向秦蕴道:“子琛公子,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如此温柔而细致的男子,即便是撇除了他的样貌而言,也是宜家宜室之人。 秦蕴浅笑,“今日分明是你受委屈了,不必谢我。” 一安下心来,温梦梦才敢回想今日之事,一想到这无妄之灾,不免也开始冷汗岑岑,若今日子琛与林锦来得迟些,她是不是就中了药要失态于众人前了…… “你先歇息,我去一下叶大人处。” 秦蕴说完刚想离去,袖口却被温梦梦一把拽了住,他顿足转身看向她。 少女面色虽强装镇定得很,但琉璃般清澈的眼眸中却多了几分胆怯与羞怯,多少是出卖了她此时的心境。 那袖口被她攥得极紧,在她手心里的布料隐约可看出已被揪成了个小团。 这是、终于知晓害怕了? 温梦梦知晓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抓着秦蕴袖口的手,本想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越解释越尴尬,最后干笑两声将眼神转移了开。 今日自己被莫名其妙的绑至这个地方,又险些在这个地方失了身,自是对独自处在这里有些莫名的恐慌。 秦蕴轻笑,上前两步走至她身前。 他站着,她坐着,她本是打算抬头同他说话,却不想他却蹲下身子看着她道:“叶大人还未醒,我待他醒了再过去。” 温梦梦意识到自己这点小心思怕是还是被他给瞧出来了,红着面解释道:“我无事的,你快去吧。” 那厢,老大夫切完了脉,将叶山清的手放下后道:“急火攻心晕厥了,扎几针便好。” 说罢,老大夫取出火折子燃了蜡烛,而后将几根针在火上烤了之后迅速扎在了叶山清的穴位上。 不一会儿,叶山清的眼皮子便动了动、渐渐有复苏的迹象,直至叶山清睁了眼,老大夫才将针都收了去,又开了一副药留在了桌上,丫鬟马上给了银子送老大夫出了门。 “爹,我错了!” 叶榆见叶山清醒了,心中的大石头才落了地,跪地给叶山清磕头。 叶山清两眼一闭,挥了挥手道:“别弄那些假惺惺的东西了,今日全凭别人处置,我救不了你。” 叶榆的性子他是知晓的,不过是向他低头服软以后可获得更大的利益罢了。 若是他不开口,叶榆每月的例钱便都是要被扣完的,而叶榆又好赌,若是没有银钱去赌钱,就会做出些癫狂的事情来,这儿子,他早就想要好好让他吃吃苦头了,却奈何一直狠不下心,可如今,他得罪的可是常乐侯府与镇南王府,即便是他叶山清脸再大,还能大得过皇上的两个亲信不成! 第97章 见叶山清已再不打算开口,叶榆也急了,全凭他人处置这六字如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镇南王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若是落在他手上,那岂不是要被活活折磨死! 叶榆跪着来到戚烨面前道:“王爷,王爷,都是那温兆园唆使我这般做的,我不过是被他所诱惑才做出这等事情来,请王爷相信我。” 对于叶榆所说之言,戚烨眼都没低着看他一下。 温兆园固然是可耻,但是这叶榆又岂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 那边动静大,秦蕴与温梦梦自是都听见了,温梦梦赶忙伸出食指点了点秦蕴的肩头催促道:“叶大人醒了,你快去吧。” 这间客房也是,怎么就一把椅子,让人蹲这么久,腿都该是蹲麻了。 她的小手本就无力,点在他肩头他只觉轻痒。 秦蕴算了下时间,估摸着林锦一会儿也该将人都带到了,这才起了身浅笑道:“好。” 出门进门之时,秦蕴将门都带了上。 叶山清见秦蕴步入房中,颤着身便要上前行礼,秦蕴却淡淡道:“叶大人不必多礼。” 叶山清却诚惶诚恐道:“世子,今日我府上小儿多有得罪,要打要罚全凭尔等发落。” 世子?什么世子? 为何各宫廷酒宴中从未见过这位世子的身影? 见叶榆还一脸呆滞的模样,叶山清立刻恨铁不成钢的一脚踹了上去道:“见到常乐侯府的世子,还不知行礼?” 常乐侯府的世子! 叶榆顿时吓得再次匍匐在地,爬到秦蕴身侧磕头道:“世子爷,都怪温兆园,一切都是温兆园唆使的,我不过就是被他所骗,他与我说、他与我说……” 叶榆支支吾吾他与我说了半晌,愣是不敢将下句话说出。 “究竟是什么话,这么不敢说不成!”叶山清又急急咳了两声,小丫头立刻端了水送上来。 “他与我说,要毁一个姑娘家的清白,说这姑娘生得极为好看,我当时也是被色心所迷,但是我也没有想到,这位姑娘的夫家是……” 常乐侯府。 这该死的温兆园,叶榆现在毁得肠子都要青了去。 其实本来二人说得好好的,得手之后就说是二人私相授受,说温梦梦本就是不检点之人,依照他叶榆的身份,就算这事儿告了官,她一姑娘家一无凭二无据,最后也只能自己认栽。届时他享受到了美人,温兆园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可偏偏现在这事儿生米还没洗完,已是被这么多人逮了个正着,尤其是还被常乐侯府的世子知晓了。 叶山清心理气啊,这强抢民女本就是违背律法的,这哪还能分谁家谁家的,这畜生真不是个东西! “世子爷,念在我是初犯且什么事儿都还没发生的份上,您就饶了我一次吧。”说至此处,叶榆已是大哭出声。 虽是关了两道门,但叶榆这一哭,还是叫隔壁的温梦梦听了个清楚,心道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叶榆那哭声结束,更大的呼唤声便传了过来:“梦梦姐姐,你在哪里?” 温梦梦连忙欣喜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至房门前打开了房门,果见走廊处林锦带着几位姑娘的身影。 大家看到温梦梦连忙高兴得围了过来。 “悠月姐姐怎么也来了,如今你身子这般重,还是小心些为妙。”温梦梦颇有些担忧道。 大家都是姑娘家,几人见到温梦梦有些凌乱的发髻,又见她身子绵软,瞬间明白温梦梦此番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若悠月眼角含泪,帮温梦梦整理着鬓角碎发道:“梦梦妹妹,可是那姓叶的对你做了何事?” 温梦梦无奈笑道:“我被下药了,不过还好,被两位公子给救了,他们没有得手。” “这性叶的当真是欺人太甚!”孙茜儿捏紧拳头道:“他在哪里,我非要打得他皮开肉绽不可!” 柳安然瞧着温梦梦的模样心疼不已,口中庆幸:“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温梦梦又安抚了众人几句,突然拧眉问众人道:“这事儿能报官吗?” 此言一出,大家便都沉默了下来。 第44章 想法 见众人面面相觑,皆沉默不语,温梦梦不禁讪笑道:“大家这都是怎么了?” 叶榆做了这等难堪丑事,报官怎么也是于情于理的行为才是,莫不是大家都认为叶家家大势大,报官于她不利不成? 几位姑娘互看了一眼后,柳安然才轻抚着温梦梦的发间幽幽叹息道:“梦梦妹妹,此事若报了官,不论事实如何,你的清誉便就此毁于一旦了。” 这下倒轮到温梦梦大为不解了,“可是那叶榆并未得手,我的清白并未受损……” 若悠月微微摇了摇头道:“这可是要你在公堂上一五一十全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的,届时叶榆反咬你一口两情相悦才至此处相会,你又当如何解释?” “但是,他们用药将我迷晕将我带过来。” “那药在哪里?你被迷晕之际又有谁可以作证?谁能证明你是被叶榆绑来的?” 就连一向正义凛然的孙茜儿此时都噤了声,乖乖听着若悠月所言。 若悠月继续道:“傻妹妹,你名义上还是常乐侯府未上门的妾室,女子清誉高于一切,你可知按照当朝律法,有夫之妇犯通///奸之罪当是有多重的惩罚?” 第98章 温梦梦顿觉沉默。 细细想来,若悠月所言她竟是一条都无法回答。 温兆园与叶榆乃一条船上的蚂蚱,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届时若真上了公堂,二人定是咬住一口话术的,且极有可能就如同悠月姐姐所言,说是她自愿的,无人胁迫于她。 这个朝代的犯奸罪分得细,若是二人未曾婚配通///奸,那便是挨几下板子的事情,若是其中一方有夫妇,另一方知晓还与其犯奸,那便是二人各打五十大板再入狱,但若其中一方不知晓的情况下,只需按通///奸罪处置,若是一方故意犯奸,即便未成,那也要流放处置。 叶榆是断然不会认下自己知晓她已婚配之事,更不会承认故意犯奸。 届时上了公堂,人言可畏,孰能知晓最后当是如何所传。 “那、那就让叶榆和温兆园就这般逍遥法外吗……”温梦梦抿了唇,手渐渐握成了拳。 柳安然自是看出了温梦梦的不甘心,伸手握住她的小拳头将她牵着坐下,拿了一旁台子上的木梳,又将她头上的簪子取了,一边替她梳发一边叹道:“梦梦妹妹,其实京中有点身份的人家谁人不知叶三公子的事情,但那些个高门大户的人家,谁家又没点个阿杂事呢,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很,最后都选择闭口不言了,捅开了于谁都没好处。” 柳安然的动作极为缓慢,发梳顺于青丝之间,如涓涓流水般柔和,温梦梦感觉浑身的不适都好上了几分,但听得柳安然所言心中不免悲戚万分。 “被作恶的女子大多来自贫寒人家,谁又能斗得过权贵之家,想要去争无非就是将自己的清誉白白给搭进去罢了。” 将梳子放下,柳安然用簪子重新替温梦梦绾了个简单的发髻。 温梦梦闭了眼。 她的运气是极好的,子琛和林锦及时发现而令她能自救,戚烨又去叶府施以威压让叶大人及时来制止叶榆恶行,可其它被叶榆玷污的姑娘们哪会有这般好的运气,她们能做的或是默默忍受或是不堪受辱而自尽罢了,莫要说报官了,甚至可能此事连父母都不敢言说。 一时之间,大家便又安静下来,只听得隔壁房间叶榆传来的哭声。 而叶榆的哭声听在温梦梦耳中却格外讽刺,她不甘地起身,却因着头昏身形晃了一下,众人赶忙上前扶住她。 “既然官府无法惩治他,那我便去打他一顿替你出气!”孙茜儿捏起小拳头在胸前比了个凶狠的表情,只可惜她生得太过可爱,看上去倒是没有半分凶相来。 温梦梦看着孙茜儿的模样苦笑不得,捏了捏她的小脸道:“茜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就打他一顿还是太过便宜他了,总是要想个办法将他给绳之以法才成。不过,此类案件的公堂审问制度极为不妥,本就是难以启齿之事,若还在众人面前审问,还有哪家女子敢上诉。” 这若不解决便一直是个问题。 高门大户会将此等丑事压下、私了解决这些个事情,然而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又该怎么办,那自是不敢不顾自己的声誉去公堂诉说的。 忽而,温梦梦看向众人道:“若是我想提议改变此类案件的审问方式,可有机会?” 温梦梦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林锦立于一旁,也不禁挑眉看向温梦梦。 从未听说过有姑娘家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也或者是大家都已习惯按照制定好的流程去走,无人想过去质疑这事儿。 虽是温梦梦提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要求,但柳安然仍是思索了一番后点头道:“不妨可以一试。” 温梦梦登时亮了双眼看向柳安然。 柳安然接着道:“我们身为女子虽无法参与朝事,但我们可以试试让镇南王及林大人提议此事,借他们之口将我们的想法说出。” 可! 若是有戚烨与林睿愿意推波助澜,指不定还真有可能改变现状! 受迫害的女子应当受到足够的尊重,而不是将自己的伤疤公开于众,这样才能有人敢于去开口此事。 看着温梦梦瞬间打起的精神,柳安然便顺水推舟笑道:“既如此,你先好好回铺子休息休息罢,今日可在这僵着可完不成你的目标之事。” 温梦梦刚想应下就听得隔壁传来一声好大的动静,紧接着便听得丫头的叫唤:“三少爷!三少爷!” 一瞬间,隔壁房间乱做一团,叶家几个仆人风风火火地冲出房间,丫鬟也赶紧扶着叶山清出了门,小二更是慌忙逃到了一楼。 孙茜儿手脚快,先行去隔壁房间瞧了瞧,不一会儿回来惊讶道:“那叶家的三公子跳窗跑了!” 若悠月不解,“好端端的怎生跳窗了?” 谁也不知晓。 唯独戚烨若有所思地看了秦蕴一眼。 常乐侯府的世子虽久居于院中,但为陛下所献策略却从未失过手,可谓是极为天资聪颖,见过其之人皆评予温文尔雅之赞誉。 而方才,他不过是附在叶榆耳边说了什么,短短一句话,竟叫叶榆吓得跳窗而逃。 这断然不是一个看似温雅之人能做之事。 似是感觉到了戚烨的眼神,秦蕴凤眸微弯看向戚烨,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柔和。 “看来叶三公子的事情要改日再议了。” 分明声音温润,却令人总觉恐寒。 第99章 戚烨淡淡嗯了声。 林锦见两边都结束了,便悄声问秦蕴道:“世子,隔壁的温家公子是要如何处置?现在正绑着呢。” 秦蕴并未直接回了温兆园之事,只反问林锦道:“温姑娘如何了?” “有糖水铺的姑娘们正照顾着,应当没什么事情。” 林锦虽是答着没什么事,但面上却有思虑之色。 “阿锦,你脸上可不像没事的模样。”秦蕴笑道。 林锦自知失态,连忙回道:“哦,属下在想方才温姑娘所说的话,倒是有些道理。” “什么话?” 林锦将方才温梦梦所言复述了一遍。 “好。”秦蕴淡淡回了,而后凝眸瞧着窗外,并未言语。 戚烨自也是听见了,目光不由得瞧向了那个房间里正议论着的几位女子。 “镇南王可是要回去了?” 戚烨收回视线转头,见秦蕴正含笑看他。 “是。” “那就劳烦镇南王送她们回去了,我这还有些事情,就不便相送了。” “嗯。” “还有一事要劳烦镇南王替我保密。” “?” 温梦梦被几位姑娘搀扶着上了马车,戚烨不由得便想起方才秦蕴所言。 这温家的姑娘,竟不知方才之人便是常乐侯府的世子是自己所要嫁的夫婿。 依照秦蕴这般照顾她的样子,真的会甘心让她还了一百两之后与自己再无瓜葛吗…… “既如此,那我下次再与他们好好道谢。” 温梦梦本是想好好与子琛和林锦道谢拜别的,但听戚烨所言,他们似乎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要忙,今日是见不上了。 “梦梦妹妹,可要带你去看看大夫?”若悠月看着温梦梦苍白的小脸问道。 因着上次的事情,若悠月对秦蕴并未有什么好印象,总觉得秦蕴接近温梦梦是有什么目的,奈何这次他既然救了梦梦,那她也不便说他什么,现在也只得静观其变。 温梦梦摆手笑道:“无妨,我现在气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就是头脑开始愈发晕眩,睡一觉便是。” 孙茜儿忍不住啐道,“他们到底是哪里弄来的药,真恶心极了。” 柳安然也不平道:“叶榆不是东西,你这堂兄怎么也不是个东西,温家都不管管吗?” 若悠月叹息,“都能为了一百两将自家女眷卖了,哪里会管。” 温梦梦这才意识到温兆园一直被关于那个房间内,也不知是怎么样了。 叶榆虽可恶,但从方才二人对话便可听出温兆园才是唆使之人。 这叶榆和温兆园,定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伏法。 这边谈着,那边温兆园提着毛笔的手疯狂颤抖着,口中巾帕虽已被取出,但他仍害怕得发不出声音。 秦蕴瞧着温兆园的举动浅笑道:“不过就是让你写些字罢了,温公子这般紧张作甚。” 此时此刻,温兆园才发觉这常乐侯世子不是一般的不好惹,而根本就是个不能惹的! 他该是有多胡涂,才能做出得罪他的事情来。 方才笔尖沾了太多的墨汁,温兆园手又止不住的在抖,墨水很快便顺着笔尖落于下方的宣纸之上,在宣纸上绽放出了一个浓黑的墨团。 “小人、小人实再写不出。”温兆园所言之时几乎是带着哭腔。 这常乐侯府的世子竟是让他写叶榆的罪状,这给他多少胆子他才敢写,写了之后且不说他自己安危不保,叶家的人也定不会饶过他。 林锦沉声道:“温公子你可想清楚了,你若写了,世子便放你走,你若不写……” 后面的话林锦未说出口。 放他走? 鬼才相信! 这世子就不是个善茬! 温兆园现在是极为两难,向前也好向后也罢,就没有一处是平坦大道,哪一步都是危机四伏。 他就不应该听了爹的话语去做这事儿。 他就应该离那温梦梦远远的,再不去招惹。 心中愈发悔恨,怎么想都是个错,温兆园执笔之手已颤得再握不住,笔赫然落地,发出“啪嗒”的声响,而温兆园则是被这一声响吓得瞬间瘫昏在地。 真没用。 林锦蹙眉踢了踢倒地的温兆园,见他一丝反应也没有,反问秦蕴道:“世子,可要将他泼醒?” “不了。” 秦蕴走至窗前,瞧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道:“先将他扔回温府。” “世子?”林锦不知秦蕴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微风将窗前柳枝拂进窗内,枝条轻柔地垂于窗沿之下,秦蕴缓缓托起那抹嫩绿。 方才温兆园抖成这般模样,定是知晓叶榆所做的恶事,只是不敢说罢了。 既如此,那他便要好好查查,究竟是何事能让温兆园怕成这般。 秦蕴将柳枝小心地放回窗外,不一会儿,那柳枝已随风荡回了原位,再寻不见。 “温姑娘方才所说之事,我愿助她一臂之力。” 第45章 可以 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清晨,温梦梦没想到自己竟然昏睡了如此之久。 看着周围的姑娘们还在熟睡,她蹑手蹑脚地起了身下床穿衣。 洗漱之时不免想起了昨日之事。 叶榆名声这般差,她就不信这人没有把柄可抓,若是能搜集到相关证据就好了。 第100章 今日起得早,昨日又未曾开店,不少前天晚上准备的食材应当都坏了去,温梦梦刚想去整理却发觉都已经被人整理完毕了,一想便知是她铺子中的姑娘们所为。 有这些姑娘在她当真是省了不少的心。 只是,终有一天,大家也都会有各自的生活,也会离开这个铺子吧…… 戚烨如此真挚,想必悠月姐姐迟早会被其诚心所打动,届时同戚烨一同回封地。 茜儿妹妹与方明景的婚事已定下,待方家派人去孙家重新说亲之后,就会重新择黄道吉日娶亲。 上次林睿送安然姐姐回来之时,那满心满眼的便是安然姐姐,以后定会将安然姐姐娶进门。 光是想想大家的分离,温梦梦都已经觉得眼眶犯了湿意,她立刻抹了抹眼睛,将脑海中这个想法撇弃。 至少现在大家还在一起,定是要好好珍惜身边人所在的时光,毕竟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今日店铺生意倒还不错,比预计的营业额多上一些,温梦梦心满意足的将账本合上。 距离一百两银子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柳安然将手上事情都完成了后,前来寻了温梦梦道:“梦梦妹妹,昨日我去寻了林大人,他恰巧明日得闲,你看明日这时间可行?” 温梦梦抿唇一笑。 这林睿哪能就这般巧明日得了闲,怕是安然姐姐所托之事他极为上心,这两日加班加点也要将明日之事完成才得了空呢~ 看破不戳破,温梦梦只道:“好呀,那就依林大人所言,明日商榷。”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便至了第二日。 林睿的官服都未曾来得及换下,一身绯色便来了店内。 本是想找戚烨一同说了这事儿,后来温梦梦想到他正在休假之中,算了算戚烨还有一个多月的假期呢,在这段时间还让人家特地为了这事儿上朝多少是麻烦人家了。 几人一同坐下,温梦梦备了茶和茶点,天气暖和了许多,杯中冒出的热气只可见着隐隐氤氲。 温梦梦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后,才开口同林睿说起昨日之事,而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林睿也真不愧是大理寺官员,听她说话之时面色丝毫未改,叫人瞧不出个情绪来。 这事儿温梦梦本就想不出有几分把握能成,所以将自己的想法表述完后也就没再吱声,只等着林睿反应。 本以为林睿多少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他,却不想沉默半晌后,林睿只淡淡开口道:“好,今日我便去拟奏书,明日上奏于陛下。” 啊? 这、这就完事儿了? 温梦梦不解,问林睿道:“林大人就没有什么别的想问了吗?或者说,林大人就这般相信我方才全部所言?” 林睿微微颔首。 他的目光不免撇向了柳安然的方向,“你是安然所信之人,我自也是信你。” 好家伙,原来搁这给她撒狗粮呢。 想了一番后,温梦梦还是问林睿道:“林大人,依你之所见,这事儿能成的概率大概有多少?” “八成。” “这般高?”温梦梦不禁讶异。 “是。”林睿继续道:“若真因着公堂审问制度造成女子不敢至公堂诉明冤屈,陛下定是会好生考虑。” 忽而,柳安然定眼看向林睿问道:“那还有二成是何原因?” “是怕被其他官员弹劾。” * 本朝皇帝勤政,命四品以上官员除休沐之日外需日日上常朝,官员起早贪黑虽是劳累但谁又敢有半句怨言。 “林大人。”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睿转头看向张硕,面色冷了几分回道:“张大人。” 张硕瞧着林睿的面色笑道:“林大人就这么不待见我?” “不敢。” 林睿虽是嘴上说着不敢,但对张硕依旧是冷言冷脸。 张硕不免又想到上次同僚对自己说的林睿与柳安然之事。 他虽已休妻,但不知为何,听着别的男人对柳安然好,他心中多少还是不舒服的,偏偏这个男人还是林睿,是他心头难以拔出的一根刺儿。 况且,这才离了多久,他们二人这又是怎么…… 太监宣了众人进殿,即便是张硕有心想要再言也只能先止了话题。 “各位卿家可有事要奏?” 近期百姓安康、无灾无疫、边防之事又安稳,除了工部修殿之事拖沓外,其余皆无什么大事,就在众官员以为大家都没什么事情要奏等着下朝之事,林睿却出列立于中间道:“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林睿此人不同于其它官员会在早朝上与皇上寒暄几句,他是出了名的寡言少语,若是他要上奏那就必然是要紧之事。 “微臣近期得知一事,窃以为不妥,还请陛下明断。” 林睿觉得不妥之事,那十有八九便是不妥的。 大家的目光都速速追上了林睿,心中思忖着莫非大理寺最近又查出什么冤假错案来了? 林睿要上奏,皇帝自是不敢耽误,连忙道:“林卿请说。” “陛下,我朝历年来犯奸类案件甚少,微臣本意我朝治理有方,新近才知乃受害者被辱而隐忍不得诉,微臣斗胆提议,凡及此类案件,需护女子声名,命官员秘审且宜其慎密。” 待林睿奏完此事,众人皆惊。 第101章 官员们更是神色各异。 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若是真依照林睿所言,那岂不是就代表着不知有多少女子被辱而未诉了吗? 分明林睿话里话外什么也没提及,但叶山清还是直接涨红了一张老脸。 皇帝自也是惊诧,蹙眉道:“林卿何处得知此事?” “回陛下,恕微臣不便告知。”林睿恭敬答道。 林睿这番言论可谓是大不敬了。 对天子还有所隐瞒,这真是嫌弃自己命太硬了。 有不喜林睿的官员总算是感觉逮了其错处,冷笑道;“林大人,什么事儿竟是连陛下都不能告知?这全天下的事儿,还能有陛下不便知晓的?” 此言一出,也有官员们出声附和着。 林睿并未开口直接答了张硕的问题,只深深一礼后对皇帝道:“请陛下见谅。” 皇帝坐镇朝堂数十年,又岂能不知林睿心中所想。 护女子声名,命官员秘审且宜其慎密。 这林睿是铁了心的宁可得罪他这个皇帝也不愿将姑娘家的声名丢于这朝堂之中,倒还真是刚正不阿。 只是朗朗乾坤,又是于天子脚下,竟还会有此类事情发生,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皇帝闭眸沉思,并未曾开口。 朝中官员皆知,这是陛下之习性,一般陛下如此,说明已在考虑此建议的实施性了。 这大户人家,总有些人家家中有那些个阿杂事,若林睿此建议一成,真有女子去告且事成了,那所犯之人便再无前途可言了。 众人面面相觑,想要反驳又不知该如何反。 叶山清的面色则更为难堪,他家儿子顽劣已不是什么密事,亦是有不少人等着叶山清上前说道说道此事。 工部近些日期本就讨着陛下的嫌,叶山清还哪敢主动莽上前去讨不喜。 可其它人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陛下,微臣认为此事不妥。” 就在互相推搡之间,愣谁也没想到,张硕却恰在此时而出。 张硕继续道:“微臣认为,官家公堂办案,自是讲究个公开、公平、公正,若是私下审问,难免落人口舌、质疑其实。” “张大人说的是,若是私下提审,届时会不会有百姓说堂审不公啊?” “是啊,是啊!” 张硕此言一出,瞬间和声四起。 朝堂之上一时间热闹非凡。 张硕用眼光余色朝林睿看去,却见林睿不卑不亢,就这么玉洁松贞般地立于众人之间,分明官衔比他低上一级,但那绯色官袍瞧着竟是比他身上的紫袍还要刺目。 就在这般的浪涛声声之之中,林睿站若青松,他一字一顿道:“公堂如明镜,但明镜需有照镜人才显其清,若无人立于明镜之下,还何谈其善恶,请陛下三思!” 林睿这话说得是极为清楚了。 官府公堂需要有人上才能有案子,才能有公平的善恶好坏之分,若是都没有人上公堂,便什么都算不上。 林睿之言自也是有不少官员赞同,但终是不如支持张硕之人多。 皇帝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凝眸思虑。 谁也不敢打扰陛下,大殿之中瞬便安静下来。 许久之后,皇帝才缓缓道:“就依林大人所言。” …… 下朝之后,张硕看着林睿的背影,面色阴沉。 其它官员只以为是今日张硕未能反驳林睿成功,纷纷安慰于他。 但张硕的心头却不免想起了柳安然之事。 柳安然在张府官家之时,整个府邸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涉及年关过节之事她也都张罗得合理体面。 但就是因着一切都太顺了,顺得以至于让他都觉得管家之事极为简单容易,却不想她不过走了才没多久,这府里被叶湘香管得便处处是问题。 细枝末节之事他便也不再计较了,偏生府中来个贵客她竟是还端着花楼的那套规矩来用,真真是有失体面。 本以为身为花楼女子的叶湘香不过就是丢些规矩,请个教习嬷嬷在府里好生学学也就是了,不想叶湘香再怎么学也根本不及柳安然的半分仪态。 今日他驳了林睿,竟也不知是为何。 或许他的心中,从殿试之日起他一直便妒忌于林睿吧。 柳安然、为何林睿说要助于你,你们二人究竟是何关系? 张硕将手藏于宽袖之中紧握成拳。 张府的马车早已等候于宫门口。 仆从恭敬将张硕迎上马车后,马车缓缓向张府驶去。 “等等。”张硕突然掀了帘子出声,仆从立刻勒马而停。 “大人有何吩咐。” “去城郊,之前的风华楼处,如今好像是间糖水铺子。” “是。” 第46章 张硕来了 “哇!安然姐姐,你的画简直堪比大家名作~” 温梦梦欣赏着柳安然的画作,不住地夸赞着。 放在现代,这都是要送进博物馆展览的级别啊~ 瞧瞧,什么叫京城第一才女,这就是实力呀! 一幅简简单单的水墨山水图,柳安然不过是寥寥几笔便将山峦迭嶂与流水潺潺描绘得出神入化。 “我瞧瞧。” 若悠月也凑过来细细观摩着,而后赞扬道:“真是有大家风范,形简而神动。” 第102章 温梦梦赶忙宝贝似的捧起这幅画笑道:“这话我要挂在入门对着的梁柱处,叫所有人一进店门便能瞧见这幅画!” 孙茜儿打趣温梦梦道:“梦梦姐姐,不是说好的挂于雅间之内吗?” “不行不行,这画真是太神了,我太喜欢它了,一定要分享给所有都看看。” 柳安然掩唇笑着,“瞧你喜的,之后我再给你画上几幅别的来。” “一言为定,不准反悔!” 见柳安然如此爽快,温梦梦赶忙蹬鼻子上脸。 若悠月点了点温梦梦的鼻尖笑道:“你这个黑心小掌柜,想累着安然不成?” 众人都笑了去。 万里晴空之上,半片云彩都不曾见到,湛蓝的天空清澈纯净,恍若一幅待人绘制的空白画卷。 张硕立于糖水铺门口,看着柳安然面上明媚的笑容,心绪繁杂。 许是有多久了,久得怕是他也记不太清了…… 他已许久未曾见过柳安然展露出这般的笑容了。 亦或者是说,自打她嫁与他之后,她如同今日这般的笑容便越来越少,甚至之后的日子中便再无见过。 今日他才发现,她的笑容竟是比那蓝空还要纯粹上三分。 她的肤色本就白皙如雪,只是原先在张府之时,一股子病恹恹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生厌烦。 而如今却再不相同。 分明还是那张面容,分明长相并无变化,但却不知为何那样貌竟如此叫人移不开眼来。 张硕有些愣神,呆呆地看着柳安然。 似是感受到了被关注的目光,柳安然转头向门口不远处看去。 一瞬间,笑容便凝结在她的面上。 欢声笑语戛然停止。 大家都察觉出了柳安然面色的异常,纷纷朝门口看去。 紫色官袍,乃四品以上官员。 男子生得俊俏、气度翩然,分明而立未至的年纪,但完全不似林睿身上透出的文人墨客之意,反倒让人感觉出一股常年纵横于官场的老练来。 温梦梦、若悠月与孙茜儿互相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心中猜想。 此等身份,加上柳安然的神色,门口这人,怕不就是张硕了。 温梦梦不解,这张硕今日前来是何意思? 他已与安然姐姐再无关系了不是吗……且,还是他主动放弃安然姐姐的。 柳安然回过神来,立马移开视线道:“梦梦妹妹,我先去厨房。” “哦,好。”温梦梦知晓这是柳安然要避开张硕特意而为,赶忙答应。 柳安然抬脚刚走出两步便听得张硕道:“安然。” 柳安然脚步稍顿,而后头也不回的朝厨房走去。 张硕似是未曾想到柳安然竟然会这般决绝,立刻抬脚进了店内想要跟随柳安然的步伐而去。 “这位大人等等,后方是小店内的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温梦梦张开双臂,将张硕拦在大堂中央。 张硕不悦,对温梦梦冷声道:“放肆,你可知本官是谁?” “知道啊,所以我喊你一声大人。” 温梦梦也冷着脸有样学样地答着。 张硕这般的职位,向来只有别人哄着、捧着他的份,哪里有见过别人给他甩脸子的,可今日,柳安然也好、这个丫头也罢,个个都没有给他好脸色去。 不过就是区区一间糖水铺子,还敢反了天不成? “知道为何不让本官过去。” “我说了,大人,后面乃本店厨房重地,你去不得。” 张硕不再与温梦梦言语,拨开她便想往后院走去。 温梦梦小小的身躯自是拦不住张硕。 “诶诶诶诶!” 孙茜儿连忙上前阻拦,奈何张硕生得高,两三步便走向了大堂门口,孙茜儿小跑着都赶不上。 “张硕!” 柳安然听到了大堂的动静又岂能在厨房之中安生呆着,刚走至大堂后门便见张硕立于她面前。 这是张硕休弃柳安然后第一回同柳安然说话,怎生都未曾料到柳安然一开口这张硕两个字是如此淡漠疏离,如若二人之间隔海般遥远。 “安然……” “你不要叫我安然!” 听到柳安然话语张硕瞬间顿住。 若是说方才喊他名字的语调是他听错了,那这句话中不置可否的含义却让他再无法忽略柳安然语气中的敌意。 张硕不敢置信地看向柳安然。 今日她将乌发盘起,梳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发髻,只是今日发间的装饰再不是以前那些个精贵华丽的头面,而是一支款式极为简易的青碧色竹簪。 兴许方才是去厨房拨弄柴火的关系,她白皙的面庞上有一小抹灰黑没有擦去。 她正瞧着他,一双水眸中充斥着敌意。 这是以前断然不会在柳安然身上发生之事,她每每见他之时,都是典雅端方,莫要说面上沾了东西,就连吃饭之时,她都会小心翼翼,避免口脂没了去。 翠玉金缕、胭脂水粉、大家闺秀,这些词汇本应会将女子衬托得更为娟秀动人。 明明她还是那张他认为再普通不过的面容。 明明今日店内的其它三名女子都要比她好看上不少。 明明今日的柳安然既粗糙又凶悍,根本就不讨人喜欢。 第103章 可不知为何,他偏生就觉得今日的她看上去更为的悦目。 真是疯了。 张硕不禁自嘲一笑。 自己为何居然机会这般想? 想要找出些柳安然的错误去挥散这些想法,但思来想去,除了那件事情外,他竟是找不出柳安然的任何错处来。 甚至在她离去之后,府内一团乱麻,反可处处证明她在时的优点来。 她真的是一名极好的妻子,对外得体,对内贤惠。 她也是他极好的内助,他有困难之时,她皆会不遗余力的去帮助他,他有烦恼之时,她也会安心坐于他身旁认真倾听。 他究竟是为何对她不满呢? “张硕!” 她又唤他一声,嗓音中依旧没有带上半分好意来。 “你穿着这身衣服明晃晃地跑到店里来,谁看到还敢进来?这不耽误我们做生意吗!” 没有恭敬,没有阿谀奉承,甚至一丝丝讨好都没有带上,他却听得欢喜。 他终于明白了。 曾经的柳安然一直是那般的循规蹈矩,虽是完美但着实乏味。 所以他才会喜欢上花楼中不受拘束的叶湘香。 官场已是一个明争暗斗之地,若是归家之后,还有这么个刻板无趣的妻子,他便会觉得生活更为黯淡无光。 而今日的柳安然却如此鲜活,与之前死板板的模样截然不同…… 柳安然见张硕不动,只凝眸盯着她看,不免有些上火,转身朝着若悠月走去小声问道:“悠月,能让镇南王管管他吗?” 若悠月无奈答道:“让他买大米去了,暂时不在呢。” 其实依照若悠月的身份自也是能让张硕离去的,但是因着之前戚烨管得死,几乎都无缘一些宫中的宴会来,加之她出逃之时未带信物,若是突然同张硕言说怕是他也不会轻信。 柳安然上齿紧紧咬住下唇,不知这张硕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来。 张硕转身看向柳安然,忽而问道:“安然,我们借一步说话行吗?” “不行!”柳安然答得干脆果断,“张大人若是有什么话在此说便是,免得我又惹了什么误会届时被张大人拿了错处。” 这便是在怪他没有妥善处理叶湘香之事了。 张硕承认,在叶湘香这件事情上面,他确实偏了些心在叶湘香身上。 毕竟叶湘香在他怀中哭得那般的楚楚可怜,而她的腹中也是他张硕的第一个子嗣啊! 她柳安然多少还有个做尚书的爹,可叶湘香只有只有他了,若是他可怜了柳安然,谁又来同情叶湘香与那个可怜的孩子。 这般想着,张硕不免解释道:“安然,叶湘香之事上是我对你有些成见,可是你也知晓,我待你不薄,你嫁与我这些年一直无所出,若是寻常人家无子,早就闹上公堂了……” 听听,这就是常年混迹于官场之人。 先是将用七出之名休妻这般严重后果的事情轻描淡写地用成见二字略过,而后开始说他自己的好,甚至他还举出了个“例子”来证明他对她的好,最后说话留半句让她自己想象。 若是以前,她定是要自责万分,仔细回房想想自己的错误,可如今,她却再不愿意这样了。 “我认为张大人说得对。” 柳安然笑脸盈盈看向张硕。 就在张硕本以为自己的说词对柳安然起效之时,柳安然却突然话锋一转。 “你确实待我不薄,还好你将我休弃了,若不然我都不曾知晓原来离开了你的生活竟是如此美好。” 回想起自己被张硕休弃后第一次来糖水铺中,梦梦还问她是否在张府被虐待了,吃得少又瘦,她还回答未曾被虐待,现在想来,在张府中心情抑郁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虐待呢…… “柳安然,你身为一名女子居然能如此随意的将这种事情挂于口中,你还知不知晓羞耻二字如何写?” 愣是张硕如何想都想不到柳安然会说出这话来,立刻便觉得自己没了面子,想要反驳于她。 柳安然不慌不忙笑道:“这事儿张大人你做得,我便说不得吗?休妻罢了,有何丢人的。” 休妻罢了,有何丢人的。 以前的柳安然不是再在乎不过名节之事了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未免太过平静,平静得张硕都想怀疑眼前人不过是他人假扮的柳安然。 不,定然不是这样的。 安然定是心中痛苦不已,故意说这些话来好让自己好受些。 她是名门贵女,如何能这般快的接受自己的落魄,甚至还要来这间普普通通的糖水铺做工? 这般一想,张硕语气不免也柔了几分道:“安然,休妻之事是我太过冲动了,不如我们……重修旧好,这样也可复了你的名节。” 温梦梦正在吃枣子,听完张硕之言,吓得赶紧将枣核吐出免得卡进喉中。 这人怎么说话的? 休妻是他说的,复婚也是他说的,分明是自己后悔了,还非得将复婚的好处说成是能恢复柳安然的名节来…… 这张硕,脸可真大! 第47章 回心转意 分明是大好的天气,柳安然却觉得自己恍若身处一叶扁舟之上,摇曳于海面的狂风巨浪之间,昏昏沉沉,晕眩恶心。 他方才……说的什么。 第104章 希望二人重修旧好,这样也可复了她的名节…… 依照他张硕的性子,又岂会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今日他提出这事儿,断然是对他有利,而他竟是将这对他有益之事说成是为了复她的名节。 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张硕莫不是还当她是曾经那个对他百依百顺、以他为天的柳安然不成? 复她名节? 且不论他今日安的什么心思,就算是他真的良心未泯想要来弥补于她,他张硕给的东西,她柳安然是最不想要,也不稀罕。 况且,从古至今男子的妻便只能有一人,若是二人复了婚,她是妻,叶湘香亦是妻,他又是如何打算处置这事儿? 她倒是要看看,张硕这副人模狗样的样貌之中,还能说出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语来。 努力掩饰去眸中厌恶,柳安然似是恢复了曾经的温婉贤淑,对着张硕浅浅一笑道:“可如今,叶姨娘已成正妻,张大人又打算置我于何地呢?” 看到柳安然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张硕不免心头大喜,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但面上依旧神色不改,好一番思索后才道:“安然,你先前虽是我的妻,但终究是有了错处,若是再为妻难免落人口舌。” 他顿了顿后,继续道:“不如你以妾室身份入府,但在府内的一切吃穿用度都还按照原来正妻的标准,管家之权我也会让湘香分予你一半,这样外人知晓了我待你如此特殊,也就不会再对你碎言碎语了。” …… 孙茜儿忍不住开口便要骂道:“你这人怎么呜呜呜呜……” 幸好温梦梦眼疾手快,立刻将孙茜儿的嘴给捂了上拖去了一旁。 一方面这是柳安然自己之前的家事她们不便插手,另一方面,这个张硕心机颇深,谁能知道他届时会不会又因着孙茜儿骂他而小肚鸡肠怀恨在心。 若悠月听得更是心烦,从凳子上起了身将手中抹布往桌上一甩便走向柜台,再不想听张硕言语。 柳安然被张硕的话弄得气极反笑,眼中的嫌恶再藏不住,她道:“张大人,那我是不是还应当谢谢您的美意,让您为了我牺牲至此,甚至可能还要被扣上一定宠妾灭妻的帽子来?” 这般嘲讽的语气张硕又岂会听不出来。 张硕不敢置信地看向柳安然,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柳安然,你!” 不过只是展露了片刻怒意后,张硕立刻意识到不妥而沉了沉气、敛了神色。 没来由的,他便突然想到了林睿。 柳尚书如今正在气头上不想认这个女儿,所以无处可去的柳安然只能来这家糖水铺子做工。 可她和林睿,又是如何能认得? 张硕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分明是他不想要柳安然了,为何却在再见她之时,心中却还是舍不得她离去,为何一想到她与林睿相识,心头便怒意阵阵。 “大人,今日还有要事,莫要误了时辰。” 门口的仆从见张硕迟迟不出,便进来催促。 张硕知晓,越是此时,便越是不能说气话。 他只得深吸一口气道:“安然,我知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怪你,若是你回心转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罢,他便一甩袖袍准备离去。 “张硕。” 柳安然忽然叫住了他。 她的语气冰凉而又平静,淡淡道:“你不用想了,我不会有回心转意的这一天。” 这句话似是触碰到了张硕最后的底线,他捏紧拳头转头看向她。 真可笑,分明是一张稍有姿色的容颜罢了,分明是一枚再不能听话的棋子罢了! 她凭什么离开自己后能如此鲜活、如此洒脱! “柳安然,你别忘了,你是犯了七出被休弃的敝履,连你爹娘都不愿意认你,若是没有我,这京城之中,还有谁敢再娶你!” 张硕已是彻底脱下君子伪装露出了恶容。 言毕,他再不看向店内,径直朝马车走去。 马车门被关上,仆从一扬马鞭,马车便快速驶走了去。 温梦梦这才放开了孙茜儿,孙茜儿一重获自由,忍不住便骂道:“这什么人啊,也太狂妄自大了,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呢,我呸!林大人可比他好上不知多少倍来!” “确实。” 温梦梦点头附议。 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孰优孰劣真就是一眼可鉴。 若悠月冷笑道:“这张硕倒是想得美,我看吶,八成是那个叶夫人管家家中一团乱,等着安然去收拾烂摊子呢。” 孙茜儿疑惑道:“可这么一想,张硕看上那个叶湘香不就是看中她的美色吗?那这个叶湘香以后老了该怎么办?” “总有新颜换旧貌,所以那么多高门大户的女子才拼了命的想要诞下子嗣,这样就算容颜不在,多少还有个子女傍身。”柳安然无奈叹息。 以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嫁给张硕这么多年无所出,娘家偷偷替她寻了好几回偏方都不见效,她自是比谁都着急的。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竟是将自己的一生赌在一名男子身上,甚至还想要用子嗣捆住那个男人。 以前的遗憾如今看来真是万幸,幸而她未曾怀上张硕的孩子。 第105章 很快,店中也渐渐忙绿起来,早上的不快就像一段插曲般烟消云散。 过了傍晚,大家用完了饭,温梦梦与孙茜儿去厨房洗碗备菜,柳安然擦着桌子,若悠月则是去点了灯。 忽而,糖水铺的门被敲响了。 “这么晚了是谁呀。” 柳安然擦了擦手,起身去开门。 门被打开后,立于门外的是林睿。 若悠月见到来人便对柳安然笑道:“我有些乏了,先上去休息会儿。” “嗯,注意身子。” 外头不知何时下了些蒙蒙小雨,有细密的雾珠落于他的发间和面上,在暖黄色烛光的照耀下映出些许晶莹。 柳安然连忙取了干净的帕子递给他,“快些进来。” 林睿看着柳安然青葱玉指间的绢帕,微微一顿,不过片刻,他便接过绢帕进了屋对她道:“多谢。” “这有何好谢的。”柳安然掩唇轻笑,而后又问道:“怎生不打把伞?” 伞虽不是个便宜物件,但大理寺应当是有常备的才是,林睿身为大理寺的少卿,没理由底下人不给他备上。 林睿用帕子轻轻拭着水珠回道:“有属下染了风寒,将伞给他了。” 柳安然看着林睿心中暗自叹息。 他怎就不想着自己冒雨而来亦是可能会染上风寒。 别人得病要紧,自己得病便不打紧。 柳安然不免有些不悦,声音却是佯装平静道:“你自己的身子也要关心着才是。” 虽是她极力想要掩去话语中的情绪,但又岂能逃得过常年在大理寺任职的林睿,这份不喜自是被他听了个干净。 柔光笼在她的面上,为她更添了几分暖意。 他轻轻应道:“好。” 年少时二人种种又浮现于他的面前。 曾经的她也是这般,总于最落魄之时给予他温暖,如同身处漆黑洞窟之中那一簇微弱的火苗,指引他去往远方的道路。 可能她辈子也无法知晓,二人分离之后,是她在学堂前硬塞给他的那方帕子,陪他度过了读书苦寒之余的春夏秋冬。 曾经,他只想着入仕让这世上再无冤假错案,与她相识之后,他便也多了一份贪心,他想,若是能考上功名之后便能来京中寻她了。 除去她外,并无人相信他会高中,也没有人真正在他困苦之时给予他尊重。 兴许,从他初次见到她时,她追着他跑至摔跤的那次,他便再也无法忘怀于她。 以至于上次,他竟是做了那般的冲动之事。 而今,二人皆已恢复了自由身,那是否意味着…… “方才出大堂之时还是毛毛细雨,感觉现在雨下大了,身上湿漉漉的好不舒服。” “是啊,今日还是快些洗了回房睡着去。” 温梦梦与孙茜儿边聊着边进了大堂,刚进大堂便见到了林睿。 “额……我们二人还是先去洗漱吧。” 温梦梦刚想走,柳安然便上前笑道:“你要是走了,他今日不就白来了。” “莫非林大人所来是因为昨日我所提之事?” 这才一日而已,这么快便能有结果了?这办事效率未免也太快了些。 见林睿颔首,温梦梦这才不好意思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林大人思念安然姐姐,特地来探望呢。” 她这话说得倒是直接不做作,倒是叫柳安然一下羞红了脸来。 林睿低头清了清嗓子。 几人一同坐下,林睿将今日早朝之事对温梦梦复述了一番,又将后续的实施细则与实施时间也告知了温梦梦。 温梦梦边听边连连响应,也就是说,三日后,京城之内便会开始实行此法,且若是发觉官员有泄漏隐私之事可直接上报御史进行核查。 这感情好啊~只要有足够的证据,三日后便能将叶榆与温兆园给告了。 “还有一事。” 林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给了柳安然。 信封上全为空白,柳安然不解地接过信件问道:“这是?” “是还你清白的证据。”林睿半垂了眸子凝视着那封信件,而后继续淡淡道:“此事我不便开口,你还是自己看看。” 柳安然抿唇一笑道:“好,我今日上床前倒要好好瞧瞧,究竟是什么难以言说之事。 “嗯。” 孙茜儿看到这封信便道:“说到这个,今日那张硕来我们铺子里了,还怪不要脸地问安然姐姐愿不愿意与他复合呢!” “我知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怪你,若是你回心转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鬼才去找他呢,渣男!”温梦梦模仿着张硕今日的语气而后忍不住啐着。 柳安然被温梦梦的语气逗得轻笑,忽而想到了什么,她看向了林睿。 林睿也正看向了她,只是他的眼眸之中却是带上了几分忐忑,见她也看向了他,他连忙撤回了目光。 莫非、他在担心她会被张硕说动,真回心转意? 似是因着事情都交代完了,林睿起身与众人道别。 柳安然赶忙将信置于桌上对林睿道:“我送送你吧。” “不用送了,外头雨大,你莫要着了凉。” “那至少,送你至门外吧。” 烛光下,柳安然的神色坚定,透着一股不容他拒绝的意味来。 他终究是拗不过她。 第106章 “好。” “那你稍等下,我去取伞。” 柳安然匆匆至柜台处取了伞,与林睿并肩走向了门口处。 刚推开门,便有丝丝凉意袭来,林睿转身对柳安然道:“快回去吧。” 柳安然摇了摇头,将伞撑开后把门给带了上。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回答张硕的吗?” 林睿将她手中的伞取过举在二人中间,虽看似在中间,但他的肩膀处已渐显湿意。 第48章 怎么了? 细雨绵绵,密密匝匝,落在万物上却静谧无声。 林睿没有开口,柳安然也不急于催促,二人只是就这般默默相视着。 一时间,除了雨滴凝聚于屋檐之上汇成股后落下的“啪嗒”声,再无其它声响。 好半晌,林睿才移开了眼,缓缓启齿道:“安然,不论你做何选择,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天色已完全黯淡,糖水铺中的暖光透过窗棂映出,为二人的周身笼上一层浅淡而又朦胧的光晕。 “是吗……” 柳安然莞尔一笑,眨了眨眼眸看向林睿道:“就算是、我选择了张硕?” 那只握于伞柄上的手骨节处瞬间犯了白。 林睿的唇极微地张了张,而后又抿了回去,最终还是未曾开口。 心好似被一把尖锐的利刃所洞穿,汩汩流淌出血来。 是,他如何能开口应下。 他说不出口,就算是场面话、安慰话,他也说不上一句。 他知晓,哪怕就此事只要说上一句,他马上便会暴露出自己不堪的想法。 分明自己口上说得这般好听,分明自己装作这般不在意的模样,分明自己说好的要尊重安然的选择…… 都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的把戏罢了。 实则,哪个男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去往别人的怀中而毫无波澜? 更何况,张硕对她并不好,他又岂能眼睁睁看着柳安然再次入那火坑。 对于感情之事,他同张硕一样,不过也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即便是安然自己的抉择,他也不能接受…… 风儿轻拂,夹杂着丝丝雨滴打在了二人的身上、发上、面上,又为二人添上了一层凉意。 柳安然习惯性地想去掏帕子,却想起自己的帕子被用了,刚悻悻然收回手之时,却见一方干净整洁的手帕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先用这个,莫要着凉了。” 他的语气淡淡,但关心之意还是溢于了言表。 自己身上没了帕子还要用男子的令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这怎么成。” 柳安然浅浅一笑,刚想继续回绝了去,却赫然发觉这方手帕有些眼熟。 她抬眼看了眼林睿,林睿也发觉了她的神情,立刻便想收手,谁知柳安然还是眼疾手快地将帕子抢过,而后展了开。 手帕上绣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春兰吐芽样式。 她的绣工一直不怎么好,幼时被安妈妈教育了许多回,好不容易才将这兰花绣成这般还算看得过去的模样。 虽是粗粗尚能一看,但细细看去,针脚处全是破绽、又乱又杂。 这便是那日在学堂前,她强行送给她的帕子,只是未曾想到,这手帕他竟是还留着。 不仅是留着…… 夜色伴着细雨蒙蒙,虽不能完全看出个真切,但也可看出这方帕子被很好的保存着。 借着糖水铺的光亮,帕子上的一针一线都如若初时,色泽几乎都未曾改变。 柳安然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睿问:“这手帕,你都不曾用过吗?” 滚了下喉结,林睿有些慌张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本以为借着夜色她分辨不出,却未想到还是被她给瞧出了端倪。 见他此番举动,柳安然自是明白自己的猜测无误,不禁无奈道:“你、你是不是个傻的,这手帕给予你不就是给你用……” 忽而,她说道一半便戛然而止。 这般携带于身却未曾用过,就连今日他被淋了雨都没有用上,偏生就她身上湿了他才拿出来给她用了。 莫非,他一直将这帕子收着,但却舍不得用? 自己舍不得,但若是她,便舍得了。 上次她醉酒后的事情又跃然浮于脑海,柳安然顺觉了解了一切,方想开口、却不想他却先行开了口。 他依旧不敢看他,只是低声问道:“安然,你……真的要同张硕复合吗?” 柳安然的心跳得飞快,为了印证自己所想,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俊秀的侧容,故意道:“若是我说,是呢?” 雨越下越大,水珠落于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来。 林睿的身形微颤。 露在伞外的肩膀处已彻底湿了一片,他却仿佛丝毫未曾察觉到。 “可他,待你不好。” “但至少,他未曾故意苛待过我。” “他还会其它的妾室,不会心系于你一人。” “男子多得是滥情,我不奢求能遇上只对我一心一意之人。” “可他为了妾室,使你这般委屈。” “我毕竟曾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二人虽是没什么情谊,但至少相识多年也算份交情,若是与他复合,于我……” “不可!” 柳安然话未说完,便听得林睿冰寒的嗓音。 第107章 他终于转头看向她,眼眸中的妒意再藏不住。 竹制的伞炳被他捏得几乎已可闻见细微的吱吱声。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林睿连忙半阖了双眼,握着伞的手也被松了力道。 可他真的不想再错过她了。 每每想起她是别人之妻时他唯有通过忙碌来麻痹自己。 可只要一有她参加的宴席,即便是知晓她与张硕会同进同出,他也仍是想去看上她一眼。 哪怕等下她说她自私也好,骂他可耻也罢,他都不在乎。 他不能再让自己后悔了。 一生有一次这般的遗憾已叫他刻骨铭心,不管结局如何,他都想争取一回。 “安然。” 他看向她,目光屹然,恍若再无人能撼动他分毫。 柳安然心口一窒,定定回看着他。 “你可有想过,嫁与我为妻?” “我也会将你明媒正娶,三书六礼、鸿雁为信一个不会差了于你,你说你不奢望一心一意之人,可我的心中却唯有你一人,我更不会让你受委屈……” 话至一半,林睿噤了声。 他终究还是唐突了。 周围雨滴叮咚落下,奏出杂乱而又无序的曲子,一如林睿那忐忑和慌乱的心绪一般。 柳安然的心怦怦直跳,不知是惊还是喜、不知是羞还是臊,一时之间反倒愣了神,说不出一句话。 分明是她故意想要激他的,但当他真如她心中所愿之时,她反倒像个呆瓜一般立于了原地什么都做不上。 见柳安然不言、又微微瞪大了双眼,林睿以为是她被自己给吓着了。 他苦笑一声道:“对不起,我知自己食言了、非君子之行径,分明方才还说要尊重你的抉择,一转眼便成这般,我只是……我只是不愿再错过于你。” 林睿另一只垂于袖中的手渐渐握紧。 又有风夹着雨水拂面而来,也不知是不是有水珠落入了眼睛,柳安然只觉眼眶酸涩得很,泪水慢慢溢了上来。 林睿以为是自己惹得柳安然不悦,见她眼中泪花,心头像被人绞了一般难受,刚想抬手替她拂去眼泪,又想起自己或许已经被她厌弃,方才抬起的手便又落了下来。 见到林睿此番举动,柳安然不免失笑,眼儿一弯,泪珠便混着面上的小雨滴一同落于地上,融于地面的雨水之中、再寻不见。 那一滴泪此却像一根尖锐的针一般,将林睿扎得千疮百孔。 他竟是害得她哭了。 一时之间,林睿顿感如此手足无措。 即便是遇上再困难再匪夷所思的案子之事他都未曾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 他方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却率先笑着开了口。 “我如今这般的名声,你娶我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甚至可能会被些更难听的话来,你也愿意?” 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番话来,林睿只瞧着她坚定道:“我愿意。” 是啊,他若是不愿意,在糖水铺之时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提替她翻案之事,平白惹人非议。 柳安然举起帕子擦了擦泪,但不知为何泪却香止不住似的越淌越多。 林睿慌了神,想要去触碰她却又害怕遭她厌烦,只得柔声哄道:“安然,都是我不好,你莫哭了。” 这是柳安然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林睿的慌张。 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乖女儿、好夫人,为讨别人欢心努力装了这般多年,为何遇上了自己的事情,反倒开始犹豫了起来? 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她又岂能再这般犹犹豫豫,停滞不前…… 她索性也不擦了,将帕子攥在手里,任由泪水滑落抽泣着道:“我嫁!” “你说什么?” 林睿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柳安然不再言语,伸手便揽住他的脖颈将唇贴上了他的面颊。 短暂的温柔转瞬即逝,徒留下余温阵阵,将这雨夜的寒凉都给比了下去。 她面颊通红不再看他。 虽是她再未回他任何言语,但一个动作却已将一切说明。 林睿终于放下心中石块,伸手将她紧紧揽于怀中。 心中所念之人,何其有幸终得其回应。 天上虽未见月圆,地上之人却已得圆满。 待柳安然洗漱完带着信进房间之时才发现几人都没睡,眼巴巴地瞧着她手中的信件。 没办法,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嘛~ 况且既然是林睿寻得的,就一定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儿了。 “好,我现在就拆开看。” 温梦梦撑着下巴看着柳安然满面的笑意,想必定是与林睿有了什么好事,感情今日张硕这是来送助攻的? 柳安然将内里信纸取出,坐在桌子旁就着烛火瞧着信里的内容,只不过一会儿,她面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怎么了?” 温梦梦看着柳安然面色不善立刻担心问着。 柳安然将信又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才将信收起置于桌上。 深吸了一口气后,柳安然缓缓开口道:“张硕他……是不能生育子嗣的。” 怪不得自己嫁予张硕这么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自己娘家还替自己寻这寻那的,原来问题竟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什么。”若悠月从床上缓缓坐起,“那不就是说,那个花楼女子的孩子……” 第108章 第49章 离谱 虽是不敢置信,但既是林睿所查之事,那就不会有假。 “怎么会这样。” 温梦梦也不敢置信。 难怪安然姐姐嫁给张硕这般多年都没有子嗣,没想到原来竟是这般的缘由。 且这事儿,张硕本人应当是尚且不知晓,不然定也不会将那叶湘香的子嗣认成是自己的。 “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查到的呀?”孙茜儿挠头问着。 其实孙茜儿的这个问题温梦梦也是一样好奇。 虽然知晓林睿身为大理寺官员想要知晓什么定是有其方法,但是这事儿就连当事人都不知晓,他又是如何查得。 若是放在其它官员身上,她定是要认为那人使了什么手段故意而诬陷于张硕,可林睿断然是做不出这等事情的。 柳安然抿了抿唇,撇眼瞧了一眼那信道:“张硕在分府之前,家中宅里斗得厉害,曾经有房要害另一房的,便买了致使男失了育子功能的药想要给那房下了,谁知当时张硕也病了,伺候其的下人错拿了药碗……” “什么!”温梦梦震惊道:“那便就是说,药下错了人不成?” 柳安然点了点头。 温梦梦愕然,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如此严重的一件事情,张家就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吗…… “之后呢?”若悠月继续追问道:“这事儿这么久众人都不知,这又是如何被林睿给调查出来的?” 是,这也是大家的疑惑。 总不见得拿错药之人良心发现,巴巴地赶到张家去找张硕道歉吧。 想也知晓断然不可能,若是依照张硕这个记恨人的性子,这个下人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柳安然叹息道:“说来也巧,林睿本是先查了叶湘香,而后才发现原来除了张硕叶湘香竟是还偷偷与别的男子有染,而那男子才是叶湘香真正钟情之人,可那男子穷困潦倒、并无钱财可赎叶湘香,偏生这时候,叶湘香怀孕了……” 离谱,真的是离大谱。 “这时候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吧。”孙茜儿惊讶问着。 柳安然嗯了一声。 “这最巧的事便来了,叶湘香的姐姐便是那个在张家拿错药致使张硕不育的下人,所以她将此事告诉了妹妹,叶湘香也在此时知晓了孩子就是自己心爱的男子的。” 真真是大瓜。 可既然有这么喜欢的人,还怀了他的孩子,为何还要嫁给张硕呢? 温梦梦汗颜,抓紧被子向身上裹了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莫非,姐姐故意让妹妹嫁给张硕,先恢复了自己的自由身,再考虑和张硕离了后去找那男子?” 毕竟那个男人对叶湘香虽然有感情,但是却没有地位钱财,叶湘香若是想和他在一起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正是如此。” 柳安然颔首,眼眸中皆是惋惜之色。 “叶湘香是个傻的,为了那个男子同张硕成了婚,却不想那男子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转眼就变了心,同花楼中另一名女子好上了,叶湘香心如死灰,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想要了,她便只能故意惹怒于我让我惩治于她,借着这事儿喝下了去子的药。” 温梦梦瞬间明了。 柳安然是个脾气好的,做当家主母之时,一般情况下定然不会随意惩治于人,需要让柳安然动怒之事,也真必须是一等一的大事。 “平白无故落了胎确实容易令人怀疑,叶湘香所行倒也能让人理解。她本以为自己做错事,你罚了她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只是未曾想到张硕早已动了休你的念头。” 若悠月将话说完后,众人皆点头表示同意。 柳安然道:“一开始,林睿只想证明叶湘香的子嗣可能不是张硕的,谁知单独调查叶湘香之时,叶湘香却怎么也不愿供出那名男子,却也死不承认孩子是张硕的……” “疯了吧!”温梦梦当真是难以置信,“这时候死不承认孩子是张硕的,不就是给自己留下把柄!” 孙茜儿也满脸不解,“这种事情若是被张硕知道了,那她还哪来的好果子吃。” 温梦梦连忙附和点头,“就是就是!” 若悠月浅浅笑道:“我倒也能理解她几分,她无非就还是太爱那个男子罢了,子嗣是非常特别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和心爱之人的子嗣,是断然不愿意说成是其它人的,即便是知晓这么说于自己无益。” “……” 温梦梦无语。 这什么纯纯的恋爱脑,人都这样对你了,你怎么还能脑子犯欠惦记着那个人。 叶湘香与二人都有了亲昵,却拒不承认孩子是张硕的,论谁都会起疑,依照林睿这么多年的审案经验,自是会一步步将她的话全部套出,这才有了给柳安然的这份信。 林睿还真担得上一个正人君子的称号。 若是放在寻常官员身上,能抓上自己死对头这样的一个把柄,恨不得广天下而告知,而林睿却只是默默将这事儿告诉了柳安然,让柳安然自己定夺是否需要将此事公布于众。 温梦梦看向柳安然,分明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但她依旧一脸惘然,便问:“安然姐姐,你怎么了?一脸不好受的模样。” 柳安然忙调整了一下神色,勉强一笑。 “无事,我就是觉得叶湘香挺可悲的。” 第109章 是。 温梦梦刚想说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却突然想到店里的众人包括她曾经都是可怜人,但是谁也没有什么真正招人可恨之处。 有叶湘香自述的口供,这事儿自然能还了柳安然清白。 可…… “安然,你是不是想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若悠月见柳安然面色为难,便知是她动了恻隐之心,便劝道:“今日你可怜他人,可别人又岂会可怜于你?” 温梦梦思索后也赞同道:“叶湘香固然可怜,但是起先是她先存了心思嫁过来,而且,明明知道了那个男子的为人,她还舍不下这心思,已是怪不得别人了。” “我虽然没有见过那叶湘香,但是张硕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还这样说柳姐姐你,若是他不受报应,我真的会难受死。”孙茜儿双手抱胸,一脸的义愤填膺。 柳安然将信扔进了自己的抽屉中对众人笑道:“这事儿容我再想想,大家先睡吧。” 雨滴淋漓,落在屋檐之上清脆悦耳,似是最好的酣眠伴奏乐。 隔日午时,温梦梦正折腾完了方家老太君寿宴的甜品,让众人先去厨房品尝一下写个意见,她来顾着店,却见林锦抱着个中等大小的盒子进了店内。 “温姑娘,这是公子让我带给您的。” 温梦梦没忍住一笑,“什么您的您的,你这是调侃我不成?” 林锦连忙将手中东西小心搁在桌上,尴尬道:“额,说是主子赏的,公子他用不上,让我拿来给温姑娘用,还有这个。” “主子赏的?” 林锦抿了抿唇点头应道:“嗯,主子赏了些姑娘家的物件。” 温梦梦噗嗤一下道:“这常乐侯府怎么回事,赏下人还拿姑娘家的东西赏呀。” 不过也是,想想古代好像只要是主子值钱的玩意儿都能赏给下人,倒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说法。 林锦则是有些汗流浃背,连忙从怀中掏出两份信来递给温梦梦道:“温姑娘,这也是带给你的。” 怎么又是信。 温梦梦疑虑地看了林锦一眼,而后接过了信。 “既然事情都办妥了,那我先告辞了。” 林锦说罢抱拳转身就走,温梦梦赶忙问道:“诶,就这么走了?不留下吃个饭?” “不了,多谢温姑娘。” 林锦恭敬转身回了话又赶忙离了去。 离去之时却见方明景正带着长林大刺刺地走进店内,便恭敬地给方明景行了个礼。 方明景点了头示意回礼,看到林锦便突然便想到最近去找秦蕴他似是忙得都不愿睬他,好像在帮这个小姑娘查什么事儿。 还有她的茜儿,满心满眼都是在这个糖水铺子里做活,根本都没有什么空理他。 一想到自己心爱之人和自己的好兄弟都是被温梦梦这丫头给套住了,方明景看着温梦梦不免上来了些醋意,屁股朝着凳子一坐,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道:“温姑娘,离老太君寿宴已经不到两周了,你这给老太君的糖水可想好了?” 谁叫她把自己的人都给抢了,害他极其郁闷,今天他非得借着老太君寿宴糖水之事刁难上她一顿不可。 温梦梦见是方明景这不高兴的模样,倒也不着急,先是将桌子上的东西和信都收好了,才道:“已经做好了,等会儿你自个儿去厨房里尝尝。” “你这丫头,哪还有让客人去厨房的。” “茜儿也在。” “那我现在就去。” 长林看着自家的少爷已经无语极了,没法,只能跟着一起去。 方明景进入厨房之时就见到孙茜儿在挖一坨绿绿的糊状样东西,看着就没什么食欲便也罢了,好似还有毒的模样。 “茜儿,可别乱吃东西,免得坏了肚子!”方明景快步上前刚想夺过孙茜儿手中的勺子,谁知孙茜儿眼疾手快,将勺子里的绿糊糊一把塞进了自己嘴里。 凑近了方明景才闻见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清香。 孙茜儿将口中的糊糊咽下后才道:“梦梦姐姐说,这是树叶的部分,所以特意做成了绿色,你别看它不好看,吃起来可清凉了,还有一股奶味。” “这般颜色的东西还能好吃?”方明景不禁皱眉嫌弃道:“能有多好吃,再好吃也盖不住这个颜色,唔……” 就在方明景喋喋之时,孙茜儿立刻取了一勺塞进方明景口中。 “啊呀,你吃了便知晓了。” 方明景被孙茜儿喂了一勺,心中不免幸福横溢。 算了绿色便绿色吧,这可是茜儿喂的! 本打算硬着头皮吃了,谁知一股薄荷的凉意瞬间传至舌尖,紧接着便是香甜的牛奶气味。 别说,虽然看着不咋地,但是吃着真不错。 从未吃上过这般的糖水。 见到方明景的表情变换,孙茜儿立刻笑道:“怎么样,确实不错吧?还有其它几种颜色,每个都有自己的口味。” 方明景听了孙茜儿的话语,立刻环顾了下四周,果见有不少颜色的盘子。 “梦梦姐姐说,要用这些东西,画一副松鹤延年图给老太君。” 方明景瞪大双眼,似是没听懂一般:“用糖水来做松鹤延年?” “是呀!” 孙茜儿热心地给方明景介绍道:“绿的是薄荷奶糊,红的是山楂果泥,黑的是梅子芝麻,棕的是酸枣泥,白的是牛奶凉糕,牛奶凉糕可以单独吃也可以配着这些其它的东西吃。” 第110章 方明景登时愣住。 取了把新勺子将其它的几个都尝了一遍,皆是酸甜可口,各有风味,想找个错处都难挑。 若是还能将这些糖水做成松鹤延年的模样,那真就是完美契合了所有要求,都没地儿挑个不是了。 刚觉得心中不舒服,谁知茜儿又给递了一块糕点。 “明景,这是白玉软糕,快尝尝。” “明景,这是红枣核桃糕。” “明景,这个你也尝尝,这都是在生日宴上要做的糖水呢。” 看着孙茜儿忙活的小手,方明景口中甜,心中更甜。 也不知是不是茜儿喂的关系,方明景只觉这些糖水糕点个个都好吃得很。 不能常与茜儿见面的不快一扫而空,方明景甚至开始感激温梦梦做了这么多糖水,可以让茜儿对他这般温柔。 看着自家少爷沉浸在软香之中,长林抽了抽嘴角。 方明景心满意足的从厨房踏出,早已忘了今日想要刁难温梦梦一事。 “方公子,这糖水你看可还要更换什么吗?” “挺好的,就按这个来。” 好诶~ 看来方案通过了! 多亏子琛带她去吃的那家“创意融合”菜,给了她不少的灵感,作画可以用在菜上一样可以用在糖水上,菜品可以沾不同的调料,糖水也可以。 对了,还有子琛让林锦送来的信到底是什么内容,竟是这般重要吗? 午饭过后一般没什么客人,温梦梦坐在厨房先是拆了第一封信。 第50章 你很好看(修重复) 信看至三分之二处,温梦梦腾地一下便从坐位上站了起来。 “这……” 知晓叶榆和温兆园二人狼狈为奸、应当是作恶多端,却未曾想到还发生过这般行径恶劣之事。 温梦梦握着信的手都在额微微颤抖着。 一个好好的十六岁姑娘家,已经到了和人谈婚论嫁的年纪,就在父母给看好了亲事的日子,姑娘却因着较好的外貌被那二人给看上,虏了将姑娘给污了,姑娘不堪其辱,转身跳河自尽。 偏生这父母就这么一个独养的闺女,疼着宠着长大的,谁能想到就在这姑娘十六岁的那年,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般被人害得香消玉殒了,这放谁身上谁都无法接受呀! 人没了,为了姑娘走后能留个好名声,还不能将事实与他人说出,亦是不敢报官。 心中仇恨难解,可普通人家又如何与叶家抗衡,想要复仇却连人家的衣角边都摸不上。 就连想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满腔的屈辱皆无法诉说。 信中还提及了其它被叶榆及温兆园伤害过的女子们,这二人真可谓是恶贯满盈…… 虽不知子琛是通过什么办法得知这些事情,但若是全是真事的话,叶榆和温兆园定再难以逃脱。 温梦梦将信收回了袖中,刚想拆另一封信,却不想来了生意,倒也来不及再看,只能先将未拆的信件收好。 为了印证信中内容,今日一闭了店后,温梦梦就雇了马车去往信中所说的人家一一确认,大家一开始虽对她极为警觉,关门拒客,但温梦梦却主动将叶榆对自己所做的恶事丝毫不避讳地说出,如此,大家才信了她。 而后,温梦梦将修正公堂审案方法之事与自己的想法同众人说了。 一人言之甚微,可若聚众人之力便不同,细绳易断,拧成股便坚不可摧。 温梦梦让受害的女子将叶榆及温兆园对她们所行之事用匿名的形式写出,若是愿意提供证据的自然是最好。 尤其是那对死了女儿的夫妇,心中对叶榆及温兆园恨之入骨,但所有可行的方法都试过了,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听温梦梦说有办法,自然是选择相信这个姑娘,只是再三叮嘱她保护好自己。 从傍晚忙至了快夜里,她怀中那些本应当是感受不到什么重量的信件此时却恍若有千斤重。 这重量是大家对她的信任和期盼,所以才愿意扒开伤口将自己受过的伤再一次用文字的形式叙述而出。 这次,一定要叶榆和温兆园得到应有的惩罚。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几日温梦梦将收集到的东西整理后,在糖水铺中几位姑娘的指导下完成了状书。 尤其是孙茜儿,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却对公堂之事极为了解,看来还是受了孙县令不少的耳濡目染。 从京兆尹处离开回到店内后,温梦梦才尚觉有些真实感。 此事虽想着容易,但她毕竟也是第一次至古代的执法部门处,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若悠月见众人回来便上前迎道:“怎么样了?” 温梦梦笑答:“证据充足,二人也已认了罪,应当不成问题。” “真麻烦,要不是还要往上送审,定是已经要将二人捉拿归案了。”孙茜儿义愤填膺道:“分明他们都认罪了!” “是,毕竟他们二人多少还是有些身份的,此事京兆尹处尚无法独自决断。”柳安然无奈笑道。 听到柳安然的话语,温梦梦又想起今日京兆尹知晓她所告之人后左右为难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感叹,古代封建、阶级地位极为明确,做权贵人家的孩子便就是多了层隐形的权利。 若今日她状告的是位普通百姓,怕是早已在认罪后便伏了法。 第111章 好在国尚有法治,虽流程复杂了些,但一定不会让这些人逍遥法外。 此事暂告了一个段落,晚上洗漱完了后,温梦梦才想起之前林锦送了东西过来,说什么都是姑娘家的物件,便坐在大堂中将锦盒一一都打了开。 一支支造型精美、材质各异的簪子映入眼帘。 柳安然正要去洗漱,见到锦盒中的东西笑道:“这些簪子可价值不菲呢,怕是随便掏出个几支便能还了你的债。” “真的?”温梦梦瞪大了双眼。 柳安然点了点头。 天哪,毕竟是常乐侯府的东西,她知道这些簪子应当值钱,但是未曾想到这么值钱,想她刚穿越过来之时,原主那些个首饰亦算是贵重,也不过就是卖了几两银子罢了。 这、这她又如何能收得? 无功不受禄,还是得找个时间尽快还给子琛才是。 “是上次那位公子给的?”柳安然浅笑问着。 温梦梦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我得还给他。” “他的家世应当不错,这般多样貌的簪子,怕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也算是费心了。” “不不不。”温梦梦赶忙摆了摆手,“没有,他就是个在别人府上做工的。” “哦,是吗?”柳安然抿唇笑笑,“倒是看不太出来。” 说罢,柳安然便走出了大堂。 温梦梦看着这些簪子,忽然想到了林锦带给自己的还有一封信件未看。 这几日净顾着处理叶榆和温兆园之时,都快忘了这封信的存在了。 温梦梦赶忙走至柜台处将信找了出来打了开阅读起来。 与上一封信不同,这封信是一封邀约信,是子琛约她本次休息日去游湖。 明日便是休息日了,幸而她今天将信给看了,若不然怕是要让子琛干等上半日了。 也好,正好将他送她的这些东西还给他去。 游船是下午的活动,温梦梦好好睡了一个懒觉,再次醒来之后,房间内便只剩她自个儿了。 洗漱完对镜梳妆之时,温梦梦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庞,给自己画了个淡淡的妆面,最后掏出了子琛之前送她的口脂,用指尖取了些抹在了唇上。 换了衣裳后她又取了个香囊配在腰上。 因着一直在厨房工作的缘故,未防止香囊的味道不小心串进食物中,她几乎从未佩戴过香囊,可今日,也许是子琛用信件这等如此正式的方式约她的缘故,令她也不由得重视起来。 她还记得之前下马车时她问过他,他若是再约她算是约会吗,他说是。 那今日他们便就是了吧? 本来和子琛出门她从未紧张过,偏生这次越往约会方面想反倒越令她越紧张。 为了开店自己的头面都已经当了,如今没有什么首饰,会不会显得自己有些太素了? 自己的衣裙也几乎都没有买过新的,是不是显得有些旧? 还有自己的鞋…… 温梦梦将自己从上到下审视了一番,几乎就没有一处是个好的。 也难怪子琛送这个那个给自己,原来自个儿平日中也真是太过素净了。 在镜子前左照右照,眼看着日头偏了西,温梦梦才只得赶紧拎着包袱出了门。 包袱中是他送她的那些簪子,她虽是喜欢,但倒真是太过贵重,令她无法安心收下。 坐着马车来到了码头处,温梦梦刚撩起车帘,便见到子琛已等于此地。 天哪,她记得自己已是提前了小半炷香的时间到的,为何他居然到得比自己还早! “姑娘?姑娘?姑娘!” 车夫连连叫了好几声后,温梦梦才反应过来,连忙讪笑着将钱给了。 车夫下车给温梦梦开门,温梦梦却不知为何,动作迟缓得很,下个车如同需拄拐前行的老人一般。 “这一路坐马车颠得很,容易晕,姑娘不着急,慢点下车。” “嗯,好。” 温梦梦尴尬笑笑,看起来车夫以为她是晕车了,其实她是因着害羞于见子琛而不敢下车。 感情之事就是如此奇怪,本来两个人做朋友的时候好好的,但若突然意识到两人暧昧之时,见面就反而变得扭捏造作起来。 温梦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下了车,便见子琛已在自己身前,温梦梦想都没想,登时转过身去,心跳得飞快。 “温姑娘怎么了?” 身后是子琛有些担忧的声音。 还不待温梦梦回答,车夫便答道:“这姑娘有些晕车,估计要缓缓。” 说完,车夫便上了马将车驶走了。 这下好了,因着距离船航行还有一段时间,而已到之人也应当已经登船,所以目前码头处就他们二人…… 温梦梦咽了口口水,人家在关心她,她还背对着人家回答多少有些不礼貌了。 可她几次欲要转过身去,却怎么也鼓起不了勇气。 “你这个包袱,我来替你拿吧。” 听着子琛温柔的声音,温梦梦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 拜托,自己能不能有点出息,以前和他见面之时不是好好的吗? 想想自己以前是怎么和他相处的…… 给自己打了好几个气后,温梦梦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双脚,缓缓转过身来。 “没事、没事,已经好了。”她开口解释着,却在抬眼看向他时,心却猛然一颤。 第112章 要命,自己以前是怎么做到看到他这张秀色可餐的脸还能这么平静的。 温梦梦赶忙将视线下移,看向他胸口衣襟处,不敢再对上他的眼眸。 “哦哦,对了,这个包袱确实是要还给你的,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几乎是低着头将包袱塞进了他的怀中。 秦蕴接过包袱,触及里面棱角自然知晓了里头为何物。 “不贵重,都是些小物件罢了。” 温梦梦立马扬起小脸反驳道:“你骗人,这些物件可贵重了,反正我不能收。” 刚抬起的小脑袋不知为何,又忽然低了下去。 看到她的举动,秦蕴的唇角轻扬。 看来这小丫头应当是想好了说词来的,若是硬要将东西给她,她定然不会收下,得换个别的方法让她收。 “好,那且先放我这。” “嗯嗯。” 温梦梦见东西给了回去,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一转头,便看到了那艘构造繁复精美的三层游船停泊于岸边。 早就知道古代造船的工艺炉火纯青,但实则一见却还是令她这个现代人颇为震惊。 难怪要来至这么远的湖边码头登船,这船要是从运河上走定是要搁浅了。 温梦梦看船看得入迷,而秦蕴则是看着温梦梦的侧颜愣神。 她本就是生得好看的,今日又特意装点了一番,使她本来娇俏的容颜更添了几分妩媚。 尤其是她的唇…… 温梦梦似是发现了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怎么了吗?” 秦蕴抿唇浅笑。 “你很好看。” 他的话语极为认真,温梦梦瞬间便赤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可、可能是我今日化了妆的缘故吧。” “不只是今日。”他笑道。 第51章 心意 二人登上船后至了三楼,三楼主要为一间间雅室构成,船舱内的装饰依旧精巧绝伦,但温梦梦却无心欣赏,满脑子都是子琛的那句——不只是今日。 面上烫得不行,怕是脸已经红得和煮熟的虾子一般了,这还叫她怎么好意思抬头呀…… 今日温梦梦的反常自然是落入了秦蕴的眼中。 侍女刚想替二人斟茶却被秦蕴制止了住,那姑娘立刻心领神会地告了退后将门带上。 秦蕴端起茶壶,打开温梦梦茶盅的杯盖,一边替她倒茶一边探究问道:“最近店内可有什么烦心事?” 温梦梦低着头道:“没有。” 茶汤已至八分满,秦蕴收了手,将她茶盅的杯盖盖了上后继续问:“那可是上次叶榆之事还未解决?” 听到这件事,温梦梦才稍稍抬了头对秦蕴感激道:“这事儿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多亏你给我的那封信,帮了很大的忙。” 八九不离十,那就是还未完全解决,怕是已经在走最后一步了。 倒是看起来也不是因着这事儿紧张的模样。 秦蕴替自己也斟好了茶水后,将茶壶归回原位,又将面前的糕点盒向她面前推了推。 “这里的糕点都是上供宫里的,口味不错,你尝尝。” 这个糕点盒分为上下两层,每层都有十个格子,每个格子内都装有一块点心,形状各异,未有重复,当真巧思满满。 看到这些琳琅满目的点心,温梦梦才意识到今日起床后她除了喝上几口水之外,都未曾好好地吃上一口东西,现再看着这个食盒中的糕点,确实有些垂涎三尺。 果然能打败情绪的只有生理本能了。 终究是抵不过肚子的饿意,温梦梦小声开口道:“嗯,我试试。” 取了筷子,她夹了一块白色的糕点放入口中。 外侧是软糯的米糕,里头是黑芝麻葡萄干的馅料,黑芝麻香气浓郁,而葡萄则是取了略带一丝酸口的葡萄所制成的葡萄干,糕点入口甜而不腻,怪不得能上供宫中。 秦蕴浅笑着开了口道:“你方才吃的叫做白玉含珠糕,是以前德贵妃最钟爱的点心,这点心亦被唤作贵妃糕。” 德贵妃? 温梦梦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得很,但是又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过。 肚子里有了东西便也踏实了不少,她心头的八卦之心瞬起,赶紧喝了口茶后看向秦蕴问:“德贵妃,这名字我倒是耳熟得很。” 刚问完,船身就轻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开始听到船桨划过碧波之声。 是开船了。 温梦梦的身形跟着船的离岸微动,却见对面的秦蕴端着杯盏端坐如松。 “德贵妃是温家本族之人,你身为旁支不大知晓倒也正常,若是按照辈分,你应当要唤她一声曾祖母了。”秦蕴浅笑着将杯盏放下。 居然还有这般的渊源。 难怪听到德贵妃这个名字之时如此耳熟,原来和她竟是同胞血脉。 “这糕点外皮松软,内里酸甜,是个好味道,难怪会招德贵妃喜欢。”温梦梦夸赞着,而后又感叹道:“宫里倒是想吃什么好东西便能有什么好东西,只可惜……” 秦蕴见她杯盏中的茶水只剩三分之一,便又取了茶壶替她蓄了茶水问:“只可惜?” 温梦梦看着秦蕴的动作赶紧不好意思地捧着茶杯道:“没事,我自己来便是。” 浅抿了一口茶后,温梦梦才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在宫中虽是锦衣玉食的,但可惜却完全没有自由,实话说我还挺庆幸温家没有继续受到恩宠的,毕竟我可不想进宫……” 第113章 说罢,温梦梦赶紧捂住了自己嘴道:“糟糕,这话是不是有些太大逆不道了?” “不。” 秦蕴取了一块糕点放入自己的碟中淡笑着道:“我也如此庆幸。” 分明他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认真。 他也如此庆幸…… 他庆幸的又是什么呢? 温梦梦的心顿时又如战鼓擂起,各种小九九的心思忽而便冒了出来。 他庆幸又如何?可能人家就是单纯觉得进宫不好,庆幸她没有进宫呢,她不是刚才也说了吗,进宫不自由。 可、可他也可能是对自己有好感,庆幸自己没有嫁给别的男人呢……毕竟二人这也,这也算是在……约会? 思来想去温梦梦还是决定亲自开口问问他,毕竟与其自己在这里内耗,不如大家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好。 咽了口口水后,温梦梦鼓足勇气,唇瓣微启。 就在她欲要出声之际,门外却传来了“咚咚咚”三声的敲门声。 “奴婢方便进来添水吗?” 刚要出口的话语从嘴上一转则变成了:“方便,进来吧。” 好不容易在心中成型的气球还没飞上高空便突然瘪了下去。 “是。” 小丫头乖巧恭敬地应了是之后才推门而入,熟门熟路地将茶壶中的茶水添了,而后又在一旁温了一壶新的热水之后,才蹑手蹑脚地告了退。 旁的话语一句没多,多的动作一个没有,一看便是位训练有素的小丫头,规矩仪态一点不输于高门大户之家。 温梦梦忽而意识到什么,转眼看向秦蕴问:“这船票价值不菲吧?” 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提这样的问题,秦蕴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应当不菲,但不打紧,票是别人赠我的,不需费钱。” 温梦梦哦了一声,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这票如此贵重,可要我还些什么礼?” 本来今日她只是想将他赠予她的东西归还于他,并未思虑太多,现在想来,这游船在古代又岂是普通人家可以坐得起的玩意儿? 秦蕴只轻轻摇头笑道:“不必客气。” 温梦梦点点头,但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仔细想想,好像每次见到子琛,自己都像是在占他便宜一样。 他待她真的很温柔。 初次见他之时,他好心替自己写了招牌,之后在苏山寺相遇之时,他得知她忧愁方老太君的寿宴,便带她去了一家能带给她灵感的店家吃饭,包括近期叶榆之事,他也一直在助她…… 他从未开口说自己替她做了如何之事,也从未开口对她说教什么。 他只是似乎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帮助于她。 上次从石舫用餐出来,有姑娘朝他身上倒去他却刻意避开之时,她甚至有一瞬间产生错觉,觉得他的温柔是独独给了自己的。 毕竟他说过,她是特别的。 既然如此,他对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好奇这种事情就仿佛是一个拳头大的小雪球朝着积满雪的下坡滚去,若是不制止它这个雪球便会越滚越大。 再加上她方才想问他的问题。 温梦梦不是一个能等到这个雪球滚大后才开口之人。 还是要当下问出来才是。 方才干瘪泄气的气球似是又被注入了什么气体,温梦梦将手中筷子放下,抿了抿唇后认真看向秦蕴开口道:“那个,子琛公子。” 语气铿锵,表情肃穆。 看着这般的温梦梦,秦蕴也敛了笑意回看向她。 “嗯……关于刚刚那句话,我还是想问问你。” 说至此,温梦梦忽觉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 “就是,那个你……” 不行,温梦梦感觉自己怎么还是有些口干,不免又端起茶盏喝了口水。 “你对,就是你对……我,是、是……” 快了,快了,只要再说什么想法四个字,这个问题便能问全乎了。 只是不论是什么想法还是什么感觉,这四个字仿佛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温梦梦只得再次端起茶盏,埋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大一口。 天哪,亏她平时在店内和其他姑娘谈论感情之事时还好一番振振有词的模样,如今轮到她自个儿时却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秦蕴看着温梦梦一口一口饮着杯中茶水,一张小脸又是如此心神不宁的模样,结合她方才所言的半句,他已大致猜到了她想所问他何事。 凤眸中瞬间便带上了几分欣喜,他倒也不言,只是默默替她加茶,静候她将话说出。 “谢谢你。” “温姑娘不必客气。” 温梦梦看着秦蕴又体贴的为她倒了茶,心中羞意更甚,可最后四个字愣是卡在喉口,看着似要脱口而出的模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恰在此时,周围却传来了雨滴砸落时的清脆声响。 二人一同朝窗外看去, 分明前方太阳高悬于空,甚至周围有白云朵朵,但偏生就他们头顶多了一片乌云,豆大的与雨滴从空中落下,在江面上溅起了一朵朵小水花。 走廊上也传来了几声诸如怎么就下雨了、真扫兴之类的抱怨。 是太阳雨,应当不会下太长时间。 第114章 温梦梦将目光从窗外转回,恰巧秦蕴亦将目光收回,二人目光对视,温梦梦登时热了脸。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温梦梦索性闭眼直接开了口。 “子琛公子,我就是想问你,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天哪,她终于说出口了,只是最后两个字好像并不是她预定想说的词汇。 “看法?” 罢了,错了便错了,只能将错就错。 “嗯嗯。” 秦蕴故作深思一番,而后浅笑答道:“在我眼中,你很勇敢、敢于主动拒绝常乐侯府的婚事一个人出来开铺子,你很聪明、能将铺子经营得很好,你很善良、为了让孩子们开心顾不上自己给他们编手环,你很乐观,仿佛在逆境中也能寻出朵花来。” 明明是这么长的一段话,秦蕴却刻意说得缓慢而又柔和。 温梦梦睁开了眼有些呆愣。 她未曾想到,原来自己在子琛的心目中,原来是这般美好的存在。 心头雀跃不已,却也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失落。 是,她问他对她的看法,他也答了,而且答得还非常认真,可……可却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回答。 呜呜呜,她好没用,为什么在刚刚那个问题上会嘴瓢呀。 要是当时问的是他对她是什么感觉就好了。 现在听下来,完全就是她是一个好人嘛~ 现在好了,已经问了一个这个问题了,她若是要继续同子琛说,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她想问他的是感情之事,会不会又显得她太过在意这事儿,有些丢人呀…… 温梦梦掏出手帕拭了拭唇角,而后便拿着手帕开始用手指搅着。 该怎么将话题给绕回去呢…… 还不待她细想,却听得对面之人先开了口。 “若是我能娶一位像你一样的姑娘,该有多好。” 第52章 故意(捉虫) 船只驶过一片荡漾莲叶旁,雨滴子打在叶片之上叮咚作响,配合着着雨水落入湖面的清脆之音,好似编钟奏响的和旋般悦耳动听。 雨愈下愈大,分明不远处瞧着是大好的天气,但这边的雨却看不出任何的收势。 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浇了雅兴,门外长廊处出来聚集闲聊的客人多了起来,一时之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若是旁时,温梦梦一定饶有兴致地去听上一嘴,甚至若是实再闲来无事她还会上去接上一两句话来。 只是此刻她着实无心聆听,满脑子都是方才子琛说的话。 若是我能娶一位像你一样的姑娘,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 他、他这是何意? 若是我能娶一位像你一样的姑娘…… 每想一遍,她的头便更低上一分,反复几次后,温梦梦几乎已经快要将头埋至胸口。 她知晓自己此时定是面颊通红,脸上羞得不成模样。 真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好叫他不要瞧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等等,狼狈?不应该啊~ 明明是她问他对自己是什么看法,他为何却会说那样的话来。 温梦梦呼吸猛然一窒,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清晰。 既然他会这么说,是不是就代表着他方才应当早就知晓她心中是如何所想,然后,偏生要等着她自己亲口将话说出?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是故意的! 某种怒火悄然而至,恍若要自心口灼烧而上。 她咬了咬唇。 虽然面上羞怯之意仍尚存不少,但温梦梦却不在乎,只是面上又加了几层怒意抬头看向他。 可面对面的一瞬间,看着他美若冠玉的面庞,温梦梦方才好不容易涌上的十分怒意瞬间又消散了七八分。 温梦梦暗自咬牙、痛恨自己的没用,怎生在这种时候就被美色迷了眼。 不行,断然上不能输在气势上! 温梦梦将手中帕子甩至桌上,颇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道:“你、你方才是故意的!”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听着倒是凶巴巴得很,但是两个你多少还是出了她略带的一丝慌张。 秦蕴微微挑眉,凤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此时他若是扮无辜,可还有用? 看着温梦梦小脸上的一片羞愤,秦蕴只得轻轻颔首。 “是。” 他答道。 温梦梦看着秦蕴愕然。 是? 本以为他多少会辩解一二,谁知他居然直接就开口道了——是? 温梦梦仿佛是用力一拳头打在了软软呼呼的床铺上,完全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哪怕他狡辩两句也行啊~这么快便顺了她的意,反倒叫她不知所措起来。 可恶! 温梦梦气鼓鼓地转过头去,目光一瞥看到桌上花样繁复的点心,瞬间便想将怒火转化为食欲,抄起筷子又夹了一块糕点一口气塞入嘴里。 哼,通通吃掉,不给他留一块! 糕点方入口,一股子薄荷的凉意便充斥在口腔之中,咀嚼几口后接踵而至的便是绿茶的清甜香味。 是薄荷绿茶糕。 一块下去,唇齿生香,口味令人流连忘返,就连她方才的怒意都被灭了不少。 东西再好吃,多吃了也会腻。店家的巧思在于即便是再好吃的糕点,也仅放上一块,吃完即止,便可让人念念不忘。 第115章 就像事件发展至了至高处,却突然戛然而止的感觉。 “温姑娘。” 温梦梦听见子琛唤她,脑海中的想法一下子消散,却也不转头看他。 秦蕴见她这番不给面子的模样倒也不恼,只柔声道:“我方才所言皆为心头所想,句句实言。” 温梦梦心头一动,口中却嘴硬反驳道:“我管你真不真,我又没让你说这些。” 不行,太丢人了,她要做到死不认账。 她的小脸上仍犹有绯色的余韵,腮帮子有些气鼓鼓的,加上那口是心非的模样真真是可爱得紧。 秦蕴唇角轻轻扬起,但也不敢太过,生怕被她瞧见又生了气。 姑娘家家,生气终究是不好的。 看起来是不能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免得她顾及自己的面子又要说上不知多少的违心之言来。 秦蕴敛了神色,但嗓音却极为温柔,他道:“那我可否也问温姑娘一个问题?” 温梦梦没想到秦蕴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此时若是她不答应是不是显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什么事情,说吧。” 不得以,温梦梦只得硬着头皮看向秦蕴。 “那温姑娘你呢,可对我有几分好感?” 温梦梦刚端起茶盏,听闻秦蕴的话,茶盏微晃,茶汤堪堪沿着杯沿画了个圈,险些倾洒而出。 不似她的扭捏躲藏,他的问题居然是如此直接大方,完全不加任何掩饰。 他眸中的目光是极为罕见的灼意,烫得温梦梦心头大乱。 手中茶盏端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额……我。” 刚想回答,温梦梦陡然发现自己的语言好像没有组织好,只得讪笑两声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先将茶盏放下再说。 好感?自然是有的。 可,可她方才还与他置气来着,这,这要她怎么说嘛? “我……” 温梦梦又尝试开了下口,但仍然是无用功。 秦蕴瞧着温梦梦变了又变的神色,又岂会不知晓她心中所想? 他道:“温姑娘,我的心意便如我方才所言,对你的看法亦是真情实感。” “可、可万一,你以后碰到了和我很像的女子怎么办?” 温梦梦不自觉的便脱口而问。 问完才发觉自己问了个很没脑子的问题。 秦蕴的凤眸又含上了笑意。 “这个世上,每个人的经历阅历各不相同,因此造就出了形形色色的人来。所以、你便是你,无人可取代你,也无人再会同你一样。” 温梦梦捏了捏手指。 这次船游得对面部毛细血管和心功能一点都不友好。 她想。 “雨停了雨停了!” 走廊中忽而传出众人欣喜的声音,温梦梦也忍不住朝着窗外看去。 果真,乌云已散,大雨已止,换来的是雨后的新空及万物被润泽后的艳色。 金光映射在前方广阔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好似夜空星辰般熠熠生辉。 有一道七彩虹桥跃然于水面之上、直通祥云,如若在天水之间搭了一座桥梁,如梦似幻、真假难辨。 自温梦梦的角度自是看得到如此美景,可秦蕴光是坐着是瞧不上的。 温梦梦赶忙站起身来走至秦蕴身侧,拽了拽他的衣袖道:“快,跟我来。” 秦蕴不知她这是要作何,但是却依了她的话,乖乖起身,被她几乎是以拖拽的方式拉至了船头。 “快看,是不是很美?” 温梦梦想给他指出眼中的美景,可此时,处处却皆是美景。 视线豁然开朗,天与湖仿佛连成了一线,又仿佛互相颠倒,湖面上的“星星”闪耀着、跳跃着,而那道彩虹更是美不胜收,穿梭在白云之间,替白云也染上了虹光。 七彩的白云,是祥瑞! 温梦梦赶紧闭眼祈祷。 秦蕴自也是被眼前景色所吸引,只是一转头,却见到温梦梦收了平日中的模样,只是安静地站在甲板上,闭眼祈愿着什么。 金色的光辉落在她的面上,长长的睫毛在微风中微微颤动,她的表情专注,好似在想什么极为重要之事。 不知为何,秦蕴竟是觉得她此时的模样,倒比眼前景色还要美上三分。 见温梦梦睁了眼,秦蕴笑问她:“方才想了何事,这般认真。” 温梦梦一想到被他偷看了去,面上羞涩,但还是回道:“不说给你听,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 其实她方才所想的自然是方老太君的寿宴之事,五日后便是老太君的寿宴了,这可关乎到了店铺的命运,只能胜不能败。 秦蕴笑着点点头,渐渐地,船头的人渐渐开始多了起来,二人也欣赏够了景色,一同回了房间。 之后,温梦梦便开始对那些糕点埋头苦干,二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之前之事,只是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船快要靠岸之时,温梦梦才意识到子琛似乎完全没有吃这些糕点,糕点们几乎全部进了自己的胃中,而他盘子里只放了三块糕点,还都没有动。 这倒是怪。 二人下了船,林锦自是早就驾着马车候在码头处。 “温姑娘,我先送你。” “那就麻烦二位公子了。” 马车之中的空间自然比不得船中房间那般大,温梦梦和秦蕴一起自然又是拘谨了起来,想着他今日船舱中说得话,温梦梦心思烦乱,一路之上小动作不断。 第116章 秦蕴看着她的模样,知晓她还是在意的,便道:“今日我的问题,你不必急于回答,若是想好了再告诉我便是。” “哦,好。”温梦梦舔了舔唇回着。 秦蕴又道:“那这些东西,便先暂存我这了。” 温梦梦抬眼,见到是他赠予她的东西,也明白他话语深处的意义。 暂存。 便是后续迟早要给她的意思。 “你、你难道就不怕我在意你的身份,嫌弃你吗?” 温梦梦本意就是想嘴硬一番,实则她并不嫌弃子琛身为下人的身份。 只是话语刚过,秦蕴却真有些变了脸色,虽是极为细微,但仍叫温梦梦瞧了出来。 自己话是不是说重了? 毕竟一位男子为奴,确实应当不是光彩之事,她这般戳人痛处却实不好。 温梦梦连忙安慰秦蕴道:“我就随口说说的,你别当真啊~我不在意什么下人不下人的身份。” “温姑娘,其实我……” 秦蕴话说至一半,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马儿长嘶一声,打断了秦蕴后续的话语。 紧接着便是林锦下马车的声音,想必应当是到了糖水铺门前了。 马车门被打了开,温梦梦见到目的地了,便温秦蕴:“子琛公子你方才想说何事?” 秦蕴柔声笑道:“无妨,下次同你说罢。” “好啊。”,温梦梦下了马车,对林锦道:“谢谢林公子相送,下次见~” 而后她又对车厢中的秦蕴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了糖水铺内。 林锦甚少见到秦蕴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又不能随意打听主子之事,只小心问道:“世子,现在可要回府?” 秦蕴轻叹一口气,“回去吧。” 下一次,一定同她说。 翌日一早,温梦梦罕见地将店铺姑娘们聚集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悠月姐姐,你身子可还行?” 温梦梦最担心的其实是若悠月,如今若悠月月份大了,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可若悠月却也知晓方老太君的寿宴不是小事,她们四人一起都勉勉强强,更别谈只有三人了。 “没事,虽不能过多走动,但是稍微干些事还是没问题的。” 温梦梦看着三位姑娘们,不免有些感动。 开会是为了具体分工,而关于权贵人家的寿宴之事,她也需听取几位姑娘给予的意见。 几人一番讨论,没想到效率极高,很快便完成了分工之事。 为了不耽误姑娘们的休息,今日起,每日下午闭店半日,开始准备方老太君寿宴之事。 刚开了店,便来了两位衣着贵气的客人,不过温梦梦现在也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他们的谈话却引起了温梦梦的注意。 “我和你说,我家夫人说了,这家糖水铺的味道绝对不输昨日龙骧之上的糕点。” “是吗?那我倒要尝尝了。” 龙骧,这不是昨日子琛请她坐的船吗? “昨日糕点盒之中,有三块糕点真是吃不惯,好像分别是苦瓜、莲子芽和姜制作而成。” 孙茜儿对着温梦梦笑道:“这三个味倒是新鲜,不过却也有人爱吃,我就想尝尝那个莲子芽味儿的。” 温梦梦却一愣。 昨日,她几乎将一整盒糕点都吃了去,却独独没吃到这三种口味。 忽而她想到了子琛盘中的三块糕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梦梦姐姐,梦梦姐姐?人家已经点好单了。” 孙茜儿拍了拍温梦梦,温梦梦才缓过神来。 “好,我马上去做。” 温梦梦赶忙去了厨房忙活。 一路忙到中午,闭店之后温梦梦赶紧把工作清单列出递给了几位姑娘。 而后大家开始着手准备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今日是若悠月照例去医馆的日子,回来之后还好好的,却不想晚上便开始发起了烧。 孕妇发烧可不是开玩笑的,孙茜儿脚程快,立刻穿上了衣服道:“我去医馆请大夫去。” 柳安然赶忙打了凉水上来,打湿帕子拧干后擦拭着若悠月的身子降温。 温梦梦也穿上了衣服对柳安然道:“悠月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我去找戚公子。” 柳安然点点头:“放心。” 好歹戚烨是孩子爹,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照顾着。 温梦梦连夜打了个灯笼跑了出去,紧赶慢赶地跑到了戚烨所租的小院子前,见窗户里头还亮着,拍门小声道:“戚公子,戚公子。” 戚烨正在看前线寄来的情报,一听是温梦梦的声音,便知定是悠月出了什么事情,赶忙放下书信出去迎门。 “戚公子,快随我去铺子,悠月姐姐发热了。” 二人到了铺子门口之时,孙茜儿正拉着位气喘吁吁的女大夫到了门口。 几人一同上去,戚烨站在门口等候,好歹是几位姑娘的闺房,他进去着实不便。 大夫坐至床侧开始替若悠月望闻问切,好一番安静后,大夫才蹙眉道:“是寒热之症。我记得这位夫人今日去过医馆,帮一位孩子捡了糖人,孕妇体弱,应当是被那孩子被传染上了,烧得这般厉害,得先去热,不然定是要烧坏脑袋的。” 说罢,这大夫移步至桌子上一边写方子一边道:“孕妇不可随意吃药,但是如今也顾不得其它,这药可能会损了孩子,但可保住夫人健康。” 第117章 损了孩子!温梦梦等人面面相觑,但是也知晓此时这已是最佳选择,她们自是极力赞成。 柳安然不禁撇向门外。 王府的子嗣亦是大事,尤其是对于戚烨这等位高权重之人来说,只要他想要,换个王妃简直易如反掌,他会答应吗…… “一定保住悠月。” 门外戚烨坚定的声音传入门内。 第53章 照顾 柳安然顿觉松了一口气。 自小到大,在她的认知中,这些个王公贵族皆以子嗣为天,弃母保子乃是常规之言,若是戚烨有此良心,悠月嫁他倒也不枉。 有戚烨在,自然众人不必再跑前跑后。 抓药、煎药,喝药,期间不断物理降温…… 一顿忙活后,若悠月终于从半昏迷的状态下醒了过来,只是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竟是抓着温梦梦的衣袖虚弱道:“在这等时候……帮不上忙……对不住……” 温梦梦的眼底一下涌上了泪来,牵住若悠月的手道:“悠月姐姐,你在说什么傻话,快好生休息。” 若悠月极其轻微的应了声,而后又合上了眼。 “大夫,大夫!悠月姐姐又昏迷了!”温梦梦抓着大夫的衣袖哭道。 女大夫眉头紧锁,赶忙上前替若悠月切脉,又仔细确认了好一阵后才松了眉头道:“无妨,高烧已退,现在应当是体虚所致的嗜睡,这几日定是要好生照顾。” “那便好,那便好,谢谢大夫!” 温梦梦忙不迭地道着谢。 女大夫见患者已过病危之际,便道:“毕竟是两条人命,我会在这再呆上一个时辰,若是还未有高烧,便是彻底转了安。” “大夫,那孩子一定是保不住吗?”温梦梦擦着眼中泪水问着。 如今悠月姐姐已是大月份,若是这时候丢了孩子,且不谈她□□上该受多少苦,心中的苦楚又有谁能来化解? 女大夫沉思了一会儿后才道:“倒也不是一定保不住,这段时日若是好生修养,身心愉悦,依然有可保住的希望。” “太好了!”“谢谢大夫!”“有劳大夫了!” 几位姑娘这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些心。 “温姑娘。” 戚烨的声音传来,温梦梦连忙用帕子将眼中的泪水都擦干了才开门出去。 虽是泪水已干,但眼角的红意却不是一时能抹去的。 戚烨看着几个姑娘都如此担忧若悠月,不免也被姑娘们之间的情谊所打动。 以前的他真是大谬不然。 他曾经以为自己给悠月最好的东西,原来对于悠月来说不过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笼罢了。 来到了糖水铺中,他才明白了何为悠月想要的,也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了悠月。 物质和爱情并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她应当还要有别的,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三两好友,有自己的家人,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况且,他给的爱也许在悠月眼中,可能只会让她感到窒息。 “戚公子怎么了?” 温梦梦见戚烨一直不说话,便先出声问着。 戚烨缓过神来,看向温梦梦认真道:“近日糖水铺中都忙着操持着方老太君寿宴事宜,照顾悠月之事,还是交由我来,我定会对悠月好的。” 温梦梦有些吃惊地看向戚烨,然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戚烨看着温梦梦的笑有些莫名。 温梦梦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王爷,您方才所说的话,好像是一个心仪我家悠月姐姐之人,来我们家提亲哦~” 戚烨这才明白了温梦梦所笑为何意。 这么一看,倒真是有些像了。 “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等下我得问问悠月姐姐的意见才是,不过,王爷还是先别抱太大希望。” “好。” “方才大夫说的话,王爷您可都听清楚了?能都好好做到吗?” “嗯。” 那就行。 温梦梦看着戚烨愈发认真的表情,忍不住便想到了当时她和若悠月对戚烨的猜测。 本以为他三日都坚持不了,没想到,他真的马上便要坚持到三个月了。 况且,在糖水铺中的表现还不错,让他干的粗活累活他也没有过一句怨言,至少身为掌柜的她非常满意。 但是,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事儿的做主之人还应当是悠月姐姐本人,若是悠月姐姐本人不愿意,她也一定会站在若悠月这边。 一个时辰后,若悠月终于慢慢转醒,几人赶忙上前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大夫上前望闻问切了一番后,确认她已彻底脱离生命危险,又嘱咐了患者喝药的注意事项,才领了诊金离去。 戚烨说的照顾自然不是在这个房中照顾若悠月,而是要带到他租的小屋子中去。 待若悠月能喝下几口水后,温梦梦才问出了戚烨所提出的问题,又补充道:“悠月姐姐,若是你不想去就直说,不要有心理负担,你不想去我就找个伶俐的丫头来伺候你。” 其实温梦梦已经做好了若悠月会拒绝的准备了,但没想到若悠月却同意了。 孙茜儿也道:“悠月姐姐,大夫说了,你是因着孕妇体弱才会被传染,我们健康得很,你留在这也不打紧。” 温梦梦与柳安然也连忙点头。 第118章 她们很担心若悠月会因着怕连累她们而委身自己。 若悠月的嗓音仍是虚弱,但却浅笑道:“我和他……总要……有个结果……我不能、一直、躲……” 大家这才想起,戚烨的三月之期马上便要到了。 既然若悠月已经说到了这件事,想与戚烨有个了断,那她们也已无法再劝。 第二日戚烨带走若悠月之时,温梦梦和孙茜儿的言语“威胁”自不必谈,就连一向温柔贤淑的柳安然都对戚烨道:“若是悠月和她腹中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您是王爷,我也不会放过您。” 这些话语都可谓是大不敬了,但戚烨并没有动怒,只是冷声道:“好。” 若悠月半倚在马车上,从小窗中看着越来越远的糖水铺和站在门口的姑娘们,眼眶一酸。 “病好了我们便回来,温姑娘她们也说,每日会来看看你。”戚烨将她揽进怀中安慰着,一双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脊。 “嗯。” 若悠月浑身没了力气,便也只能顺着他,闭着眼感受背后传来的温度,第一次莫名在戚烨身上寻到了安心之感。 可他们二人之间,始终还有她家人的那道坎无法迈过,也许,这些日子过了也是她对他说永别的时候。 其实戚烨目前所居的住所离糖水铺并不远,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地方。 戚烨抱着若悠月穿过古朴的小院,推门进入房内。 若悠月瞧着房间内再简陋不过的摆设,忍不住掩唇而笑。 见她面露笑意,戚烨心情也不住好上了几分,问:“怎么笑了?” 说罢,小心将她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我只是觉得。”若悠月又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屋子,而后才继续道:“在这里、我们倒更像对普通夫妻。” 戚烨身形一顿,不知如何作答,只转身替她倒了杯水。 “喝些水吧。” 若悠月点点头。 水入了口,尚感余温,应当是他早上特意烧的。 喝完了水,戚烨将杯子置于桌上道:“我去将粥热热,你先休息。” 若悠月应了,目光顺势便落到了放杯子的桌面上,上头有一封尚未拆完的信件。 房子小,桌子离床倒也不远,她很轻易便看到了信中的内容。 是军中的密报。 信纸有两张,却只展开了一张。 军中来报,通常戚烨不可能不一次性看完,更不可能看完后不将信纸燃了。 在这种事情上,他一向格外小心谨慎,断不可能有差错。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昨夜她生病之时,他竟丢下这些先来看她? 不可能。 若悠月第一时间便否决了自己所想,或者说,她完全不敢这么想。 在她的印象中,戚烨可以为了军中之事抛下一切,独独不可能为了她而破例。 可事实上,他之前在糖水铺中已经为她破例了许多回…… 若悠月翻了个身,不愿再看,也不愿再想。 她的父母含冤入狱,当时唯有他可相助,可他却未做分毫,甚至致使她再无法见到家人最后一面。 说是要做个了结的,断不能心软。 心软了,便再说不出口诀别的话语了。 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淌下,若悠月赶忙擦了擦。 不能叫他给瞧见了。 额头似乎又有些隐隐的热意袭来,若悠月抵不住困意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之时,屋里除了桌上留着的一盏小灯外已是黢黑一片。 若悠月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脑子反应有些迟钝。 她这是睡了多久? “醒了?” “嗯。” 她懒懒应了声,才发觉戚烨坐在床头处,并未与她共枕。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 居然已经寅时三刻了吗? 她想起身,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便也只能继续躺着。 且不谈她睡了这般久,他就这么坐着守了她一夜不成? “晚上温姑娘她们来探望过你,还带了份糖水过来,我现在给你去热热。” “好。” 待戚烨离去后,若悠月又瞧了眼桌面,那封信件已消失不见。 一想到戚烨竟守了自己一夜,若悠月忍不住将自己往被中缩了缩。 毕竟好久未与他同眠了,今日被他瞧了这么久的睡相多少令她有些害羞。 门外传来了推门后又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一股红枣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戚烨一手持着汤碗,另一只手将若悠月带入自己怀中。 怀中人儿就像一只折了翅的蝴蝶般柔弱无力,戚烨蹙眉,用勺子搅拌给汤降温,又试了温度后才舀了一勺至若悠月唇边。 若悠月张口喝下。 温热的甜汤下肚,口中溢着红枣和桂圆的香气,分明是最基础的糖水,却让本没有什么食欲的她生了些胃口。 见她喜欢,戚烨又一口口的小心喂着,很快,一碗甜汤便见了底。 她本就病着,又加之怀着身子,这一日不吃不喝终究叫他担心得紧,见她肯吃些东西,戚烨的眉头才松了下来。 “可还要我去盛一碗?” 若悠月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微红着脸道:“我想、用些饭……” 第119章 翌日,若悠月自觉头痛头晕症状有所缓解,戚烨更是衣带未解的一直在旁照顾,几乎未曾合眼。 说不感动是假的,若悠月只能强迫自己装作什么也看不见的模样。 一时之间,恍若时光逆转,他受伤时她照顾他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往事历历在目,若悠月捏了捏被角,转眼看向戚烨的背影。 他坐在桌前,应当是在写给军中的回信,她见过他的字,苍劲磅礴,一看便极富有生命力。 不知为何,不过短短两日,她便觉得他清瘦了许多。 也许不过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酉时刚过,门口便传来了热闹的声音,一听便知是梦梦那群丫头来了。 “悠月姐姐,你今日感觉如何了?” 温梦梦和孙茜儿一进门便直奔若悠月塌前问着,若悠月笑道:“多亏你昨日送的汤让我吃了不少饭,今日也有了些力气。” 孙茜儿欢喜道:“那正好,今日我们带了好多好吃的过来!悠月姐姐你攒着力气多吃点!” 若悠月被孙茜儿逗得直乐,又问:“怎么不见安然?” “安然姐姐和林大人在外面呢~对了,食盒也在林大人手上。”温梦梦笑道。 “林睿?”若悠月疑惑。 “是,因着糖水铺实再缺人手,于是乎安然姐姐便把林大人叫来了,林大人现在一下了值便来我们这帮忙。” 林睿来帮忙糖水铺的工作吗? 若是舞文弄墨之事,想必林睿倒是擅长得很,可糖水铺中入厨房之事,他来做的话…… 光是想想,若悠月便忍俊不禁。 “你们先聊,我去找林睿。” 戚烨转身出门,林睿见到他刚想见礼便被戚烨给拦了住,“以后私下不必多礼。” 林睿颔首。 屋内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欢声笑语,林睿对柳安然道:“安然,你先进去吧。” “可这饭菜,你们二人可行?” 柳安然还是面带疑惑地看向面前两个男人,心头打起问号。 戚烨与林睿对视了一眼,坚定地点点头。 “那……好吧,我就不管你们了。” 柳安然也推门入内,加入了话题。 当然,女生之间话题聊着聊着便容易聊到感情之事上。 这间屋子简陋,自是不会有铜镜这般好的对象,柳安然替若悠月边梳发边问:“悠月,我看镇南王对你真心实意,你们二人究竟是有何芥蒂无法放下?” 若悠月叹气,将当年之事说出,却不想,柳安然手中木梳却一顿,反问道:“你父亲是监察御史?” 若悠月不解看向柳安然。 曾有一幢案件轰动京城,就连五岁小儿都能说上两句,那便是都察院贪污案。 都察院身为监督文武百官之所,却监守自盗,官员个个贪污枉法、收受贿赂,由上自下黑成一片。 事件查明之后,龙颜大怒,陛下夜不能寐,连夜下了圣旨将都察院受贿官员全部满门抄斩,以敬律法,任何人不得为其进言,否则一律处死。 而监察御史,便是都察院之人。 满门抄斩,即便是已嫁做人妇,也要被拖去问斩的。 柳安然不过停顿片刻,便又开始为若悠月梳发道:“今日带了许多好菜色,我们还是先等着吃饭。” 这事儿等下她得问问林睿确定后才能告知悠月。 若悠月以为柳安然不过是随口一问,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道:“今日他们二人做饭?” “是。”柳安然笑应,“也是未曾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吃上男人做的饭的日子。” 温梦梦调侃道:“安然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就不信林大人还舍得让你做饭了去。” 柳安然面色一红。 “可是,他们做的饭会不会很难吃啊?”孙茜儿眉头一皱,道破了事情的重点。 第54章 我怕,你又不要我了。 “不行,我还是去瞧瞧吧。” 柳安然想起那二人便还是心慌得很,转身欲要出门,却被温梦梦一把拉了住。 “今日可是他们二人好好表现的时候,我们就莫要插手了。” 好好表现? 柳安然扶了扶额。 林睿她是只知晓的,小时候自己养活自己,能吃得饱便是,哪里在乎什么菜品的口味。当了官之后又是日日吃大理寺小食堂的,几乎未曾正经做过饭去。 而戚烨……堂堂镇南王,常年军营生活,做饭之事应当会一些,但是决然不多。 温梦梦也知众人顾虑,打着圆场道:“今日他们不论是做得好吃还是难吃,也都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咱们就将就吃吃。” 孙茜儿小嘴一噘,“可别白瞎了这般好的食材。” 若悠月轻笑。 可真待菜品上桌之时,温梦梦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拦着柳安然不让她去瞧瞧。 几位姑娘瞪大了双眼,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菜品。 菜可以做得吃上去难吃,但是至少不能看着就这么难吃吧! 这焦了半边的鸡翅,这糊了一层底的红烧肉,这炒得过头已经发糊的青菜,这已经分辨不出其里内容的羹汤…… 温梦梦抬眼看向罪魁祸首的二人,二人也是一身狼狈,戚烨的袖子一看便是被火燃过、林睿清俊的面容上染了不少黑灰。 第120章 分明在朝堂上“位高权重”的二人此时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目光都不敢瞧向她们。 温梦梦叹息一声。 罢了,看得出,他们真的尽力了。 “我去拿碗筷。”孙茜儿的声音打破了满场的尴尬,“大姐和我说了,许多东西不能只看其徒表。” 天哪,茜儿真的懂事了好多~ 这句话连带着戚烨与林睿的神色都闪上了些希冀。 是啊,这菜虽是看着卖相不怎么样,万一好吃呢? 温梦梦欣慰地看向孙茜儿,刚想接着孙茜儿的话继续说下去,谁知孙茜儿补充道:“不过这菜看起来真的挺难吃的。” 后面这句可以不用说了啊茜儿,戚烨和林睿刚冒出来的光都灭了呀~! 好在这些菜虽然看着没有食欲,但是除去那些烧坏的地方,其余部分的味道却勉强可以入口。 温梦梦几乎是吞了一口还带着些沙的米,夸赞道:“第一次能做成这样真的很不错,我第一次做饭之时还险些将厨房给炸了。” 若悠月也道:“想来我也是,以前说要给娘亲自熬一碗鱼汤,本以为容易,谁知自己上手之时才发现做菜并不简单。” 孙茜儿亦道:“我第一次做饭之时,街坊邻居都以为走水了,急得团团转呢~” 柳安然笑着点头,而后夹了一块红烧肉道:“这红烧肉可难做得很,第一次便能做成这般,真真不易,我一次做,可是成了碳的。” 几位姑娘将自己的趣事儿说出,也算是变相替二人解了围。 大家用完晚饭后,戚烨与林睿一声不吭地开始收起碗筷,柳安然瞧着林睿额上隐隐的汗意,走至林睿身边悄声道:“今日,辛苦你和王爷了。” 林睿手中之事顿住,头微微低下,“下次,我会做得更好些。” 待二人走后,孙茜儿靠着柳安然问:“方才林大人是不是脸红了?” 柳安然微微睁大双眸,而后点着孙茜儿的额间掩唇笑道:“他那脸上的被灰盖了一层,你倒是瞧得出~” “悠月姐姐,今日我带了木瓜银耳来,你若是饿了可以喝上一些。”温梦梦握着若悠月的手坐下。 若悠月满含歉意道:“你现在正是忙碌之时,我还让你这般费心……” 温梦梦连忙打断了若悠月,“悠月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种劳烦费心的话语以后可不准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 “你们先聊,我有些事情寻下林睿。”柳安然笑着转身走出了屋子。 “好。” 关上门后,柳安然回想起若悠月所说之事,不禁捏紧了帕子。 正好戚烨与林睿都在,戚烨是当事人,而都察院之事林睿也定是了解过一二,悠月不在,此时正是问出真相的好时候。 屋子里,几人正聊着方老太君寿宴的阵仗。 温梦梦叹气道:“今日晚上钱管事便要和我来对接最后事宜了,说是这次寿宴要来不少贵人,听说还有宫里的,唉……” “来了便来了,见到好生应付着便是。”若悠月安慰道。 孙茜儿却笑,“梦梦姐姐怕的便就是应付不上呢~” 温梦梦羞得轻锤了孙茜儿一拳,“多嘴。” 说来也是惭愧,这具身体的原主几乎是一辈子居于闺阁,未曾见过什么大场面,又加之她穿越而来后就一直忙着别的事情,那些个礼仪规矩早就被她抛之于脑后。 巧也是巧,分明她店里进进出出的大人物也不少,她好像也都不用行礼,统统免了过去。 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她是运气好还是她不懂规矩了。 温梦梦尴尬一笑,看向若悠月道:“额,悠月姐姐你也知晓,我这些三脚猫的规矩,哪能应付得了宫里来的贵人。” 若悠月赫然想起温梦梦本就是温家的旁支,又成了个孤女,自是无人好好教导于她,心中不免起了些怜意。 “无事,这不是还有些时间,我教你便是。”若悠月温柔回道。 温梦梦赶忙摆手,“这不成,你还病着。” “我已经好许多了,且安然近期也应当无空教导于你。” “那也不行,你现在的身子是第一的。” 二人正在互相推搡之际,柳安然推门而入。 温梦梦连忙转移话题道:“安然姐姐你事情谈完了?” 柳安然的面色有些不大对劲,但见到众人还是扬起一抹笑容道:“嗯,好了。” “对了梦梦,钱管事和你约好的时辰是不是要到了?” 被柳安然这么一提醒,温梦梦才想起是到时候了,便对若悠月道:“悠月姐姐,我们明日再来看你。” 若悠月笑着回了好。 一行人离去后,屋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戚烨取了另一套衣物换着,若悠月看着他被燃过的袖口笑道:“今日倒是辛苦你了。” 极为罕见的,戚烨抿唇轻笑了一下。 “能得你这句话,今日倒也不枉了。” 很快,戚烨便换完了衣物,正在整理里衣袖口之事,若悠月见到了那个疤痕。 他帮自己熬药被烫的伤痕。 若是以前之时,她绝对不敢相信堂堂的王爷会屈居身份替她熬药,可今日,他竟是为了她们洗手做羹汤…… 心头柔软被触动。 第121章 还是应当尽快做个了断,不能再等病好了。 天色渐渐暗淡,戚烨燃了烛,小小的屋子很快便被暖黄色的烛光所笼罩。 * “那这次就拜托温掌柜了。” “钱管事说得哪里话,能为方老太君寿宴出一份力才是小店的荣幸。” 又是好一番寒暄,温梦梦将钱管事迎出了店外后才松了口气。 这钱管事也真是不容易,这么晚了还得干活,古代打工人也都不容易呀。 孙茜儿惊讶道:“且不谈那些个普通的官家夫人,怎么连兰贵妃和常乐侯夫人都要来?” “兰贵妃是方老太君娘家之人,而常乐侯夫人据闻是年轻时受过方老太君恩惠,关系一直都不错,你家的方公子似乎和常乐侯府的世子关系也不错。”柳安然解释道。 “没事,反正我们在后厨工作,她们在前面,碰不上面。”温梦梦自我安慰着。 柳安然无奈笑道:“可不能这么说,若是哪位贵人喜爱你做的糖水,点名要赏你,你可得好好拜谢的。” “就是就是,梦梦姐姐的糖水做得这般好吃,想要赏赐的定是大有人在~”孙茜儿也嘴甜道。 “好好好,那我就先赏了你这张抹了蜜的小嘴儿。” 温梦梦掏出怀中的碎银塞入孙茜儿手中,孙茜儿也不拒绝,笑得弯了眼道:“正好,改明儿买零嘴吃。” 几人洗漱完后,柳安然坐在凳上擦着湿发道:“对了,有一事我想同你们商议一下,是关于悠月和戚烨的。” 温梦梦想了想问:“莫不是悠月姐姐今日说的那事?” 那事自然指的便是若悠月与戚烨那道过不去的坎。 生老病死都乃人生大事,戚烨甚至未曾让若悠月见到家人最终一面,若是她是悠月姐姐,也是难以原谅戚烨此举。 毕竟那可是自己的家人。 柳安然点点头道:“这事,也许并非如同悠月所想。” 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有转机? 仔细想来,她们因着一直同悠月姐姐在一起的缘故,所以听到的也都是来自悠月姐姐角度所诉之事。 若悠月看到的,便是她们可以看到的,而若悠月看不到的,她们也看不到。 譬如,戚烨的角度。 柳安然将都察院之案向两人娓娓道来,并叙述了案子牵连人数之广,犯案之人所受刑法之重与该案件影响波及之深。 温梦梦与孙茜儿听了后,虽知晓案件与自己无关,但仍是心惊胆战。 “既如此,那悠月姐姐为何安好……”孙茜儿摸了摸自己尚在的脖子小心问着。 既陛下如此狠心处置贪污枉法之人,那断然不可能留活口,更何况,陛下不是说任何人不得为其进言,否则一律处死…… 忽而,温梦梦突然茅塞顿开。 “莫非,是戚烨保下了悠月姐姐!” 这一下子,把孙茜儿都惊了住,“可,可不是说,若是求情的话,一并……那什么吗?” “是。”柳安然叹息一声道:“戚烨知晓是死罪,可他还是求了陛下,只为了保下悠月。” 瞬间,房间内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阵,温梦梦才问:“而后呢?” 柳安然将手中巾帕放下,缓缓道:“戚烨用所有的军功,只为换下若悠月一命。” 温梦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孙茜儿亦是如此。 “后来,陛下念在镇南王忠心耿耿、功劳有加的份上,破了这一回的例,但是要求,若悠月不能至刑场见其父母终面,一经发现,就不会再顾及戚烨的情面。” 柳安然说完这句话后,将头发理到了身后去,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国自古孝为首,古代更是以孝为天,身为儿女,在父母临终之时无法尽孝,甚至无法送父母最后一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是极为痛苦之惩罚。 况且,听悠月姐姐所诉,她与家人的关系都极好,更是不知该有多悲伤。 而戚烨看似冷酷无情,但却将自己最深的温柔给了若悠月。 “今日将此事说出,便是想问问你们,这事儿我是现在同悠月说还是以后再说。” 确实是个难题。 如今悠月姐姐正病着,又加之孩子可能会有风险,若是现在说,悠月姐姐情绪过于激动,伤了身子丢了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另一方面,悠月姐姐说自己这次同戚烨走便是想与他有个结果,而她一直自认为心存芥蒂,此番定是要与戚烨告别的,这事儿现在不同她说,戚烨三月期限到了一走,有情人便再不知何时能相聚了。 左右都是个为难之事。 “可我认为,还是应当同悠月姐姐说欸~”孙茜儿努着嘴继续道:“也许,悠月姐姐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如若真的那般,那她便不会从王府中逃出了。” 孙茜儿可谓是一语道醒梦中人。 是啊,如果一个人真的柔柔弱弱,无法承受打击,便不会做出任何改变之事。 就像这具身体的原主,分明心中有道不尽的委屈,却仍然唯唯诺诺的在温家讨生活。 温梦梦拍桌而起道:“好,决定了,明日我们便去同悠月姐姐说!” 戚烨也真是的,明明好好地长了一张嘴,怎么就是不知道说话,害若悠月误会了这般久。 第122章 本来好好的一对有情人,可不能就这样被拆散呀! 翌日温梦梦等人赶到小屋时,发觉戚烨的面色不大对劲,反观若悠月的神色倒是如常。 糟了糟了,悠月姐姐不会已经和戚烨提和离之事了吧! 温梦梦走至戚烨身前道:“那个,戚公子,我们有些事情想与悠月姐姐说,你可否回避一下。” “好。” 戚烨见她们有体几话要说,他自然也不便逗留,转身出了门。 戚烨一走,温梦梦赶忙小心问若悠月道:“悠月姐姐,你没有和戚烨提什么和离、什么分手之事吧?” “没有。” 听到若悠月的回答,温梦梦刚想舒一口气,紧接着若悠月又道:“但若不是你们来了,我们二人马上便要谈及此事了。” ?????????? 温梦梦愕然,她们来的这么及时吗! 难怪戚烨的面色那么奇怪,原来是有预感若悠月要说这些话了。 “好在赶上了。”孙茜儿开心道。 若悠月却被她们弄得有些莫名,“赶上什么了?” 温梦梦心里吐槽,还能赶上什么,赶上修复你们感情了呗。 柳安然拉着若悠月坐下,而后认真对若悠月道:“悠月,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话你可能有些不太相信,但是我敢说我的话皆为实言,你可要听好了。” 见几位姑娘都面色严肃,若悠月忍不住笑道:“怎么了这是,你们一个个都这般模样?” “其实……是关于你的父亲之事。” “我父亲?” “是,你可还记得你父亲的案子?” “自然是记得。” “悠月,你一直认为你父亲的案子为冤假错案,但实则,这桩案子人证物证确凿,你父亲,确实有贪污敛财之举,且此事,不止牵扯你父亲一人,而是整个都察院。” “怎么可能?”若悠月一下从凳子上站起,瞧得三位姑娘心惊胆战,连忙上前搀扶。 待若悠月情绪逐渐平静后,柳安然才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包括戚烨为她所做之事。 柳安然说完之后,三位姑娘是格外小心地看着若悠月。 本以为若悠月的情绪多少会有些激动,谁知若悠月只是极为安静地听完了此事,之后,再未做出任何表态。 终于是过了不知多久,若悠月才缓缓开口道:“抱歉,这事儿可否容我一人好好想想。” 如果若悠月情绪爆发,大家还知晓该如何安慰,可见她这般平静,大家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去宽慰于她。 温梦梦只得道:“悠月姐姐,不管你最后做什么选择,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谢谢你们。”若悠月浅浅一笑,竟比后方挂着的画中仙子还要美上三分。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悄悄离开了小屋,徒留下若悠月一人坐于床榻之上,陷入深深沉思。 她一直未曾说话,直至晚上睡觉之时,她看见戚烨又打算靠着床柱歇息,忍不住抿了抿唇后开了口。 “你这都几日没好好歇息了,不如上床来睡吧。” “不了,你好生歇息。” 他回得倒是快。 “莫非你是嫌弃我,怕我过了病气给你不成?” 若悠月佯装失落的模样,嗓音娇娇柔柔的,听得戚烨的心都犯了紧。 戚烨叹了一声,替她掖了掖被角道:“这床不比王府,我怕我躺上去,扰了你的休息。” 若悠月知晓这床确实有些小,戚烨生得高大,而她又怀着身子,着实有些勉强这张床。 “那我们二人挤挤便是。” 她红着脸,就连声音中都带了些羞意。 她话都说至了这般,戚烨再听不懂那她可就真一个人睡了。 “好。” 好在戚烨应了声。 不一会儿,一股寒意便进了被窝,若悠月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 只是床铺小,她这一缩倒像是往戚烨怀中钻了一般。 “这般冷?” 戚烨握住她的手,发觉她虽在被中呆了许久,但双手仍是寒凉的。 好在这段时间,她也只是断断续续偶尔发一回热,倒是好上了不少。 “嗯,冷。” 若悠月倒是没有抵抗,小手被他握在掌心,很快便传来了暖意。 戚烨握住她的手,借着月色细细瞧着她的面容,兴许是他看得太过专注,若悠月被盯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你一直这般看我做什么。” “我害怕。” “害怕?” “是。” 若悠月起了些调戏的心思,笑着道:“原来堂堂镇南王还有害怕的时候?” 戚烨也跟着轻笑,“自然是有的。” 这倒是勾起了若悠月的好奇心,“那王爷怕什么?” 戚烨捏住她的掌心略略收紧,“我怕,你又不要我了。” …… 若悠月本来控制得好好的情绪,却莫名因着戚烨的这句话而决了堤。 她突然便明白了戚烨说怕这个字的含义。 上一次逃跑前,她也是这般温顺乖觉地将他带上床,而今日,她仿佛又在故技重施。 泪水扑朔而下,她笑道:“不会了。” 见若悠月流了泪,戚烨立刻伸手替她拂去,心仿佛被人捏住了一般难受。 第123章 “悠月,不必安慰于我,我不会再将你强行留在我的身边了,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他爱悠月,可是他不想看见一只折翼的金丝雀被困在笼中,爱是成全,也是放手,而不是一昧的束缚。 若悠月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口中只剩下哽咽,欲语泪先行,她只能一把扑到戚烨怀中。 “悠月,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戚烨看着这般的若悠月,心都快碎成了千片,他轻拥着她,感受着她肩胛骨的起伏,却只能轻拍抚慰。 “你、你为什么不同我说?” 她伏在他的怀中一边啜泣一边问着,闷闷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胸腔中。 戚烨想起昨日柳安然所问之事,一下子便知晓若悠月所说的是何事。 想必今日她们也是为了这事前来。 见戚烨不答话,若悠月只能抬起头,泪眼婆娑道:“我爹爹之事,为何不与我说清楚呢?” 戚烨心疼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道:“我知道你爹爹在你心中一直是个好官,我不想破坏他在你心中的形象。” “你什么事都不同我说,爹爹之事、救我之事、陛下口谕之事、城门口羞辱我之人被处死之事、替我熬药受伤之事……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但你为我所做之事我都得从他人口中才能得知,你知不知道得知真相后的我真的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胡说什么!”戚烨的声音带了些薄怒。 第55章 幸而 微凶的语气令若悠月一颤。 其实若悠月也并非是真正意义上被吓到了,只是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戚烨突然的提声令她一惊。 戚烨自也是发觉了,柔了声道:“以后不准说自己傻。” “可你以前、以前还说我笨。”若悠月虽是泪流得少了些,但嗓音还是颤了声。 戚烨被她的话一下给噎了住,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哄着安慰。 “好了,不哭了,再哭要伤身子了。” 若悠月没再说话,只依偎在他怀中。 戚烨手上动作停顿,沉声道:“是我不好,未将话说清楚。” 他这一番话语倒叫若悠月也不好意思起来。 实话说,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二人皆是有错。 他不爱开口是性情使然,可她却也从未想过好好与他推心置腹地聊上一番。 她将小脸抬起,带着歉意抽抽搭搭道:“我也有、有不是,没有想过与你、与你好好谈谈。” 戚烨听她的声音都已哽咽,心疼道:“都哭成这般,不说话了。” “嗯。” 若悠月低低应了一声。 原来是他将她护得太好了,好到她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她自认为的薄情寡义之人竟是待她最为用情至深之人。 原来他一直悉心维护着她心中所念之人,一直在背地中为她遮风挡雨。 “悠月,我会护你一生。” 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都极为谨慎而又认真,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在他口中却如同誓言一般庄重。 若悠月知晓戚烨贯是说不来情话的,也不是个喜好随意承诺他人之人。 既然他如此之说,那便代表着他定是会如约而为之。 “你可还记得你前一段时日给我寄来的信?就是里头写了蹩脚话语的那封。” 这些时日他寄给她的信只有一封,是他突然离去怕悠月担心而寄。 以前他总是一声不响便离去,从未意识到原来寄信回家让挂念之人不要担忧原来是如此重要。 在军中,他特意问了他的副将平日中会如何给自己的夫人写信,副将说,女子大多爱听些好听的话,还教了他许多话术来,虽是别扭,但是他还是学着去做了。 不过今日听悠月之言,怕是她不怎么喜欢。 “记得。” 戚烨轻咳了一声答道。 若悠月浅浅一笑,小手反握住他的手,羞着脸道:“你方才那句话,比那信里的都要动听。” 她面上的绯红隐于夜色之中,可言词中的羞怯却是怎么也掩饰不去的。 戚烨甚至可以想象出她那面容含羞带怯般地模样。 喉结微动,他的手从她的小手中抽出,大掌抚着她的青丝道:“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你不休息吗?”若悠月反问。 戚烨勾了勾唇角,“我等你睡了便睡。” “嗯。” 病尚未痊愈又加之好生哭了一番,若悠月早已又累又乏,她将头靠至戚烨怀中,很快便有了困意。 此刻,她终觉与戚烨真心相依,目成心许,二人之间再无隔阂。 他不善言语,却已在行动中表明了他所有的情意。 一夜好眠,若悠月第二日转醒之时,却见戚烨已起身穿衣。 她揉了揉眼睛,心道他怎么起这般早,却在见到他眼下微青时才发觉,他应当是一夜未眠。 “你……没睡?” 戚烨转身见她醒了道:“抱歉,吵醒你了吗?” “没有。” 一觉醒来,她只觉得神清气爽,似乎就连病意都消散了七八成。 “我去给你打水。” “等等。” 戚烨刚转身便被若悠月给叫了住。 “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故技重施,所以才一夜没合眼?” 第124章 听完她的这句话,戚烨身形明显顿了住。 看到他这般动作,若悠月瞬间便心知肚明。 戚烨只是苦笑一声,“我知你这次不会走,我只是……” 后面的话戚烨未说出口。 他逆着光立于门口,日光为他勾勒出了一道模糊的光晕,可他高大的背影在此时却显得格外寂寥。 若悠月抿唇,心头莫名起了酸涩之意。 她这才知晓,原来她当时的不告而别竟伤他这般深。 也许当时将话都说开了,便也不会有这般的事情发生了。 可若是未曾经历这么些事情,二人又岂会懂得这些呢? 怕是现在还在误会着吧。 幸而,不再错过。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便到了梦梦来的时间。 若悠月刚净完手便见到温梦梦哭丧着脸推开了房门,她的身后跟着同样面色不佳的孙茜儿。 “悠月姐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了。” 若悠月赶忙用帕子将手擦干,走上前去道:“有何时需要我帮的,梦梦妹妹你尽管说便是。” “是这样的,昨日钱管事来了,和我说方老太君的寿宴兰贵妃与常乐侯夫人也要来,其实我本不想麻烦你的,可是安然姐姐突然被柳府派人给接走了,说是要与她谈谈……我……” 说至此处,温梦梦长叹了一口气,孙茜儿便接着继续道:“柳姐姐这一回去,也不知是个什么状况,更糟糕的是,今日钱管事来说常乐侯夫人想见见梦梦姐姐。” 本来以为好生呆在后厨做糖水便是,再大不了随便应付应付谢几个赏赐,可这常乐侯夫人点名要见她,礼仪规矩便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 若悠月听闻温梦梦与孙茜儿所言,掩嘴便笑了起来。 笑够了她才道:“安然这边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听父母摆布的官家小姐,她很聪慧,自是能好好解决自己的事情。你们两个才是最要紧的。” 孙茜儿连忙摆手道:“悠月姐姐,可不关我的事。” “哪里不管了。”若悠月双手各握住她们二人的手笑道:“你们可都是要去见未来的婆母的,定然不能失了规矩。” 温梦梦急着否认,“我可不打算嫁给那世子,我、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孙茜儿也道:“我就是去帮忙的,可碰不上那些个夫人小姐们。” 若悠月倒也是不急,先对孙茜儿道:“你呀,自家的儿媳来府上,哪有不见之礼的?届时,就算你不主动去拜见方公子的娘亲,她也定要主动来见上你一面,这是她身为长辈的规矩。” 说完了孙茜儿,若悠月又转头看向温梦梦。 “还有你,意中人意中人的,秦蕴还没同你说实话吗?” 看着温梦梦真真是一脸懵的模样,若悠月无奈摇头。 罢了罢了,这事儿由她说多少不便,还是等秦蕴自己同这丫头说吧。 “梦梦,不算今日便还有两日了,仪态礼节从我从今日开始教你,到时候定是让在场之人挑不出你的错处来。” 若悠月刚说完,温梦梦就直接垮了身子。忽而她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孙茜儿挤眉弄眼道:“茜儿,你是不是也得跟着学学?” 孙茜儿一听,下巴一抬,颇有些趾高气扬道:“我虽说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该学的规矩一个都没落下,我娘亲和大姐把我教得可好了~” “茜儿主在言行,而你则主在举止。”若悠月笑道。 温梦梦也只得被迫着接受了现实。 本以为若悠月如此温柔,教导她时定是和颜悦色,谁知温柔刀才是最为致命的。 若悠月柔着声一次次道再来之时,温梦梦已经想哭了。 古代坏,现代好,现代没有这么多封建礼教,她想回现代,但可惜也不过是只能想想而已。 戚烨更是过分,刚进门见她行礼之时便紧蹙了眉头,好似她的动作有多不尊重人似的。 不过好在,看戚烨与若悠月之间的互动,二人应当是冰释前嫌了。 “你这姿势若是放到早朝上,礼部定要记你个大不敬的过错。”戚烨冷声道。 不会说话可以不用说。 可恶,早知道就晚点告诉悠月姐姐真相了。 等孩子呱呱坠地,三年五载后不认识自己的亲爹是谁,到时戚烨来看若悠月,孩子以为是陌生叔叔要抢娘亲,为保护自己的娘亲给他甩脸子,戚烨看着自己的孩子明明喜欢却也无法相认,虐死他。 虽脑内已经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但温梦梦身子依旧很诚实地挺得笔直。 过了两日后,多亏若悠月的教导,温梦梦感觉自己进步神速,现在在圣上面前行个大礼都不成问题。 膝盖酸软地回道店铺,见到柳安然回来了,连忙高兴地迎上前去。 “安然姐姐,柳大人没将你如何吧?” 柳安然摇头道:“放心,我没事。你们猜这次爹娘将我找回去是为了何事?居然是张硕来同我爹娘说了。” “张硕来你府上求和了?” “是。” 还真是个不要脸的,攻略不下柳安然,转眼便至柳府上去寻人爹娘了。 “不过此事也让我决定了一件事。”柳安然微叹,“我好生想了想,还是不去告发叶湘香了。” “为何?”孙茜儿甚是不解,“可是柳姐姐你不就是因着叶姨娘才变成这般的吗?” 第125章 柳安然替自己倒了杯水饮下,微凉的水入了口,不觉冷意反觉甘甜。 “虽说此事看上去罪魁祸首是叶湘香,但实则招惹她的不正是张硕吗?张硕也好,叶湘香所爱之人也罢,说到底都不过是男人所作之孽,我们女子之间又何必再互相伤害。” 柳安然说完,温梦梦与孙茜儿都陷入了沉思。 隔日午后,温梦梦上街采买食材之时却听得街坊邻里都在议论柳家之事,言语之中还提及了柳安然。 既与安然姐姐有关,她自是要听上一番的。 “真的假的?” “啧,哪能有假,我表妹在宫里当差,今日上午听得真真切切的,林大人亲口对柳大人说的。” “天哪,确定是大理寺的那个林大人吗!” “是,绝对没错。” “林大人竟是要求娶一位被休过的女子!” 那人的嘴巴吃惊得已是能装下半枚鸡蛋。 “还不止呢!听说张大人也后悔了,昨日特意来柳府寻了柳大人。” “什么!!!” 本来的半枚鸡蛋瞬间变大成了一枚鸡蛋。 且不谈第一次听说有男子将发妻休了之后生了悔意的,更令人惊异的是,这柳安然到底是何等女子呀?竟是叫一向不近女色的林大人出面求娶! 第56章 赐婚 温梦梦愕然,莫非林睿今日上朝之后向柳大人说起了提亲之事? 回了铺子,温梦梦逮住柳安然便立刻道:“我今日去集市,听街坊说林大人好像同你父亲说起向你提亲之事了。” 柳安然问:“可知是何时之事?” “应当是今日早上。”温梦梦回忆了一番后答道。 柳安然抚了抚衣襟前的长发,“他倒是同我提过这事,只是没想到这般快。” “我看吶,八成是与张硕有关呢~”孙茜儿笑了笑。 温梦梦颔首表示赞同。 张硕既是寻了柳安然的爹娘,那定然便是想将此时快速办妥,若是林睿此时再不出手,谁知安然姐姐会不会被张硕使了什么手段给带走了。 “不过呀,倒是要提前恭喜安然姐姐了,能得此如意郎君,今日安然姐姐可要给我们买糖吃才行呢~” “是啊是啊,我要吃东城门口的那家,那家的糖最好吃!” 柳安然点了点两个小丫头的脑门道:“好好好,你们两个小馋鬼,给你们买便是,今日可莫要打趣于我了。” 糖水铺中正欢声笑语着,而宫里的御花园中倒也热闹非凡。 “众卿家请坐,今日朕在御花园中临时设宴,也是为了犒劳犒劳众卿。” 当朝陛下素来有临时设宴犒劳大臣之习,所以大家也早已为常,谢了恩后便纷纷落座。 只是今日可不同往日,众人的目光时不时便在林睿、张硕与柳大人之间反复张望,一副欲要好好吃个瓜的模样。 大家的举动陛下又岂会不收在眼底,皇帝乐呵开口道:“柳大人今日脸上可是涂脂抹粉了?叫大家这般看着。” 柳大人听陛下点他,自是惶恐,起身尴尬回道:“回陛下,是微臣的一些……家事。” 这下子,皇帝都来了兴致,平日中处理朝政已是耗神费力,偶尔也想放松一番,便问:“哦~是何事?可方便说来叫朕也听听?真要是难办之事不如朕也来替你想想法子。” 柳大人额头已有些隐隐汗意,他拱了拱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此事,面上表情为难得很。 倒是一直跟着皇帝的太监眼力见十足,凑到皇帝身旁道:“陛下您可不知,张硕张大人与林睿林大人,都想求娶柳大人家的女儿,怕是柳大人正为难着呢。” 这倒是稀奇。 皇帝忍不住看了眼林睿,犹记得他曾给林睿赐过婚,结果被林睿一句有心仪之人给拒了,莫非,这柳大人的女儿便就是他心仪之人? 那太监又附在皇帝耳边悄悄道:“柳大人的这位女儿以前是张大人的发妻,后被张大人所休,可现今张大人又悔了,前两日特意去柳大人家重新提亲了。” 这就更是稀奇了。 哪里还有将妻子休了之后心生悔意的。 “这女子是何人?” “不知陛下可否记得,她是京城第一才女柳安然,奏得一手好古琴,您曾经听完她奏乐后还念念不忘许久。” 听太监说了,皇帝的脑海中好像是有那么个模糊的清丽女子身影。 “看来,柳大人生了个好女儿来,竟是叫朕两位这般优秀的能臣这般惦记。”皇帝呵呵一笑。 此言一出,张硕微垂了首,但林睿却神色如常。 底下的大臣们则是开始悄悄低语,八卦之声骤起。 言词不免落入张硕耳中,张硕微蹙了眉。 皇帝坐镇朝堂多年,阅人无数,自是瞧出了张硕被人议论的不悦来,问他道:“张大人,休妻乃是大事,怎就休了还有悔的?” “回陛下。”张硕起身恭敬回道:“如今因微臣休妻之事,致使女子名誉受损,念及旧情,微臣还是希望复她名节。” 张硕的话倒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就连柳大人都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张大人心善。”“不愧是张大人。” 平日中跟着张硕的官员们纷纷拍着马屁。 皇帝把玩了会儿手中的玉扳指,低低地笑了笑。 第126章 跟着皇帝的太监也跟着笑了笑。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装,你张硕是什么为人陛下还能不知晓了去?无非就是发现还是自家夫人好,后悔了呗! “林大人,那你呢?为何想要求娶柳大人家的女儿?”皇帝又将目光转向林睿。 林睿起身移步出桌,端方行礼,只淡淡道:“微臣心悦于她,此生非她不娶。” 一句话仿佛巨大石子投入水中,荡漾起层层波纹来。 议论声四起。 “林大人没疯吧,这等地位娶一个被休弃过的妇人?”“就是啊,林大人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啊。”“不是听说林大人有龙阳之好吗?” 如此光明磊落的一句话,倒是与张硕的躲躲藏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帝饶有兴致地直起身来看向林睿问道:“为何非她不可呢?” 初夏已至,御花园中花木丛生,郁郁葱葱,好一副生机勃勃之景。 林睿躬身施礼,不矜不伐,绯色袖袍轻轻翻飞,仿佛点缀了满园的翠绿。 “微臣幼时家贫,唯有柳家姑娘心善,不嫌弃微臣贫寒,教臣读书习字,也只有柳姑娘在微臣最落魄之时相信臣。若是没有柳姑娘,便不再有如今的微臣。” 他的一字一顿中皆是真情实意,方才还有的小声议论在听到林睿之话后全噤了声。 片刻沉寂之后,皇帝鼓掌道:“甚好!林大人倒是让朕想起了先帝与德妃之间的感情来,先帝独宠德妃,就是因着德妃在先帝落难之时仍伴其左右,那段时期也被后人传为佳话啊!” “既如此,林睿啊,朕就再为你赐一门亲事,这次你定不能再拒绝朕了!” 张硕一听,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帝。 “林睿接旨。” 林睿撩袍而跪。 “兹闻礼部尚书之女柳安然贤淑温良、大理寺少卿林睿德才兼备,二人甚为般配,朕将柳安然赐婚于你,希望你们二人夫妻恩爱,百年好合,择日完婚。” “谢陛下!” 自家女儿被赐婚,柳大人自是也伏地道:“谢陛下。” “张大人,朕亲自赐的婚事,自然是不会再让柳家姑娘被非议,你也不必委屈自己了。” “谢陛下恩典。” 张硕紧握双拳。 皇帝的每一个字看似为都在为他好,却如同钝刀一般割在他的肉上,等同于是在文武百官面前驳了他的脸面。 柳安然与林睿,竟这般早就认识! 一场好戏之后,大家吃饱喝足地出了宫门。 大家纷纷向林睿道喜,而林睿的面上也是极为罕见的一直挂着笑意。 皇帝赐婚,那自是谁都不敢说上半句不是的,包括之前柳安然被休之事也再无人敢提。 张硕走至林睿身前,皮笑肉不笑道:“林大人,恭喜了,祝你们二人早日喜得贵子。” 张硕将喜得贵子四字咬得极重。 柳安然嫁予他这般久都未能得一子嗣,说到底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罢了。 本以为会刺激到林睿一二,谁知林睿只是淡然道:“子嗣之事并非我一人可做主,我会寻求安然的意见。” 安然安然,他倒是叫得亲昵。 “随你的便。” 张硕转身既走,林睿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既然安然想这件事情翻篇,那便就由它过去吧。 可谁能想到,当天申时却出了事儿。 与叶湘香相好的男子在张府门口大喊大叫,说张硕的子嗣不是他的,声音之大,很快便通过他人之口传遍了十里八方。 原来是男子早已囊中羞涩,便突然将主意打到了叶湘香之上,去张府想借此事让张硕给他一笔封口费。 可张硕是何人,直接将他打发出府,却不想男子破罐子破摔,直接将此事捅了出去。 “真是作孽啊,我见那叶夫人又被拖回了花楼呢!” “这两个夫人,一个都怀不上张大人的孩子吗?” “呀!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张大人他、他不能……生?” “可不敢乱说啊!” 口口相传的消息往往最快。 温梦梦回房之时见柳安然正翻着自己的小匣子数着银子、又取出了些首饰出来。 叹了口气,温梦梦打开了自己的小抽屉,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柳安然道:“安然姐姐是想赎叶湘香吧,我这里有些钱,你先用着,到时候还我便是。” 若是说赠给安然姐姐,她定然是不会收的。 “谢谢你梦梦,那我先收下了,日后定会还你。”柳安然无奈笑笑,接过了温梦梦手中的钱袋。 打开数了数后,柳安然道:“应当是够了,待明日寿宴结束之后,我便去花楼赎了叶湘香。” “嗯。” 门被打开,孙茜儿笑道:“梦梦姐姐,我按照你给我清单上的东西都对过了,没有问题。” “好呀,那我就放心了。”温梦梦笑道:“走,我们得赶紧去找悠月姐姐,还得将安然姐姐买的糖带过去也给她尝尝呢!” “走走走!” 几人推开糖水铺大门,暖风拂面,不禁令人心旷神怡。 万事准备妥当,只等明日寿宴! * 常乐侯府,祉延院内。 秦蕴正在作画,画得是窗前的夜竹。 林锦给秦蕴磨着墨,看着秦蕴如常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世子,明日就不能找理由不去吗?若是碰见温姑娘……” 第127章 宣纸上登时出现了一滩浓墨。 本应是竹节之处的位置此时却成了一团漆黑。 秦蕴将毛笔搁至笔山上,凤眸微垂。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世子您睡了吗?” “何事。” “夫人让奴婢来提醒您,别忘了明日之事。” “我知道了。” 林锦将染了墨的宣纸卷起,又展了一份新的宣纸在桌面上。 方老太君听闻世子病好了七八分,说什么也要见上世子一面。 老人家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想见见小辈倒也是正常,可关键的是,世子还未曾与温姑娘道明自己身份,若是二人相见,温姑娘知晓世子一直在骗她,怕是…… 林锦不敢再想。 第57章 危机 “醒醒,梦梦、茜儿,起床了。” 柳安然边绾发边唤着在床上睡得正酣的二人。 喊了好几遍之后,温梦梦和孙茜儿才睡眼惺忪地起了身。 “已经到时辰了吗?”温梦梦打了个哈欠。 孙茜儿揉了揉眼睛,“天哪,天都黑着呢~” 柳安然笑道:“还留有半个时辰给你们。” 二人速速端着脸盆去洗漱。 洗漱完后,温梦梦换着衣服道:“还好有安然姐姐在,不然这么早可真是起不来。” 柳安然浅浅一笑,“以前伺候张硕早朝,都习惯了。” “这张硕,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孙茜儿跟着抱怨道。 几人最后确认了一番需携带的对象,方家的马车也到了糖水铺门口。 跟着马车一同前来的是方明景。 方明景扶着孙茜儿上了车后,对温梦梦道:“除老太君外,今日宾客两百一十八人,人人口味各不相同,喜甜的喜酸的爱喝汤的爱吃料的应有尽有,你可做好准备了?” 温梦梦扬了扬唇角,“今日我这般早到便是为了这事儿,我要做自助甜品台。” “自助?” “对,自助。” 除温梦梦之外,似乎其它人对这个词都陌生得很,孙茜儿开口问道:“梦梦姐姐,自助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自取自用的一种形式。”温梦梦解释道:“我自然是不能打听每一位贵客的喜好,所以我便打算让大家自拿自取,比如,我会准备好红糖、绿豆、甘蔗、奶冻、奶糊、冰沙等等的各类底料,再煮好每种小料、水果等等……” “哦我懂了,就是可以自制自己喜欢的糖水吧!”孙茜儿以拳锤掌,恍然大悟。 “对。”温梦梦笑道。 方明景笑赞道:“你这小丫头倒是鬼主意多。” 温梦梦笑笑,心头却不免想到了子琛。 若不是他带她去的那些个地方,她也不至于能想起别人做好的菜固然好吃,但是其中一道工序为自己亲自完成,那便会更好吃上几分这个理来。 马车到了方府门口,天空也已犯起了鱼肚白。 进了方府大门,绕过石林后,温梦梦才知晓什么叫做别有洞天。 此处的园林造景竟是比常乐侯府还要大上个好几圈,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几乎是一眼望不见边来。 刚走两步,便见两只丹顶鹤昂首挺立于莲池边,形态飘逸雅致,令人不敢惊扰。 老天爷,真丹顶鹤,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家…… 此时,京城第一钱庄的富贵才真真正正地具现化在她眼前。 即便是抄了近道,还是七拐八绕废了些时辰才到厨房。 “温姑娘,你要的食材已经全部备齐,另外给你配备了五名府上得力能干的厨娘,你尽管使唤便是。” 方明景一使眼色,五名女子鱼贯而入,纷纷给温梦梦见礼,温梦梦也连忙回礼了去。 大家客气完,温梦梦就拿出今日的工作清单毫不客气地开始给大家安排工作。 方明景却将孙茜儿拉至一旁道:“茜儿,今日寿宴之后我奶奶说想见见你。” 方明景的奶奶,那便是方老太君了。 孙茜儿突然想起若悠月的话,反问:“那你娘亲是不是也在?” 方明景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道:“自然也是在的。” 呜呜呜,果然被悠月姐姐说中了,丑媳妇还是要见婆婆的。 见到孙茜儿耷拉着小脸,方明景赶忙揉着她的脑袋安慰,“不怕不怕,有我在,你只管放心。” “真的?” “真的!” 长林立于厨房门外咳了两声,“少爷,老太君已经起了,您该去请安了。” “好,我这就去。” 方明景嘴上答应着,但目光却依旧看着孙茜儿移不开眼。 孙茜儿被方明景盯得不好意思,忙推搡着方明景道:“啊呀,你快去,我也该做事了。” “好好好,反正日后我有的是时间好好看你。” “你怎么一早就油嘴滑舌的,讨厌死了~” “哪里叫油嘴滑舌了?” 二人打情骂俏之际,方明景只觉身后有一道利刃而至。 一转头,只见温梦梦面上笑靥如花,眼中却是寒芒阵阵。 “方公子,今日上午真的很忙,快把茜儿还给我~” 孙茜儿立刻归位开始手上动作。 方明景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去,边走还边暗自腹诽,方才温家小丫头笑里藏刀的感觉,怎么竟莫名生出几分秦蕴的味道来。 第128章 因着方老太君晚上睡觉早,所以大寿是在午时办的。 温梦梦一边有条不紊地检查每项档口的工作,一边开始制作松鹤延年图所需的糖水。 松与鹤自古便是寓意长寿与高洁之物,松鹤延年亦是满汉全席中的一道经典菜品。 做菜可有固体的食材,但糖水却截然不同,想要用糖水做松鹤延年,多少需些巧思,最简易的方法,便是在餐盘上下手。 温梦梦早已让能人巧匠制了特制的盘子,盘子底较一般盘子要厚上不少,底部雕有松鹤延年的图案,届时只需将做好的糖水填入其中便可成画。 在调味之时,温梦梦特意多放了些糖进入。 一旁的厨娘问道:“温姑娘,如此这般会不会太甜了?” 温梦梦摇头道:“方老太君已九十高龄,味觉定当有所减退,我们吃上去正好的口味在她口中可能会感觉偏淡,这些酸甜口的还是多放些糖来。” 那厨娘点了点头,继续熬着手中食材。 温梦梦用薄荷奶糊填了枝叶,取了山楂酸枣泥捏了树干与树根,用牛奶凉糕制小心雕刻做了仙鹤之躯,又拿梅子芝麻泥制了鹤颈与鹤尾,鹤顶朱红则是用甜梅汁腌制过的西红柿切圆而做。 最后,再对细枝末节处进行调整,该着色的着色,该修饰的修饰便完了工。 因着在铺子里早已演练了多回,所以一路流程皆是顺当。 刚做完松鹤延年,钱管事便进了来,“温姑娘,府上已经开席,等宴席至一半时我便安排人来你这候着了。” “好的。” 温梦梦最后又确认了一番食材全部妥帖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东西被一一端出,糖水铺中几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温梦梦终于得了空,刚寻了张凳子坐下,便见一小丫头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看便是极为要紧之事,“温姑娘、温姑娘,您做的那盆、那盆松鹤延年、不小心、不小心被打碎了!” “什么!” 温梦梦惊得瞬间起了身。 不止是温梦梦,就连孙茜儿与柳安然也是神色大变。 这可不是玩笑之事。 如今宴席已过半,想要再制一道松鹤延年断然是不可能。 一旁的厨娘义愤填膺道:“是哪个不当心的东西,定要好好惩治!” 温梦梦摇了摇头,“事情既已发生,责怪已是无用,不如好好想想办法来。” 方才做自助的食材都已被端出,如今厨房中除了做方才松鹤延年用剩的料子几乎空空荡荡。 想要再制一道新糖水已无可能。 几位厨娘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梦梦攥紧手心看着这些个剩下的边角料。 柳安然与孙茜儿也是焦急,但也想不出主意来,只能让温梦梦好好思索。 一时之间,厨房中安静得几乎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钱管事闻讯而来,心中也是忐忑,要知晓老太君今日最期待的便是这道糖水了,可糖水翻了,这…… “若不然我去同老太君实话实说吧……”钱管事哀叹着。 “不。” 温梦梦松开了攥紧的手心。 “有办法。” 她三个字说得极为笃定,仿佛给在场所有人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去给我取六个蘸料碟和一个盘子。” 厨娘赶忙去取。 温梦梦净了手,将一旁的牛奶凉糕边角料都改了刀,一块块凉糕堆栈在盘子之上竟形成了一座千峰百嶂的小山来。 凉糕不同于芋圆,只要切成小块,入口一抿既化,对老人家来说也不太会有窒息风险。 把蘸料碟依次铺开,分别加入方才制作松鹤延年的料,山楂酸枣为棕、薄荷奶糊为翠、梅子芝麻为黑,除去凉糕外便只能填满三个蘸料碟。 可毕竟是大寿,必须要讨个吉利数字。 好在腌制过的西红柿还剩半个,温梦梦将西红柿切成丁又添了个红色。 “桂花蜜呢?” 温梦梦方问出口,孙茜儿便机灵地将桂花蜜捧了过来,增加了一抹金色。 最后一个蘸料碟中,她直接把晒干了的陈皮用石杵捣碎,将稍大块的陈皮取了,把里头细碎的粉末倒在盘子形成了橘色。 陈皮酸苦,磨成粉可行调味之效,虽可健脾消食,但因未经处理所以味道着实不好,只是目前也仅有这个办法了。 温梦梦又准备了六把小勺子才道:“好了,端出去吧。” 钱管事推了推愣于一旁的小丫头,小丫头虽是看不懂这道糖水是何寓意,但还是赶忙小心将东西都装进托盘带了出去。 一刻钟的时间赶制而成的东西,自然比不上精雕细琢之物。 所以,便是要通过其寓意来大做文章。 这后厨怕是呆不安稳了……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钱管事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温姑娘,方老太君请你去一下。” “好的。” 柳安然与孙茜儿上前关切,温梦梦浅笑安慰道:“无事的,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 拆了襻膊,温梦梦又整理了一番仪容后对钱管事道:“钱管事,我们走吧。” * “啊呀,老太君这道糖水倒是别致,我在宫里这般久都未瞧过这个。”兰贵妃挽着老太君的胳膊,好奇打量着眼前的甜品。 第129章 兰贵妃深受当今陛下喜爱,这次方老太君大寿之际,皇帝特批兰妃出宫、且不用恪守着宫里的规矩。 方老太君虽已九十高寿,但仍是耳聪目明、身子骨硬朗得很。 她睨了一眼兰贵妃笑嗔道:“臭丫头,你方才都吃了两碗甜汤了,可别想再打我东西的主意。” “这都叫老太君瞧出来?”兰贵妃掩唇轻笑。 方老太君跟着笑了会儿后转头看向常乐侯夫人问道:“阮儿,我听明景说,今日的糖水都是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做的?” 常乐侯夫人点了点头后叹道:“本是算了二人生辰八字极合,将温姑娘嫁过来冲喜的,谁知子琛那孩子、哎……不提了。” 总不能和方老太君及兰贵妃说子琛不喜欢人家姑娘就罢了,还让人家姑娘还银子这等丢人之事吧。 兰贵妃道:“我听说秦世子身子都康复了不少,看来这温姑娘倒真是个有福气之人。” “心思也巧,我看在场的宾客都对今日的糖水赞叹有加。”方老太君轻拍着常乐侯夫人的手笑道。 常乐侯夫人也满意道:“是不错,若是娶回去,真真是个不错的良人。” 只可惜啊,她那个儿子,何时才能瞧上个姑娘家? “林锦,你去瞧瞧子琛更衣更得如何了,怎么这般久还未出来。” “是。”林锦得令离去。 兰贵妃想到方才之事笑道:“秦世子一过来,姑娘们道都走不动了,竟是有两个姑娘将手中糖水翻在他身上,想必外头里头的衣物都打湿了,是要换一会儿的。” 几人正聊着,钱管事走了过来,“老太君,温姑娘来了。” 第58章 金玉满山 众人向前看去。 只见一身姿袅袅婷婷的女子迎面而来。 她着了一袭粉绿色襦裙,襦裙是用素布料子做的,未有任何金丝银线做点缀,仅裙摆处用了藕色绵线绣了几朵君子兰。 兴许是因着要下厨的缘故,她脂粉未施,头上亦是素净,一头细密乌发用发带通通拢于身后。 若是一般的姑娘这般打扮定是会轻易隐匿在人群之中。 可眼前的女子面容娇美,分明是这等朴素的装扮,却仍挡不住她美好的妍姿。 女子行于几位妇人四尺远时立住,而后缓缓施以大礼。 “民女拜见贵妃娘娘、拜见侯夫人。” 说罢又对方老太君行了一礼道:“拜贺方老太君寿喜,恭祝老太君福寿康宁、松柏长青。” 恭谦有礼,不卑不亢。 兰贵妃浅浅一笑,称赞道:“是个懂规矩的。” 今日虽是方老太君寿宴,但实则从位份上来说仍是她与侯夫人更为尊贵。 本以为这丫头非温家本族之人,又是个小孤女,应当多少有些怯懦之气,却不想却是个伶俐的。 常乐侯夫人也微微颔首。 “快些起吧。”方老太君乐呵道。 温梦梦谢了众人后徐徐起身。 “丫头啊,今日好几个人都向我夸了糖水好吃,真是多亏你巧思,竟是把这么多难伺候的嘴给堵上了,尤其啊,是这位宫里的贵人。” 方老太君瞧着兰贵妃打趣,兰贵妃咯咯轻笑。 “老太君有所不知,这温家糖水铺的名号可是颇有名气的,听闻许多朝中官员休沐之时会去吃碗糖水呢~” 钱管事忙接了老太君的话。 被钱管事这么一提醒,常乐侯夫人也道:“是,我也有听交好的夫人提起过这家铺子,原来还想带上子琛去尝个鲜的,奈何一直都未曾得了空。” 子琛? 温梦梦听见这两个字反射性地抬了抬头,却忽而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立刻又将头低下了。 常乐侯夫人为何要带一个下人去糖水铺尝鲜? 即便是子琛自小便伴在常乐侯夫人身侧伺候着的,主仆关系再好也断不能到了这个地步。 要知道,一个侯府夫人和下人交好这种地步,定是要惹人非议。 而常乐侯夫人是如此大方的将这事儿说出,完全不担心他人听见了会生出猜忌来。 方老太君继续接着常乐侯夫人的话,可温梦梦已经无心而听。 各种思绪在脑海中翻涌,却最终都指向了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是她最不想要的那种可能。 也是她最不想知道的。 不行,她不能再想了。 再想又有何用?再想能将此事扭转吗? 温梦梦醒醒,如今最重要的是老太君寿宴之事! 可越是想着不要去想,偏生这个想法就愈来愈占据她的脑海。 温梦梦紧闭双眼。 子琛——就是秦蕴。 他就是常乐侯府的世子…… 他一直在骗她! “轰隆。” 心中某处地方仿佛被五雷轰顶后般焦黑一片。 原来,她竟是被他骗了这么久…… 指尖都几乎要微颤起来。 “丫头啊,你同我说说,这道糖水是个什么新鲜吃法?” 温梦梦睁开双眼,连忙抑制住欲要磅礴而出的情绪。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好好完成方老太君寿宴。 只要好好完成方老太君的寿宴,她便能凑齐一百两银子,自此以后,她便可以与常乐侯府再无瓜葛。 第130章 再也不会被人耍得团团转。 深吸一口气,温梦梦稳住了心神,展颜笑道:“回老太君的话,这道糖水名为金玉满山。” “可我瞧着,这山上倒是光秃秃的,起这个名字是何寓意?”兰贵妃好奇问道。 钱管事在一旁紧张着。 毕竟是临时所为的糖水,又能说出个什么花来?自是不如之前的松鹤延年图来得讨喜。 钱管事看向温梦梦,却发现温梦梦不急不躁,只为老太君一一将那些蘸料碟摆开。 “老太君,今日您大寿,我本想做些长寿之物来贺喜,但转念一想,寻常贺喜之物您定是已经瞧腻了,便想到了茜儿同我说的方家之事。” “茜儿?是明景一直念在嘴里的那丫头?”方老太君也好奇了。 “是。”温梦梦点头笑道:“茜儿同我说起过方家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三十六年前,方家京中最大的钱庄遭内贼所害,将铺子中所有的钱财都给窃了去,那可是京中多少达官显贵家的钱财呀,若是被外人知晓了,还不知该乱成何等模样。那时方家老爷又刚去世不久,方家乱做一团,许多人都心生了逃出方家的念想。” 方老太君没有接话,似是忆起了那段时光。 顿了顿,温梦梦继续道:“没了家主,又生了这等事情,还不能报官,放谁身上谁不慌呀?可偏偏,就老太君不慌,混乱之时,老太君虽身为女子却站了出来,沉着冷静地带领大家查明真相,且仅在短短三日内便追回了所有钱财。” 钱管事也叹道:“那时候若是没有老太君,方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古人将山比作巍峨之物,老太君您可知晓,对于那时的方家来说,您便是这座巍峨高山。”温梦梦挽起袖口取了一把勺子递给老太君。 “这是薄荷奶糊,薄荷清凉、奶糊香甜,若与高山搭配便成了春季的翠微,生机勃勃。” “这是梅汁西红柿,色泽艳丽,酸甜多汁,放于山上如夏季花朵盛开之景,艳丽夺目。” “这是梅子芝麻泥,梅子生津、芝麻浓香,置于山上就仿佛秋日裸露的山石般,坚强不屈。” “这是山楂酸枣泥,酸甜可口,最为消食,点缀于山上便如同冬季皑皑白雪下的苍劲树干,屹立不倒。” “桂花蜜色泽金黄而甜腻,橙皮粉色泽橙灰而酸苦。” “春夏秋冬,四季往复,有苦有甜,色泽环绕于山,先是生机勃勃、而后艳丽夺目、再是坚强不屈、最后屹立不倒,人生阅历皆是金玉,这便是我为老太君、为方家献上的金玉满山!” 钱管事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就这么短的时间内这温掌柜便能想出这样的话来,若不是他知晓实情,定是以为她断然准备了许久。 方老太君不住点头道:“好、好,说得好啊!” “他们都说我们方家撞了大运才有这般泼天的富贵,但其中酸楚又有谁人能知。你这丫头倒是讨巧,居然想了这个法子来以物喻人~” 温梦梦低头惶恐,“老太君谬赞了,若不是茜儿一直念叨着老太君的英勇之事,我也想不出这道糖水来。” “赏,今日跟着温丫头的个个有赏。” “谢老太君。” 老太君大喜,钱掌柜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看来,以后要和温掌柜多多合作了。 “阮儿啊,这年轻人之间要多接触才能有感情。”方老太君拍了拍常乐侯府夫人的手背。 之前只打听到温梦梦是个乖觉的女子,没想到仪态气度好、又是个聪慧的,常乐侯夫人自是欢喜,笑问道:“温姑娘,下次得了空来常乐侯府坐坐可好?” 可好? 不好! 她下次去常乐侯府就是还银子换自由的时候。 温梦梦刚想回答之际,却听得林锦的声音道:“夫人,世子马上便来。” 林锦说完后便见到了立于一旁的温梦梦,顿时尴尬。 温梦梦垂眼不愿看他。 “来了正好,听林锦说你第一次来侯府都没见上子琛,他也真是太没规矩了。”常乐侯夫人埋怨着。 温梦梦更不想见到秦蕴。 她立刻恭敬道:“侯夫人,民女初见世子之际,他身子不适,自是不便相见。民女厨房那边还有些善后之事比较着急,可否让民女先去处理,改日再来常乐侯府登门拜见?” 见她有急事,常乐侯夫人也知自己今日心急了些,便笑道:“好,下次你来侯府定是要好好招待于你。” 方老太君也道:“既知晓了如何用这糖水,我也就不留温丫头了,你快去忙吧。” 温梦梦赶忙礼数周全地行完了礼告退。 唯有兰贵妃掩唇轻笑,好似看透了一切。 温梦梦特意选了一条小道而走,却不想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温姑娘。” 背后传来的依旧是那般温润的嗓音。 好哇,她有意想避开,他却还偏偏撞上来、主动招惹她。 耍她很好玩吗?同她演戏很有乐趣吗? 好,既然他这般爱演,她便陪他演下去便是。 装?谁不会! 温梦梦索性也不避了,转身看向秦蕴。 不似平日中见她的布衣打扮,今日他身着华服,倒是更显矜贵,如同一块美玉般无暇,叫人移不开眼来。 第131章 只是玉石再美,也与她再无干系。 她心中冷笑,上前两步后,双膝微屈,朝着秦蕴盈盈一拜。 “见过世子。” 身姿如柔似水,礼数端正,完全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施礼。 她是布衣,他有封号,她向他见礼分明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其实他昨日便知今日应当会被她知晓真相,心中早已做足了准备。 只是……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秦蕴苦笑。 他算得再好,却仍算不出自己见她这般模样时心口原来如此难受。 “温姑娘快起,你不必与我见礼。” “哪能不必呢?您可是世子,是民女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民女还得感谢世子不计较民女之前逾矩之行。” 字字句句,仿佛同银针一般扎在秦蕴的心间。 痛。 但是常年的心疾早已使得他习惯了这种感觉。 秦蕴知晓,她这是生气了,且还不轻。 她定是生气他一直未曾对她说实话。 但今日……却又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秦蕴见她还曲着身,只得叹道:“你若不起,我便扶你了。” 这一招果然好用,温梦梦一听他要上手,立刻起了身。 一旁有孩童嬉闹而过,不禁让温梦梦忆起了她用草为他编手环的那日。 她心中自嘲。 他若真喜欢你,应当早就同你言说他的真实身份,端着个假身份招惹你又算个什么? 一切,都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第59章 吃饭 “世子若是无事,民女告退了。” 温梦梦也不待他回复,转身便走。 “温姑娘,等等。” 温梦梦只装聋作哑,快步离去。 秦蕴欲要上前追人,却听一小丫头喜道:“世子,终于找到您了,老太君都念着您名字许多回了,快过去吧。” 她走得极快。 裙摆上绣着的君子兰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着,很快便消失在了粉墙之后。 秦蕴自嘲似地笑了笑。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竟叫她这么迫不及待地逃离于他…… “世子?”小丫头见世子有些心不在焉,又轻轻唤了一声。 秦蕴回过神,面上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柔和笑意。 “我这就去。” 小丫头脸上瞬间便布满了红霞。 温梦梦有些气急败坏。 因着脑中装了事,她甚至一度走错了三次地方,好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小厨房。 孙茜儿与柳安然见她回来,本是欢喜着迎了上去,却见温梦梦面色沉沉,极为不善。 “梦梦姐姐,可是发生了何事?” 孙茜儿虽是性子大大咧咧,但见温梦梦这般的表情也知晓定是发生了极度不好之事。 梦梦姐姐甚少会有这般的模样,即便是如方才贺寿糖水被打翻这般严重之事,梦梦姐姐也不会生气。 温梦梦没有回话,只是寻了个矮凳坐下,双手抱膝。 其实因着孙茜儿、柳安然与那几个厨房娘子在的缘故,这小厨房的善后工作早已完成,再待孙茜儿见完老太君之后,她们便可回糖水铺子了。 柳安然走至温梦梦身边蹲下,小心问道:“是方老太君不喜那道糖水?” 温梦梦摇了摇头。 “那可是今日的自助糖水出了什么事?” 温梦梦摇了摇头。 柳安然思索了一番后问:“这事儿是不是与方家无关?” 温梦梦点了点头。 柳安然与孙茜儿对视了一眼。 那便不是寿宴之事。 就在柳安然和孙茜儿尚未有突破口之时,小厨房的门又被打了开,来人是满面笑意的钱管事。 “温姑娘,方老太君特别喜欢你做的糖水,让我定要把这支簪子赏给你,说是能衬了温姑娘你的气质。” 说罢,钱管事将手中锦盒递给温梦梦。 温梦梦勉强牵起一抹笑意,“麻烦钱管事替我好生谢过老太君,也劳烦钱管事跑了一趟。” “温掌柜说的这是什么话,除了小厨房的赏赐外,这是老太君特意赏你的翠珏轩的簪子,可要好好收好了。” 见温梦梦没接,钱掌柜索性直接将锦盒塞进温梦梦手中。 温梦梦本是没什么心思看这簪子,但锦盒到手之时她却觉得异常眼熟。 仔细端详了锦盒的做工和花样,温梦梦敢断定,这与秦蕴送她的簪子绝对是一家! “翠珏轩的簪子很珍贵吗?”温梦梦看着钱管事反问。 钱管事乐呵呵道:“翠珏轩的每一支玉簪都是孤品,一个花样绝不做第二件,且所用材料皆是上品,做工又极为精细,自是极为珍贵。” “哦。” 温梦梦打开锦盒一看,是一支通体脂白的玉簪,簪子一头雕有并蒂莲,就连荷花花瓣上的细丝纹理都仔细得刻了出来。 并蒂莲自古便有多重寓意,可被提及的最多的还是象征爱情美满。 方老太君倒是有心。 只可惜于她而言,已没了什么美满。 她的爱情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温梦梦刚想将锦盒关上,忽而发觉,以前许多想不通的事情一下便能想明白了。 第132章 为何她一直觉得他身上的味道熟悉,那是因为她第一次去找他之时,在他门外闻到过这个味道。 为何他和方明景好似一见如故的模样,搞了半天,原来他们二人早已相识许久。 为何他在龙骧上能精准的将那三块味道奇特的糕点挑出,因为他是世子,他定不是第一次坐游船。 还有那些翠珏轩的簪子。 说什么主子赏赐的,哪有正常人家一次买这么多簪子,怕不是把本打算送给其它姑娘家但没送出手的簪子都给了她吧。 是,他模样生得那般俊,身份又高贵得很,若不是她冲喜的身份,他又岂会瞧上她一眼? 况且,这具身体的原主之所以吓得跳河自尽,不就是因为得知了曾经嫁与他冲喜的女子无一有好下场吗! 温梦梦磨了磨牙。 这哪里是八字合了,分明是八字不合得要命! 封建迷信害死人! 钱管事见温梦梦瞧着簪子发呆,还以为她喜欢得紧,笑道:“那我就先不打扰各位姑娘们了,饭一会儿便有下人送过来。” “多谢钱管事了。”柳安然笑着送了客。 温梦梦还在磨牙。 柳安然心思细腻,见温梦梦对着这簪子生闷气,一下子便想到了上次送她簪子的那位公子。 看来这丫头今日这般模样,怕是定与那公子脱不了干系。 温梦梦将锦盒“啪”的一下关上,站起身将它随意扔进包袱中。 “梦梦姐姐,你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或者你同我和柳姐姐说说,是怎么个原因?不要一个人独自生气嘛~” 孙茜儿见温梦梦不悦自是难受,抱着温梦梦的胳膊便开始晃着撒娇。 茜儿本就娇小,又生了张可人的小脸蛋,加之嗓音甜美,温梦梦一时间也是败下阵来。 叹了口气,她也知晓自己的情绪不好,可自己的情绪不好又为何要牵连于其它人呢? “对不起茜儿、安然,我方才对你们有些失礼。”温梦梦笑着摸了摸茜儿的脸颊。 孙茜儿连连摇头,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关系的梦梦姐姐,只要你愿意同我们说话就行。” 柳安然走至温梦梦身侧,将方才她乱扔的锦盒好生放在了包袱中道:“梦梦妹妹,虽不知你们二人发生了何事,但若你何时想找人倾诉了,我们都在。” “是啊是啊。”孙茜儿又开始连连点头,“还有悠月姐姐,她一定也会这么说的。” 被二人这般一说,温梦梦抿唇而笑,眼底隐约起了些湿意。 其实若不是秦蕴同意她还了一百两银子便能还她自由,她可能不会开这个铺子,更不会与这些姑娘们相遇。 也许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最为庆幸的事情,便是遇到了她们。 温梦梦笑道:“谢谢你们,有你们在真好。” 孙茜儿叉腰道:“梦梦姐姐说的什么话,在这京城中若是没有你收留我们,我们又该去哪里?” “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啊,你们一个个在京城可都有新家了,到时候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铺子里了。” 温梦梦捏脸捏孙茜儿的小鼻子。 “不会的,我不会和姐姐们分开。”孙茜儿一把抱住了温梦梦。 温梦梦搂着孙茜儿道:“傻姑娘,你是要嫁人的,方家家大业大,到时候有你好忙的。” 温梦梦本想让柳安然一同安慰孙茜儿,谁知柳安然也撇过脸去,似是不愿面对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不聊这个了,茜儿,等下你见老太君可是做好准备了?”温梦梦赶紧转移话题。 这刚问完呢,方明景便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几名端着食盒的仆从。 “今日辛苦你们了,我特意命厨房留了些好菜给你们。” 孙茜儿的肚子早就饿得不行,高兴道:“太好了,终于能吃饭了!” 食盒一层层被打了开,这又是鸡又是鸭又是鱼又是猪又是牛的,还有个燕窝制成的汤品来。 温梦梦惊道:“这么多菜就我们三个姑娘吃?” 天哪,这也太奢侈了吧。 方明景点点头,“多吃些,这段时间怕是忙累了,我瞧着茜儿都瘦了些。” 孙茜儿一愣,这都叫他瞧出来了? 几人用着饭,而方明景坐在一旁边打着算盘边核对账册。 看着账册封面应当是某间铺子的年账。 孙茜儿咽下口中排骨肉,看着方明景问道:“明景,你还有事寻我们吗?” 方明景没抬眼继续看着账册,手中算盘打得飞快道:“奶奶昼寝,说是等下醒了便要见见自己未来的孙媳,我陪你一起去。” 孙茜儿正夹着松鼠桂鱼,听到方明景的话小手一抖,那块鱼肉险些落回盘中。 未来的孙媳,指得便是她吧…… 她还想寻方明景说些什么,却见方明景表情严肃、一脸专注,似是不愿被人打扰。 孙茜儿甚少见到他这般的模样,一时也不敢同他说话。 伴随着最后一粒算珠被推了上去,方明景停了手中动作,对一旁候着的小厮道:“笔。” “是。”小厮立刻递上已经沾了朱砂墨的毛笔来。 方明景翻开第二页开始对错误处行批注。 这小厮以往都跟着府里最得力的二少爷,今日被夫人派来伺候小少爷,自是有些心高气傲的。 第133章 谁不知晓这个小少爷是方府中最扶不起来那个,整日没个正经,这不,算盘打得噼啪响,原来只算至第二页。 瞧这情况,估摸着小少爷算完这本账册得要半日时间了。 小厮刚想问方明景需不需要去书房查账,却见方明景又直接将账册翻至了第五页批了注,而后又是第八页,第二十页……直至一本账册都完成了去。 “好了,拿去给母亲吧。”方明景将账册合上递给小厮。 那小厮满脸震惊,“少、少爷,一、一整本都对完了?” “对,一整本。”方明景从怀中掏出了帕子擦了擦手。 就算是二少爷也得花一个时辰才能对完,可小少爷……他居然只花了半个时辰,且是算完了一整本后将错处都记在心中,再一次性标注出来。 就在小厮震惊之余,又见方小少爷瞬间换了张讨好似的笑脸,对着其中一位姑娘道:“茜儿,可饱了?还要再吃些什么吗?” “不用不用,很饱啦~” 小厮压下心头讶异道:“小少爷,夫人说还……” “还什么?”方明景一改平日中的笑意,冷声道:“娘不就是想寻个借口把我给支开。” 那小厮一下没了声。 夫人是这么个打算,想寻点事给小少爷,然后同孙姑娘好好聊聊,探探这姑娘性子。 可谁能想到小少爷这么快便将事情给完成了。 “去同娘说,我等下与茜儿一同去,让她别费什么心思了。” “可是……” “可是什么?本少爷自己的夫人,本少爷还陪不得了?” 第60章 现在是 那小厮见方明景这般说,只能抱着账册收了物件悻悻告了退。 孙茜儿霎时红了脸,嗔方明景道:“净瞎说,谁是你夫人了!” “怎么?未过门的夫人便不是夫人了?” 孙茜儿低着声羞道:“反正夫人我听着不习惯……” “哦~~!” 方明景作恍然大悟状。 “原来茜儿不喜别人叫你夫人啊……那以后让下人都唤你少奶奶可好?” “方明景!” 孙茜儿说着便去揪方明景的双颊,方明景吃痛,求饶道:“我的好姑奶奶饶命,你夫君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孙茜儿也毫不手软:“我看你面皮比城墙还厚,哪里经不起折腾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温梦梦和柳安然吃着菜倒也听得乐呵。 用完了饭,方明景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老太君起身之时了。 “温姑娘、柳姑娘,我要带茜儿去奶奶那里了,可要安排人带你们二人在方府里逛逛?” 温梦梦赶忙摆手,“我便不用了。”她可不想碰上某人又闹得自己不高兴。 柳安然浅笑道:“我也不必了,忙绿了一上午只想歇着,不愿走动了。” “好,那我先带茜儿去了,你们好生休息。” “嗯。” 目送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柳安然道:“茜儿的未来的夫婿是方公子的话,便也让人安心了。” “是啊。”温梦梦点点头,忽而、没来由得便感到一阵失落。 这般吵吵闹闹而又快乐的日子,又还能维持多久呢……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孙茜儿便春风得意地回来了,一眼便知讨了几位长辈的喜。 一进厨房,孙茜儿便握住温梦梦的手道:“梦梦姐姐,你今日替我在老太君面前美言过了?” 既然茜儿回来了,那便也表示可以回去了。 温梦梦拿起包袱笑道:“美言谈不上,就是说了些实话罢了。” 跟着孙茜儿一同来的还有长林。 “明景下午又要忙寿宴之事了,所以让长林来送我们。” 长林给几位姑娘见了礼。 大家边说边笑地随着长林出了方府,马车早已备好,大家坐上马车回了糖水铺。 今日起得早,在方家之时精神和情绪又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现一回了铺子,温梦梦便倒在长凳上嘟囔着,“今日我可要好好歇息,睡上个一天一夜。” 孙茜儿也跟趴在另一张凳子上附和。 二人倒也不负众望,简易洗漱后躺在床上蒙头就睡,至了晚饭时间也不见醒的样子。 柳安然蹑手蹑脚走至门口,小心将门给带了上,去寻了若悠月。 若悠月除了仍有些乏力外,病已好了九成,戚烨将上次的女大夫请过来又给她瞧了瞧,大夫说是心口郁结之气已解,这下完全没有大碍了,定是会母子康健。 两人又聊了会儿体己话后,话题便绕道了两位妹妹身上。 孙茜儿好事将近,若悠月自是喜闻乐见,但说至温梦梦时,柳安然不免叹了口气,将温梦梦至厨房不悦之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若悠月听。 若悠月听后心里对那人是谁门清,冷笑道:“秦蕴这常乐侯世子捂了这么久的身份,终于是掩不住了。” 柳安然一惊,“他便是常乐侯府的世子?” 若悠月点点头。 “那他不就是梦梦妹妹名义上的……夫君?” “现在是。可等银子还清了,是不是就还不一定了。”若悠月冷哼了一声。 戚烨在一旁看着书,听到若悠月与柳安然的对话,不免想到了秦蕴上次让他对温梦梦保密其身份之事。 第134章 秦蕴的城府颇深。 之前破敌军阵法之时,他提出的计策看似温和,实则却能让能敌军如坐针毡、纷纷开始互相猜忌,最后甚至自相残杀。 那次,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便打下了这一仗。 若秦蕴真是看上了谁…… 怕是逃不出他手。 * 老太君听完了曲儿,正拉着几个妇人姑娘们拉着家常,方明景则是闷得慌拖着秦蕴出来逛园子透透气。 他与秦蕴熟识了这般久,早就看出今日秦蕴的不对劲,一番攀谈之后,方明景哈哈大笑,笑声肆意得很。 笑够了,方明景捂着肚子道:“秦蕴啊秦蕴,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一想到秦蕴之前教育他之时的话语,方明景笑得更欢了。 两位俊俏公子路过,自是羞煞了一众女子。 只是碍于姑娘家的面子身份,大家都互相推搡着、无人敢主动上前去攀谈。 你推我往之间,竟真有姑娘不小心被推至了方明景身后,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 方明景马上转身与那女子拉开了段距离后才问道:“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那姑娘立刻扶了扶头上被撞歪的步摇摇了摇头,面上红得同猪肝似地道:“不打紧、不打紧的。” 方明景见她应当是真的无事,才又和秦蕴向前走去。 二人于一小池塘边定了住,方明景抓了一把鱼食喂鱼。 “等今日寿宴结束,我便去糖水铺中看看茜儿,对了,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看看温姑娘?” 秦蕴摇了摇头。 她近些时日一直在操劳,今日又忙碌了一整日,本就该让她好好歇歇。 更何况。 秦蕴想起她今日的话语、端正的礼数、疏离的模样,不免牵起一抹苦笑。 这般被她所厌、真是…… 不愿回想。 一撇眼,见方明景后方的腰封之上卡了一小段珠链,应当是刚才那小姐撞上之时步摇上的装饰不小心断落了。 秦蕴伸出指尖,轻捻抽出了那小段珠链,却听得方明景在那穷嘚瑟。 “ 我说世子爷,你也该学学我了,你看我,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如今同茜儿的感情可是好着呢!” “当年也不知是谁教育我不要逗姑娘玩来着,看看,如今你这是明知故犯、自食其果了啊~” “明景说的是。”秦蕴面上笑意温和,“对了,你等下是不是要去找孙姑娘?” 指尖一松,那珠链稳稳当当地落回了原位。 * 翌日,糖水铺正常开业。 温梦梦打着哈欠起了床开始做准备工作。 昨日晚上方明景来看孙茜儿,本是你侬我侬之时,孙茜儿却在方明景的腰封上见到了其它姑娘家的东西,瞬间便炸了毛,小手招呼上的方明景的胸口。 方明景哪里敢躲,只能硬生生挨下,还得手足无措地解释着,哄了孙茜儿大半个晚上才消停了些。 温梦梦又打了个哈欠。 梳发之时,她看着梳妆台上那装有并蒂莲簪子的锦盒,顺手便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之中。 还是眼不见为净为妙。 不知为何,今日铺子里人格外多,刚开了铺子便忙得要命。 一个上午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工部尚书之子叶榆与温家工作温兆园因奸//的污女子罪名成立,被处以流放之刑。 流放所经之地天寒地冻,运气好的轻则冻掉根手指,运气差的,人都能直接僵在那路上再到不了目的地。 那个被叶榆和温兆园毁了清誉后自尽的姑娘家也来了糖水铺,见到温梦梦便要给她磕头道谢,温梦梦吓得连忙扶人起来,老两口又说要照顾她生意,温梦梦哪敢收他们二人钱财,但二人还是偷偷将铜板压在了碗下。 第二是柳安然被陛下赐婚之事。 公公宣旨之时,戚烨正将若悠月送回糖水铺。 那公公一见戚烨就想跪,可戚烨只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念下去,不用管他。 公公便继续宣旨。 糖水铺中只听得食客倒抽凉气之声。 柳安然谢了恩后,那公公才给戚烨跪道:“奴才参见镇南王。”又瞟了一眼他搀扶着的女子,一下便心领神会,继续道:“参见镇南王妃。” 方才大家都低着头跪着,自是没见到戚烨进来,如今听公公一言,纷纷偷偷抬眼看去。 什么!那是镇南王妃?????? 这不是在糖水铺中给他们点单收账之人吗!!!!!! 一时之间,众人脑海中开始走马灯式的回忆,想着自己有没有对这些女子做过什么过分之事。 那可是镇南王妃和林大人的夫人啊,可不是他们能开罪得起的。 为什么这些贵人要在这小小的糖水铺里打工呢…… 莫不是这店铺中跑堂的小丫头和这个掌柜也是个有身份的? 大家的余光又偷偷看向了孙茜儿和温梦梦。 温梦梦只觉得这一天过得可真是热闹啊…… 热闹好。 热闹点,便就不会去想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方家的赏赐和本次寿宴的尾款来得很快,温梦梦看到小箱子中沉甸甸的银两,心中有些说不上的滋味来。 除了老太君的赏赐外,兰贵妃与常乐侯夫人也赏了,都是贵重物件,与那白花花的银两放一起,显得格外璀璨夺目。 第135章 若悠月拿起账簿走至她的身侧道:“梦梦妹妹,一百两,到了。” 柳安然与孙茜儿也走至了她的身旁。 “太好了梦梦姐姐,这样你就可以把自己给赎回来了!” 温梦梦浅浅笑了笑。 是啊。 在预期时间之内,一百两,到了。 只要将这些银子还给秦蕴,他便就要按他答应她的,还她自由。 可是为什么,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甚至,刚才某一瞬间时,她居然想着,要不要晚些再还。 只要再晚些,她与他之间,便还有一丝联系。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能是为什么呢? 是啊,还能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还是喜欢上秦蕴了啊。 第61章 一百两 即便知晓他骗了她,即便是知晓也许他不过就是当她是个乐子。 昨日今日,她心中有多少次对自己说着,自己其实并没有喜欢上他。 可她这又是在自欺欺人什么呢? 感情之事,骗得了别人,又如何能骗得了自己…… 但终究,她还是需要面对现实。 恋爱脑上头的下场她还没看够吗? 温梦梦,梦该醒了。 再喜欢,也该忘记了。 温梦梦将装有银两的箱子关上,深吸了一口气,抿唇而笑。 “店休之日我就去还了。” 她的笑意牵强极了,就连孙茜儿都看出了几分端倪,欲要开口,最后还是给憋了住。 第二日闭店之后,温梦梦陪着柳安然去花楼赎叶湘香。 傍晚之时花楼还算清净,老鸨知晓她们来意后脸都快笑歪了。 不为别的,只因着叶湘香已经无法为其挣钱了。 据老鸨处得知,叶湘香自打被送回了花楼之后,日日夜夜都是一副颓态,别说陪唱说笑了,惹怒客人那是家常便饭之事。 这人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是不见好来。 若不是她们二人前来,怕是已经打算贱卖给个老乞丐当老婆了。 虽说老鸨还是敲诈了她们一笔,要了三十两银子,但至少比她们预期的价钱要好上许多。 交了银子,那老鸨立刻对着边上的男人道:“去,把叶湘香给带下来。” 温梦梦没有见过叶湘香,只是一直听闻她是个大美人儿,毕竟能叫张硕这等如此好面子之人还要娶回家的,定不是什么庸脂俗粉。 可当叶湘香被那男子带下来之时,温梦梦的脑海中却只剩玉碎香残一词。 她是个美人,是个外貌不亚于悠月姐姐般的美人,是个让人一眼便再难以忘怀之人。 可就是这般绝世的容颜,分明还活着,但身上却了无生气。 “好了,人你们带走吧,三十两银子真是便宜你们了。” 老鸨说完挥了挥手,那男子将叶湘香向前一推,叶湘香险些摔倒,好在柳安然在跟前将其扶住。 叶湘香容颜萎顿,身形摇摇欲坠。 她缓慢地抬起头。 光是这个动作都仿佛是用尽了她身上的所有力气。 唇瓣轻颤,她应当是要说些什么,只是话未出口,大滴的泪珠却先一步而行地划过她精致的容颜。 泪滴打在花楼样式繁复的地毯上,瞬间便找不见了踪影。 柳安然将她搂住,顺势见到了她领口下触目惊心的伤痕来。 花楼的女子要接客,自是不能随意在她们身上落了伤,即便是要罚,也定是使些暗戳戳的手段。 可叶湘香被打成这般,就代表其它手段已经使尽却还是奈何不了她。 柳安然轻轻拂去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温柔笑道:“不哭了,已经结束了。” 叶湘香闭上眼,极轻地嗯了一声。 三人一同回了糖水铺商量叶湘香日后的去处。 叶湘香本以为自己身份低贱会惹人瞧不起,却不想糖水铺中的姑娘待她都很好。 戚烨三月之期已满,今日归营,但他租的小院倒还有些时日才到期,大家便将叶湘香送至了小院之中。 “包袱里面有新的换洗衣裳,里面还有疮药,一定要记得用。”柳安然将包袱置在了桌上。 “叶姑娘,我这也有个好东西要给你,这是止伤膏,用了之后连疤都留不下呢~你这么好看,若是留疤多可惜。”温梦梦从袖中掏出小瓷瓶递给了叶湘香。 看着手中的物件,叶湘香不免湿了眼眶笑道:“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做的事情,便是妄图在花楼中寻个真爱之人。 能来花楼的男子,又有几个是好东西? 本以为那两个男人,至少能有一个人能拯救自己于水火之间,让自己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谁能想到呢。 最后救她脱离苦海的,竟是她曾经昧着良心想要陷害的女子。 这又叫她情何以堪? 临走前温梦梦笑道:“对了叶姑娘,等你伤好了,可以随时来我铺子里寻份活做。” 叶湘香顿时错愕,抬眼看向温梦梦,久久说不出话来。 回铺子的路上,若悠月对温梦梦道:“梦梦妹妹,你那止伤膏是何处得来的?那瓶子我瞧着有些像福香软玉膏呢。” 温梦梦不解,“福、福香什么膏?那是什么东西?” 第136章 “福香软玉膏。那可是宫中的秘药,专为宫中贵人所用,用了之后便能止伤去疤,皇上曾经赏过两瓶给王府,确实好用。”若悠月回忆着道。 听着若悠月的话,温梦梦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镇南王府也才得了两瓶,那常乐侯府应当是同王府所得的差不太多。 那时她手上不过是些细小的划痕,他便将这么精贵的玩意儿送给她用吗…… 这一夜,温梦梦躺在床上有些辗转难眠。 翌日休店,温梦梦一大早便将一百两银子先带至了钱庄换成了银票。 带着这一堆银子累不说,万一被贼人惦记上了可就完蛋了。 “额、温姑娘。” 温梦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到常乐侯府的西角门就能碰上准备回府的林锦。 碰上了也正好,温梦梦将怀中的银票塞进林锦手中道:“那正好,我也不愿意见到你们世子,你帮我把这一百两的银票带给他,就说我们二人两清了。” “这……” 林锦看着手中的银票,心中惶恐至极,这哪里是他能做主的? 要是真因着他两清了,世子不得扒他一层皮去! “温姑娘,这事儿,得你亲自同世子去说。”林锦面露难色,握着银票的手也虚得很。 见林锦真是为难,温梦梦只得拿回银票道:“好吧,那我自己同他说。” 算了,总不能为难别人。 林锦忙给温梦梦带路。 今日阳光正好,斑驳树影铺于路面,与周邻池中跳跃的光斑相映成画,有一□□蝶扑扇着翅膀从水面上翩然飞过,温梦梦一时间有些恍惚,忽然便忆起了第一次来常乐侯府之时。 第一次来常乐侯府之时,也是林锦带的路。 那时的她刚穿越而来,来常乐侯府时心中忐忑不已,担心着这个世子万一不是个好说话之人该如何是好。 谁知,在这个异世,也是秦蕴给了她第一份信任。 相继走过水廊、花木、湖石,最后立于那建筑外。 景致未改,只是心境已变。 林锦站定,对温梦梦道:“温姑娘,请进去吧。” 温梦梦明显愣了一下,问:“你不用同你家世子说一声我来了吗?” 林锦轻咳了几声道:“世子有吩咐,是温姑娘的话,便不用了。” 温梦梦点点头,刚想抬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林锦。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 林锦微低了头,没言语。 好,不说是吧,不说她就自个儿去问。 心中不爽,可当温梦梦真半只脚踏进门坎里时,心头还是不免起了怯意。 不行,临门一脚了,怎么能打退堂鼓? 温梦梦瞧着那屏风上的泼墨山水,咬了咬唇,直接踏进屋子,绕过屏风进了里屋。 屋内燃着香。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屋内已彻底没了药味,只剩下淡雅清香萦绕于鼻尖。 秦蕴正在提字。 他的眼睫微垂,凤眸专注凝视笔尖,走笔如行云流水。 他立在那儿,如同谪仙一般儒雅俊逸,一动一静皆如画,好似他本就不该生在人间一般。 温梦梦赶紧移开眼,若是再看两眼,怕是肚子中的话都会被美色所诱再说不出口。 “阿锦,有事吗?” 他未抬眸,只继续手中之事,淡淡开了口。 温梦梦抿唇,又抿了抿唇,才开口道:“不是林公子,是我。” 秦蕴陡然停笔,抬起头,凤眼微扬。 “温姑娘?” 温梦梦心里翻了个白眼。 明明他应当早算到她要来了,在这又是装个什么劲儿,便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秦蕴没急着回答,而是走至圆桌旁替二人斟了茶。 “新茶,口味独特,你尝尝,兴许可用在糖水之中。” 本是想将银票拍在他面前便走,可被他这么一说,她倒是也颇有些好奇,举杯尝了一口。 茶香浓郁,不同于其它茶水的回甘,这茶水入口便是苦中带甜的,茶汤中还有隐隐花香,倒真是稀奇。 “若你喜欢,等下便带个几包回铺子。”秦蕴笑意温柔。 温梦梦刚想应下,突然便想到了自己所来的目的。 好样的,险些又被他给绕进去了。 “别和我扯茶,我今日过来寻你是讲正事的,一百两银子齐了,喏,给你!”温梦梦迅速将袖中银票拍在桌上,“方家钱庄的银票,真真的。” 深吸一口气,温梦梦继续道:“今日之后,你我一别两散,我不再是你冲喜的妾室,所以,也请你别……别再戏弄于我了。” 至少,不要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般,被她骗了还动了真情。 温梦梦撇过眼去,不敢再看他。 “戏弄吗?” 秦蕴轻笑,走至温梦梦身前。 “温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温梦梦回过头来抬眼看向他。 他的嗓音依旧是那般温和,眼中仍然是潋滟柔意,只是他的脚步却步步逼近,骇得她步步倒退。 温梦梦不知秦蕴想要作何,心如鼓擂,几度欲要移开眼去,可又觉得不甘心,咬了咬唇开口道:“您是,常乐侯府的世子。” 他已将她逼至书架边上,冰凉的木架贴在她的颈上激起一阵寒意。 第137章 这是第一次,温梦梦从秦蕴身上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压迫感。 就连傻子都知道,他不是真正在笑。 她是说错了什么话吗?还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他为何这般的生气? 秦蕴指尖轻挑,而后用指腹托起她胸前的一缕发丝。 “原来温姑娘还记得我的身份。” “那、那又如何。” “如何?” 秦蕴一笑,唇便缓缓贴近了她的耳畔。 浅浅檀香扑面,温梦梦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温姑娘,今日你我二人共处一室,你说,若是等下我唤了丫头进来,见你青丝松散、衣衫不整,你猜,这用来一拍两散的一百两还有没有用?” 说罢,他抬手便向温梦梦发间的木簪探去。 第62章 误会 “不要!” 温梦梦此刻是进不得退不得,慌忙之间只能去护住自己的发簪。 若是真如秦蕴所言一般,届时有人进来,瞧见她那般的模样,身为世子的秦蕴自是说什么便是什么,由不得她。 可恶的男人,本来以为他多少是位正人君子,谁知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这行径与叶榆和温兆园又有何区别! 心下警铃大作。 就当温梦梦闭眼已经做好了誓死捍卫自己清白之时,她只觉自己额头被人弹了一下。 虽有些力道,但不重,可多少还是有些痛的。 她顿时反射性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睁开眼后颇有些委屈地瞪着秦蕴,却见他眉眼含笑地瞧着她。 而他的手早已撤下。 温梦梦可以感觉到,这次他眼里的笑意是真的。 外头丽日辉映、金光烁烁,含笑的凤眸中好似辉光涌入,漂亮明媚。 少女忽然顿悟了什么,气恼道:“你,你根本就没打算拔我发簪!” 怎么又被他给戏弄了! 什么青丝松散,什么衣衫不整,什么叫丫鬟进来,原来都是他诓她的! 他一开始就并不打算对她做什么下三滥之事,不过是唬唬她。 明明生得这般好看,怎么心眼子这么多! 温梦梦双手抱胸,气鼓鼓的样子。 秦蕴眨了眨眼,倒是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道:“莫非,你想……” “我不想!”温梦梦瞬间松了抱胸的手,斩钉截铁打断了秦蕴接下去的话。 他在说什么呀! 温梦梦的面上瞬时烫了起来。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说那些话,故意做那动作,故意让她想入菲菲。 可恶…… “你,你放我走。” 因着又羞又恼的缘故,她的语气反倒像是在同秦蕴撒娇一般。 温梦梦被自己的声音吓到,连忙想要挽回自己形象,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就在她不知如何开口之际,秦蕴却先开口道:“抱歉。” 温梦梦有些错愕地看向秦蕴。 此时他的凤眸中早已敛了笑意,神情认真而专注。 “方才,我戏弄于你,是我不对。之前,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亦是我不对。” 秦蕴突如其来的道歉令温梦梦不知所措。 应该说,她完全想不到秦蕴会向她道歉。 他毕竟是世子,身份地位在这摆着,今日即便是他真错了,若是他好面子的话,权当无事发生便是。 温梦梦抓了抓自己的衣裙,想了半晌没张嘴说什么。 秦蕴沉声道:“你适才说我戏弄于你,我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是戏弄。” 温梦梦反驳道:“可你若是你真的对我真心实意,又何必隐瞒于我,你这举动不是……” “梦梦,我对你是认真的。” 不是之后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秦蕴打断了去。 “我那日在船上所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在感情之事上,我从未戏弄于你。” 清风拂过窗外翠竹,引得叶片沙沙作响,竹叶随风摇曳之时,墙上斑驳倒影成了一幅舞动的画作。 即便是落于地面的残叶也被风儿扬起,飘飘然于半空之中。 心随风起,亦随风动。 温梦梦愣怔在原地,甚至连唇瓣都忘了闭上。 “你说什么……” 见她呆呆的模样,秦蕴轻笑,抬手拂去方才微风带至她唇畔的发丝。 “小傻瓜,还不明白吗?” 被他指尖所及之处仍有点点余温。 温梦梦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意乱,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明白……什么……” 她的心都悬在了喉口。 “梦梦,我……”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此时氛围。 温梦梦登时清醒。 “世子。” 林锦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些着急。 秦蕴微微蹙眉,“什么事?” 外头的林锦沉默片刻回道:“急事。” 没有说具体事由,那自然是不便温梦梦听到之事。 秦蕴轻叹一口气,退开两步拉远了二人距离。 温梦梦则是如释重负,大喘了一口气。 “进来吧。” 林锦听得秦蕴回了话,立刻推门进来,附耳在秦蕴旁说着什么。 还不等林锦将话说完,外头便传来了妇人的声音。 第138章 “世子爷,侯夫人说了,让放些适龄姑娘的画像在您这处,届时呀您定要好好看看,寻个如意的世子妃来!” 秦蕴一下变了面色,下意识地看向了温梦梦。 林锦低头,更是不敢言语。 这媒婆拿了夫人的命令来,他又怎么拦得住,都说让她在门口好生等着了,怎么在门外就大喊大叫的。 心中柔软的地方彻底瓦解。 温梦梦眼底冰凉,冷笑道:“世子,祝您早日寻到如意的世子妃,我们再不相见。” 说罢几乎是连走带跑地推门离去。 “梦梦!” 秦蕴方要上前,心口却突然一阵刺痛,熟悉的不适感瞬间涌来…… “世子!”林锦立刻上前搀扶秦蕴。 “不用管我,我无事,去寻温姑娘,定要同她说清楚。”秦蕴的额头已有隐隐汗意。 林锦跟着秦蕴这般久,又岂会不知晓这病的厉害。 将秦蕴搀扶至床上,林锦手脚麻利地取出抽屉中的瓷瓶,倒出漆黑的药丸送进了秦蕴口中。 秦蕴已有些意识模糊,只喃喃道:“阿锦……定要、同……梦梦说…明白…” “世子,您等着,我这就去寻大夫。” 林锦出门便飞檐而去。 …… 立于祉延院外,温梦梦只觉得自己真像个傻子。 一次两次的被骗不够,还第三次被骗。 真傻。 真傻啊。 如果他刚刚不说那些话,兴许她还不会再有什么期待,可偏偏、可偏偏…… 一直憋着的泪终于涌出,温梦梦胡乱用手抹去,可这泪却越抹越多,最后糊了眼眸。 她甚至还在这干站了一刻钟,奢望秦蕴会出来同她解释些什么。 只要他出来了,哪怕是哄哄她、骗她几句,兴许她就心软了。 可他什么也没做。 明明方才还演得那般情真意切,以至于她又信了他。 可结果呢…… 她真蠢。 她再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了。 再也不会了! 一回到糖水铺中,温梦梦抱着柳安然便开始哭。 几个姑娘轮流哄着才好不容易止了泪。 若悠月捏着帕子替温梦梦擦着泪问:“是不是秦蕴欺负你了?” 温梦梦先是摇了摇头,后面想想还是点了点头。 终于一番心理斗争之后,抽抽搭搭地将所有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那世子竟是这种人!”柳安然蹙眉,替温梦梦顺着气。 “有些事情……我很、感谢他,比如、叶榆之事,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的、我的感情,我真的……真的好难受。” “梦梦姐姐,我懂你的感觉。”孙茜儿抱住了温梦梦安慰着。 好在有糖水铺的姑娘们在,温梦梦一口气将心中委屈与恼意全部倾斜而出,心头总算是轻松了不少。 虽仍难受不已,但第二日总是要开店的。 戚烨一走,劈柴挑水之事便没了人,温梦梦大包大揽,想要多做些事情来麻痹自己。 “梦梦姐姐,我来吧,你别累着自己了。” 孙茜儿扶住温梦梦打水的手想要帮衬一下,谁知温梦梦爽朗一笑道:“没事,我好得很。” 但谁都知道,她根本没有哪里好得很,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当晚,林锦敲开了糖水铺的门,可温梦梦一见来人,直接就把门给关上落了锁。 “温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锦在外焦急拍门。 温梦梦不过迟疑片刻就转身上楼。 事不过三,她累了。 秦蕴现在尚未清醒,林锦是趁着大夫施针的空隙出来的。 世子一向不喜侍女贴身伺候,他若不在,世子身旁便没了人。 见温梦梦一直不回应,林锦只能先回了府。 温梦梦听着门外之人半刻钟便没了动静,心下更寒,埋头进了被褥之中。 * 祉延院内,常乐侯夫人坐在秦蕴塌前,轻拭眼角泪珠。 “怎么回事,本来不是快好了吗?怎么又变成这般了!” “回侯夫人的话,世子此番发病并无任何征兆啊,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原因……”大夫犹豫着又探了脉后摇了摇头。 “怎会如此……” 常乐侯轻搂常乐侯夫人入怀,安慰道:“没事的,子琛这么多次都逢凶化吉了,这次一定也会好起来的。” “嗯。”常乐侯夫人低声啜泣。 常乐侯叹了口气,对门外伺候常乐侯夫人的丫头道:“夫人都一日不曾休息了,快扶夫人回去歇息。” 常乐侯夫人本还想留下,常乐侯安慰道:“没事的阮儿,这里还有我。” 常乐侯夫人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去。 等人走远了,常乐侯才将林锦唤了进来,细细问道:“我知夫人在你不便言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林锦皱了皱眉,将自己知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常乐侯。 常乐侯深深一叹。 真是造的什么孽。 子琛这般大了,好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被这媒婆搅黄了不说,还连带着犯了心疾损了身子。 这媒婆怕是知晓了阮儿耳根子软,背地里又不知撺掇了什么来叫阮儿同意她做了此事。 第139章 “这事不可告诉夫人,免得她胡思乱想。” “是,侯爷。” 第63章 绿豆汤 林锦知晓自己不是个擅长言词之人,因此一连两日,他得了空便去糖水铺中寻温梦梦欲要解释,但一次又一次地换来了闭门羹。 一想到世子病前唯一交代他的任务他都怕是完不成,林锦便兀自懊恼着。 若是世子在便好了,不论什么事情到了世子手中似乎都有法子,要是世子的话定是有办法能让温姑娘见他一面。 林锦栓了马,看到温梦梦正在糖水铺门口挂停止营业的木牌,挂完牌子后便又要关门了。 门若是关了上,不论他如何敲门温姑娘都是不会应的。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看来……只能这样了, 林锦咬咬牙,盯着糖水铺关门的最后一刻冲上前去,一下子便扒住了糖水铺险些要关上的大门。 温梦梦心下大惊,赶紧松了关门的手道:“太危险了,你这个手是不想要了吗?” 说罢顾不得男女大防赶紧抓起林锦的手细细瞧着。 幸而林锦是习武之人,除了手上正面背面都被夹破了皮起了红痕和淤青,似乎没有什么其它问题。 这几日虽是不愿意见到常乐侯府之人,但她也并不想伤害林锦。 温梦梦松了手问:“手还能活动吗?” 林锦红着脸试了试,而后点了点头。 那应当没有什么大事。 好在门还未完全关上,若是真关上了可就不是这么轻的伤了。 “给,疮药,自己涂吧,涂完了走人。”温梦梦返回柜台取了瓶子后将其递给了门外的林锦。 林锦一怔,羞着脸接过瓶子道:“温姑娘,我只是个下人,你不必这么关心我。” 温梦梦哼了一声道:“你我二人都是打工的,分什么高低贵贱,再说,你们世子不还端着下人的身份来接近我,我若是真在意这个身份,早就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了。” 林锦被温梦梦说得一时无言。 尤记得温姑娘第一次来常乐侯府见世子之时,说出来的话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人得很。 若是温姑娘能成世子妃那该多好。 可是,温姑娘的娘家终究是门户低了些,曾经风光无限的温家落寞成这般,侯爷和侯夫人怕是不会同意她为正妻,温姑娘即便嫁进侯府,应当也只是个妾室。 温姑娘做妾,世子定是不会答应的…… 就在林锦脑内想法绵绵不绝之时,温梦梦倚着门出声道:“想什么呢还不涂药?” 林锦这才反应过来他所来的目的。 “温姑娘,世子病了,很严重。” 温梦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无奈笑了笑。 生病了?很严重? 之前见他的时候不还生龙活虎的吗,怎生说病就病了? 前两日林锦来铺子外张嘴就是她与秦蕴有误会,说不是她想的那般,今日倒是直接换了说词,算是有新意了。 “是不是你家世子教你的?”温梦梦垂了眸子,微扬了唇角笑道:“林公子,麻烦你和你们家世子说一下,不用再想尽办法寻我开心了,他不腻我都腻了。” 要不是怕林锦又做那般危险的动作,她都想直接关门送客了。 见温梦梦不信,林锦颇有些着急解释道:“是真的,世子犯了旧疾,自打你走的那刻起便突然犯了病,现在还未醒过来!” 他的语气颇为急切,怎生听着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温梦梦不禁抬眼看向林锦。 林锦素来瞧着便是个性格沉稳的,可今日他的神色却异常慌张。 根本不像假的。 况且,一般人也不太愿意用生病来编排自己。 莫非秦蕴他……他真的病了? 那日她刚出门,他就犯了旧疾,所以他无法出来找她做解释? “温姑娘。”林锦瞧了眼已经昏暗的天色道:“我要先回侯府了,我不知你与世子在房中发生了何事,但世子让我一定要同你解释清楚,虽然他并未和我说要解释何事,但我猜,他定是想让我告诉你……” “他想娶的世子妃只有你一人。” 说罢,林锦也未涂药,将瓶子还给了温梦梦,扭头便速速上马往回赶去。 天色愈发暗沉,天上星子渐显烁亮,今日夜空无月,但星辰璀璨、美不胜收。 一定是骗人的吧。 一定是这主仆二人连手在给她演戏。 亦或者,不过就是林锦个人的猜侧罢了,根本不是秦蕴本人所想。 温梦梦上齿轻咬下唇,握着瓶子的手渐渐收紧。 若林锦所言为真,那她岂不是真的一直在误会秦蕴? 且、还是在他这般如此虚弱之时…… 温梦梦呆愣于原地许久,直至孙茜儿嘴馋下楼寻吃的来唤她,她才缓过神来。 “梦梦姐姐,你在看星星吗?” 孙茜儿抱着一小碟坚果红枣来至温梦梦身侧抬头朝着夜空望去,“一闪一闪的,真好看~” 温梦梦跟着抬了头。 夜空中的星辰在天上熠熠生辉,一眼望去浩瀚无垠,相较之下,人显得如此渺小、微如尘埃。 一道流星拖着尾翼划破长空,仿佛在夜空之上的画卷中开了个无痕的小口,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第140章 “茜儿妹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 “若是、你发觉自己误会了一个人,但你不确定这个误会是不是对方骗你的手段,换作是你,你会去确认这个误会吗?” 孙茜儿转头看向温梦梦,一双眼睛笑得晶亮,“梦梦姐姐,你说的误会之人是不是常乐侯府的世子?” “嗯。”温梦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要是我的话,我想想哦~” 茜儿丢了个红枣入了口中道:“要我的话,会去的。虽然去后可能会失望,但是若不去,我以后想起来会后悔一辈子。比起失望,我更讨厌因自己思虑过多不去做而导致的后悔。毕竟我们身为女子,终身大事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遇到了心上人可得好好抓住呀!” 孙茜儿又挠了挠头笑道:“不过我大姐说我做事比较冲动,我的建议梦梦姐姐就听听好啦~” “不。”温梦梦从孙茜儿的小碟子中取了个剥好的核桃仁捏在手里道:“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言毕,她将核桃仁放入口中。 好香。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能遇上个喜欢之人并不容易。 更何况,她还是穿越时空而来。 秦蕴。 我且再相信你最后一次。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 翌日客人不多,温梦梦买了些红绿丝和冬瓜糖,在厨房中回忆了一下苏式绿豆汤做了一碗出来。 其实她也喜得没事时摸摸鱼,可昨日被林锦那般一说,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开始担心秦蕴,不如给自己寻些事来做。 她都离开多少日了,可昨日林锦说他至今未醒,这该是有多严重…… 温梦梦在后厨开着小差,而大堂之中,明明今日非休沐日,但季霖却在午时来了糖水铺。 他是糖水铺的常客,铺里的姑娘们自然都已经与他熟络了,孙茜儿打趣道:“明日才休沐,莫非今日季大人是偷跑出来的?” 季霖无语撇撇嘴。 林大人的夫人还在店里呢,要偷懒也是跑家里偷懒,来这等着被打小报告吗? “今日林大人放我们休了。”季霖认真回道。 孙茜儿满脸震惊:“啊?为何?” 季霖回道:“最近天下太平,陛下居安思危,打算亲自监察各地官员治理情况,四品以上的大人都去参了会,且这会怕是要开至日暮,林大人说近期大理寺也不忙,今日便让我们好好休息。” 温梦梦端着绿豆汤进入大厅,也是听到了季霖所言,笑道:“那正好,季大人来尝尝小店的新品。” 季霖看着温梦梦碗里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似粥不像粥、似饭不像饭、咸的不像咸的、甜的不像甜的,里头一堆料,看着都管饱,便问:“这又是何新鲜玩意儿?” “你就当它是绿豆汤便是。”温梦梦道。 确实是有绿豆,可里面还有红绿丝、冬瓜糖、葡萄干、蜜枣、糯米,甚至还有冰块浮于表面,这、这玩意儿叫绿豆汤? 还有,为何这汤水是透明的,不是绿色的? 孙茜儿与柳安然也围了过来瞧着。 一直知晓温梦梦的糖水与众不同,可这碗“绿豆汤”也太过与众不同了。 季霖蹙眉,取了一勺透明的绿豆汤放入口中。 一瞬间,冰薄荷水的清甜凉意铺满口腔。 “薄荷水?”季霖更为震惊。 “是。”温梦梦点点头。 季霖又用勺子取了一勺料。 因着苏式绿豆汤内全是料,所以温梦梦特意给拿了个较大的勺子来。 季霖这一勺料中东西可不少,花花绿绿的倒还挺好看。 将这勺料送入口中后,季霖当真是嚼了许久才咽下。 “季大人,是何口味?”孙茜儿忍不住好奇问着。 季霖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很复杂。第一口吃觉得奇怪,但是嚼着嚼着又觉得好吃了起来。” 绿豆是偏硬的口感,糯米又是柔软有嚼劲,配合着红绿丝、冬瓜糖和葡萄干,又香又甜,但因有冰薄荷水的缘故,反倒不觉腻味,只觉清甜爽口。 只怕这一碗下去,中饭都不用吃了。 几人谈论着这份“新形”绿豆汤,温梦梦听着听着,思绪忍不住又拐到了秦蕴身上,也不知他身子如何了…… 而若悠月则坐于一旁,面色忧虑。 陛下的监察之行,怕是第一站便是戚烨的封地,戚烨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又是陛下重用之人,定是要拿来以儆效尤的。 身为王妃,她定是要陪同戚烨一同在封地恭迎陛下。 也就是说,她怕是……要离开糖水铺了。 * 常乐侯府。 常乐侯夫人方来到祉延院入口便见到急匆匆欲要往外跑的林锦,于是慌忙问道:“林锦,可是子琛又出了什么事?” 林锦摇头而后高兴道:“回夫人,是世子醒了!属下正准备去请大夫!” “子琛醒了?”常乐侯夫人瞬间喜了面色,口中一边喃喃着老天保佑一边向房内快步走去。 伺候的丫头忙眼疾手快地替常乐侯夫人开了门。 进了里屋,见秦蕴正半倚在床上抿着茶水,屋子里萦绕着一股子茉莉花茶的香气。 “子琛,你可算是醒了。”常乐侯夫人笑着坐至秦蕴的床侧。 第141章 秦蕴将杯盖盖上,柔声道:“劳母亲挂心了。” “挂心什么,都是你爹娘年轻时不懂事,才会令你这般体弱,若是当年我们小心些,便也不会如此了。” 常乐侯夫人叹了口气,这桩事情终究还是埋在她心中,成为了心中一根拔不出的刺来。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秦蕴宽慰着。 如今他面上不出仕,暗中辅助陛下,也算是保全常乐侯府、保全自己的一种手段了。 大夫很快便带着药箱过来替秦蕴诊脉。 “启禀夫人,世子目前身子已无大碍,再喝几副药便可。” 这下子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待常乐侯夫人离去后,秦蕴才显了些疲惫,轻咳了两声后问林锦道:“阿锦,事情都与温姑娘说清楚了吗?” 世子终究是大病初愈,又岂能这么快恢复如初,不过就是硬撑着给侯夫人瞧的。 林锦替秦蕴又换了杯热茶道:“回世子,已同温姑娘说了,只是那日走得急,还未能得到温姑娘回复,明日属下再去糖水铺问问。” “好。”秦蕴极轻地点了下头。 端起茶盏,秦蕴自嘲一笑。 他曾以为自己做任何事情、遇到任何问题都能处之泰然,却不想,不过是还未遇上过感情之事罢了。 生平第一次,他竟有了患得患失的感觉。 第64章 离别 果然同若悠月所料,不出两日,戚烨便回了糖水铺和其说了陛下欲要巡查之事。 若悠月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即便是她再想留在这里,却也不是她任意妄为之时了。 王府内还有许多正事待她处理。 “梦梦、茜儿、安然,今日晚上我们一同去京城第一楼用饭吧。”若悠月浅浅一笑,笑意温婉,但眼中却藏不住悲意。 几位姑娘们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孙茜儿不禁脱口而出道:“悠月姐姐,你不会是要走了吧……” 闻言,若悠月身形微动,戚烨赶忙上前搂住了她。 本来只不过是猜忌之事瞬间笃了定。 谁也没说话,屋内安静得很。 终于是挡不住这般的寂静,温梦梦连忙列出一抹笑意道:“好哇好哇,京城第一楼可好吃了!今日必须要将悠月姐姐的荷包给榨干净才行~” “那是自然。”若悠月也笑,只是笑容中皆是苦涩。 关了店后,几人一同上马车至了京城第一楼。 其实温梦梦早就想过大家会分开一事,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刻来得这般快。 悠月姐姐此番回去需好一番忙里忙外的,这般重的身子做完这些后定是要好好歇息,这一歇息便也到了快生产之时,孩子出生后又得忙着孩子之事,再见不知是何年…… “温姑娘,你救了悠月之事我一直未曾好好谢过你,今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戚烨举杯欲敬温梦梦,温梦梦立刻起身道:“王爷不必如此客气。” “日后若是有需要镇南王府帮忙之处,尽管提便是。” “好,多谢王爷。” 温梦梦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喉中不免有些酸苦。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相逢也终有离别之时。 若悠月随戚烨离去那日,谁也没有落泪,只是姑娘们念念叨叨说了一路。 “悠月姐姐,此番路途遥远,一定要注意身子。” “悠月,好好保重自己。” “悠月姐姐,我们会想你的,多给我们寄信。” 马车行至城门处,若悠月笑道:“好了,你们快回去吧,我定会再回京城来的。” 这里是她与梦梦相逢之处,亦是当下离别之处。 待众人依依不舍地下了马车离去后,若悠月憋了许久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戚烨揽住若悠月,轻轻替她拭泪,“不哭,会回来的。” “嗯……” 会回来的。 …… 回去路上,温梦梦明显感觉到了孙茜儿与柳安然的情绪都有些沮丧。 这种不对劲不止是来自于悠月姐姐的别离。 “你们二人怎么了?”温梦梦笑问。 虽然嘴上问着,但温梦梦心里也很清楚,她们二人应当是在想自己离别之时的场景。 她们二人已觅得如意郎君,嫁人是板上钉钉之事。 “梦梦姐姐,若是我和安然姐姐也走了,那你……”孙茜儿欲言又止。 孙茜儿鲜少有这般欲言又止的时候。 温梦梦摸了摸她的小脸道:“怕什么,我们三个都在京城,你们嫁人了随时都能来我铺子里吃糖水呀~倒是悠月姐姐,山高水远的,相见才是真的不方便。” 柳安然点头“是,好歹我们都在京城之中。” 离别的话题虽然沉重,但总有人要先开这个口。 温梦梦捏着手指,假意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们二人呢,大约何时走?”说罢又笑着补充,“主要我也好提前招人不是?” “我……”孙茜儿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而后惊讶道:“我、我还有半个月便要回家准备婚事了,怎么会只剩半个月了,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想过快,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温梦梦笑道:“大喜的事情!” 可孙茜儿的话语中却带了些哭腔,“对不起梦梦姐姐、柳姐姐,都怪我对这件事这么不上心,怎么会只有十几日了呢……” 第142章 温梦梦抱住孙茜儿道:“你寻了个好夫家,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嫁到京城后也能随时相见,不难受不难受。” 又转头看向柳安然,“安然姐姐,那你呢?” 柳安然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虽我是二嫁,但我依旧是柳家的女儿,林睿向我家提亲我已知晓,可这事儿具体还是由爹爹和娘亲做主,这事儿……我本想等有个准信后才同你说的。” “嗯。”温梦梦点点头。 安然姐姐这桩婚事乃陛下亲赐,礼仪规矩断不能乱了。 现在安然姐姐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柳大人准她在糖水铺工作,可若是真要涉及到婚事,柳大人应当绝不让安然姐姐边工作边准备结婚之事。 温梦梦心下不免伤感,但嘴上却笑道:“都是大喜事,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二人都未回话。 三人一路无言,很快便走到了糖水铺附近,远远可见糖水铺门口立着一人。 是林锦。 柳安然轻拍温梦梦肩头道:“梦梦,我和茜儿妹妹去看看叶姑娘。” 这下子,只留下了温梦梦与林锦二人。 温梦梦深吸一口气,走向了林锦。 “温姑娘。” 林锦向温梦梦见了个礼。 其实上次因着急归府未能得到温姑娘响应,如今也不知温姑娘是个什么态度,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伴随着“吱呀”一声,糖水铺的大门被温梦梦打了开,她抬脚走进了大堂却未将糖水铺的门给关上。 林锦有些犹疑,这是不是温姑娘在邀请自己入内的意思? 见林锦一直没有动作,温梦梦忍不住叹气道:“进来说吧。” “好。” 二人坐下之后,温梦梦给林锦倒了杯茶水,顺眼便看了一下上次林锦被夹伤的手,除了手背上还有些浅浅的淤青外,伤口基本已经愈合。 “看来你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林锦闻言,立刻羞得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收回了桌下。 “多谢温姑娘关心,我的手早已无碍。” 温梦梦给自己也添了一杯茶,指尖轻绕杯沿一圈,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他好些了吗?”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温梦梦主动提起秦蕴之事,林锦自然心中欢喜,赶忙道:“今日我过来便就是为了这件事,世子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有些孱弱,世子说想见一下温姑娘……” “伤还没好全,见我做什么。”温梦梦抿了口茶,语气淡淡。 温姑娘这是在担心世子吗? 林锦唇角扬起,又觉得这样不好,虚拳掩嘴咳了两声道:“世子本想亲自来的,但大夫说他这身子至少还得好好休息个一月余才行。” “大病初愈,是得好好养养身子,等他身子好了再见也成。”她依旧语气依旧淡淡。 温梦梦端起杯子刚想再喝上一口,却听林锦道:“可世子说,有些事情是不能等的,尤其是……误会之事。” 送到唇边的茶杯瞬间顿住。 好一会儿后,温梦梦才重新将杯子放回桌上。 秦蕴说得不假。 误会之事若不能及时解开,终究会像一颗坏了的种子般在心中生根发芽,后果不堪设想。 林锦抿唇,而后叹道:“其实,自打世子醒来后,虽看着一切如常,但我自小跟着世子长大,哪能看不出他的不对劲来?世子以前从未这样过。” 温梦梦没说话,只愣楞瞧着杯中茶水。 “温姑娘。” 忽而、林锦撩袍半跪于温梦梦面前。 温梦梦哪有这样突然被人跪过,连忙想要扶起林锦道:“林公子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温姑娘,我知道自己这样无耻,可世子近些时日真真是憔悴,如果温姑娘不去,我身为下属真是不知该如何宽慰自己的主子,温姑娘,算我求求你,去看看世子吧……” 林锦垂首,温梦梦明白,这便是如果她不答应他便不起来的意思了。 温梦梦尝试着拉起林锦,奈何真是动不了他分毫。 林锦就这般跪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温梦梦见他跪着头疼,只能道:“起来吧,我答应你。” 罢了罢了,她不是说好再相信秦蕴一次吗?去就去吧。 “真的?!”林锦抬头,眼中闪光。 “真的真的。” 温梦梦赶忙移开了眼,林锦方才的眼神真像极了被遗弃的小狗看到主人回来般的眼神。 再看下去她都要以为造孽的是她了。 “温姑娘,那你看什么日子方便?” “下个店休日吧。” “好!” …… 叶湘香的伤势已经大好,当晚便来了糖水铺。 “温掌柜。”叶湘香朝着温梦梦行了一礼,“我想过了,我想留在铺子里。” 温梦梦笑道:“那太好了,你生得这般好看,正好可以顶上我们铺子点单收银的门面。” “嗯。” 叶湘香笑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落了泪。 温梦梦心疼地递了张帕子道:“怎么这又哭了。” 叶湘香接过帕子,轻轻擦着眼泪道:“温掌柜,我自小便被卖到了花楼,在那里,只有伺候好了男子才能获得钱,所以我一直觉得,只有男子才能带给我依靠……直到遇到了你们我才知晓,依靠不是来自于其他人,而是来自于自己。” 第143章 是啊,只有自己能凭自己在这个世间站稳脚跟,才能去言其它的事情。 柳安然和孙茜儿教着叶湘香糖水铺的工作,温梦梦则是上楼拿东西。 推开卧室门,见到若悠月空荡荡的床铺,也不知为何,温梦梦的眼底瞬间漫了湿意,与若悠月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现而过。 原来离别最难过的不是离别时的那一刻,而是在日常相处中再寻不到那个人的踪影。 哭什么呢,悠月姐姐不过是回去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只是,一想到孙茜儿与柳安然亦要离去…… 不想了、不想了,温梦梦抹了抹泪。 第65章 催婚 这些时日,温梦梦明显能感受到孙茜儿比寻常更为努力了些,就连凳子桌子的桌腿都被她擦得几乎发了光。 虽是心疼,但温梦梦知晓,这是孙茜儿想为这里做的最后一些事情,所以她也并未劝阻。 很快便至了店休日,温梦梦看着布告栏新张贴的招聘启事,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字还是那般的丑、歪歪扭扭的,在布告栏的其它信息前倒显得格外出众。 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 回了铺子,林锦已经在马车前候她。 此次来常乐侯府不同于往日,马车刚至府门处便有一嬷嬷迎上前来热络道:“温姑娘路上辛苦了,夫人命老奴定要来府门处接您。” 是了,第一次来之时,侯爷和侯夫人都不在,第二次来之时,她从西角门随林锦进来,而这次,算是秦蕴正大光明的将她给请来的。 这般一来,她来之事常乐侯夫人肯定也是知晓的。 温梦梦朝那嬷嬷倚了一礼笑道:“多谢侯夫人好意,那就有劳嬷嬷为我带路了。” “好好好,真是个乖巧的姑娘。”嬷嬷点头夸赞着。 那嬷嬷在前头引路,二人跟在后头走着,很快便来到了西厅。 常乐侯夫人本是坐着,一见温梦梦来了,倒是起身迎了上来道:“温姑娘来了,快坐。” 温梦梦在马车上时听林锦谈起过夫人,夫人为人良善热情,只可惜耳根子有些软,所以让温梦梦与其相处时不必太过担心。 “民女见过侯夫人。” 温梦梦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待常乐侯夫人让她起了身后才随嬷嬷引着入了坐。 下人给温梦梦看了茶后,常乐侯夫人道:“温姑娘,上次方老太君寿宴之后,大家都对你喜爱得紧,兰贵妃说要回去同陛下也说道说道,让陛下也来尝尝味道。” 温梦梦笑回道:“能得各位贵人的抬爱真是民女的福气。” 二人又寒暄几句后,常乐侯夫人才进了正题。 “温姑娘,今日是子琛将你请来的,我本不应留你太久,但,有一件事我还是想同你商榷一下。” 说完后,常乐侯夫人面露了些许为难之色。 直觉告诉温梦梦,这事儿八成与秦蕴有关。 既然侯府夫人都开了口,若是她听都不听便直接拒了定是没规矩。 心中无奈,但温梦梦仍正经道:“侯夫人请说。” 常乐侯夫人轻旋了一圈腕上的玉镯后才缓缓开口道:“温姑娘,我知子琛与你有退一百两退婚事的约定,这孩子是个主意大的,我和侯爷都说不动他,他不懂事,让温家这般落魄的时候还要还银子,倒是委屈你了。” 温梦梦心头微怔。 这事儿理论上不懂事之人不应该是她吗? 是她不经过长辈便自己找到了常乐侯府说是要还银子退亲,怎么在常乐侯夫人口中,倒是秦蕴不懂事了? 温梦梦颇有些疑惑地看向林锦方向,却见林锦低眉垂眼,一看便是早就知道这事儿。 “温姑娘,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们常乐侯府门第不差,子琛虽有那些个不好的传闻,但实则是个好孩子,我请苏山寺的大师算过,子琛与你的八字真的是极为相合,所以……” 常乐侯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灼灼地瞧着温梦梦,这大意就是要她自己领会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领会不出来便是傻子了,妥妥地贴脸催婚了不是? 见温梦梦显然是悟了,常乐侯府夫人才端起茶盏浅抿了口茶、用帕子拭了嘴角道:“虽说婚姻之事多数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也查过了,你那伯父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我也不去问你伯父了,只要你点了头,我马上便命人去你伯父家提亲。” “夫人,您也太过着急了些,好歹给人姑娘一点思考时间才是~”方才领路的嬷嬷笑着提醒。 “对对对,瞧我这急性子。”常乐侯夫人也轻笑。 林锦上前抱拳道:“夫人,世子还在等温姑娘。” “好。”常乐侯夫人点点头对温梦梦道:“我方才所说之事,请温姑娘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是。”温梦梦恭敬回道。 去祉延院的路上时,林锦才不好意思道:“温姑娘不好意思,夫人第一次见世子请姑娘家来,实再是稀罕,便也过于着急了些。” 温梦梦倒是理解常乐侯夫人。 毕竟现代的长辈看到子女到了年龄还未成婚都急切得要命,更何谈古代了。 何况,秦蕴的前两门亲事都未曾有什么好下场,侯夫人心中应当也是有所畏惧,所以特意强调了一番八字之事。 第144章 来至祉延院门口,一想到要见秦蕴,温梦梦心中不免还是忐忑。 林锦替她打开了房门,一股子浅浅的药味伴着熏香扑面而来, 这般想来,她第一次来此处闻见的便是这个味道。 “世子,温姑娘来了。” 林锦向屋内报着。 “好,请温姑娘进来。”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明显可听出嗓音中的虚弱来。 片刻犹豫后,温梦梦抬脚入了里屋。 伴随着她的入内,屋内的药味也愈加浓郁,光是嗅着便觉苦涩,温梦梦忍不住蹙了眉。 “温姑娘,你来了。” 温梦梦循声看去,见秦蕴披袍倚在床头,手上握着一本书。 见她来了、他欲起身,却不想手上松了力道,那书竟是直直向床下滑落而去。 “啪”的一声,那书很快便落了地。 看着床上那人努力起身的模样,温梦梦连忙道:“别起了。” 也不知秦蕴是不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依然在努力直起身子。 方才那连书都拿不紧的力道又如何能起得了身? 温梦梦不得以,只得上前坐在床沿旁按住他的肩膀道:“别起了,好好休息。” 她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介弱女子,却不用使上什么力道就能压下他的身子。 离得近了,温梦梦才发觉他的面色较之前又苍白了几分,日光映进来照在他的面上已隐隐透出里头血管来。 以往的秦蕴皆是衣冠楚楚,而今日他却未曾梳发,一头乌发松散于身后,衬得他的面容愈发的白皙孱弱。 温梦梦心里嘟囔,这般没有力气,还逞强什么。 秦蕴浅浅一笑,而后颇有些无奈道:“抱歉,让你见到我这般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人家的肩膀上,温梦梦瞬时红着脸收了手,“没事,谁还没有个生病的时候。” 肩上她方才触及过的余温消散,秦蕴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神色。 “温姑娘,你会不会也觉得我不过是个无用的病秧子?” 秦蕴笑意柔和,似是开玩笑般地语气,但不知为何,温梦梦却明白,他问这个问题时是认真的,他想知道她的答案。 可他又为何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来?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像秦蕴会提出的问题。 他一向不是这般悲春伤秋之人。 不过但既然他问了,她自然是要好好回答的。 沉思了一会儿后,她才看着秦蕴的眼睛肯定道:“不是!” 不是后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得秦蕴轻笑出声。 这一笑把温梦梦给笑恼了。 什么人呢!她这般认真,他倒好,还笑! 笑笑笑,笑你个头! 温梦梦赤红着脸对秦蕴怒道:“你、你笑什么!我认真得很呢……” 还不等她将气完,只觉眼前景色一花,随即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你做什么呀!” 温梦梦又羞又恼,想要推开秦蕴,不知为何,方才还孱弱的男子此时力气大得惊人,饶是她怎么尝试都动不了他分毫。 这、这什么人! 莫不是方才的虚弱都是装的?! 就在她在秦蕴怀中挣扎之时,却听得他开了口。 “梦梦,嫁给我,好不好?” 心猛然间一颤,就连挣扎的动作都忘记了。 是她听错了吗? 这种时候,他怎么没来由地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可方才他胸腔的震动感切切实实地证明了不是她的幻听。 “梦梦,我不是个轻易动情之人,这般多年来,能让我动心之人,唯有你一人,且、只会有你一人。” 夏风不知何时悄然而至,偷偷带起两人的发丝,青丝在微风之中悄悄触碰。 这便是他上次未说完的话语吧。 温梦梦靠在秦蕴的胸前,听着他整齐的心率,满面红霞。 他胸前衣服的布料,也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滚烫起来。 她想抽身从他胸前离去,可又不想被他瞧见自己脸上绯红的模样。 这时候表白,太犯规了…… “所以……梦梦,上次船上的问题和这次的问题,给我一个答案好不好?” 他抬手将她揽得更紧了些,语气满是哄小孩般的宠溺。 因着手臂抬高,衣袖便顺势而落,露出了上次她咬过他的地方。 她上次咬得那般狠,幸而没留下疤来。 想起那件事,她的心中不免又有些愧疚。 “其实侯夫人今日也同我说了此事,她说让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母亲亦同你说了此事?” “是。” 本以为今日母亲招她过去不过就是聊些闲话,不想母亲居然如此着急。 若是母亲又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语,梦梦心中定是会有所想法。 “虽然我当时回了好,但是我一直在想回去之后该怎么拒绝。”温梦梦如实道。 秦蕴垂眸看着怀中之人,不免心头紧张。 “可是,我现在改想法了。” 温梦梦羞涩地仰起头看向秦蕴道:“我不想拒绝了。” 说罢,她立刻移开了眼。 少女的眼眸好似清池中的漪澜荡漾,眼中的羞涩之意如水波流转般令人移不开眼。 第145章 秦蕴抬手轻轻抚上少女粉嫩的面颊。 “梦梦,不要逃,看我。” 他的嗓音如同施了什么魅术一般,她根本无瑕思考,只顺着他的话看向了他。 说真的,他的面容真是完美无瑕,老天爷造人的时候会不会太过不公平了些? 二人目光相对,温梦梦的心已经乱得不能自已。 他微微俯身,两人的距离便越来越近。 他这是要……亲自己吗? 那她是不是该闭眼了。 可现在闭眼岂不是代表着自己还挺期待的,好丢人呀…… 温梦梦看着他愈来愈近的眉眼,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唇上被蜻蜓点水般地点了一下。 柔软相触不过一瞬,就连他唇上的温度她都没有感受出来。 这、这就完了? 时间短得都还来不及回味就完了? 亏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心里建设呢! 秦蕴看着温梦梦的神情眼中皆是笑意。 “看起来,梦梦期待的应该更多些,是我没做好了。” 温梦梦当场从美色中回过神来,双手捂住自己的双唇道:“你、你……我只说没拒绝,我没有答应啊!” 第66章 结局(捉虫) 秦蕴满眼笑意未退,恼得温梦梦使了劲想将他推开。 由着她的动作,秦蕴忽然皱了一下眉,温梦梦慌忙停了手道:“是哪里弄痛你了吗?” 秦蕴轻抚心口,微微摇头道:“现在无事了。” “真的?” “真的。” 见怀中人儿这下彻底消停后,秦蕴才将手从心口处挪了开。 温梦梦不敢再动作,突然想起自己进来时,那卷从他手中落下的书。 “对了,你方才在看什么书?” 那本书书页卷曲,纸张残旧,一眼便知是看上了许多遍。 “是小时候爹爹赠我的一本诗集,我每次犯病之时都会看。”秦蕴答道。 每次犯病之时都会看? 可那书明明已经残破成那般、他到底是犯了多少次病…… 温梦梦不免心疼,却想到了他刚刚莫名的问题。 “还有,你为何要问我会不会觉得你是……无用?” 是个无用的病秧子一词,她说不出口。 可她也想不出为何秦蕴突然会问她这个问题。 “其实,我幼年时问过许多人这个问题。”秦蕴语调放缓,轻抚她背后发丝,“他们都会直接告诉我,不是。” 这回答不是同她答得一样吗,为何他还要嘲笑她!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满,秦蕴轻笑道:“你同他们虽然都给予了我同一个回答,但你的答案却是你的真实所想,而他们不一定是。” 温梦梦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脸贴近他的胸膛道:“倘若我当时的答案为是呢?” 如果她回答是,那么他会不会失望地放她离去? “那也无妨。”他淡淡道。 温梦梦不解,抬头看向他,“啊?无妨吗?” 秦蕴眼眸微弯,纤长的指尖细细将她的碎发拨至耳后。 “只要是你就无妨,因为你是我心爱之人。” 温梦梦霎时红了脸。 她懂了,秦蕴是那种一旦认定了是自己人的,胳膊肘就会往里拐的那种。 窗外青空湛蓝,开阔明朗,有一对白鹭展翅自蓝天下飞过,在蔚蓝之上划出了两道妙丽的残影。 “子琛,于我来说,你也是。”温梦梦垂眸开口,声音细弱蚊蝇。 “梦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秦蕴凤眸一亮,眼中的欣喜之意都快溢出,只可惜温梦梦垂眸未能瞧见,还只当自己说话声音太小。 “我、我说……”温梦梦羞红着脸,手不自觉的便抓紧秦蕴腰间的衣物闭眼提声道:“我说,于我来说,你也是我心爱之人,我喜欢你!” 秦蕴低低一笑,“梦梦,你的心意我已明了,可我们二人还未成婚,你这般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什么成婚不成婚、着急不着急的…… 温梦梦迅即睁眼,这不睁不知道、一睁眼吓一跳,因着她适才不自觉地去抓秦蕴腰间的衣物,古代交领的衣物被她这两边一扯,直接露了他一大半的胸前风光。 温梦梦立刻转过头去,“我不是故意的,你快把衣服穿好。” “梦梦若是想,我也不是不可……” “不可!不可!不可!!!!” 林锦端着药碗站在门外直冒冷汗,现在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他还能进去吗? 云淡风轻,真是一个好天气。 这次的招聘同上次不同,一听说糖水铺要招工,许多人几乎是慕名而来,很快便招满了人。 温梦梦将每种糖水的制作方法都书写下来,并以实践加理论的方法教给了新面试来的小厨娘。 因着小店人手充足,小楼的破败之处温梦梦也一并给修复了,一楼小院和二楼雅间也顺利开放。 新来的小厨娘伶俐得很,不过一周便能做出她的八九分味道来,温梦梦也终于可以放手厨房之事,去大堂内和客人们寒暄。 二楼的雅间之中客人频频称赞其中字画,纷纷表示不愧是京城第一才柳安然之作,尤其是看到还有镇南王的题字后,更是对这家小店心生敬畏。 第146章 有官家夫人问温梦梦道:“温掌柜,你这牌匾上的字也是贵人所写的吧?” 温梦梦颔首,笑回道:“是常乐侯府的世子所提。” “那这菜单上的字?” “镇南王妃所写。” “还有柜台上的平安喜乐横幅。” “大理寺少卿林大人所书。” 那官家夫人已经问不下去,只剩满眼的惊诧。 半个月后,孙茜儿依依不舍地同温梦梦及柳安然道了别,回家准备婚事。 一个多月后,柳安然也被柳大人请回了柳府待嫁闺中。 虽是不能一起做同事,但柳安然经常会来温梦梦的铺子聊天,二人也会一起拆看若悠月与孙茜儿寄来的信件、一起回信。 季大爷和骆大娘又云游归来,温梦梦连忙将二老请进糖水铺。 季大爷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这家铺子现在有这么多客人了。” “是啊,你们二人不在之事发生了许多事情呢,我得好好和你们说道说道。”温梦梦笑着递给二老菜单。 三人一说便至了傍晚,得知父母归家但是一直不见踪影的季霖来糖水铺寻了人。 “温掌柜,东西都已经收拾完了,那我们都先走了。” “好,辛苦你们了,明日店休,你们好好休息。” 现在除了她之外,其它人都已经不用住在糖水铺中了,叶湘香也自己将那小院继续租了下来。 人去楼空,喧闹之处陡然安静,温梦梦多少有些伤感。 坐于小楼前,与若悠月、孙茜儿、柳安然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浮现于脑海。 原来,最美好的时光便是那些日常中最不起眼之事。 温梦梦将头埋于膝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消化这股莫名而来的悲意。 忽而,一道如沐春风的声音响起。 “这位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清风微拂,恍若带起了旧时时光,一顺便回到了那个她刚来到糖水铺对着牌匾苦恼之时。 温梦梦抬起头看向眼前俊美的男人,眼中泪意再收不住。 她一把扑至他的怀中,不顾眼泪流淌打湿了他的衣襟。 “子琛,我好想她们啊。” 怀中的充盈令秦蕴心满意足,可圈在怀中之时他却发觉她瘦了些许。 秦蕴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任由她泄着自己的情绪。 “以后有我在。”他柔声安慰着。 “嗯。”温梦梦在他怀中轻点了一下脑袋。 见她情绪稳定了些,秦蕴替她擦干了泪痕。 “梦梦,陪我去看看我乳娘吧。” “你的乳娘?莫非……” 温梦梦脑瓜子一转,赫然便想到了秦蕴第一次来此处要寻的骆大娘来。 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想法,秦蕴轻笑着颔首。 “常乐侯府也并非一帆风顺,那时候为了保全我的安全,母亲不得以只能含泪将乳娘送走。” 温梦梦一拍掌,“莫不是,有人要下毒?” “是,父亲年轻为官时得罪了不少人……” 二人说着说着也来到了骆大娘家门口,秦蕴轻扣门扉,很快便听得骆大娘前来应了门。 骆大娘开了门口喜道:“世子怎么来了,梦梦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几人聊了天后温梦梦才知晓,原来这些年来,常乐侯府一直在背地里偷偷给予骆大娘家帮助,这也使得季霖在科考之路上顺利无忧。 得知温梦梦一开始被迫还钱的对象竟是常乐侯府,骆大娘几乎是笑弯了腰道:“真真就是缘分吶。只可惜了,本来我还想让你做我儿媳呢~” 骆大娘的儿媳,那便就是嫁给季霖了。 其实季霖也不错,生得俊秀,待人接物有礼貌,读书又聪明,将来定是大有作为,只可惜就是木讷了些…… 见温梦梦已经开始想着些有的没的了,秦蕴面上笑意更甚道:“乳母亦是母,梦梦便就是您的儿媳。” “是是是。”骆大娘笑着。 明明秦蕴面上笑得花,可温梦梦瞧着不知为何竟生出了几分寒意。 二人告别了骆大娘后,秦蕴笑意不减道:“看来我们二人的婚事还是应当急上一番的,免得叫我的世子妃还有空去想其它男人。” “我、我没有……”温梦梦狡辩,紧张地搓手。 骗人二字都几乎写在这小丫头脸上了。 秦蕴失笑,没有拆穿她。 反正以后长路漫漫,有得是时候好好与她“交流”。 温梦梦已经许久没有回温府了,此番听闻温正名的身子已是强虏之末时,她这个做亲戚的多少还是要来看一眼。 与初入温府时不同,如今的温府已经彻底破败不堪,家仆四散,只剩下温正名与其夫人二人。 “梦梦,伯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亲、母亲……我这一生总觉得白来了一遭,什么也没留下……” 兴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温正名见到温梦梦之时说得最多的还是愧疚之语,伯母也跟着在一旁抹泪。 临终之前,温正名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温梦梦能好好照顾他的发妻,温梦梦应下了。 温梦梦掏了钱,给温正名置办了葬礼。 葬礼上,伯母告诉温梦梦,自打得知温兆园流放之后,温正名的身子便开始不行了,他本是记恨她的,可随着病情的恶化,他突然便不再有那么多情绪了,再后来,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浑浑噩噩…… 第147章 温梦梦无言听着。 之后她在温府认认真真地逛了一圈,看着周遭的破壁残垣,温梦梦心中唏嘘不已,偌大一个宅子,却落得个这么寂寥的下场。 孙茜儿的婚事如约而至,糖水自然是由温家糖水铺包办。 若悠月因着陛下未走不能前来,温梦梦和柳安然则是偷偷跑去了喜房见孙茜儿,三人相谈甚欢,谁知方明景这个新郎官直接开溜跑喜房来了,大家大眼瞪小眼后,孙茜儿把方明景给推了出去。 方明景气急,磨牙霍霍地冲到外面找秦蕴,“你管管你家那个丫头,把我媳妇给占了。” 秦蕴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样,意思就是他也没法管。 软的不行来硬的,方明景又冲回喜房门口威胁道:“温掌柜,你温家的地契还在我手上。” 温家这处宅邸温梦梦还是想保下的,只能暂时忘友对孙茜儿道:“茜儿妹妹对不住,我有事先走了。” 方明景倒是义气,第二日意气风发地将温府的地契先给了温梦梦,准她先拿了宅子使用权再慢慢还钱。 “啊?怎么还要还银子啊!”温梦梦嚎道。 方明景啧道:“你可是常乐侯府未过门的世子妃,按照世子妃的待遇,等到时候聘礼一到温府,你随便拿点出来就能还清了。” 待聘礼到的那一刻,温梦梦才意识到方明景不是在开玩笑,各色奇珍异宝、翠玉明珠应有尽有。 很快便也到了柳安然的大婚之日,众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二嫁的女子这般风光的。 林睿的院子自是容纳不了这般多人,便将酒宴放在了酒楼中,温梦梦和孙茜儿故技重施去“探望”柳安然,好在林睿是个守规矩的,待认真敬完了酒才归了家,温梦梦与孙茜儿也就识趣地快点开溜了。 一晃又是一月而过,若悠月平安产女的信件传来,大家满心欢喜。 常乐侯世子娶妻并非小事,是要上报礼部按规矩来的,可架不住常乐侯夫人的日日催促,柳大人还是将流程加快了不少。 很快,温梦梦的婚事将近,戚烨陪着若悠月也赶到了京城。 “悠月姐姐好似更容光焕发了些。”孙茜儿瞧着若悠月漂亮得面容移不开眼。 看来戚烨对若悠月很好。 温梦梦看向戚烨,戚烨在那里逗孩子,听悠月姐姐说戚烨打算将这个小郡主以后培养成第一位女将军,这小娃娃成长路上怕是要吃不少苦了。 大礼当日,就在大家还偷偷议论这温家的小丫头没有娘家靠山时,小厮却引着镇南王和王妃入了女方坐席,接着便是林睿,再之后还有被孙茜儿拉着一脸不情不愿的方明景,之后还有季霖,还有两位老人家…… 大家瞬间改了话题,心中纷纷念叨着这小丫头什么来路。 温梦梦坐在婚床上总觉得屁股硌得慌,不得以掀开盖头打开被褥,里面竟密密麻麻的全是红枣花生桂圆,温梦梦拿起一颗红枣看着,倒是比她店里的红枣要好上许多,该问问这红枣哪里进的货。 “在想什么?” 见秦蕴来,温梦梦赶忙放下红枣有些尴尬道:“坐着不舒服,就打开看看,没想到这枣子不错……” “明儿我让人将采买地点告诉你。” “好。” 温梦梦回答完才发现今日秦蕴一身喜服,倒是衬得他更为鲜眉亮眼,好看得很。 他走近了两步,温梦梦才闻见了他身上的酒气。 他以前常年病着,终究大家在给他灌酒之时多少还有些顾虑吧。 现在她该怎么办,要把喜帕再盖上吗?还是、要直接洞房了?可合苞酒还没喝呢…… 见她不知所措的模样,秦蕴轻笑,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唇凑至她的颈边道:“夫人身子这般娇贵,等一会儿躺下之后,怕是要难受坏了。” 温热酒气喷洒在颈边,如同轻羽搔过,又痒又磨人。 温梦梦想要避开,却又因被他搂得紧而避不得,面红耳赤得倒是能与她身上的喜服争一番高低。 “什、什么难受坏了?” “夫人到时候便知,不过……为夫会尽力让你不那么难受。”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阿晋不让写的画面。 突然,秦蕴松了手,身上温热消散,温梦梦不解看向他,却见秦蕴笑意温和。 “我会尽快待完客回来和夫人完成后续之事。” 说罢,轻轻在温梦梦的额上落下一吻。 待秦蕴走后,温梦梦才回过神来。 可恶的秦蕴,你给我等着,今天我不把你这个病秧子吃干抹净我温梦梦三个字倒过来写! 翌日,温梦梦后悔至极,这、这哪里是病秧子,一开始她倒是吃干抹净了,但后面却由不得她了…… 成婚之后,秦蕴怕温梦梦辛苦,安排了人替她打理铺子,温梦梦只需偶尔去瞧上一瞧便是,彻底成了甩手掌柜。 托兰贵妃的福,就连陛下巡查完后都特地至了温家糖水铺中尝了糖水,赞不绝口,甚至一度让宫中的御厨来此处学习。 除了陛下大驾光临外,又因着糖水铺中四位姑娘的故事太过新奇,糖水铺直接成为了京城之中的热门打卡点,渐渐的,那条街上所开店铺越来越多,店铺多来的人也就多,街道上车水马龙,眼看着一度堪比风华楼昔日的荣光。 若悠月每年都会来京城住上两个月,四位姑娘聚首之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今年的话题却格外特殊。 第148章 孙茜儿:“好无聊啊,若不然,我们四个重新跑去一个新的地方再一起开一家店铺吧!” 温梦梦:“我赞成,还是我们四个一起的时候好玩。” 若悠月:“好,我要带上敏儿。” 柳安然:“那我回去同阿睿说一声。” 秦蕴、戚烨、方明景、林睿:“不行!” 春去秋来,人生不过短短几瞬,但庆幸的是有你们相伴。 愿所有人皆能万事顺遂、得偿所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