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离婚,综艺热恋》 第1章 《豪门离婚,综艺热恋》作者:李轻辞【完结】 文案: 人人都羡慕,余林深在余家破产后,居然能与顶级豪门联姻。 帮余家东山再起不说,豪门丈夫简昭阳更是堪称完美,在外霸道总裁,对内宠妻狂魔。 偶尔有人目击到夫夫日常,都是简昭阳黏着余林深走,亲热又宠溺。 这般佳话本该持续流传…… 然而,一档离婚综艺突然官宣嘉宾—— 简昭阳x余林深 二人名字赫然在列! cp粉崩溃:“是我认识的那俩豪门模范夫夫么?” “他俩离婚?词典中把离婚这个词的含义改掉了?” 离婚综艺上,简昭阳表现得像只黏人的大狗勾,对爱人死缠烂打。 可余林深的反应却很冷淡。看来决心离婚的,居然是本该在这段关系中受益的他! 在观众不解的质疑中,余林深冷静地问简昭阳:“我们不能离婚的原因是?” “因为我有皮肤饥渴症,需要黏着你。”简昭阳摊牌。 余林深自嘲轻笑:“可结婚一年了,你却从没发现我必须离婚的原因…… 我其实有接触恐惧症,受不了你。” 简昭阳:“?!” * 离婚综艺的各对cp,都在婚姻沟通中有致命问题。 那些自私的、顽固的情侣相处,被多次骂上热搜。 可唯独简昭阳与余林深被“骂”,是因为…… “他俩是来正经离婚的么?明明是在当众秀恩爱!” “什么约法三章,不过是臭情侣的情趣罢了!” “啊啊啊啊我在离婚综艺中学恋爱!kswl!” 无人知道的角落,简昭阳手指微屈,在爱人的耳垂边若即若离…… 指腹隐忍、克制,却又因渴求而颤抖—— “如今我知道你害怕接触,所以我绝不会勉强你。 只摸一摸耳朵,就当让我解渴,可不可以?” 余林深低着头,耳垂并未被触碰,却泛起薄红—— “我也不愿勉强你。你数三秒,我会做好准备。 三秒后,你可以吻我。” 导航: 1.皮肤饥渴总裁攻 x 接触恐惧美人受 2.有事业线剧情;私设同性可婚 3.完结he,建议一章一章订阅 第1章 初夏,正午。 阳光明亮,铺于卵石路上。 万顷庄园内人头攒动,门外待命的保镖、修枝裁叶的园丁、采购食材的厨子…… 所有人都各自行色匆匆,却都默契地遵守同一条戒律—— 不要靠近主宅。 所有人各得其所,只有一名实习管家左顾右盼: 毕竟实习期工资就高达五位数,此时他却无事可做,有些良心不安。 很快,实习管家就在那座新中式别墅设计的主宅边上,看到了熟悉的女仆长。 他走过去,想向前辈打听在这庄园内的求生之道。 女仆长看见实习管家,笑着问:“新来的?适应得如何?” 适应得如何? 实习管家想起这些天在庄园内的所见所闻,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简直大开眼界! 这是国内知名的豪门庄园,总占地面积高达数公顷,几乎包下了一座山头。 论规模,从山门到主宅打车要上百;论景观,卖门票参观都得掐点抢票。 主宅内更是不必多说: 厨房就有五个,分别对应世界五大菜系,专门收纳定制的烹饪工具。 餐厅还有四号,分别对应四个季节,方便用餐时欣赏当季窗景。 诸如此类。 看起来完整的一面墙,靠近了就有感应灯亮起,自动打开的门后是别有洞天的单间。 看起来平静的小鱼缸,拉开旁帘后发现居然是室内生态馆,比成人还大的珍稀鱼类甩尾游过。 不胜枚举。 实习管家刚入职时,光是记地图和记功能,笔记就誊了满满一本! 而如此规模宏大、装潢奢侈的庄园…… 居然只是简总买来送给爱人余先生一人而已的! 果然是钞能力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还行吧,但是……”实习管家问出了内心疑惑,“我们现在不用去伺候余先生吗?” 听到发问,女仆长一愣,反问:“你接受过初培吧,应该知道规矩?早上简先生可刚刚回来。” 听到这话,实习管家恍然大悟。 他这才明白偌大的庄园,此时为何无人敢靠近主宅。 这处庄园有两条潜-规则,绝对不容侵-犯: 第一,简先生在时,任何人不可接近主宅。 简先生是顶级豪门继承人,平日公务繁忙,几乎不在庄园。 庄园内数十号人服侍的对象,多数时间只有其爱人余先生一个。 富豪花钱请佣人,本该为了自己难得回家,有人可以伺候自己。 偏偏简先生的癖好却是,自己回家后,任何佣人不得靠近。 实习管家偷问:“请教前辈,为什么简先生回家,我们反倒不用伺候?” 女仆长意味深长一笑,“你还没见过简先生吧?你是不是不知道,简先生有病?” “什么病?” “皮肤饥渴症。” “啊?” 第2章 “所以啊……”女仆长拖着音调,恰好此时看到了什么,向实习管家示意,“喏,刚好出来了。” 实习管家顺势往玻璃墙内看去。 此时,二号餐厅饮夏厅门开,简先生横抱只着睡袍的余先生,稳稳地走了出来。 实习管家想起,简先生回来时,余先生正在餐厅用餐。 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余先生才从餐厅里出来…… 实习管家猛然清醒: 原来如此!这就是“规则一”存在的理由! 宅中不能有外人,是为了方便有皮肤饥渴需求的简先生“自由发挥”啊! 实习管家见过余先生,是位惊为天人的美人。 但客观来说,余先生美则美矣,也并非娇小的体型。 简先生却能轻易抱着并不娇小的余先生,走得十分稳健敏捷。 上下阶梯时的膝盖轻盈带动小腿,步伐相当灵动。 目睹简先生高大的身形和漂亮的背肌,实习管家默默收回视线: 这力量感,简先生打我一拳,我应该能哭很久吧? “真好啊……”女仆长羡慕地作祈祷状,“希望上天也赐我一个这样的老公,有钱长得帅,还疯狂宠我!” “宠?” “当然啦!且不说这庄园的事,”女仆长如数家珍,“平时哪怕余先生不要,简先生也是豪车名牌一样不落,出门牵手拥抱一个不差,甚至上班也要一刻不离!若不是这次出国实在不方便,余先生才不会被冷落这么多天!” “这么听起来,简先生和余先生,真的很恩爱。”实习管家若有所思,“真是太好了。” 实习管家对余先生印象非常好。 听到余先生深得宠爱,他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毕竟,这座奢侈庄园给他的冲击,不及余先生带来的冲击感的一半。 以至于过去一个月,与先生的初见仍犹在眼前—— 当时,初来此地的实习管家,被老管家带着面见余先生。 由于先见识过这座庄园的奢靡,实习管家有种先入为主的偏见: 配上这几公顷的什袭珍藏和娇生惯养,余先生大概率是个脾性刁钻娇气的美少年。 进书房前,实习管家颔首低眉,看起来毕恭毕敬的。 实际上进门第一秒,他就在偷偷抬眼,迫不及待一睹这金屋所藏之娇的尊容。 书房内大落地窗通透,午后阳光晃眼,扎得窥探者眼前一黑。 等适应了逆光的刺激,那倚于光中的身影,才一点点渗入视线。 才看清余先生身形的轮廓,实习管家就已屏息凝神。 摄影毕业专业的他,习惯追求极致的色彩与美感,他太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有多么美丽。 是的,美丽。 余先生无愧称得上这词:“美丽”。 并非简单的“漂亮”,这词太年轻,显得阴柔又轻浮。 非得是带着古典感的,中性包容的“美丽”一词,才可堪堪形容。 原本斜躺在摇椅里的余先生,慵懒地晃着赤脚。 松垮睡袍未能遮住的白色皮肤细腻如纸,似乎谁都能在上面画上一笔。 短发线条流畅,刚好修到脖颈处。 墨一般黑的颜色,足矣彰显主人的个性。 不是那种谁都能来浸染一笔的白纸美人。 而是已然绘制坚韧竹骨、不容侵扰的如画美人。 实习管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不是非分之想。他不想,也不敢想。 只是,为了摄影阅人无数的他,那一瞬间已经设想了无数构图—— 可究竟要怎样的置景和布局,才能完整把这位先生的美记录下来呢? 见人进屋,余先生端坐起来,将拖鞋穿好,起身站好与人见面。 非但不骄纵,反倒平等亲和,带笑的声音温润清雅: “您就是新来的管家先生?今后多麻烦你了。” 直男实习管家被这声线迷得耳朵一热: 如果余先生真是中性阴柔的美少年,他没什么感觉。 反倒是真人这种得体优雅的气质,更具毋庸置疑的客观魅力! 恰好老管家提醒,实习管家顺便上前帮余先生整理书桌。 按道理,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 但经过余先生身边时,对美极度敏感的实习管家,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一柄脖颈羊脂白玉般细嫩,皮肤下的血管和筋骨翡翠般精致。 美得略带易碎感的人,眼眸却是和发色一样异常的黑。 与国人在阳光下常见的棕褐色瞳孔不同,余先生的眼眸颜色极深。 透着骨子里难掩的倔强和深邃。 这位余先生,绝非凡品。 ——实习管家心里只剩这个念头。 由于看得出神,实习管家不出意外地…… 出了意外。 桌上的汝瓷摆件被他疏忽扫落,乓啷碎在地上! 炸裂的碎片飞溅,落在一旁只着拖鞋的如玉般的趾头上。 完了!余先生就在旁边! 余先生会被碎片伤到! 满脑子都是余先生美貌的实习管家,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美人因自己的失误受伤。 所以他几乎没有思考,直接扑过去,双手捏着余先生的肩膀,将人拉离碎片处。 第3章 然后,空气凝固了。 实习管家行动之后,才隐隐察觉不对。 同样察觉不对的,还有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管家。 老管家惊恐地看着他,好像他手中捏着的不是余先生的肩膀…… 而是死神的头骨。 实习管家突然感觉大脑像被巨锤砸过,如梦初醒: 情急之下,他忘了庄园内的第二条潜-规则! 这规则二正是: 不可触碰余先生! 实习管家脖子僵硬,机械地扭过头去看自己的手—— 被自己搀扶的余先生,蹙眉闭眼,表情痛苦,身体细细地颤抖。 一瞬间,实习管家脑中闪回刚才的细节: 哪怕是摆件摔落时,余先生也是表情镇定。 余先生被吓到时,反倒是被自己触碰的时候! 实习管家原以为这条规矩,是因为余先生有洁癖,或是简先生醋性大不喜欢爱人被碰…… 真相居然是,余先生对接触,有不良反应! “还不松手!” 老管家的惊喝令他浑身一颤,当即放手。 随即,老管家隔着距离,担忧询问着余先生的情况。 余先生则唇色惨白,似乎缓了许久还没回过神来。 入职第一天就违反了不容侵犯的法则,实习管家心如死灰: 这份高薪工作算是被自己彻底搞砸了。 “吓到了你了吧?不好意思。” 岂料,实习管家却听到那个仍虚弱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话。 道歉的并不是作为“下人”的自己…… 反而是高高在上的余先生! 实习管家愣愣地看向余先生,见那位美人牵了牵嘴角: “还有,谢谢你刚才紧要关头,还惦记着保护我。” 这是普通人吗? 妈妈,我是不是看到神仙了? 那一瞬间,实习管家恨不得热泪盈眶。 “余先生,”老管家看着那堆碎片,尽职地问,“现在要怎么处理?” 实习管家也看向那堆碎片,通透如翡翠的汝瓷边缘泛着淡淡的光。 看起来就价格昂贵。 哪怕违反规则不需受罚,这摔碎的东西他也得负全责。 实习管家内心暗暗计算,大概几个月的生活费能把这玩意赔完? 面对老管家的询问,余先生却打趣:“我以为您会比我更知道怎么处理碎片呢?” 原本凝固的氛围随之缓和了许多。 老管家回道:“我是指,这个年轻人。” 是的,要怎么处理这个闯大祸的年轻人呢? 实习管家汗流浃背地等着余先生发起审判。 然而,那个春风和煦的声音再次救赎了他—— “东西摔坏了,处理碎片就好,处理什么年轻人?” 话里话外,已经暗示了对年轻人的处理结果: 大度地一笑置之! “余先生大度。”老管家提醒实习管家,“还不谢谢先生?” 实习管家眼眶一热,表面上礼貌地,“谢谢余先生。” 心里却冒犯: 余先生!你是我的神! 以后我会是你最负责的牛马! 回想起这段心路历程,实习管家莞尔一笑。 拥有那般惊艳的外表,品性还美好如斯的人,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宠爱! 只不过,想起了当时余先生被触碰时的巨大反应,实习管家内心不安,继续问女仆长: “余先生是不是不喜欢被触碰啊?” “观察力不错!”女仆长肯定道,“所以这庄园里才有‘不得触碰余先生’的潜规则嘛!” “但简先生有皮肤饥渴症,肯定很需要碰余先生……” “这就是我每天的精神食粮呀!”女仆长露出嗑糖般甜蜜的笑容。 实习管家傻眼,“啊?” 女仆长神秘兮兮道:“你看,全世界的触碰都令余先生避之不及,唯有简先生的触碰,令其甘之如饴……” 实习管家细细一品,醍醐灌顶,“卧槽!嗑到了!” 完美的余先生不仅被宠爱,甚至所爱之人就是生理排斥的例外! 简直仙品!简直天造地设!简直天赐良缘! 眼看安利成功,女仆长开始给实习管家分享更多二人恩爱的细节。 空气中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 欢愉之后,便是无休止的疲惫。 从浴室被抱出来,余林深躺在床上时,仍感觉几块肌肉在不受控地痉挛。 他长叹一口气,看了眼窗外。 此时已近傍晚。 从午后丈夫出国回来,一直持续到傍晚的现在。 他目光收回,落在床边穿着衣服哼着小曲,心满意足的男人身上。 对方刚系好领结,眼角余光瞥了眼床上,与余林深对上视线。 简昭阳笑了笑,意犹未尽般俯身过来,低头想亲他一口。 余林深的身体一僵,本能地要往后躲。 但他理智回归,控制住了身体反应,没让自己躲掉。 于是,简昭阳啄了啄他的嘴唇,又在他额头印下深深的一记。 “真想把你一起带去公司,林深。”简昭阳坐在床头,玩着余林深的头发,舍不得离开。 “但我……”余林深一开口,就是声音嘶哑,不用把话说完,也能表达含义。 第4章 “我知道我知道,”简昭阳忙卖乖,“怪我。但这次我实在出国太久了,太想你了,有点没控制住。” 有点? 余林深没说话,只腹诽。 不够客观。 不过,该说的事还是要说。 趁简昭阳还没离开,余林深开口—— “对了……” “对了!”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重叠。 简昭阳笑着让道:“你先说。” “再过两三天,就是我们结婚的一周年,你还记得……” 听到余林深这么说,简昭阳表情微怔。 那表情出现的时间很短,要不是余林深盯着看,说不定就错过了。 简昭阳爽朗地笑起来,像只无害的萨摩耶,“当然记得。” 不,显然忘了。 余林深没拆穿。 哪怕对方没把一周年放心上,余林深也没失望。 只要现在对方能记住就行。 “放心,我会准备好的。”简昭阳接着说,“我要说的是,明天是岳父岳母珍珠婚纪念宴,我订好了给你的礼服。老管家会取来,有时间你试一下。” “嗯。” “虽说不管合不合身,你都会很好看。” 简昭阳最后又在余林深唇边留下一个吻,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卧室。 做的很好,没有躲。 余林深内心表扬着自己。 他望着简昭阳离去的方向,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一周年了。 我终于和他结婚一周年了。 余林深心想。 终于,到了提离婚的时候了。 第2章 小别胜新婚,恋人重逢本就浓情蜜意。 何况有需求的是简昭阳,是并非寻常的特殊人群。 所以,下午被折腾过,入夜又被欺负到了很晚…… 第二天醒来时,余林深一看时间,早就睡得过了午。 简昭阳终于不在家,应该去公司了。 偌大的卧室只剩余林深一人。 他求之不得,清静地享用过管家们备好的大餐,开始安排今日的行程。 今日只有一件大事,如昨夜简昭阳所说。 ——余林深父母的三十年结婚庆典。 要回家了啊…… 余林深看着墙上的时钟,金制秒针一刻刻走动。 预期的时间越来越近,象征与父母重逢的时刻越来越近。 他的表情却波澜不惊。 说不上是失落,但更说不上是想念或期待。 “余先生,”老管家提来熨好的礼服,推至余林深眼前,“这是简先生事先准备好的礼服。” 那礼服很漂亮,白色的燕尾制式,布料硬挺却亲肤,边缘的纹样简单又恰到好处。 不管是谁穿上,一定都如欧洲皇廷最受宠的小王子那般精致耀眼。 更何况它还完美契合余林深的尺码。 简昭阳挑礼服时,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欣赏那套礼服片刻,余林深却还是说:“劳烦您像之前那样,做好防尘处理,帮我收起来吧。” 老管家也见怪不怪,将移动衣架推走,“明白。” 余林深亲手挑了件自己买的服装。 等衣服穿好,再稍微一拾掇,时间就消磨得差不多了。 因为要和简昭阳一起入场,收拾完毕的余林深就给丈夫拨了个电话。 嘟—— 嘟—— 电话拨通了,但没人接。 “这么忙吗?”余林深看着手机屏幕疑惑地皱眉。 转念一想,最近是简昭阳事业关键期,忙一点也正常。 简昭阳大学毕业才一年,作为简氏集团唯一继承人,接手管理没多久。 现在老简总正考验他,把手头数个大项目丢给他独自经营,手下近百号人都在等他发号施令。 简昭阳当然忙了。 忙到昨天回国刚到家“休息”过,马上就火急火燎回公司继续工作。 忙到现在离赴宴的时间越来越近,连电话也接不了一个。 再等等吧。 余林深镇定。 过了半个小时,再次去电。 依旧无人应答。 “要不要我派人去公司直接找简先生?”一旁的老管家提议。 “不用。”余林深拒绝,“他不是不接电话的人,一定是被要紧事牵制了。” “可是,已经到约定的时间了。” “再等等吧,实在不行,我就一个人去。” 老管家察言观色,好在余林深的语气表情,没有丝毫勉强或失望。 如同以往遇到所有事一样,情绪稳定的、理智包容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余林深最后一次给简昭阳打电话,没被接通。 现在已然迟到,余家父母多次来电催促,不能再拖延,余林深只好自己动身。 驱车前往,转眼便到了夜宴场地。 推门进入,只见宴会大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余林深到达时,晚宴似乎刚过一两个环节。 此时场内气氛已然热络,宾客们正举杯寒暄,彼此有说有笑。 一切似乎如表面上美好。 余林深往大厅深处走,寻找父母的身影。 然而,路过几个宾客,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 “……结果,还不是没来。” 第5章 “小简总那身价,余家老两口也是真敢蹭……” 显然是在说简昭阳没到场的事。 就好像,这余家夫妻二人的婚庆宴,简昭阳才是主角一样。 余林深没在意,继续深入。 很快,便在场地中央,看到了那对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夫妇。 余老和余太本心不在焉地和别的宾客说话,远远看见余林深,困扰的表情明亮了片刻—— 但紧接着左顾右盼,意识到余林深是一个人来的,惊喜的表情迅速消散,变为失望。 呵,你看,简昭阳果然是变相主角。 毕竟连婚宴夫妻本人都这么认为。 “林深,怎么迟到这么久啊?”余太将余林深带到角落,急切地问。 如果说这位母亲对独子还算有一点关心,那么旁边那位父亲就差把算盘珠子崩儿子脸上了,“就你一个?怎么不让小简总来?” 言下之意,独子余林深可以不来,但外婿简昭阳怎么能不来? “你别这么说话……”余太小心翼翼地劝,虽怕余林深难过,但更怕丈夫生气。 而余老表情明明不爽,却还是找虐般拉长耳朵听别人议论—— “……看来这余家还是没受重视啊。” “抱简氏大腿都抱不明白……” 这些议论不无道理。 因为余家确实是在抱简氏的大腿。 这场晚宴,出席的全是国内有头有脸的名企豪绅、名门贵客。 而余家如今落魄的地位,妄想这些贵人露面,根本是痴心妄想。 这些达官贵人之所以赏脸出席,不过是看在余家外婿简昭阳,以及其背后简氏帝国的面子上。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老简总,吃尽时代红利,坐在互联网发展的大风口,一举打拼起庞大的集团事业。 资本随时间滚利累积,如今简氏的业务除了寻常网络行业,还涉足教育、娱乐甚至社科领域,可谓商界龙头,老简总常年稳坐国内富豪榜榜首毫无悬念。 而余家不过是传统出版业出身。 哪怕曾经风光过,在电子产品崛起的如今,出版行业有多落寞,外界也有目共睹。 商人都追求效率和利益。 要不是为了简昭阳,谁给这余家面子? 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母凭子贵”罢了。 所以,宾客们都在等简昭阳露面。 余老和余太,也在等简昭阳露面。 结果却是余林深迟到了。 简昭阳连影儿没有。 “唉,再怎么想卖儿子的屁-股,对小简总来说也只是养了个漂亮宠物。” “‘宠物’还挺贴切!平日亲亲抱抱,一旦有事,谁会为了宠物耽误?” 也许是确定简昭阳不会露面,一开始还算隐晦的嘲讽声,变得越来越响。 这些议论根本没让余林深动摇。 可这一声声讽刺,针一般扎进余老的耳中,刺得这中年男人双眼通红。 “你听听他们都是怎么议论你的!” 为了颜面,余老尽力克制音量,但愤怒还是撑满了脖子暴起的血管。 余林深没有回应。 “不是说好了小简总也会来的吗?啊?你结婚这么久,连个男人也哄不好吗!” “亲爱的,这话太过了……”余太听不下去,试图阻拦。 “就一个男人还讨好不了,他到底有什么用?” 窝里横的老男人只会对妇幼逞威风,呵斥完余林深,转眼继续迁怒余太。 似乎能看到唾沫星子从那张狠毒的嘴里飞溅出来,喷在那习惯了逆来顺受的妇人脸上。 余林深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与这一切无关。 他环视四周宾客,再看看眼前的夫妇。 好像在看一圈家鸡,围着一只掉毛的癞皮鸡。 家鸡们闲来无事,过来啄癞皮鸡找乐子。 癞皮鸡就蹦起来,狂躁地扭动,啄伤了自己。 家鸡们看得起劲,再过来啄一下。 癞皮鸡就又飞蹦着出丑,啄碎自家所有鸡蛋。 说不上到底谁更可笑。 “你说!”余老指着余林深的鼻子,“这闹剧你要怎么收场?” 老头音量不受控地提高,导致周围闲言碎语渐渐低下去,都开始听这边的动静。 收场?我? 余林深表情松动,终于有了些变化。 是觉得好笑的,疑惑的变化。 “难道不应该,谁更在乎,谁来收场?”余林深轻笑着反问。 没料到余林深会有这样的反应,余老僵在原地。 余林深继续开口,声音温和平静,话里却带着寒意—— “您现在是试图刺激我,好让我出手为这场您在乎的闹剧收场,以掩盖您本人无能的事实吗?” “你!”余老气得脸红脖子粗,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不在乎?你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你?”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的父亲?” 余林深靠近一步,用仅三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如果我在乎名声,当时怎么会在余家破产时,为了钱,嫁给简昭阳?” 闻言,余老的表情黑了下去。 一旁的余太被戳了痛处般,呜咽一声,捂住嘴不敢哭出来。 旁边的宾客听不见声音,都在好奇他们在聊什么秘密。 第6章 而他们聊的,也不过是正主未声明,却已众所周知的秘密。 “咚——” 突兀地,出现了大门被蛮力撞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入夜的凉风灌入会场,低温微微刺激场内宾客的皮肤。 众人被不速之客转移了注意,纷纷注目而去。 滑稽的僵局被意外打破。 而终结这闹剧的,正是众人议论的主角。 简昭阳。 在两名保镖护送下,喘着粗气、面带血迹的简昭阳,出现在了宴会厅大门口! 宾客们惊讶,余家夫妇震诧。 就连余林深也因意料之外,而呆呆地微张着嘴。 简昭阳? 他不是忙到没时间接电话吗? 他怎么突然来了? 他怎么这么狼狈? 他身上怎么有血? 那位众人口中不衰的话题,那位人群总是瞩目的焦点,那位万人费尽心思接近的对象…… 在与余林深对视上的那一刻,脸上慌乱的表情释然,露出温暖的笑意。 他在如雨般密集的视线中疾行而过。 他穿越人潮,坚定地走向他的方向。 然后,简昭阳停在余林深面前,抱歉地扯扯嘴角,展露讨好般示弱的姿态。 他拉着他的衣角,软声道: “对不起啊,是我来得太晚了。” 第3章 宾客们本就对简昭阳的突然出现,足够惊讶了。 可看到简昭阳的动作,听到他所说的话,众人就更惊讶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简昭阳和余林深的相处模式,居然是这样—— 都以为余林深是简昭阳的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目前看来,反倒是简昭阳小心翼翼、做低伏小? 但对余林深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简昭阳看起来很狼狈。 简昭阳穿着与白色燕尾情侣款的黑色礼服,修裁完美得体,丰硕胸膛撑起的领口,在灯光下闪着银色埋线的光泽。 这套高定本该衬托出自律男人颇具张力的身材,可此时外套被划花好几道,里头的衬衫沾了血点子和泥尘,倒是给人添了点战损的落魄感。 脸上脏兮兮的不说,简昭阳额角更是被蹭破了线状的伤口。 殷红的血珠沁出,悬在伤口上摇摇欲坠。 “你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 余林深有些着急,靠近一步,踮脚贴近自己的丈夫,仔细观察其身上的伤口。 简昭阳顺势拉住余林深的手,感受到对方不自然的颤动后,牵起手在其手背上印下安抚的吻,解释道: “我出车祸了,不是故意迟到,也不是故意不接电话……” “这时候还说什么迟到不迟到?”余林深没顾得上抽回手,着急地问,“出车祸了没去医院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别急,别急。我当然是没事才会站在这里。” “检查过了吗?” “来不及检查。” “来不及?还有什么比去医院还重要啊!” “当然有啊。”简昭阳笑笑,“你这儿不是还有个宴会吗?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轻快的语气,如轻盈的火柴,点燃了余林深耳廓的热意。 似乎被肉麻到的不止余林深一个,周围的围观群众也不由得“哟”地轻声起哄。 但由于起哄声太同步,再小的声音积起来,也都变得明显。 “林深,”简昭阳乘胜追击,“我现在有点狼狈,你会不会嫌我不好看?” 围观群众不受控地倒抽一口气,都被肉麻得不行。 那些异口同声的“嘶”声,竟然让余林深开始在意外界的声音。 如果说一开始太着急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三两段对话,加上众人的反应,也足够让余林深反应过来了。 简昭阳压根不是这么弱势的类型。 这人会如此装可怜的时候,要么是想亲-热了,要么是卖弄阴谋。 余林深看出来了,现在的简昭阳,就是在故意卖乖。 为了卖乖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而目前在场所有人的反应,正是简昭阳卖乖的目的。 作为玩弄人心的高手,简昭阳得逞了—— “原来小简总这么在意小简夫人啊……” “车祸了医院都来不及去,还惦记着赶来撑场子!” “人来了就算了,居然还在意自己好不好看。” “果然在真爱面前,再高傲的人都会变得卑微……” 众人的议论声,点亮了简昭阳眼里转瞬即逝的光芒。 那狡黠的亮度,恰好只有在面前的余林深可以看到。 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也肉眼可见对方很狼狈。 但余林深不得不承认…… 面前的男人,哪怕是现在衣冠不整的状态,也还是很帅—— 略微凌乱的亚麻色头发被随意用手梳至头顶,垂落的碎发沿着脸颊俊朗的轮廓勾勒,映衬着那对格外明亮的浅眸。 面前的男人,是在故意耍心眼。 可光天化日下与他心照不宣的对视,以及擅自拉他沦为共犯的默契…… 还是令他有一瞬间,想要奋不顾身地上当。 一瞬间。 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是真实存在的念头。 第7章 与余林深确认过眼神,知道对方已经安心,简昭阳松开他的手,转身面向周围的人。 似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主角地位,无需主人同意,简昭阳自来熟地接过场子—— “我来迟了,各位,不好意思!我错过了很多吗?不会连舞池都错过了吧?” “没呢没呢!” “来的正是时候!” 场控适时关闭通亮灯光,将灯球调出暧昧流转的光影。 随即,浪漫的舞曲背景音乐响起。 宾客们纷纷放松下来,一一结对,开始享受舞池的时间。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他出现,就会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只要他开口,只需三言两语,就能把剑拔弩张的气氛,轻易春风化雨。 “这位美丽的先生,”知道自己声音很好听的男人刻意压着低音,将手掌摊在余林深面前,作邀请礼,“我可以邀您跳一支舞吗?” 对上那狡黠的眸光,明知这一切都是设计,余林深还是不得不叹服—— 不管自己多克制抽离,也难免会被对方吸引。 哪怕是刻意耍帅,也丝毫不减简昭阳身上的客观魅力。 余林深将手搭了上去。 允许对方在上面印下一个很烫很烫的吻。 随即,二人旋步进入舞池当中。 余林深有些恍惚。 他想起一句话。 当一个人得势的时候,他的身边,就都是好人。 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简昭阳出现前后的宴会厅,仿佛是两个地方。 一个是滑稽的审判庭,一个是美好的伊甸园。 余林深旋转而过,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美好的笑脸。 宾客与他对视上时,都会看着他温柔地笑。 不远处的余老和余太,不管是彼此对视,还是与周围宾客说话,都是友善的模样。 仿佛刚才争吵鄙夷的画面,都是幻觉。 “想什么呢?” 微微沙哑的声音,唤回了余林深的注意。 余林深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随着对方的舞步旋转。 身体不知是该放松还是更紧张,大脑只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简昭阳垂眸盯着他,眼中映出他的倒影,笑着问:“怎么没穿我给你准备的礼服?” “……”余林深没回答,只是牵起嘴角笑了笑。 这笑意似乎取悦了面前的人。 简昭阳弯着眉眼看着他,说:“但还是很好看。像一束花。” 佳偶天成的一对,旋转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中。 任谁看了这一幕,会不觉得那美人像一束花呢? 高大的男人带着狼狈伤口,却像是童话中野兽化形的国王。 他依旧有着强大能力,却将这一切化作安全感,毫不吝啬地给了怀中一捧脆弱却带刺的玫瑰。 怀中人穿着的白色内衬,有着外膨的荷叶领,曲折的弧度沿着他精致的肩颈走一圈,像捧起了那张美丽的脸。 当那被簇拥在礼纸中的美人微微展露笑意时…… 恰似初绽放的纯白玫瑰。 …… 舞池环节结束,宾客们自由享用美食。 余林深本想趁机带简昭阳检查身体,只是刚走几步,就与不远处的余家夫妻对上了视线。 余太朝他招了招手,似乎有话要说。 “要我陪你过去吗?”看到这一幕的简昭阳问。 “不用。”余林深摇头,“你先找个地方,等我一会儿。” “好。” 与简昭阳分开,余林深独自走向那对夫妻。 那对他本该称之为“父母”的夫妻。 余太看着余林深不好意思地笑,余老则依旧端着其廉价的高姿态。 见状,余太用手肘轻怼丈夫,提醒道:“忘了目的了吗?” 被提醒,余老这才别别扭扭地抬起手,往余林深的肩膀处伸去。 余林深后退一步。 他躲开了。 余老先是不可思议地一愣,回神后脸上写满被拒绝的愤怒。 马上发作之时,余老被身边的余太拦住—— “你忘啦!林深不让碰的!” “……”余老尴尬地僵住。 脸上尚未收回的愤怒显得丑陋。 确实忘了。 连独子的病情都忘了。 余林深轻笑。 好在,他并不在乎。 余太和余老虽没明说所谓的“目的”,但余林深心里清清楚楚。 他也想趁这个机会,聊清楚这件事。 “只是一个建议,”余林深对余老说,“建议您尽早带着出版社转型。” “什么?”敏感无用的父权再次上头,余老怒目横对,“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个外行对我指手画脚?” “说了,只是建议。毕竟,”余林深冷静地说,“婚约马上到期了,您没有第二个儿子可以嫁入豪门。” 一句话像刀子掀开了夫妇二人的假面,揭穿了他们的真实目的。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半晌,余老试图挣扎,尽力劝说道:“真要离婚吗,林深?他对你那么好,大家有目共睹!” “合同上的字,怕也将有目共睹。”余林深却说,“我维持婚约一年,你们利用简氏资源复兴出版社。如今一年将至,不管你们复兴得如何,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第8章 “你!你现在这个关头离婚,不怕被骂忘恩负义……” 余老想做最后的挣扎,可话未说完,他他自己就想到了答案。 面前年轻男人漠然的表情,无声地认可老人心中的答案—— 当然不怕。 当然不在乎。 所以老人的愤怒、挣扎、威压、劝说…… 在年轻人的眼中,都是笑话。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余林深最后提醒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留下挫败的余老险些没站住,被余太扶稳,才不至余摔倒。 看向独子远去的背影,余老怅然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呢?名声都不在乎,那还在乎什么呢?” “……”余太不知怎么回答。 “他不是颓废的人,我好像看到他眼中有火。”余老一瞬间短暂意识到作为父亲的失职,“他分明有真正在意的东西,可我完全不知道。” “也许,”余太哽咽道,“是因为你从未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孩子去了解过吧?” 余太的话如撞钟,让余老的头翁然作响。 连同余林深离开前最后那句提醒一起—— “别忘了你们承诺过的‘断绝关系’。 “我的养父母。” 第4章 告别余家夫妻后,余林深在大厅举目四眺,寻找简昭阳的身影。 奈何没走出几步,麻烦又找上了他。 一个酒鬼旋着酒杯,挡在了他面前。 余林深蹙眉退开。 他怕被对方碰到。 酒鬼却不依不挠贴上来,显然是蓄意找事。 余林深定睛看去,发现对方是一家出版社的老总。 算得上是余家的死对头。 刚才对余家的非议,多来自旁观者的闲谈。 可情绪却能被煽动成这样,只能说,少不了面前这位的推波助澜。 这大叔凑近余林深的脸,看清后忙拉近乎,“哟!这不是小深吗!还记得叔叔不?你小时候,叔叔还抱过你呢!” 你最好是真的抱过。 我进余家时都八岁多了,你这身体素质最好能抱得起来。 余林深暗自腹诽,没明面上拆穿,只点头微笑,算是寒暄完毕,想尽快离开。 岂料,大叔居然直接伸手,像是要抓他,吓得余林深连忙退回,一时忘了离场。 “你看看,有美貌就是方便啊!别说是家里破产,只要把美人嫁出去,死了人也能救回来!” 大叔指着余林深的脸,笑着叫唤起来。 喧闹声引起注意,旁边的宾客纷纷侧目,好奇地等待下文—— 事实上,大叔说的不无道理。 余家在嫁出儿子后,才有了产业复苏的苗头。 肯定是亲家简氏帮了忙。 而余家独子与简家少爷素未谋面,没有感情基础还能闪婚。 美貌不可能没发挥作用。 面对揭丑的大叔,余林深亦了然,对方是在报复—— 大叔年轻时创业,正值余家出版业风头正劲。 一直被压一头,持续了十几年。 好不容易,大叔抓住时机转型电子读物,把余家实体产业压制下去。 得意没多久,余家又靠独子联姻,抱上了简氏这条大腿。 这让大叔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呢?”余林深语气不善。 如果只是口头占便宜,余林深倒无所谓。 可这人不知真醉假醉,三番两次伸手要碰,这才让他烦躁。 “所以,叔叔想教美人做人呀,嘿嘿……”大叔笑得猥琐。 余林深嫌恶地又退了一步。 “小深呀,要学会吹枕边风!如果促成了叔叔和你老公的生意,既巩固了你的地位,又能拿到叔叔的分成,何乐而不为呢?” “……” “哎,小深这是什么表情?叔叔教你啊,虽然你没有挣钱的本事,但伺候男人有一手,也算活着的本事!” 这话太难听了。 围观人群中有了议论声,开始有人想站出来,替受委屈的小白花说话。 然而,寡言少语的“小白花”却主动开了口—— “叔叔,您哪来的底气教我做人?” “啊?”大叔被怼得意外,有点懵。 余林深冷静道:“论方便的美貌,您没有。论挣钱的能力,您也存疑。毕竟您试图靠我个外行人吹枕边风来挣钱,却连说服我的本事都没有?” 分明很长的一段话,酒鬼居然完全听懂,脸腾一下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余林深继续数落:“所以我斗胆教您做人。比起劝我吹枕边风,您不如自己练练怎么伺候男人。要是把我老公伺候爽了,也算是您活着的本事,对吧?” “草!”酒鬼猛地把杯子摔在地上。 这是“金丝雀”该有的思路? 吵起架来,居然会用最文雅的字眼,骂最粗鄙的话? “你t-m被惯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动手。 余林深瞄准时机,随时准备蹲下捡酒杯碎片,当武器防身。 只不过,他刚要屈身,腰后就绕来一双手把他抱住了。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他感觉烈火灼身。 等余林深扭头,发现抱自己的人是简昭阳,那致命的高温才消退些许。 第9章 “确实是我惯坏的,所以有什么问题,请直接找我。” 简昭阳看着那大叔,嘴角带笑,眼神却冷到极致。 “简,小简总……”大叔没料到这人突然出现,吓得脸色煞白,险些没站稳。 “不过,也确实惯得太坏了。”简昭阳抬手轻戳余林深的额头,嗔怪道,“居然敢说你老公被那种人伺候?嘶……” 简昭阳意味深长地拖着嘶声。 而余林深只觉尴尬,一时没有说话。 “啊?小简总!我刚才喝多了,是不是说了什么浑话?” 大叔猛然酒醒一般,惶恐地点头哈腰连连道歉。 简昭阳却追究,“步伐沉稳,逻辑清晰,接收信息反应很快,看不出你哪里醉了?” ——和余林深观察到的细节一样。 所以这大叔就是借酒装疯,一来趁机寻衅,二来留好退路。 “小简总别开玩笑啦,我确实是醉了!”大叔尬笑着,“大家都是生意人,别较真,留一线嘛……” “正经人,都是当面和我做生意。而私下骚扰我爱人的不正经人,我不知道留一线的必要何在?”简昭阳穷追不舍。 生意场上,风水轮流转。 不知什么时候,可能就会用到某个人脉。 精明如小简总,不可能不明白。 可就算流失这人脉,简昭阳也要为余林深追究到底。 周围的人被杀鸡儆猴,内心警觉—— 这余林深不是好搓揉的小金丝雀。 这简昭阳也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主儿。 “昭阳,”僵持中,还是余林深先开了口,“每个人喝醉的反应不一样,叔叔应该是真醉了?” “不,这人没醉……” 简昭阳没反应过来,刚要解释,就听见余林深重复强调—— “叔叔应该是真醉了。” 比起字面含义,这重复强调,其实是在暗示简昭阳息事宁人。 读懂暗示,简昭阳环视一周。 面前的大叔对着自己抓耳挠腮,周围的宾客对余林深刮目相看。 自己出场的震慑已然达成,此时,配合着听话,才更好建立余林深的威严。 于是,简昭阳笑容明朗,声线放松,“林深说的对。不过叔叔,千万别再醉成这样了,会误大事的。” “小深说的好,那我先去醒酒了!” 那大叔朝余林深千恩万谢地鞠躬,这才走开。 人群散去,简昭阳顺势将余林深圈进怀中,带离了现场。 “你知道他没醉吧?”路上,简昭阳问,“为什么要放过他?” “只有我一个人在,我会不遗余力得罪他。”余林深坦白,“但你也在场,那就不一样了。” “嗯?”简昭阳猜测,“总不会是在为我们未来的合作留后路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哪怕丢了这个合作我也无所谓啊,有损失的只会是他。” “单独的我或你,都能感情用事。但你我站在一起,能代表集团态度时……” 余林深提醒道,“有更理智的处理办法,就不该给任何人留下隐患。” 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简昭阳盯着怀里的人片刻,像品味什么般抿了抿唇。 待怀里的人不满,似瞪非瞪睨了一眼,简昭阳才笑道—— “你刚才,身上有种贤内助的光环。” “这对我算不上什么夸奖。” “毕竟我爱人刚才在为了我们的未来深思熟虑啊。” 未来。 这个词让余林深的思路微微阻塞。 他本意,只是避免今后集团某个无辜的打工人,出现无法展开工作的情况。 哪里想过,什么“未来”? 我们的未来? 我们哪有未来。 “不过,我爱人毕竟受了委屈,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老公买来哄哄你。” “没什么想要的,别买。” “唉,还是那么难哄。什么都不要才是最难哄的。” 远离人群,简昭阳带余林深到宴会厅边单独的观景阳台上。 小阳台单薄的窗帘没能削减任何噪音,却足够给他俩与外界隔出一小块空间。 “你的伤……”余林深不太放心。 “我真没事。”简昭阳牵住余林深的手,在对方颤抖时,更用力捏了捏,“没接电话那段时间,我是被救护医生拉着紧急检查了。” “那你还骗我说来不及检查?” “灵机一动嘛。”简昭阳眨眨眼,难得显露与年纪相符的少年感。 随后他解释:“我也知道,你跟家里关系不好,外面关于我们的婚姻,风言风语也很多。 “所以车祸后,我发现自己没大碍,马上就想到可以借此演一出戏,让你今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原来,那刻意演出来的示弱和怜惜,是在车祸后就策划了的? 余林深心一动,一时不知是震撼还是感动。 到底该惊叹于这人的心眼,连事关性命的意外都能利用; 还是该心软于这人的情义,生死关头居然还惦记着他? 要不是这一年朝夕相处,深知与简昭阳相处的细节…… 或许余林深真的会相信那些传说—— 那些古老的,关于白头偕老的恩爱传说。 “怎么出的车祸?”余林深转移了话题。 第10章 “商战的肮脏手段罢了。”简昭阳云淡风轻道,“我的重组手段激进,动了那些老东西的蛋糕,所以他们给了我点警告而已。” “而已?”余林深难以置信,“你管这叫‘而已’?” “你没听说过吗?拉电闸的,拔网线的,偷公章的……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下作的手法。”简昭阳习以为常道,“把人弄死,当然也是方法之一。” “……”余林深确实不知道这些,一时语塞。 他看着简昭阳,心情复杂。 不知眼前这仅23岁的年轻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聊起这些时,轻松得像说别人的八卦。 这个话题不太愉快,余林深还是把话题转了回去,低头轻声道: “总之,谢谢你替我解围……两次。” 一次是刚才大叔纠缠时,替他出头。 另一次是用生死危关的意外,为他铺一条好走的路。 “嗤。” 难得见余林深别扭的表情,简昭阳觉得新鲜,忍俊不禁。 等余林深又整理回原本的冷淡神情,简昭阳才开口逗他—— “我本来想说,我们俩这关系还道什么谢?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我表现这么好,晚上我是不是可以要一点特别的‘奖励’啊?” 特别的…… 奖励?! 余林深本能警觉,抬眸看过去。 从对方略带调笑意味的表情可以确认,余林深没有想歪。 这人想要的就是“那种”奖励! 余林深抽出自己被攥着玩-弄的手,不动声色退开一步,和身边的人拉开了距离。 “干嘛干嘛,躲什么躲什么?你这道谢的心意不诚啊!” 简昭阳赖皮地黏过来,故意委屈巴巴地说:“我身体好痛,都是刚才被车撞的。我好委屈,你不能疼疼我吗?” 果然,这人装可怜的时候,不是想亲-热,就是有阴谋。 “痛就去医院!”余林深不客气地回怼,“此外,如果管‘那个’叫‘奖励’,你岂不是天天都在‘奖励’自己。” 闻言,年轻男人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在夜风中渐远。 余林深听着恍惚,渐渐放松下来。 这似乎是他们一年以来难得的交流。 并非肉-体上的,而是真正的精神交流。 他好像第一次认识简昭阳。 第一次认识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人。 余林深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刚好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除去我个人原因,这真不能怪我上瘾,林深。” 简昭阳一手撑在栏杆上,一手探过来,想撩开余林深额前的碎发。 余林深提前告诉自己,不要躲。 他成功了,他没有躲。 因此,他听到了对方随指尖温度升高,而逐渐清晰的话语—— “毕竟只有那些时候,我才难得能看到你一点特别的表情。” 第5章 两人隔距离站着,对视了不多时。 像是瘾-君子难以自控,简昭阳很快就贴了过来。 搂住余林深,仿佛摄入了成-瘾因子。 简昭阳于夜色中将他紧拥入怀。 男人的胸膛随呼吸微微起伏,隆起时衣料蹭在余林深脸上,让他觉得痒。 这脸上的一点点痒,被夜风吹散般燃开,爬遍余林深周身,渐渐令他感到无措。 好在,余林深很快被转移了注意。 简昭阳外套内袋似乎装了什么东西,且硬且平滑。 找到借口推开人,余林深指着内袋位置,问:“装了什么?” 简昭阳一摸,将内袋的纸块展开,这才想起,“是工作资料,关于一个书法主播。” “书法主播?”余林深意外地感兴趣,接过了资料翻阅。 简昭阳见他好奇,便解释:“我前阵子出国,是想拉一个外资。那老外恰好对中国书法感兴趣,为了投其所好,我想找到这个主播常驻平台。” 在集团诸多可选的上升行业中,小简总毫不犹豫接手了相对式微的文娱产业。 小简总经手后,本走下坡路的文娱分公司,业绩有了复苏的苗头。 近期,小简总趁热打铁推出的直播平台“潮流”,在市场上日渐掌握影响力。 为了让它更快上市,简昭阳打算引进外资,因此工作重心押在那位外资大佬上。 简昭阳几乎不和余林深聊工作,本不打算就此话题展开。 然而他眼见余林深的眸光一亮,读出了那个书法主播的名字:“鱼书生?” “你听过这个名字?” 余林深没回答,只问:“你要怎么找到他?” “你问到点子上了。”简昭阳似乎觉得头疼,揉了揉眼间穴道,“‘鱼书生’是化名,作为兰亭阁终身成就奖得主之一,只有协会高层才知道他的身份,外人套不出来。” “哦。” “前阵子他一时兴起,在某个平台直播了一次,网络上这才有了他的形象和声音。” 简昭阳指着资料上某一页的配图,其上赫然是某直播间截图的画面。 画面中,主播一身纱制白袍,手执沾墨狼毫,显得仙风道骨。 他并未露脸,被一个古风美男的虚拟形象挡着五官,但从露出的皮肤和声音判断,是个年轻的男人。 第11章 “这位都直播了,没留下痕迹吗?”余林深随口问。 “没有。”简昭阳回答,“他隐藏了ip,而且技术相当过硬,根本无法破解。” “那说明这人就是不想被找到啊,换个别的书法家呢?”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简昭阳却牵起嘴角,似有若无一笑,“除了讨好老外,我还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简昭阳微眯双眼,执管顶级商业帝国,练就了他相当敏锐的嗅觉。 仿佛闻到猎物伤口的血腥味,猎人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书法’这门慢艺术,在快节奏的当下,已经被大众淡忘,适应性很差。但是这位鱼书生那次直播,仅仅只是写字,就给那个直播平台带来了爆款级的热度。” “……” “不论是本身名气带来的效应,还是这位匿名大佬确有过人的直播技巧,总之,把他挖来平台常驻直播,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好吧。”本来还饶有兴致的余林深忽然冷淡,把那几张资料折好,塞回给简昭阳。 简昭阳察言观色,随即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最近tiffany新出了一套衣服,挺适合你,我给你买了吧。” “别买。我不要。” “hermes有个黑白条纹的手提包……” “我也不要。”余林深觉察不对,“为什么突然又要给我买东西?” 简昭阳的食指点上余林深的眉心,按了按。 对方动作太快,余林深来不及做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你看起来不高兴了。”简昭阳这才回答。 余林深抬手揉揉对方按过的地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皱着眉。 “怎么?还是因为刚才那个大叔?”简昭阳问。 “事儿都过去了……” “不然是怎么了?” “不是怎么了。我只是天生不高兴。” “呵。”明明是敷衍,但简昭阳却被这句话逗笑了。 还真就像是这么个理,简昭阳几乎想象不出余林深真正“高兴”的表情。 哪怕是别家夫人热衷的“买买买”,在余林深这儿也几乎无效。 说话间,余林深的目光往内袋的方向瞥了一眼。 而敏锐的简昭阳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联想到直播截图上,那位鱼书生修长漂亮的身形,以及白玉般细腻的皮肤…… 简昭阳心中有了个猜测。 简昭阳抬手搭住余林深的肩膀,往怀里勾了勾,轻声问:“吃醋了?” 向来配合肢体接触的余林深,这回很不客气,一抖肩膀,想把那只手甩下去,“我为什么要吃醋?” “我猜,因为我当着你的面,夸奖另一个男人?” “这有什么可吃醋的。” “那如果那个男人还很好看呢?” 余林深一愣,反问:“那个主播甚至没露脸,你也觉得很好看?” “……”这回轮到简昭阳愣住了。 为了套话,他反倒是失了言。 简昭阳的反应就是答案。 见状,余林深冷笑一声,“某人当着我的面夸别人好看都能毫无负担,我又何必因为某人当着我的面夸别人好看而吃醋?” 枪林弹雨般有气势的长句,与余林深平日素雅温和的气质截然相反。 但面对这样的反差,身边的简昭阳却笑得更欢,还更用力把人搂进怀里。 “林深,看你这样,我本来应该紧张的,但是……”简昭阳的声音因为含着笑意显得甜蜜,“我居然还挺高兴。” 被这砂糖般的声线迷了耳朵,余林深一时忘记继续挣脱怀抱。 “难怪别的情侣喜欢看对方吃醋,毕竟这样才能感受到自己被在意。”简昭阳说,“我第一次感觉到被你在意,林深。” 余林深一怔。 印象中,自己确实没在意过简昭阳的社交模式。 本以为克制的配偶才是合格的豪门伴侣,但在简昭阳看来,似乎更喜欢这种能互相吃醋的亲密关系? “还在吃醋吗?听我解释好不好?”简昭阳继续哄。 余林深别扭道:“我没吃醋。” “好好好,就当我非要解释,你勉强听一听?” “……” “我说想结识这主播,顶多从商业合作的角度出发。你就当我在说一件商品好了。” “……” “呃,再不济,你就理解成,我没把他当人看?” 余林深:“……” 还不如不哄呢。 现在的心情更复杂了。 …… 又过了一会儿,晚宴结束。 之后,余林深主动带简昭阳到医院详细检查。 好在,简昭阳除了点皮肉伤,身体真没什么大碍。 拿到体检结果,余林深才放心下来。 然而,大概是今天难得交流过,某人兴致高涨。 没事人简昭阳带着余林深甫一进家门,就开始找事。 简昭阳先是仗着刚车祸,故意撒娇说腰疼,耍赖非让余林深主动。 又因为夜宴的称呼上头,一整晚,简昭阳发了狠地逼他喊“老公”。 …… 深夜,余林深口干舌燥,辗转醒来。 难得有空留宿的简昭阳就躺在他的身侧,已经沉沉入睡。 第12章 床头柜里,有老管家贴心地备好的润喉茶包和含片。 余林深取了些,下楼泡过水,饮下几口。 感觉嗓子凉爽些,余林深开口试探出声。 好在,一晚上“艰苦劳作”后,他的声音虽哑,却无撕裂感。 余林深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万一什么时候自己想直播了,这个声线还不会耽误事。 他想起晚宴凉台上,看到的那张直播截图。 上面映着的,正是余林深自己直播时的画面。 于袅袅香雾中,提笔款款书写。 这就是看似清心寡欲的余林深,唯一热衷的事。 是的,那个书法主播、匿名大佬,是他的马甲。 余林深就是鱼书生。 这也是他当时被简昭阳哄着,却心情复杂的原因: 谁乐意被丈夫锐评为“商品”或“没当人看”啊? 回想起凉台上的那场对话,早已消散的夜风,冰寒般的余温似乎仍残留在体表。 余林深承认,在看到丈夫所示资料上,写着自己的化名“鱼书生”时…… 他的心跳有过一瞬间的失衡。 他当时不知道,那心跳的悸动,究竟是来源于可能被揭穿的恐惧? ……还是说,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期待? 然而事实是,简昭阳并没发现他的隐藏身份。 甚至还若无其事地给他介绍自己的事业图景。 余林深记得,自己当时心跳频率渐慢,却并非未被揭穿的如释重负。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体温也随之流失了。 简昭阳是个绝顶聪慧的人,有着高度敏锐的洞察力。 可这样的人物,却既没发现余林深有接触恐惧症,也没发现他作为“鱼书生”的蛛丝马迹。 要么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即使发现,也假装不知道。 要么是真的没发现,因为对余林深过分不关心。 两种可能性,任何一种,对亲密关系都很致命。 可余林深却表情平静,淡定将那杯润喉茶一饮而尽。 作为名流,简昭阳见识过太多能人异士,早就见怪不怪。 而鱼书生,是第一个让简昭阳忍不住在余林深面前夸赞的人。 可见鱼书生在简昭阳心中地位之独特。 余林深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揭晓自己的匿名,向外界公开鱼书生的身份。 如今,恰好成为丈夫苦寻的平台破局关键,按情理,他本该顺势帮简昭阳这个忙。 然而,余林深不乐意。 丈夫对自己的漠不关心,让余林深起了幼稚的报复心—— 找吧,你就费尽心思好好找“鱼书生”吧。 我的网络痕迹已委托高手保护,想找出鱼书生的身份,可得耗费你不少精力。 等你呕心沥血地挖掘出鱼书生的真身,却发现那就是你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简昭阳,我真的很好奇你那时会是什么表情? 第6章 这天清晨,例会结束。 高管们陆续退出会议室。 总裁秘书抱着材料,行至桌前,停在闭目休憩的新总裁身边。 感应到他的接近,简昭阳睁开了眼睛。 刚经历过与精英们的唇枪舌战,秘书本以为简昭阳需要更多时间休息。 却不知这年轻人哪来的精力,一睁眼时,已然神采焕发。 秘书递上第一份材料,尽职进行报告—— “简总,这是关于车祸的调查。幕后主使尚不明确,大致推断是原先‘主管’级的旧中层。” “嗯,”简昭阳接过随意翻了翻,就将调查报告合上,问,“下一件事呢?” 本等待后续指令的秘书一怔,“这件事就这样了吗?” “不是‘就’这样,是‘先’这样。”简昭阳却淡然,“虽说很危险,但他们越急,越证明我们的决策正确。” 虽说很危险。 轻描淡写六个字,令秘书微微蹙眉,难以理解。 换做他自己,绝不会面对生死恐吓,做出这种平淡反应。 秘书入职已有五年,对这间公司内部的情况,自然比新总裁了解得更深。 这间主营娱乐的分公司,是简氏庞大集团中,资质最老的分公司之一。 由于制度确立最早,老朽与腐败堆积。现如今在秘书看来,这间公司早就病入膏肓。 臃肿的管理体系,最方便藏污纳垢。 经年累月,公司结构已沦为“被画大饼的高层”,“欺上瞒下的中层”,和“被塞大饼的基层”。 常与基层打交道的秘书最清楚,在只手遮天的中层手下办事,那些青年们有多怀才不遇。 他也清楚,基层不干实事的职员,经历过怎样的挣扎,才选择接受现状混吃等死。 分公司一片死气沉沉,大家都只做纸面功夫。 环境如此,秘书本人想不出破局之法。 所以,将近一年前,听说小简总要接管公司时…… 秘书以为,只不过又来了个沉沦的傻子。 然而,并不是。 来的是一个癫狂的疯子。 宛如平地惊雷,简昭阳一上任,就宣布强行重组公司管理制度。 新总裁以雷霆之势,将管理结构全局“扁平化”—— 中层职级被完全削减,公司只剩决策层和执行层,减少了信息流通的损耗。 第13章 同时,在执行层培育精英干事,搭建上下兼听的桥梁,并避免交流成本过大。 那些尸位素餐的旧中层,可以选择离职,或是苟且转职。 看似给了旧中层选择,但损失已成定局。 被动了蛋糕的老东西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简昭阳。 一场警告意味的车祸,便出自这些人的手笔。 秘书承认,他有些佩服这位比自己年轻的新上司。 不仅目光毒辣,一眼看穿公司弊病;还魄力足够,敢亲自上场搅动风云。 “只是,这样值得吗?”秘书情不自禁问出声。 “什么?”简昭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把自己的性命也牵扯其中,值得吗? 这是秘书内心最大的困惑。 秘书没明说,简昭阳却依稀察觉,突然问了句,“对了,作为公司的前辈,你有没有想过破局之法?” 听到这个问题,秘书开始尝试设想。 也正是这一想,让他恍然大悟—— 秘书想不出任何办法。 因为从一开始,秘书就不敢动摇这里的根基。 连最初的设想都不曾有过,更遑论解决的方法。 所以,想不出办法的秘书,也不理解简昭阳的办法。 只是一个念头的瞬间,秘书就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与简昭阳的差距。 这先后天诸多因素造成的鸿沟,让他永远无法理解简昭阳。 所以秘书没回答问题,只应道:“我明白了,简总。” 他递上下一份文件,继续陈述—— “这个u盘里装的是鱼书生的补充资料。这份报告是关于兰亭阁几位评委的资料,当时是他们给鱼书生亲手颁的奖。” “很好。”简昭阳肯定道,“试着联络这几位评委,想办法套出鱼书生的信息。” 总裁语气果断,不由得让秘书想起那场车祸,他试探道:“手段要……” 简昭阳领悟,打断道:“手段温和些,但不计成本。” 秘书心一软。 这位“疯子总裁”虽经历过那些人性的丑恶,但自己行事时,却仍会保留基本的体面。 “明白了。我这就向财务报备……” “别了。”简昭阳又说,“最近公司格局动荡,员工总担心上级会携款跑路,这时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简总的意思是……” “你尽管派人做事,一切花费由我私人报销。”简昭阳悠然补充,“不计成本。” 闻言,秘书默默屏了屏呼吸—— 自己依旧无法理解这位小简总的思路,不管是做事,还是消费观。 毕竟他每没经历过豪门的生活,既没培养过破釜沉舟的勇气。 也无法坦荡说出自掏腰包完成工作任务的话。 但这回,秘书选择不去质疑。 “明白了,简总。”秘书整理起所有文件。 “辛苦你了。”简昭阳微笑示意。 目送秘书离开后,简昭阳将目光投向桌面上的那个u盘。 那里有关于主播鱼书生的额外资料。 鱼书生。 看着那个u盘,简昭阳的手指落在桌边,不自知地敲打。 不知为何,简昭阳总觉得自己,对这个书法主播,有着超额的关注—— 不管是初见照片时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还是了解之后,越发浓重的好奇感。 大概是天之骄子简昭阳鲜少遇挫,碰到问题总能轻易解决。 所以面对这个擅于躲藏的对手,简昭阳被钓起了胜负欲。 越是难寻,他越想淘尽人海,找出这个给他微妙感受的人…… 亲手摘下对方的面具,好好看看其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 今天,余林深书房里看了一天的书。 等他感觉疲惫抬眼时,窗外天色已暗。 走出书房,他发现主宅中没有管家,难怪看书到晚上也没人来提醒他。 余林深推测,应该是简昭阳回来了。 这人回来也没找他,余林深以为对方应该睡了。 结果,路过影音室,余林深看到了屋内的光影变化。 并且,余林深还听见了熟悉的、自己的声音。 那是“鱼书生”唯一那场直播回放的声音。 “昭阳?”余林深敲门进屋,“怎么没睡?” “啊?”简昭阳过于专注,因突如其来的声音错愕,怔怔反问,“我吵醒你了吗?” 吵醒我?他一直以为我在卧室? 这人怎么一反常态,压根没有找过我? 简昭阳有皮肤饥渴症。 严重的程度,到了几乎每天都有很长一段时刻,需要余林深寸步不离的陪伴。 说起这“皮肤饥渴”的情况,其实并不罕见。 物种天性决定,人类本就需要肢体接触,来满足皮肤这一器官的渴望。 比如幼童总喜欢抱着毛绒玩具,才能安心入睡。 比如少女们总习惯牵手同行,比如少年们总倾向余勾肩搭背。 再深层一点的需求,便是拥抱、亲吻,及性-生活。 区别在余,多数人对肢体接触的渴望,是可以克制的。 而简昭阳是病态的,到了已经需要医生介入的程度。 就像人不喝水就会渴,不吃饭就会饿,这些空乏的状态,会令人焦虑不安。 第14章 失去肢体接触的简昭阳,会渴会饿,会焦虑失眠,会烦躁抑郁。 好在,那些症状,和余林深结婚之后,几乎不再出现。 因为只要简昭阳需要,余林深都会配合。 余林深就是简昭阳一剂乖巧的良药。 可今天整整一天,简昭阳都没来找过他。 而外表看起来,简昭阳仍处于稳定的状态。 余林深看向屏幕,发现鱼书生那场直播已经被下载到本地,不知回看了究竟几遍。 怎么回事?看鱼书生的直播也能缓解病情? 余林深内心微妙:这么看来,不光是自己的“身体”是药,自己的“精神”也是药? “这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鱼书生。”简昭阳拍拍身边空位,发出邀请,“要一起看吗?” 这人眼下已经有了疲惫的淡青色,但眼神却打了亢奋药一般明亮。 “你怎么这么兴奋?”余林深诧异。 简昭阳想起什么,嘴角带笑,“先前我跟你说了他的商业价值,但是今天,我发现了他更多价值,一些私人价值。” “私人价值?”余林深有了点兴趣,顺着对方的要求坐在其身侧。 “他那场直播,有目的。”简昭阳娓娓道来,“目的却不是赚钱,而是撒钱。” 余林深心下一紧。 虽然那个目的很明显,可被简昭阳亲口说出,他难免生出被读懂的窥探感。 作为伴侣,窥探欲的存在合理且复杂。 只可惜,简昭阳窥探的不是作为伴侣的他,而是作为外人的他。 “那场直播,鱼书生在弹幕抽奖。只要观众发弹幕,就能抽奖拿成本保底一百元的狼毫笔和宣城纸。中奖率高达25%,礼物总量上不封顶。 “不出意外地,那场直播效果爆炸,不管是点击率和弹幕量,数据都很好看,累积十几万人获得了礼物。林深,你想想,对方为什么要白砸将近上千万?” 作为那个“对方”,有意隐瞒的余林深当然不能说出自己的思路。 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砸钱给直播事业引流?” 这个答案比较浅显,谁都能猜到。 简昭阳没等到更深层的分析,倒也没失望,只耐心解释: “首先,概率未到百分百,是刺激观众争取保底多发弹幕,从而吸引热度; “其次,概率高达四分之一,也就意味着多发弹幕的观众几乎都能中奖,从而获得礼物。 “所以,获取热度,以及倒贴礼物,两者都是主播的目的。而为了达成这两个目的,花费多少钱都无所谓。” 简昭阳给出最后的评价,这也是让他血脉贲张的最终原因: “对鱼书生来说,金钱从来不是目的,只是可流动的资源和手段。” 这与简昭阳的思路不谋而合。 多数富人眼中,成本依旧是值得考虑的重大因素。 可在简昭阳的考虑中,能用金钱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这或许与他优渥的家境有关,哪怕因此被人评价为傲慢,他也无关紧要。 毕竟就像外人不理解简昭阳,简昭阳也并不试图理解任何人。 然而,此时有个可能理解简昭阳的人,出现了。 那个人就是思路相仿的鱼书生。 简昭阳有种预感,他和鱼书生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分析鱼书生的思路时,简昭阳眼睛闪着屏幕映出的光。 这光削减了五官原有的锐利,将人显得纯真。 在余林深看来,就像小男孩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变形金刚,碎碎念着试图让大人理解自己的喜悦。 作为枕边人,余林深从未看到丈夫因自己展露这种情绪。 而另一个身份的自己,无需露面,就轻易左右了对方的兴趣。 “他送出这么多书法用品,为了达到怎样的目的呢?” 听到这个答案呼之欲出的问题,余林深只是一怔,并没回答。 而余林深这一瞬犹豫的表情,落在简昭阳眼中,只能被曲解含义。 简昭阳如梦初醒,略感尴尬地牵牵嘴角,揽着爱人的肩晃了晃:“我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别紧张,你不必非得理解我,也没义务对我好奇的话题感兴趣。” 这话听起来很明事理…… 可分明带着点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偏见。 就好像主人对自己的宠物说:宝宝,你只要做个快乐的小笨蛋就好。 不需要试图理解我们高智商种族的博弈哦! 余林深抱臂挑眉,干脆回怼:“怎么着,觉得我不理解你?想必你这位‘知音’一定能理解你吧?” 简昭阳一怔,无奈拉他手哄道:“我没说他是什么‘知音’,我甚至不认识他。” “那你去认识认识他呗?人生难得一知音。” “林深,别闹。”简昭阳大概心情很好,牵着余林深的手轻晃,“你这样,我只能理解为你在吃醋。” “我没吃醋。”余林深收回手,冷酷回应,“我也不吃醋。” “别家丈夫多看外人一眼,夫人都会吃醋哄不好。我对外人这么感兴趣,你真不吃醋?” “你对外人都比对我感兴趣,我有什么好吃醋?” 简昭阳托腮看着余林深,觉得对方的话意味深长。 但身份高贵如他,几乎没被人这么怼过,一时不懂该怎么理解。 第15章 简昭阳干脆试探地更加直白,“你不吃醋,那我真私下和这‘知音’发展啦?” 余林深冷哼一声,“请便,祝您顺利,不要吃瘪。” 鱼书生的网络ip被顶级高手隐藏,简昭阳绝对找不到。 哪怕简昭阳真找出来了,鱼书生愿不愿意做“知音”,还不好说呢! “唉……”最后还是简昭阳先投了降。 男人长臂一伸,搂住爱人的腰肢,不顾对方的抗拒,把脸贴上对方的小腹,用脸颊蹭了蹭。 “我认输。我不会去的。” 简昭阳说话时,喉结微微颤动。 震得余林深小腹微麻。 方才唇枪舌战的紧张感,也消融于这个片刻的拥抱。 满足之后,简昭阳松开手,仰头问余林深,“今晚不能陪我看回放的话,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公司?” “明天?”余林深一愣,想起明天之后的特殊意义,“但明天就是最后……” “参加潮流主创的内部庆功宴而已,没多少外人。”简昭阳软声示弱,“我好久没带你去上班了,有的时候瘾犯了,只能自己难受。” 刚结婚时,简昭阳几乎天天带余林深上班。 倒不是需要他参谋,只是让他待在办公室,当简昭阳的“充电器”。 在外头和顽固精英斗智斗勇后,简昭阳就得马上回办公室抱他,吸猫一样吸他回复能量。 世界破破烂烂,简昭阳靠余林深缝缝补补。 陪简昭阳上班,也是余林深伴侣职责之一。 余林深没理由拒绝,哪怕是最后一天,也得站好这班岗。 “好。”余林深答应了。 “太好了。”简昭阳收紧手臂,顺势在余林深肚子上亲了一下,才放手,“你去睡觉吧。” 余林深转身就走。 即将离开房间,他被身后人叫住—— “对了,林深!” 余林深回头看向简昭阳。 对方笑道:“我知道你刚才想说什么,过了明天,就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我没忘。” 余林深舒一口气,点头,“你没忘就好。” “睡吧。晚安。” “嗯,晚安。” 余林深走出房间后,回忆起丈夫最后的笑容。 对方眸光明亮,像是隐隐期待。 同样是关于一周年,他和他的期待却似乎出现了偏差。 余林深在期待离婚。 简昭阳在期待什么? 第7章 “嫂子也来啦!” “什么嫂子,那是哥夫!” “哥夫算什么词啊?” “实在不行叫表哥吧,显得亲近。” “可是万一我们比他年纪大呢?” “‘哥’是一种江湖地位,不是非得跟年纪有关。” “就像简哥年纪比我们小,我们还是叫‘哥’一样!” “有道理,那我这个三十多岁的人也管这个弟弟叫表哥吧!” 年轻人们一番纠结之后…… 余林深凭空多出二十来个素未谋面、甚至个别比自己年长的“表弟表妹”。 “表哥你觉得呢?” 为首一个活泼的妹妹头女生,期待地问余林深。 余林深眨眨眼,转眼看到旁边的简昭阳正袖手旁观,只好自己应对: “那就,叫表哥吧……” “好耶!表哥也来陪我们庆祝咯!” “走咯走咯!趁表哥在,今天可得好好报复简哥!” 年轻人们嬉笑打闹着走在前边。 简昭阳这才看够了热闹,憋着笑意过来揽余林深的肩膀。 余林深抖了两下。 没能抖掉那只黏人的手。 “啧,‘表哥’的人气比我这朝夕相处的‘简哥’还要高啊。”简昭阳假装自怨自艾。 余林深不爽这人刚才的“见死不救”,怼道:“那就劝简哥好好反省,重新做人。” 倒是让简昭阳爽到了,他眼前一亮,把人搂得更紧,“再叫一遍?” “什么?” “你刚才叫的。” “……” 简哥。 余林深闭紧了嘴,不再开口。 让哥哥我管你叫哥? 也不怕折寿。 余林深暗自吐槽。 今天是约定好的,“潮流”主创团队的庆功日。 简昭阳携主创核心带薪团建,让他们出门狂欢,所有消费记他帐上。 余林深作为领导家属陪同。 可莫名地,余林深感觉自己这“领导家属”,似乎在这群年轻主创中人气很高。 简昭阳看起来倒是知道内情。 但这人讳莫如深,就是不透露一星半点。 一行人吃了大餐,又逛过商场,从简昭阳腰包狠掏了两次。 转眼入夜,大伙儿还意犹未尽,撺掇着去哪再宰简哥一笔。 “去ktv吧?”有人提议。 简昭阳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在意身边人的体力,还是推辞,“要不早点休息吧?” “没问你,简哥。” 妹妹头女孩没大没小瞪简昭阳一眼,然后“谄媚”地朝余林深眨眼撒娇,问: “表哥,你想不想去ktv呀?” 其他“表弟表妹”们有样学样,齐刷刷朝余林深投来可怜兮兮的目光。 面对一双双期待的眼睛,余林深不好拒绝,尴尬点头,“还行吧……” 第16章 “简哥,表哥说‘行’。去不去?”妹妹头女孩抓住关键词。 简昭阳无奈扶额,笑道:“那就去吧。” “好耶!不愧是表哥!” “推翻简哥霸权!世界属于表哥!” 一行人欢呼着,马上就订了个ktv豪华包。 听到众人的“赞美”,余林深才明白自己人气高的原因—— 大概是简昭阳工作时比较严肃,所以难得休闲,他们需要有人为他们撑腰。 而在这群员工眼里,魔鬼上司简昭阳,唯独只听爱人余林深的话。 这样的反差,让余林深忍不住莞尔: 这样听起来,就好像简昭阳确实很珍惜余林深一样。 包厢内。 一男一女举着话筒在前头深情地鬼哭狼嚎。 几个玩心重的揪着简昭阳灌酒,蓄意“报复”。 余林深有些疲惫,没有参与其中,只默默坐在一边,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简昭阳在人群中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那些轮番来灌酒的,都开始酒色上脸,一个个脸颊微红。 而被灌酒的简昭阳却仍笑意盈人,没有半分狼狈的模样。 “你们给我盯着简哥!别让他偷偷把酒倒了!” 妹妹头女生醉了,开始对领导大放厥词。 简昭阳也没生气,笑着回应,“你简哥在你眼中就这形象啊?” “要不是表哥在,你的形象会更差的!灌酒!” “好好好,我喝。你少喝点……” 有外向的,自然也有内向的。 余林深发现,几个安静喝可乐的人中,也有同样在偷偷打量自己的。 如果说外向者对他这“领导家属”的态度,是亲近与讨好…… 那么这些内向者,则对他保持疏远和好奇。 毕竟是领导家属。 余林深再怎么低调,也总会成为人群的焦点。 好在,这些人再好奇再亲近,也不会过来触碰他。 余林深结婚初期,在公司里见过这些年轻人。 当时,有几个不知道情况的,二话不说就要上手拉他。 余林深当然是迅速躲过了。 人都是有知觉的。 几次三番这样后,余林深的态度,年轻人们自然心领神会,也就不再主动触碰了。 只不过,哪怕不会被触碰,一直被盯着看,也难免不自在。 恰好服务生端来了余林深讨的热水,他顺势调换位置,躲开了人群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简昭阳那边灌酒的选手换了一批。 第一波“上阵”的选手败兴而归,四散开找地方坐下,被迫中场休息。 那位妹妹头女生看一圈环境,发现没位置了,就往偏的角落找。 刚好就看到了余林深边上的空座。 “表哥!”妹妹头女生自来熟地坐过来,傻笑地眯着醉眼,“你怎么临阵脱逃啊!” 女生表情看起来憨厚可爱,余林深心一软,温声关心她,“这么醉啊?要不要喝点热水?” 捕捉到关键词的女生一抬手,“喝!给我狠狠地喝!” 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喝水还是喝酒,余林深没跟醉鬼计较,自己主动帮忙倒了杯热水。 喷瓷的水壶身看起来冰凉,内胆却保温效果良好。 余林深摸到杯身,发现水温意外地很高,转递给女生时特地提醒了一下,“有 点烫,你小心……” “热酒!给洒家上最烈的热酒!” 女生豪放不羁地喊着,伸手去接余林深手中的杯子。 迟钝的手指还没碰到杯子,女生反手捏着空气就猛地抬起手臂—— “敬天地!敬rmb!” “啪”—— 水杯坠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唔!” 一声急促的呻-吟。 “嗯?”妹妹头女生醉眼迷蒙地看自己的手,发现没拿到杯子。 于是她扭头去找,意外地在地毯上看到了倾倒的杯子,和弥漫着蒸汽的热水。 妹妹头女生猛然惊醒。 睁大眼睛,她看清了身边贵人本白嫩的手背,那一大片被烫得通红的皮肤! “啊!表哥,对……”女生醉意全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吓得带了些哭腔,又不敢擅自触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被烫到的余林深也一时失神。 他握着那只被灼烧过的手,无助地抬眼。 陷入困境时,他第一反应,是寻找简昭阳的身影。 而远处,并未在意角落里的他,简昭阳仍意气风发地和下属们周旋。 仿佛从始至终就没关注过余林深在哪里。 下意识依赖对方的余林深,此时猛然回神。 他懂事地心想:不能怪简昭阳,人家也不可能预知到我会受伤。 此时,刚好注意到一个男生既不喝酒也不喝可乐,简昭阳想起了什么,便同男生喊话。 包厢内歌声嘈杂,简昭阳提高音量,以至于余林深这边都能听清—— “可乐含咖啡-因对吧?我记得你连奶茶都不喝,是不是咖啡-因过敏?我点几杯零度给你吧!” 被顶头上司如此关心,那男生当场化身迷弟,“简哥居然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记得住!哇我好感动!” “那是。”简昭阳一锤胸口,“简哥心里有你们。” 第17章 “哈哈哈哈哈……” 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和水深火热的角落形成鲜明对比。 余林深收回视线,决定靠自己处理麻烦。 眼前还有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女生需要安抚,他当即安慰对方:“别怕,我不怪你。我们先去外面处理伤口,这里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妹妹头女生听完这番话,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位娇贵的大人物不仅不计较,甚至还要帮自己对简哥隐瞒…… 要不是对方不愿意,女生肯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人离开包厢后,一个找服务生要医药箱,一个去洗手池冲冷水。 等女生拎着药箱回来时,余林深也给伤口降过了温。 因为不让碰,女生只能看着余林深自己用一只手艰难地上药。 她越想越自责,极力控制,还是没忍住咬唇哭了出来。 “别哭啊。”这回轮到余林深无措了。 “您别管我了。您要是再分心哄我,我更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了。”女生掩面哭泣。 “我不疼的,你看我表情。”余林深指指自己,“你看我像是难受的样子吗?” 女生冷静了些,细细观察,才发现对方看起来确实很淡定。 “所以啊,我忍耐度比常人高。你以为很痛,在我看来,其实可以接受。”余林深真诚地说。 没有骗人,余林深的忍耐度确实比常人高。 若不是如此,有接触恐惧症的他,一年来怎么能接受得了简昭阳日复一日的触碰? “有人在吹牛哦?” 轻佻又熟悉的男声在余林深左耳响起。 余林深循声望去,却发现左侧无人。 随即右肩重了一下。 等余林深转头看向右侧,就发现是简昭阳站在身后,将头躺在他的右肩。 等他转过来,这人就贴上来,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一套丝滑小连招,打得人措手不及。 简昭阳看着他餍足地笑。 余林深略感无语。 目睹这一幕的女生面红耳赤。 余林深忙眼神示意女生先行离开。 女生走远,余林深才反问:“我哪儿吹牛了?” “难道不是吗?”简昭阳自顾自从后面环抱住人,将脸埋进对方的颈窝,上瘾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感受到对方难以抑制的颤抖,简昭阳才继续说:“床上敏感成那样,一碰就抖的人,还敢说自己忍耐度高?” “放开我。”余林深挣扎。 “别动,让我充个电。”简昭阳抱得更紧,“一天没碰你了,我好想你。” 本该是一句情话,余林深却听得不爽,手背上的高温也似乎转移到了心尖。 他心头燃起一阵难耐的恼火。 这人还以为自己是敏感? 这人根本就没发现自己那是恐惧? 而公司员工只是不喝奶茶,这人都能推理出关乎咖-啡因?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不该被……唔!” 余林深的“碰”字尚未出口,抬手推开身后人时,手背不小心刮上了对方粗糙的外套。 本就脆弱的伤口被撒盐一般火烧火燎。 简昭阳这才注意到伤口,捏住余林深的手腕,神情一凛,“你受伤了?什么时候?” “放开我。”余林深挣扎。 “所以刚才那个女生才……”简昭阳想明白了,“是她烫到的?” “这不重要。” “那还有什么是重要的?”简昭阳蹙眉,发现不对,“你为什么突然跟我发脾气?” “你问我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余林深抬眼看过去,眼眶不自知地微微发红,“你刚才问我什么才重要,我就告诉你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什么时候烫到的!” “……” “我是在你关心别人能不能摄入咖-啡因的时候烫到的。” 第一次看到眼前人露出这样的表情,简昭阳笨拙地不知如何反应。 “你……”简昭阳声音艰涩,“你哭了吗?” 他几乎从来没有在情-事以外的场合,看到余林深如此失态过。 而对面的余林深,过往经历的所有委屈涌上心头,喘息之间,才意识到自己鼻腔酸涩。 但余林深还是逞强道: “我没哭。” 余林深慌乱地把情绪憋回去,心底责怪自己—— 被烫到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 丢人。 “你听到我跟那男生说的话了?对不起,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注意到你。”简昭阳回神,牵住爱人的手解释,“但是,我不是关心他,事情是这样的……” 余林深暗自调整呼吸,平复心情。 简昭阳继续说:“前段时间公司总有谣言说我会跑路,舆论环境很差。所以那段时间我额外观察很多核心员工的喜好,想抓小细节笼络人心。 “你看,事实证明我的方法是有效的。所以我不是关心他,我更没有不关心你!” 简昭阳说的多好。 简昭阳就是这样一个逻辑严密、思维清晰的聪明人。 所以要简昭阳付诸观察,是需要代价的。 只有具备价值的人,才配得到简昭阳的关注。 是故,有价值的员工不喝奶茶,简昭阳都能分析出是咖-啡因过敏。 第18章 而最初就把身体价值全部奉上的爱人余林深,简昭阳没必要费心关注。 所以,接触时的颤抖和生理性的眼泪,就全当做敏感。 简昭阳没必要去细想,那到底是不是出自恐惧。 余林深冷静下来。 眼眶也不热了,手背也不疼了。 简昭阳见他表情松弛,舒了一口气,见人还板着脸,知道是不高兴,想了个法子哄: “对了,明天是一周年纪念日,我虽然买了礼物,但你可以提出额外想要的。给你买多少东西我都不嫌多。” 听到“一周年”三个字,余林深终于抬眼,直视对方。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商务谈判—— “我们什么时候离婚?” “什么?离婚?” 像是从未料到这个词会出现,简昭阳表情茫然,似乎无法理解。 余林深沉默地看过来。 那眼神令简昭阳如坠冰窖—— “离婚?你说要跟我离婚?就因为刚才的事吗?” “从来不是因为任何事,简昭阳。”余林深直呼其名,神色漠然,“因为我们最开始就约定好了。我提醒过你,你还是忘了。” “最开始?” “对啊,约定过的。”余林深帮他回忆,“结婚一年,然后离婚。” 第8章 一年前。 余家。 余林深独自站在玄关边,面对厅内并排坐着的余老余太。 看着两位于自己有恩的养父母,他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距离他十八岁成年搬出家中,已经过去整整七年。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七年后第一次被父母叫回家,竟会听到对方这样的要求—— “你们要我和简氏联姻?” 提出要求的余老神情淡漠,像上司对下属派发命令般理所当然。 身边的余太尚有良知,不安地揪着衣角,急切解释:“你看,简氏那个孩子,我们打听过了,长得很好看!和你很般配!还有,人也很聪明实干!前途无量啊!” “说了一堆对我的好处,你们目的是为我好吗?”余林深心里却明镜似的,“你们怎么不说,在这个时候嫁入豪门,能为你们带来的好处?” 余太噎住,低下头不再说话。 余林深转眼看向余老,揭穿二人的真实意图,“出版社现在危亡之际,只要我嫁入豪门,你们就能靠这层关系获得经济支援,对吧?” “那怎么了?”余老毫无愧疚之意,“就像你妈说的,那孩子本身人就很好,嫁给他你也不亏!顺便还能帮家里解决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亏?请问,我本人为什么要有结婚的念头?”余林深牵起嘴角补充,“作为一个有病的人。” 一个“病”字,针一样扎在两位父母的脸上。 连余老也难得露出不自在的神情。 “而你们作为父母,清楚知道我接触恐惧的病情,甚至作为我患病的原因,还要求我和别人结婚?” 面对责问,余太啜泣一声,逃避似的闭上眼,不忍细听。 余老却恼羞成怒地大喊:“所以呢?你要记仇一辈子吗?就因为那点小矛盾,我们对你的养育之恩就不作数了吗?” 小矛盾。 养育之恩。 这双标的用词,听得余林深只觉可笑。 与余老思想的天堑,让他懒得尝试开口反驳。 好在,恰恰是所谓“养育之恩”的提醒,让余林深有了新的想法: 这二人对联姻有多急切,联姻的价值就有多高。 如此高价的筹码,余林深没理由免费送给对方。 沉默片刻,余林深平静开口:“给我一个晚上,我考虑一下。” 好好考虑怎样的交易才配得上这档价码。 “好好好!你慢慢想,不急……”余太连忙说。 懒得听余老的回复,余林深径直走出家门,头也不回。 深思熟虑,斟酌一夜。 次日,余林深同意了养父母的计划,他答应和简氏联姻。 但是有条件。 第一,由于接触恐惧症的病情,余林深只能答应最多结婚一年。 一年,是他预测自己忍耐的上限。 第二,这次联姻,当作对养育之恩的回报。 一年期满,双方办理书面手续,解除领养关系,恩断义绝。 余家父母得到孩子的联姻许可,喜出望外。 断绝关系也无所谓,余老屁颠屁颠地将余林深的资料投递给了简氏。 只是,这俩夫妻高估了自家的身份地位,压根没想过—— 简氏根本瞧不上他们家。 那份简历犹如石沉大海。 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 为了“恩断义绝”的果,余林深决定实现“豪门联姻”的因。 调查了简氏继承人简昭阳,打听过对方的喜好后,余林深计划在其常出现的场所蹲点。 周五夜晚,19:30. 会员制高级酒吧,flamingo。 余林深穿了件显幼态的套头衫,本想伪装成大学生。 结果因为表情太懵懂,要不是他出示身份证和邀请函作证,差点就被门口安保当作未成年拦下来。 成功混入酒吧后,他在吧台边找好位置。 第19章 余林深点了杯清酒,坐在高脚椅上,等着目标出现。 目标,简昭阳。 这位即将毕业的海归大学生,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国内活动。 调查显示,到了周末,简昭阳会约富家朋友聚会。 其中,周五晚八点在flamingo饮酒,是行程固定的第一步。 只不过,这流程也并非雷打不动。 比如这天到了八点,简昭阳就没有出现。 看来,今天算是例外。 下周五再来蹲守吧。 没等到目标,余林深也不失望。 仰头将那杯清酒一饮而尽,他起身准备离开。 却被身边紧贴着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你……”余林深往后一躲,跌坐回椅子上。 挡路的是个胖子,穿着夏威夷风的花衬衫,领口大敞,露出里头纯金的大粗链子和底下肥硕的胸膛。 “新来的小孩?之前没见过。”胖子伸手,将余林深圈在吧台前,身体贴近,“长这么漂亮,来这儿钓富婆?有没有考虑过跟男人试试?” 身后就是吧台,余林深退无可退,他不想被碰到,又不想主动伸手去推。 他只能旋转高脚椅,面向吧台,避免那胖子浓重香水混杂狐臭的气味喷到自己脸上。 但那胖子穷追不舍,两手按在椅面的边缘一甩,将余林深转了回来。 “害羞什么?跟男人做也是一样的!”胖子嬉笑看着余林深,两手做了个猥琐的手势,“跟哥哥试试?保证你会爽的。” 余林深感觉恶心,正调整姿势准备恰好踢到对方的要害…… 眼角余光就瞥见了一行刚进酒吧大门的年轻人。 相比肥头大耳的大叔,那些英姿勃发的大学生堪称赏心悦目。 为首的那位,正是简昭阳。 也许是酒吧灯光氛围衬托。 也许是被欺负导致心跳加速的吊桥效应。 一瞬间,余林深看着简昭阳的侧脸,心想: 如果结婚对象是这个人,似乎也不错。 既然目标简昭阳出现,他没必要拖延。 此时恰好有个由头,余林深借势继续原计划。 余林深之所以选择坐在吧台边,是因为调查显示: 简昭阳和朋友通常只在吧台边喝酒闲聊,随后就离开。 所以一如往常,简昭阳带着朋友们往吧台边走了过来。 余林深这边的骚动不小,加上胖子身量也大。 简昭阳带人过来的时候,没理由不看见他们。 本和朋友有说有笑的简昭阳,被朋友提醒后,侧目看了过来。 英俊高大的男人略显困惑,与吧台边被困住的人对上了视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见余林深的脸,简昭阳似乎愣了一下。 但随后,只当这边是“价格没谈拢”,简昭阳神色如常,继续和朋友对话。 本就没指望会出现什么“英雄救美”的情节。 余林深盯着简昭阳,纯粹只为了确定这人的坐标所在。 于是,做好心理准备,余林深心一狠,猛推了眼前的胖子一把。 入手的触感令他作呕,他强忍不适跳下高脚椅,作势往外跑。 不意外地,胖子一把捏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身边拽: “你还敢推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放开我!我有男朋友了!请您自重!” 余林深故意喊叫,目的是让身后的简昭阳听到。 于是,两个人自然地纠缠起来,你推我搡。 到达目标定点,余林深咬牙闭眼,往后一撞—— 先是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然后是嗅到极致淡雅的冷调木质香。 两侧手臂被大手温柔扶住,接触的地方令他无端产生痛感,但他忍了下来。 余林深向后转头,鼻尖与简昭阳的下巴近在咫尺。 成功了!撞上简昭阳了! 简昭阳错愕地看着他,眼神呈现难得的单纯。 随后在看清他的脸后,那淡薄的眼眸微弯,露出难以揣摩的笑意。 没时间推算简昭阳在笑什么,余林深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他就势转身,扑进简昭阳怀里,两条手臂往对方脖子后面一勾,缩进对方怀里,委屈地喊:“你怎么才来!” 简昭阳:“嗯?” 余林深接着瞥向那胖子,喊道:“这位就是我男朋友!请您别再纠缠我了!” “这……” 那胖子也不傻,将信将疑地抬眼,似乎想从简昭阳的表情中寻找线索。 余林深本想和简昭阳对眼色,让他配合自己…… 结果对方看都不看怀里的自己一眼! 完了,下一步怎么办? 有了,我直接…… 本想不管不顾地强吻上去,逼对方强行和自己产生联系…… 却没想到,余林深感觉自己的手臂一脱力,身子被对方的大手勾着腰护到了身侧。 简昭阳的手悬在他的腰际,然后看向对面的胖子,“先生,我对象刚才推伤你了吗?如果需要医药费,我可以报销。” “草,真有对象!” 那胖子一听,忙念叨着不用了不用了,悻悻骂着离开了现场。 呼…… 危机解除。 余林深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和目标简昭阳周旋了。 第20章 他调整呼吸,整理思路。 “哟——简昭阳,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这又是哪来的小美人在投怀送抱啊?” 事态平息后,简昭阳身边的友人就开始起哄。 分明按照计划进行,可听到那些揶揄,余林深还是感觉脸颊发热。 闻言,简昭阳顺势收回护腰的那只手,作投降状,向后退了一步,和余林深拉开了距离。 一派颇具绅士风度的姿态。 “别笑话我啊,前因后果你们可都看到了。”简昭阳笑着回应友人。 目光却牢牢锁在面前的余林深脸上。 “谢谢你。”余林深说。 “客气。举手之劳。” 简昭阳依旧面带难以读懂的笑,探究似的盯着他看。 这眼神,不知情的人可能看不明白。 但余林深却能读懂一半—— 简昭阳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所以对方的眼神里,才有了然的笑意。 果然。 余林深暗想。 毕竟对方是财阀继承人,加上行程固定,会在这里蹲点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什么“英雄救美”,什么“无意的碰撞”,一定发生过很多次。 无数的美人在此制造巧合,简昭阳早就习以为常。 余林深的把戏,早就被他看破。 好在,这一切也在余林深的计算之中。 如果心机无法生效,真诚便是最后的必杀技。 理清这一切后,余林深重新抬头,直视简昭阳。 他眼神真挚,开口道: “其实,我在等你。” 第9章 按照往常,简昭阳应该和友人们,在此各点一杯酒。 饮完酒,不管这过程中是否出现过—— 服务员不小心将酒撒到他裤子上; 喝醉的美女认错人挂在他脖子上; 不小心跌入怀中的少女楚楚可怜; 亦或是被骚扰的少年投怀送抱…… 简昭阳都是喝完酒,便习以为常地离开。 但这一天,出现了例外。 简昭阳没有点酒,没有和朋友一起,也甚至没有离开。 他只让友人们先走,自己单独开了一间小包。 ……与对面刚“救”下的余林深在一起。 余林深也没想到,简昭阳居然这么好说话。 他自己甚至做好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婚”的打算。 “所以,你刚才说,你在等我?” 简昭阳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臂支在扶手上,拇指虚托着下巴,其余手指顺势挡住了一部分表情。 令人无法完全看清他的神色。 本人显得自在,却无形之中给对面施以威压。 对面的余林深就着话题,开诚布公: “是的。刚才我是故意瞄准你撞上去的。不仅如此,我还是故意来这间酒吧等你的。” “只有这些?那胖子不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简昭阳短促地打量过余林深的五官,自己得出答案,“也对。那你的原计划是什么?” “点杯酒泼在你裤子上。” “然后呢?” “然后一样,告诉你我是故意的。” 听到对方的回答,简昭阳被逗笑了。 但他防备不减,下巴一抬,示意对方继续,“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引起你的注意。”余林深全盘托出。 “用这种拙劣的手段?” “是的。” 简昭阳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继续开口:“说实话,这种故意的伎俩我见得多了。所以,如果你没有坦白,我还真不会注意到你。” “我知道。”余林深并不意外,“所以手段多拙劣都不重要。” “嗯?” 余林深说:“重要的是,我会像刚才这样,把一切都告诉你。” 这是一段预判叠着预判的对话。 对方的每一段回答内容都在简昭阳的猜测之内…… 可对方坦荡将内容和盘托出的行为,却出乎简昭阳的意料。 看惯了圈套的简昭阳,第一次为圈套感觉心跳加快。 他因这你追我赶的拉扯感,心生对余林深的兴趣。 “你成功了。”简昭阳坐正,双手交叠在膝上,“我开始好奇你想做什么了。” 终于,到了这一步了。 余林深长长吐出一口气,调整好呼吸,然后用商业谈判的表情,古井无波地开口—— “我想和你结婚。” 用最无情的语气,说出最深情的话。 “噗嗤。” 被这反差逗乐,简昭阳笑出声,随后嘴角保留着似笑非笑的痕迹,说: “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余林深,树林深处的林深。” “然后呢?就这样?”简昭阳好笑道,“交换了名字,就可以结婚了?” 余林深有所准备,将养父母准备的“求婚简历”纸质版,从口袋里掏出,展开,摆到茶几上,推到对方面前。 简昭阳手指挑起那张纸,在面前扫视不到三秒,就放回桌面上。 仿佛是三秒足以看清那长达三百字的内容,又仿佛是对这简历没有兴趣。 “需要我给你读吗?”余林深主动问。 “不用。”简昭阳倒真不是没兴趣,“我只是有些惊讶。” 第21章 “也是,突然被人求婚,确实会惊讶。” 简昭阳却摇头,“不是。我不是对‘求婚’感到惊讶。我只是惊讶,做这件事的人居然是‘你’。” 重音落在“你”字上。 听起来像是之前就认识余林深,没想到这人会做出这事一样。 余林深当即回忆。 可他确定,过去没有见过简昭阳。 他没有失忆过。 他之前绝对不认识简昭阳。 “说说吧,”简昭阳拉回话题,“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简氏最近在给继承人物色相亲对象,这件事众所周知。”余林深娓娓道来,“物色对象并未限定性别,说明简少爷至少是双性恋,身为男人的我未必没有机会。” “嗯。”简昭阳应一声,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 “想与简氏联姻的家族这么多,这些家世出身的孩子,少不了才貌双全的。但简少爷迟迟没有敲定结婚的对象,想来不是这些孩子的问题……” 似乎被说中了心事,简昭阳上身微倾,是一个靠近的姿势。 应该是对余林深将要说出的话更加感兴趣了。 余林深补充道:“是那些家族的问题。” “确实如此。你有什么解决方案吗?” “解决方案就是和我结婚。” 简昭阳:“???” 余林深理所当然道:“我就是最适合和你结婚的人。” “最适合?”简昭阳重复字眼,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首先,简氏继承人的婚姻,不得不考虑‘政治因素’,也就是家族联姻。但是,以简氏当前的巅峰实力,如果地位波动,也只能向下。 “而与简氏结合的家族,无论如何,都将向上发展。未来最可能超越简氏的,反倒是实力强劲的亲家。” 一番话,令简昭阳沉下脸色。 这确实是他与父亲迟迟定不下结婚人选的原因之一。 余林深继续道: “其次,我的家世背景你看到了,濒临破产。看似没有价值,但价值恰好就在这里。 “哪怕余家趁势崛起,也绝不可能动摇简氏的地位。与简氏没有利益冲突的实体出版业,反倒可能成为简氏的助力。” “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必要非选择你,对吧?” “是的,所以最后一个原因。”余林深陈述,“市场无增量,商界只能存量竞争。也就是说,大家都在觊觎简氏的蛋糕。 “然而,简少爷与任何一个家族联姻,都算得上是恩惠。可面对这样的恩惠,你的爱人却只想着从你手中夺食。 “被忘恩负义的爱人背叛伤害,这样的结局,配不上简少爷这样的人。” “你真的很聪明。”简昭阳不由得感慨。 余林深不卑不亢,顺势得出结论: “是的,我很聪明。所以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因此……” “我应该和你结婚?” “对。请和我结婚。请利用我。” …… 简昭阳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以为是心机拙劣的人,却将手段目的都开诚布公。 以为是洞悉一切的人,却笨拙地将自己也当做筹码。 每一句话都能出乎他的预判。 每一个举动都能捕捉他的目光。 简昭阳承认,他对余林深提出的方案有些心动。 余林深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单从理性判断,余林深不会成为威胁,还聪明识时务。 再从感性判断,余林深身段脸蛋,都堪称绝色。 所以,当余林深提出约会时,简昭阳没理由拒绝。 于是,他们正式开始约会。 结果,约会状态仅持续了一天。 因为余林深安排的第一天约会…… 实在是太无聊了! 哪有人约会去图书馆? 去图书馆也就罢了,谁去约会还带着学-历-证书自我介绍啊? 哪有人下一站约会场所是医院啊? 剖析完学-历-证书,就开始剖析体检数据是吧? 余林深的约会思路清奇,让简昭阳短暂地感到新鲜。 可如果第二天约会,也是这种流程,那就太无趣了。 第一天“约会”结束,简昭阳开车送余林深回到公寓楼下。 在车上,余林深居然特地问他感受,“今天一天下来,你觉得如何?” 简昭阳心想:你想听实话吗?很烂。 但简少爷还是口头上选择客套,“还行。” “听起来,我似乎只让你勉强满意?”余林深细化问题。 简昭阳这才领悟,对方是问对本人的感受。 对本人的感受,应该说,学历很好,教养很好。 人际交往很单纯,然后…… 长得相当好看。 很适合结婚。 “对你的话,我很满意。” 简昭阳将重音落在一个“你”字上。 这样的强调,令余林深暗自舒一口气,“那就好。” 随即,两人在车上沉默起来。 狭小的车厢内,没有任何暧昧氛围。 刚经历初次约会的二人,各怀心事。 简昭阳手搭在方向盘上悠闲敲着,正酝酿怎么开口提议,让明天的约会由自己来安排。 第22章 余林深则手攥安全带,没有下车的意思,还红着脸夹紧膝盖,貌似相当紧张。 对方扭捏的姿势,引起了简昭阳的注意。 他停下敲方向盘的手指,故意调笑,“怎么了?在等晚安吻吗?” 然而,简昭阳想错了。 因为余林深所想的,比简昭阳想的更“野”。 看似清纯天真的余林深,居然主动问: “我们要不要,婚前‘试爱’?” 简昭阳:“???” “试爱”是什么? 是他理解的那样吗? 见简昭阳石化般表情发懵,余林深咬咬牙,把话说得更直白—— “就是,要不要,上chuang……” “等一下,停!”简昭阳连忙打断。 原本松松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自知地扣紧了外圈。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对方也勇敢回视自己。 对方白皙的脸蛋泛着红晕,像是玫瑰娇嫩的花瓣被烫红了边,娇柔地卷了起来。 让人忍不住心疼。 又忍不住想残忍地将它强行展开。 简昭阳猛地收回视线,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逃避般不再面对。 倒不是简少爷纯情,听不得这种话…… 某人只是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当场起反应。 “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余林深却误会了对方的沉默,“只是,结婚毕竟是件很重要的事。我认为我们需要事先体验一下。” 简昭阳:“……” “尤其是我,非常需要提前体验来确定。”余林深咬咬牙,继续努力,“所以,拜托你……” 一双手突然攀上余林深的肩膀。 虽尽力克制施加的力气,但手背凸起的青筋,还是暴露其无处宣泄的妄念。 简昭阳逼近,将脸凑得很近,盯着余林深的眼睛,像对猎物发出最后的警告: “你确定要和我‘体验’一下?” 声音带着些微的嘶哑。 那眼神看得余林深本能胆怵,但他还是点头,再认真点头。 似乎在说服对方,也在说服自己。 他并非故意引诱。 他是真的需要确认自己可不可以。 如果真的一点亲密都接受不了…… 至少不要耽误人家另觅良缘。 于是,余林深带着简昭阳上了楼。 两人“顺其自然”地体验了第一次。 期间,余林深抖得非常厉害,令简昭阳惊讶。 指尖所过之处,就像在枯原落下火星。 随随便便就能燎起触目惊心的烈焰。 怎么会有人只是拥抱时碰到了蝴蝶骨,都觳觫得像是要生出翅膀,挣脱着逃跑? 怎么会一个吻由颈间滑至锁骨,都能颤抖得像是要碎了? 好在,最后看反应,余林深很舒服,简昭阳也很满足。 这一晚,简昭阳拥着余林深入眠。 余林深本不习惯被抱着入睡。 奈何实在太困,他躺在枕边人怀中,迷迷瞪瞪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余林深睁开眼睛。 腰身的酸痛感,唤醒了昨夜的片段回忆,令他脸红。 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他低头,看见枕边人的手臂,仍圈在自己的肩上。 余林深顺势转头,看向枕边人。 对上了简昭阳清明的双眼。 余林深一怔,条件反射打招呼,“额,早上好。” 简昭阳另一手正撑着头,温柔注视他不知有多久。 并未回应他的问候,相反,简昭阳第一句话也是个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第10章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简昭阳在相识的第三天,向余林深求婚了。 “随时都可以。但在那之前,我想组个坦白局。” 确认简昭阳心动,余林深才放心交代这段婚姻最后的隐患。 他说明了自己想嫁入豪门的原因——为了余家。 因此,靠近简昭阳确实别有目的。 好在,简昭阳习以为常,并不介意。 简昭阳也坦白了自己急于结婚的原因——皮肤饥渴症。 对此,余林深表示昨晚已经领略,并且可以忍受。 那天的坦白局,双方都很坦诚,也很包容。 唯一算得上惊心动魄的时刻,只有余林深提出“一年没感情就离婚”的时候。 毕竟简昭阳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以离婚的前提来结婚。 大概简少爷对自己的身家、外形、性格和涵养都有信心,稍加思索,还是同意了。 余林深让他签合同、录音录像时,简昭阳都很配合。 简昭阳完成那一切之后的表情,令余林深印象深刻—— 眼眸清亮,嘴角带笑,像是写完作业等大人发奖励的小朋友。 简昭阳似乎很期待这段婚姻。 “不过,我说出皮肤饥渴症时,你的反应很平淡。”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简昭阳轻笑一声,抚上余林深的脸。 余林深在对方掌心微微颤动,这人却被取悦般弯起眉眼: “碰一下就抖成这样,你真的清楚婚后,你将面对的是什么吗?” 想起昨晚的体验,余林深红着脸点头。 虽然被触碰的感觉很陌生,但对方温柔与强硬皆得适宜…… 第23章 总之,还挺舒服。 记忆中,那天的最后,简昭阳用温柔的声音,给他似是而非的警告: “你忍耐度高吗?我真的非常黏人。” 像只狡黠的狐狸,明知这样警告,猎物还是会自愿掉进陷阱。 猎物小白兔果然红着脸点头,跳进陷阱之前,还单纯地自证了清白。 于是狐狸以为,这只单纯的小白兔会永远乖乖待在陷阱里。 可狐狸不知道,那只小白兔,掌心藏了一枚猎人的榴弹—— 接触恐惧症。 小白兔隐瞒,是怕这榴弹吓跑狐狸。 小白兔没说,是以为狐狸和他生活的过程中,总会发现。 可笑的是,整整一年,狐狸毫无好奇,从未掰开他的手心看。 整整一年,小白兔的秘密都没有被揭穿。 于是一年期满,小白兔坐够了牢。 那枚时隔一年的榴弹自陷阱里袭出,引爆了狐狸的脑袋。 既然狐狸和小白兔永不能真心相爱…… 那么,他没有任何理由,继续让那枚榴弹与自己的性命作伴。 …… 别家伴侣结婚一周年,正好是最甜蜜腻歪的时候。 或许二人还会用心制造惊喜,给这特别的日子留下难忘的回忆。 余林深的一周年回忆也很难忘。 他在周年前夕提出离婚,随后连夜搬离了“前夫”家。 别人离婚,都会心碎不舍或挣扎。 或许午夜梦回惊醒,还会哭着纠结复合的可能。 余林深的午夜梦回也让他醒了。 却是让他笑醒的。 这一晚,他做了好几个梦。 先是一个真实的梦,让他回忆起一年前和简昭阳结婚的起因。 他与简昭阳互相设下圈套,在梦境的最后,他引爆了榴弹。 然后是一个很抽象的梦。 梦里,他坐在餐桌边,周围所有人都在享用餐桌上的乳制品。 融化的芝士,成块的奶酪,热乎的牛奶,绵甜的奶油…… “快吃啊!这些都是好东西!” 人们大快朵颐,一边进食,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那种幸福的表情感染了余林深。 他有些期待自己的体验会如何,捧起一杯牛奶,浅浅抿一口。 入口却淡如白水。 余林深有些困惑,他以为是牛奶太淡了。 可摇晃杯子,那里头乳白的液体粘稠地晃动,甚至散发着浓郁的奶香。 余林深尝试其他奶制品。 可在别人享用起来无比美味的东西,在他嘴里便味同嚼蜡。 余林深意识到:我是特别的。 别人所享受的,我享受不了。 发现他停止进食,周围的人们停了下来。 人们关心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吗?” 原本幸福的氛围因为他而冷却。 余林深心想:大家都是为我好。 反正只是不好吃,那假装享受,也没关系吧? 然后,余林深假装享用美味,加入了这场盛宴。 直到,每饮一口鲜奶,每咽一块奶酪,他的皮肤就发痒地难受起来。 余林深放下手中的刀叉,掀起长袖—— 他发现自己皮肤过敏了。 手臂上的皮肤布满瘆人的红点,甚至如爬虫般不安地蠕动。 余林深瘙痒难耐,便上手去抓。 可直到皮肤抓破,鲜血流出,那深入骨髓的痒也难以缓解。 余林深这才意识到:我是特别的。 别人所享受的,于我是有害的。 余林深摘下餐巾,它在梦里幻化成一个屏障,将他与周围的人隔离开来。 在屏障里,余林深点燃了一把火,烧毁了被分给他的所有食物。 烈火炙烤下的奶制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余林深看着它们笑了—— 他解脱了。 他再也不用吃它们了。 最后一个梦,既抽象,又很现实。 梦里,简昭阳压着余林深亲吻。 肌肤相贴,带来温暖和柔软的触感。 那种感觉令人上瘾。 人人都能体会到这件事的好处。 而沉溺其中的简昭阳,更是如此。 但余林深却觉得麻木。 他觉得自己被简昭阳触碰过的地方,都石化般失去了知觉。 忍一忍吧,又不疼。 他心想。 毕竟简昭阳看起来那么高兴。 直到,快-感沿着脊髓攀升。 余林深的身体失控般感受到无比的愉-悦。 但就在这时,死亡的幻象也缠上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脚踝被恶鬼握住,牵着他往地狱里拽。 与简昭阳相拥的胸膛,在对方的引导下,不自知地享受着极-乐。 可被恶鬼纠缠的脚踝,却被野蛮地撕扯,要把他拽下床,拽下地面,拽入地狱。 余林深的身体快被撕碎。 他快死了。 他的脚踹不到恶鬼,他只能推开简昭阳。 在对方错愕的注视中,余林深仓皇地逃离。 他躲进山洞里,那里很冷,很孤寂。 但他却笑了—— 他解脱了。 再也没有人会碰他了。 …… 搬出“前夫家”的余林深,住进了师弟的根据地。 第24章 余林深的师弟,就是那名帮鱼书生隐藏ip的网络高手。 目前师弟被国家招安进了一个特别项目,楼房无人居住,余林深可以随意使用。 师弟家里高精尖设备齐全,余林深之前的直播就在这里进行。 在师弟家,余林深委托了律师,进行和余家父母的关系断绝工作。 不出所料,那对厚颜无耻的夫妇不会对余林深这棵摇钱树善罢甘休。 他们强烈主张,一年前与余林深的合同没有法律效益,他们不会同意断绝关系。 余家夫妻说得对,用一年婚姻换取断绝亲子关系,这样的交易,确实不受法律保护。 相反,余家夫妻和余林深的收养关系,才受法律保护。 好在,这样的结果,余林深早有预料。 这也正是余林深当时执意签合同和录音录像的原因—— “我的委托人说了,如果您二位不遵守约定。”律师镇定道,“他将向社会公开手中所有的证据,证明你们之前做过这样的契约。” 听到余林深的决定,余家夫妇如遭雷击。 他们当然明白余林深所求为何。 只要余林深公开了这个交易,他们双方都会身败名裂,所谓亲子关系自然名存实亡。 余林深不在乎外界的评价。 但余家夫妇却把风评看得比命还重要。 所以,余林深事先留下的心眼,虽说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实则,对养父母的了解,让余林深分外清楚: 只要手中有合同,摔破的,永远不会是余林深的罐子。 果然,余家夫妇被迫投降。 收养关系受法律保护的同时,也受法律允许可被解除。 由于委托了律师,余林深从始至终没有露面。 他再也没有见到那对害人不浅的罪人丑恶的嘴脸。 余林深重获新生。 …… 与余林深“新生”有关的合同,一共有两份。 一份是和余家夫妇签订的,一份是和简昭阳签订的。 内容都大同小异,与“为期一年的婚约”有关。 法律效益也都基本没有,主要的作用只有舆论威胁,通过两败俱伤使关系名存实亡。 所以余家夫妇如预料之中地不配合时…… 余林深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这份武器。 可是,当简昭阳如预料之中不配合时…… 余林深却不太忍心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对方。 此时,卧室床头柜前,坐在木地板上的余林深手中,就拿着那份关键的合同。 他抚摸着合同尾页的签名栏。 那里写着他们二人的名字,没有甲方乙方,只有两位准新郎。 余林深承认,在结婚前,他是期待过的。 期待这一年的相处,能萌芽出两人真实的感情。 期待那份感情,能沉淀出他忍受亲密接触的勇气。 期待的同时,他也有过预料。 他和简昭阳算得上是各取所需的婚姻,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不会有爱情。 一年后,结局揭晓。 他的期待落空了,他的预料验证了。 余林深确信,只要他拿出这份合同威胁,简昭阳一定会妥协。 因为简昭阳身上背负着豪门的责任,承受不了这种等级的丑闻。 可是,余林深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把两份文件重新收回抽屉里,给柜子上了锁。 时隔一天后,余林深用师弟提供的防追溯设备,打电话给简昭阳。 “离婚协议我签好字了,就放在床头,你应该能看到……” 这是余林深接通电话后,与对方说的第一句话。 “你在哪?” 这是简昭阳接通电话后,对这边说的第一句话。 余林深叹一口气,坚持道:“这次通话结束,这个号码就会报废。我们珍惜这次机会,好好谈谈吧……” “你在哪?”对方却固执地重复。 简昭阳语气仍很强硬,与那晚初次谈离婚时一样倔强。 带着天之骄子不容置疑的尊贵。 但是,余林深却能听得出来,对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疲惫,又像是上火。 简昭阳状态很不好。 “你的声音怎么回事?有好好休息吗?”余林深脱口而出。 对方发出一声哽塞的气音,随后才艰难调整呼吸,开口时,声音依旧不受控地颤抖: “余林深,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 “刚才那句,是关心吧?都关心我了,你还声称对我没有感情?” 男人颤抖的声音,让余林深一瞬间回忆起刚提离婚那晚,他们的对话。 余林深谈起二人最初的约定,简昭阳却不理解。 在简昭阳看来,经过一年的相处,他们是有感情的,不至于走到离婚的地步。 可余林深却坚定主张,他们二人没有感情。 带着不容质疑的态度。 那天对话的最后,简昭阳被一通秘书来电临时叫走。 出发前,他叮嘱他等自己回来,再好好聊清楚这件事。 只不过,余林深没有等。 他趁对方不在,仅带着一个背包的行李,就这样彻底搬了出来。 对方此时再次提起“感情”,令余林深有些无奈。 第25章 他回应道:“如果听到路人声音不对,我也会关心。我只是不爱你,又不是恨你。” 这句话有些伤人。 说出口的时候,余林深才意识到。 但也好,这时候就该狠一些。 不该优柔寡断,那样反倒会伤害简昭阳。 简昭阳果然被那句“不爱”刺痛,消化了很久才重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会回去了,简昭阳。” “不回来你还能去哪?”简昭阳提高了音量,似乎有些不耐烦,“我回到家一看,所有我给你买的东西,不管是衣服还是包,你都没有带走。你这是故意气我吗?” “不是因为你,我是真的不需要那些……” “我问过余家,他们说联系不上你。你以前住的公寓也早就卖掉了。所以,你不回家,到底还能回哪去?” 简昭阳对他的了解贫乏到,连他离家出走后是否还有去处,都不知道。 他有个师弟,他经常来师弟家里。这些事但凡简昭阳问过,余林深都会主动说。 只是结婚期间,简昭阳不曾关心过。 “你找不到我,这就证明了我被保护得很好。”余林深只是说。 “我哪儿都找不到你的话,你这行为有什么意义?” 简昭阳的话,令余林深发笑。 到现在,简昭阳还以为他在小打小闹,以为他消失是想被找到。 高傲的简少爷没想到,他消失,是真的想从这人的生活中永远消失。 “简少爷,”再次开口,余林深干脆阴阳怪气,不留情面,“豪门之子离婚,确实会对名声造成影响。如果因为这个原因的话,我们可以不公开离婚。” “……” “我不在乎名声,所以你可以先配偶挂我的名。直到你找到新人,想建立新的婚姻关系,我再配合你公开……” “余林深。”简昭阳颤抖地呼唤他的名字。 余林深闭上嘴,没有回应。 “你怎么能那么平静地说出,让我找‘新人’的话?”简昭阳难以置信,“对你来说,我和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恋爱,你都无所谓吗?” “其实是在乎的。” “林深……”简昭阳语气一软。 余林深却话锋一转,“我在乎,只要你找到新欢,我就可以离婚彻底自由了。” “你!”简昭阳气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为什么当初我夸那个主播,你还会吃醋?” 那个主播? 余林深想起来了。 简昭阳是指那几次当他面夸“鱼书生”,自己表情都很复杂的时候。 “我不是吃醋……” “假如我去找他呢?假如我和他恋爱了呢?假如我又爱上了别人呢?如你所说,唯独不爱你,你也不在乎吗?” 余林深理智地提醒:“你可以找新欢。但我建议你换一个人,别找那个主播。” 毕竟,“鱼书生”就是余林深。 要是连备选的新欢都与余林深有关,简昭阳也太可怜了。 “你不许我找他,还嘴硬自己没吃醋?” 这建议反倒让简昭阳更坚信自己的判断。 “……我不是不许。我也真没吃醋。” 余林深的坚持显得苍白。 “好,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你别后悔,余林深。” 语毕,简昭阳直接挂断了电话。 放下通讯设备,余林深叹了口气,处理掉了所有号码痕迹。 可痕迹抹去后,几缕余音却缭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你在哪?” 面对擅自逃离的自己,简昭阳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关心他在哪。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回家,到底还能回哪去? 是自己后面语言刺激,简昭阳才说了狠话。 否则这通电话,简昭阳重复最多的词,只是“回家”。 不是纯粹的命令,而是误以为他无处可去的关心。 哪怕被提了离婚驳了尊严,简昭阳还是很担心他。 余林深为此而心酸—— “简昭阳,对我再凶狠一点吧。” 别让我愧疚。 也别让我心动。 第11章 师弟虽然人在特别项目中,但没有因此失联。 因为心系师兄余林深,所以他主张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填入平台。 这样平台万一找到鱼书生,就会先联系到师弟。 周旋这些事,就交给更擅长耍赖的师弟来处理。 所以,若如简昭阳所说,要开始追求鱼书生,要开始联系鱼书生…… 这电话一定会打到师弟那里去,而师弟也一定会通知余林深。 但是,师弟偶尔致电来问余林深的近况,却没提起相关的事。 余林深便确定,简昭阳当时是在说气话。 简昭阳并不是真的想追求别人。 简昭阳还在固执地等他回来。 想清这一切,余林深只觉得心情复杂。 与其纠结于此,不如做点正事。 余林深决定以鱼书生的身份,敲定时日再次开播。 但这次,在平台的选择上,余林深受隐晦的心事驱使,竟选择了丈夫经营的平台—— “潮流”。 在“潮流”平台上发布预约通知后,余林深准时准点进入直播间。 第26章 他还未开口,弹幕就暴雨般骤闪,一条条快得几乎要看不见: 【鱼鱼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哇,鱼书生这个面捕好精致啊,百万面捕实锤!】 【我能说鱼书生的耳朵好可爱吗,我看耳朵就知道是帅哥】 【前面的道行不深啊,我看头发丝就知道是帅哥】 【其实我就是面捕,我作证,鱼书生是帅哥我看见了】 【你们都当鱼书生是帅哥吗,只有我当他是命中注定的老婆吗】 弹幕的热情无处宣泄,面对各种调戏的弹幕,鱼书生表情镇静,面捕看起来波澜不惊。 然而面捕没遮盖的耳廓却悄悄红了红。 鱼书生今天依旧想和上次一样,进行弹幕抽奖,砸钱送书法用品。 只是,活动文案刚po上直播间页面,sc(付费特别弹幕)栏就冒出数条不和谐的声音: 【主播,和我连线!】 【主播,和我连线!】 【主播,和我连线!】 用户名是同一个人。 用词相当不客气,态度也相当执着。 鱼书生这才注意到他,同时,弹幕也有人认出了这位sc: 【胜天墨手?是不是先前那个网红啊!】 【我想起来了,那个书法网红是不是?】 【哦哦哦!是不是装大师的那个?】 【别乱讲,人家那么大个毛笔都能抡动,是真大师(狗头)】 鱼书生先前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 但弹幕的补充信息,加上胜天墨手的嚣张态度,已经足够让鱼书生理清前因后果了。 胜天墨手是个网红,大概是鱼书生上回直播热度过高,因此注意到他。 作为前段时间刚有知名度的“书法大师”,胜天墨手要和他连线,要么为蹭热度,要么给下马威。 抡大毛笔写字?要么是“高手在民间”,要么是“江湖书法家”。 胜天墨手算是撞枪口上了,鱼书生还真想会会对方几斤几两。 连线成功,出人意料。 胜天墨手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看你挺有天赋,要不要当我徒弟,加入我的流派?” 本以为是来蹭的,或者来打压的…… 结果更狂,是来收徒的?! 鱼书生一怔,无辜地眨了眨眼。 弹幕笑疯了: 【鱼书生表情好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这货什么来头啊,也敢当鱼书生师父】 “什么表情?没听说过我?”胜天墨手摇头,“你才刚入门吧?” “那大师让我开开眼?”鱼书生很好奇。 “好说!”胜天墨手也不推辞,铺了纸执了笔,预备开始书写。 这准备工作看起来还算正常。 如果忽略对方的纸是铺在地板上的三米大布,笔是一米高近似拖把的话。 【这……这正规吗?】 【我怎么感觉就是在哗众取宠呢?】 弹幕有人不服气,鱼书生却说:“书法是流动变通的,我们不能通过他的表面形式来判断高下。刚好借这个机会,我来教大家如何区分‘江湖书法’和‘书法艺术’。” 胜天墨手双手执笔,闭眼絮絮叨叨念着什么,像是在汲取天地灵气。 随后,笔头一提,用力往纸上一撞,墨点被冲击得飞溅开来,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冲击感。 鱼书生讲解:“首先,第一点,由点入画的变化。情绪融于字体,那么起势和收尾自然会有错落变化。” 胜天墨手开始书写自己的名字。 一点、一撇、一横、一束,开头落笔都毫无变化。 鱼书生继续讲解:“其次比划的粗细变化。” 胜天墨手写的字,用力几乎一致,导致所有横竖全都一样粗。 鱼书生再说:“单字的弧度,要有流线的跳跃感。” 胜天墨手那字一笔一画都很割裂,甚至有些比划脱离了主体范围。 鱼书生最后说:“行书和草书整体的布局,挪让正侧、虚实大小。” 胜天墨手所有的字几乎都一样大,平等并列地排在布上。 鱼书生并非对着胜天墨手的行为逐一点评。 但胜天墨手恰好对着鱼书生的点评,逐条做出示范。 一个标准的反面教材。 写完这几个字,胜天墨手丢了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要不是鱼书生在旁解说,这人情绪饱满的状态和看似愤怒的走笔,真可能忽悠几个被感染的看客。 【鱼书生老师,他写完了,算是书法艺术吗?】 有弹幕问。 鱼书生莞尔道:“算行为艺术。”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主播怪委婉的】 忙活一通的大师回到屏幕前,本以为会看到弹幕崇拜的言论,岂料只见鱼书生的锐评和一通嘲笑。 “你们真是不懂艺术!”胜天墨手气急败坏,“你们就是一群学院派的榆木疙瘩!” “那,敢问大师什么流派?”鱼书生憋着笑问。 “听说过‘溪河书院’吗?”胜天墨手得意道,“我就是那余大师的亲传弟子!” 鱼书生:??? 【鱼书生怎么懵了,这个溪河书院有什么来头吗?】 【这个我知道!据说书院山长余溪河是国奖兰亭阁创始人之一!】 第27章 【我在博物馆看到过这个余溪河的作品,我还以为是哪个朝代的,原来是现代书法学院吗】 【是的!而且我们老师有让我们学他的字帖!他会好几种不同的字体!每种都堪称顶尖!】 鱼书生清清嗓子,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你师父吗?” “当然。”胜天墨手指指背后墙上的作品,“这是我师父赠给我的亲笔墨宝,写的就是我的名字!还有……” 胜天墨手又搬出一堆溪河书院的字帖教材,扉页都有余溪河亲笔签名,“这些也是师父送我的,我可是练着师父的字长大的!” 【等一下,我也有溪河书院教材,余溪河先生从不亲签的!】 【背后那幅字的落款,也和余溪河常用的很不一样啊!】 弹幕有知情人开始质疑。 胜天墨手倒是淡定,“你们也知道,我是亲传徒弟,给我的特别一些,也很正常!” 鱼书生扶着额头,看起来似乎感觉头疼。 胜天墨手见他如此,以为对方知难,觉得找回场子,更加得意,“知道我师父的实力了?所以,拜我为师,你就是余溪河的徒孙了!” 鱼书生叹一口气,逐条纠正:“你说,你是练着余溪河先生的字长大的,而所用的教材,就是这些标注‘溪河书院’的字帖?” “当然。” “你是亲传徒弟,怎么会不知道,这教材根本不是余溪河先生自己写的?这些字,也根本不是余先生的字?” 【哈哈哈哈哈哈!鱼书生居然知道溪河书院的内情吗】 【丢人咯,江湖大师】 胜天墨手一怔,连忙翻看字帖注释页。 果然,其上作者列表,根本没有余溪河这三个字。 胜天墨手注意到作者列表第一个署名也姓余,忙展示在屏前,“你看,作者署名越靠前,越说明身份重要。这位才是我真正的师父,因为他是余溪河的儿子,所以允许我挂余老先生的名字!” 【我怎么不知道余老先生有儿子】 【这人真是能胡扯】 列表的名字太小,放在屏幕前过于模糊。 但就算如此,鱼书生也能一眼认出,列表第一就是自己的真名:余林深。 他扶额一叹,“你说这位才是你的师父?” “对啊!” “那你在外面少报你‘师父’的名号。” 胜天墨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是不是师父会嫌丢脸】 鱼书生脱口而出:“我会嫌丢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不是听到鱼书生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鱼书生的一时口误,被个别细心的弹幕注意到。 好在,多数人都在看胜天墨手的乐子,这个别弹幕自然而然被淹没在喧闹里。 “你小子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狂?”那胜天墨手还在纠缠,“你有什么后台?你又师从哪个门派?” 【大哥,出来混就靠自己的才艺嘛,总追究什么靠山后台有什么意思】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自己没什么本事,就拿师父说事吧】 鱼书生本人还没说话,弹幕就自发为主播维护起来。 “地痞才呈口舌之快呢!我们高手有高手解决问题的……规……矩……” 胜天墨手的狠话还没说完,就被震慑住一般结结巴巴起来。 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 而这画面不仅震慑了胜天墨手,也震慑了弹幕,令它们迟缓了许久。 更震慑了鱼书生本人,令他难得的目瞪口呆—— 直播间屏幕正中,投放“航空母舰”礼物特效,单价一万。 总共十个!就是十万! 这不是最唬人的,最唬人的是…… 送礼物的用户,id名称赫然显示: “简昭阳”。 简昭阳,给鱼书生,打赏了? 甚至,还是实名打赏! 【卧槽我没看错吧!】 【简昭阳是不是潮流的boss啊】 【是冒名顶替吗?】 【不可能,这种级别的领导,姓名肯定会被平台避讳的】 【潮流boss这是实名制勾搭主播啊?!】 【这莫非就是大佬的硬气?】 直播间氛围凝固一时。 顶着“简昭阳”id的大佬似乎对这沉默的氛围感到不满,又丢了十个“航空母舰”。 礼物特效炸开,弹幕也炸开: 【富哥再发十个看看实力!】 【鱼书生居然把这种级别的大佬也吸引来了!】 【诶,刚好胜天墨手不是要比后台吗?】 【这种等级的后台算不算够硬了呀?】 有弹幕如此嘲讽,但正主胜天墨手早在“叮咚”的断线提示音后,消失在直播屏幕中。 这人本就哗众取宠来蹭热度,被鱼书生狠狠打脸后,还故意强调有大佬师父为自己撑腰…… 可师父是不是真师父尚不确定,这边为鱼书生撑腰的大佬倒是现身说法了。 欺软怕硬如他见势不妙,当然得跑。 胜天墨手生怕多待一秒,就被平台注意到拉进黑名单。 【哈哈哈哈哈这货纯纯小丑】 【快回哥谭吧,蝙蝠侠说他不打你了】 在一片快活声中,id“简昭阳”又打赏了平平无奇十个“航空母舰”。 第28章 【这都多少钱了!】 【真大佬送礼物都是十个十个送吗?】 【总不会是手抖了吧!】 眼看着“简昭阳”这三个字,鱼书生微启双唇,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这些天,他没有和简昭阳见过面,也自然预料不到,会以这种方式再看到这个名字。 简昭阳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给他砸钱? 简昭阳这是以什么身份,在给什么身份的他砸钱? 是已经彻底放弃了“配偶”余林深,开始追求所谓的“知音”鱼书生? 还是说,终于发现了鱼书生真实身份,其实就是余林深,因此蓄意讨好? 第12章 虽心有疑虑,但鱼书生终究是理性克制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鱼书生礼貌为打赏致意:“谢谢‘简昭阳’的三十个‘航空母舰’。” 闻言,“简昭阳”再次送上十个“航空母舰”。 鱼书生嘴角一抽,继续保持礼貌,“再次感谢‘简昭阳’的十个‘航空母舰’。但是请别送了……” 闻言,“简昭阳”再度送上十个“航空母舰”。 鱼书生干脆不装了,板下脸,急促道:“别送了!” 【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第一次看到主播被送礼物破防的】 【对不起,只有我一个觉得总裁和主播有点好嗑吗】 【住嘴别嗑!我看新闻说简昭阳早就结婚了!】 【我看过图片!简总老婆是个美男,长得很绝!原配更好嗑!】 见弹幕有人提到简昭阳的原配,鱼书生内心五味杂陈。 前些天,简昭阳对他的执着,还令他心情复杂…… 而今天,简昭阳就发动钞能力勾搭人,被他抓了个正着! 倒也不是不允许这人另寻新欢…… 一边找新欢一边吊着他不离婚,又算怎么回事? 然而,叛逆大佬“简昭阳”挥金如土,又双叒叕送上十个“航空母舰”。 “各位观众,我们今天的直播先到这里,下次再见哦,拜拜!” 时候不早,鱼书生借机说完结束语,光速下播。 直播间内的弹幕仍意犹未尽: 【哈哈哈哈哈哈耻辱下播】 【这个主播好有意思!特别关注一下!】 【呜呜呜下次什么时候播啊!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 关闭直播间后,余林深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直播效果,意外颇多。 比如最后非要来送钱的简昭阳。 再比如与胜天墨手pk中自己的那句口误。 ——“在外面少报你‘师父’的名号……” 当时他的下句,本能地接上了: ——“我会嫌丢脸。” 因为列表首位,正是余林深自己的名字。 鱼书生师从溪河书院,他才是余溪河老先生的三大亲传之一。 余林深当然清楚,自己没有胜天墨手那种现眼包师兄弟。 更没收过那种等级的孽徒。 余溪河。溪河书院。 这两个名字,让余林深眼前依稀出现了书院中那个苍老的背影。 只是回想,就让他瞬间有了足够的安全感。 有父母的余府不是家,有丈夫的简宅不是家。 就算如此,余林深依旧有家可回。 与余家的同姓充其量只是命定的孽缘。 从一开始,余林深就认定,自己的姓氏,是师父所赐。 也正是因此,在外打拼受到的那么多委屈,余林深都能咬牙撑下去。 书院永远是他动力的源泉。 余林深仰头依靠在直播椅背上,整理着思路—— 之所以匿名经营“鱼书生”这个马甲,不公开真实身份,是因为不到时候。 只不过胜天墨手这个变量,倒是让他无意说漏了嘴。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会有人顺藤摸瓜发现真相…… 那么不如趁形势大好,把导火索点燃,顺势引爆计划。 余林深想:接下来要好好找找,什么事件,配得上成为最终计划的“导火索”。 “滴滴滴——” 手机铃响,打断了余林深的思路。 他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师弟气呼呼的少年音: “气死我了!那个臭基佬!” 余林深:“……” 年轻气盛的师弟感受到沉默,自知失言,忙改口,“我不是说师兄!虽然师兄也是基佬,但师兄是香香的基佬!” “怎么气头上还惦记着安抚我?”余林深好笑,反问,“倒是你怎么了?有‘臭基佬’骚扰你了?” “还不是简昭阳那个臭基佬!”师弟越想越气,“刚才打电话给我,说要找鱼书生,语气腻腻歪歪的,真恶心!” 余林深在平台这里留的是师弟的联系方式。 所以任何人想找主播鱼书生,只能先通过师弟这一关。 耳边听着师弟说“简昭阳”的名字…… 眼前是直播间打赏大佬“简昭阳”的名字。 两个名字完美重叠,合成同一个答案—— 简昭阳真的开始“追求”鱼书生了。 余林深不太想往下追问。 此时此刻,他想逃避有关简昭阳的一切。 第29章 但师弟却还在骂:“这人平时也酗酒吗?喝的醉醺醺还打什么电话啊!听不见我骂他?还非得缠着我说话!” “简昭阳喝醉了?”余林深抓住了关键词。 简昭阳酒量很好,加上“总裁包袱”很重,在外哪怕应酬再多,也几乎不会喝得烂醉。 至少结婚一年以来,余林深没有见过简昭阳因醉酒而失态的情况。 所以,简昭阳这是怎么了? 怎么能醉到打电话骚扰别人,被骂了也不收手? 余林深忙问:“他具体怎么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讨厌的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记在小本本上算账的!”师弟先是嚣张地放完狠话,然而真正回忆起来,又觉得不对劲,“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好像状态很差,生病了一样……”师弟难得同情简昭阳,“我所知的他一直都是飞扬跋扈的,可这通电话的他听起来,好像,失去了尊严一样狼狈……” 师弟陈述起回忆的细节。 约十分钟前。 师弟为“鱼书生”身份专供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喂你好哪位?” “……你是鱼书生吗?” 一开始还若无其事的师弟,在听到对面的声音时,瞬间炸毛: 低沉的声音哪怕再嘶哑,师弟也能认出来,对面是简昭阳! 师弟是个混世魔王,平时谁也制不住,唯独只听师兄余林深的话。 而知道宝贝师兄在简昭阳这受过的冷落,师弟对这素未谋面的“师兄夫”有着血海深仇的厌恶。 “是。干嘛?”师弟语气不善。 简昭阳却意识不清,没感觉到对方的情绪,说:“我找你,我想找你。” “我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我看到直播了,你今天很好看……” 说到这里,简昭阳轻笑一声,气音令人酥麻。 但师弟却听得怒火中烧! “你小子是在撩我吗?啊?你不是有家室吗,你是不是不要脸,啊?” 师弟骂了一连串难听的,对面的简昭阳却似乎听得不真切,不仅没发脾气,还傻笑着回复: “对啊,因为耳朵很像他,身材也很像,所以我觉得很好看。” “……” “你的声音也很像他。但是他不要我的礼物,什么也不要。所以,我给你礼物,你收下,好不好?好不好……” 一句话,像是在师弟心口拧了一把。 母胎solo的他,莫名体验到了恋爱难以言喻的心酸。 师弟不自知放轻了声音,“你知道鱼书生的真实身份吗?” “不知道。所以我想过要认识你……” “啧!”师弟一听这话,火又起来了,“你不知道鱼书生的身份,那你就不该找鱼书生!这不是你现在的身份该做的事!” “我只是想过,我不会找。我肯定不找。”简昭阳碎碎念,“虽然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我本来只以为,能多一个或许聊得来的朋友……” “‘虽然’说完了,‘但是’呢?”师弟不耐烦。 简昭阳傻笑道:“但是我找你,他知道了的话,会吃醋的……” 闻言,师弟一怔。 简昭阳这通电话虽是打给鱼书生的,但话里话外,从始至终,都在提“他”。 就好像,把“鱼书生”当成了“他”的代餐。 不用明说,师弟也知道,这个“他”究竟是谁。 不用明说,师弟也能感受到,简昭阳是在透过那些打赏和夸奖…… 试图注视那个,已经被他失去的人。 看清师兄在这人心里的份量,师弟难得心软;可回想师兄受过这人多少冷落,师弟又觉得对方活该。 心情复杂的师弟,一时不知怎么回复。 对面的男人却如梦初醒,轻轻“啊”了一声。 随后,嘶哑如砂纸磨过般的声线,恍恍惚惚地吐出一句话: “不对,他不会吃醋,他从来也不吃醋。” 听筒那头传来马路的车辆鸣笛声。 师弟一急,“简昭阳,你喝醉了吧?你现在是一个人在外面吗?” 简昭阳却没听见般,仍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 “对了,他搬走了。他说要跟我离婚。” “啪”—— 对面似乎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随后,任凭师弟怎么呼唤,对方再无回应。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 讲完回忆,师弟一边咒骂对方凭什么不吱声不理人…… 一边又暗戳戳担心那“狗登西”是不是出了意外。 余林深的直觉却可以确定: 简昭阳一定是出事了。 和师弟告别后,余林深迅速换设备回拨简昭阳的电话。 连线提示音持续了许久,幸好,在被系统自动切断前一秒,有人接通了。 只不过接通的不是简昭阳本人,而是一个女生: “喂?哪位……你们快扶一下简哥啊!” 余林深忙问:“简昭阳怎么了?” “……对,救护车在路上了!简哥你先别乱动啊……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 对面的情况混乱无比,余林深耐心重复,“我想问简昭阳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女生却愣了一下,随后试探着问:“是,表哥吗?” 第30章 余林深一听这称呼就明白,女生应该是上回一起参加过庆功宴的员工。 凭已知线索判断,简昭阳应该是为了商务谈判喝了超量的酒,现在出了意外。 好在简昭阳是为了公事酗酒,至少现在周围还有员工陪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诶简哥别!”那边似乎又出了情况,背景音嘈杂起来,女生忙去安抚。 余林深只能凭听到的只言片语,勉强判断出了什么事。 “别挣扎了简哥,是我们!……我们不是坏人!……好好好,帮你找他帮你找他!……简哥你先安静,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啊!不要!……” 女生的声音靠近,重新对手机说话,声音却带了哭腔: “表哥,简哥现在很不好!他真的很需要你……你来看看他,好不好……” 第13章 一小时后。 省一私家医院豪华病房内。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被注射过镇定剂后,才沉沉入睡,但眉头紧锁,睡不安稳。 坐在病床边的余林深看着对方,叹息一声,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病床上的简昭阳,憔悴了许多。 这人向来自律,不管是饮食还是健身,都有专门的营养师和教练负责,所以每天的精神状态都很饱满。 可如今的简昭阳,面庞消瘦下去,眼下一片青黑,像是大病未愈。 应该是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 “离开我,就过得这么糟糕吗?”余林深开口,说出的话却带着不自控的颤动。 病床上的男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眉头蹙得更紧,却没有睁眼。 “是不是渴肤症犯了,影响了食欲和睡眠?”余林深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但对你这种上位者来说,只要你想,这就不会成为问题。” 他的声音像是梦魇,缠住了简昭阳,床上的人虚抓着床单,不安地微微挣动。 “所以,我都说要离婚了,你怎么还不找新欢啊……” 明知得不到答案,余林深却还是忍不住问。 床上那只摸索的手探了过来,握住了余林深的手。 直到十指紧扣,原本挣扎的人才泄气般安分下来。 就好像给哭闹的婴儿塞了奶嘴,就好像给饥饿的流浪猫投喂了肉条。 抓住他手的一刹那,简昭阳缓缓睁开了眼。 与简昭阳对视的瞬间,余林深眼眶发热。 以至于他没有挣脱,任凭对方牵住了自己的手。 “如果……”简昭阳的声音响起。 这人虽睁着眼,但目光涣散,似乎还未清醒,只顾自说自话。 “如果,谁来碰我都可以……不就证明,我不需要你?”简昭阳含糊地吐字,“那我……” 简昭阳话音未落,意识就断了片。 余林深却仿佛听到了对方没说完的后半句: ……那我就没有借口来挽回你。 在余林深眼中,他的丈夫,一直是个极度优质的男人。 因为过于优质,以至于有些傲慢。 在外若是有人试图让简昭阳吃瘪,简昭阳便会使心眼让对方百倍承受。 只能他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他。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为了余林深,成了傻子。 把自己的命都折腾半条,只为留有一个挽回他的借口: 因为需要余林深,所以简昭阳不离婚。 宁可伤害自己,简昭阳也不离婚。 简昭阳意识不清,话都说不完。 身体极度的疲惫令这人眼皮不受控地阖上。 不知是什么支撑着简昭阳,哪怕不清醒,这人也勉强地重新睁开眼。 一双红眼盯着病床边的人,眼皮不住地开合,似乎生怕自己睡着了,床边的人就不见了。 那种执念,刺痛了余林深的眼睛。 以至于他宁愿忍受触碰带来的伤害,也想去揉开对方紧锁的眉间。 余林深的手指触上对方眉心的一瞬,只感觉有电流噼啪闪过。 强忍触电般的酸麻,他像过去结婚一年的每一天一样,为简昭阳提供支援。 也许是久违的皮肤接触,安抚了病床上的人。 简昭阳舒展眉间,缓缓闭眼,终于睡得安稳。 “简昭阳,你别坚持了……” 余林深听见自己发出声音。 他弯下腰,将额头抵在紧握的手上。 与简昭阳触碰时的疼痛感,自额头流过他的全身,他只感受,没躲闪。 最后留下一句惋惜的叹: “你再坚持的话,我会动摇的。” …… 又在床边陪护了一个小时,等余林深出门时,医院长廊早已悄无声息。 关上病房门时,门边长椅上的人被惊醒,余林深这才注意到,还有人坐在这里。 “表哥!”是刚才通话的女生,她弹射般站起,拍着脸蛋逼自己清醒。 余林深看她有些眼熟,还是先关心,“怎么没回去?一会儿会有看护过来的。” “谁会义务加班照顾领导啊……”女生嘟囔着用手指卷头发。 这个小动作让余林深想起来,她是潮流庆功宴那个妹妹头女生。 不小心泼他热水的那一位。 “那你在这做什么?”余林深微笑问她。 “表哥,我在等你!”那女生直视余林深时,不知哪来的充沛感情,居然当场热泪盈眶。 第31章 “等我?” “嗯!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穆洁。”女生递上自己的名片,“然后就是……那天我烫到您,您让我走,其实我没走远……” 女生哽咽的声音,加上所说的话,让余林深明白对方的情绪由来。 果然,穆洁继续抽泣道:“我本来是怕简哥误会,我随时可以帮您说话……但没想到,你们居然提到了离婚……” “等一下,穆洁。”余林深忙说,“这件事不怪你。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有问题。” 穆洁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哪怕根本原因不是我,让您下定决心离婚,也是因为遇到了我这件事……” “还真不是。”余林深百口莫辩。 那天本来就要满一周年,哪怕没人泼他水,他也会提离婚。 “简哥的状态真的很不好很不好。不只是今天不好,自从您提离婚那天起,他就很不好。” 这是余林深缺失的信息,他没有打断,任对方说下去。 “那天起他就疯狂工作,也不好好吃饭,甚至不怎么回家睡觉。这次也是,空腹灌酒才醉成这样,医生检查也说他的胃受损得严重。” 穆洁回忆道,“不仅如此,以前平时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拍拍我们的肩鼓励我们,但那天之后,不但不碰我们,也不让我们碰了。” “他不让你们碰?”余林深深感意外。 “嗯。”穆洁说,“就像今天这样,醉得都昏倒了,我们扶他,他也要反抗。 “最早出现这样的情况,我记得是那次他低血糖站不稳,有个男同事想搀他,被他一把推开。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就好像之前,是本能在警告他反抗一样。” 简昭阳有皮肤饥渴症,对接触的渴望,如同吸血鬼看见了人类的伤口。 可吸血鬼怎么会面对血液,本能地选择抗拒呢? ——“如果谁来碰我都可以,不就证明我不需要你?” 余林深本以为,这句话只是简昭阳拒绝新欢的决心。 没想到简昭阳做得更狠毒,他拒绝了所有人的触碰。 “你们能不能不离婚?”穆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简哥真的很需要您!” 余林深的意志短暂地动摇了一瞬。 他勉强找回理智,摇头道:“当作戒断反应吧。就像刚戒烟的人会故意自虐,以此威胁身边人把烟给他……” “那您被威胁到了吗?”穆洁抓住字眼反问,“您有没有因为他的自虐,产生想把烟给他的念头?” 简昭阳并不抽“烟”,穆洁这里,其实指代的是“婚姻”。 她想问的是,戒断婚姻而自虐的简昭阳,是否让余林深产生,把婚姻还给他的念头? 余林深被问得心慌—— 因为向来理智的他居然意识到,自己的选项中,真的出现了肯定的答案。 哪怕是十个否定中的一个而已,它也是确实存在的肯定选项。 “您的沉默,对我来说就已足够。”穆洁拾起长椅上的档案袋,递到余林深面前,“我之所以在这里等您,并不只是想口头劝说而已。这才是我的目的!” 余林深没有接,只问:“这是什么?” “我策划的离婚综艺。”穆洁擦掉眼泪,坚定道,“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或许你们只缺一个契机来拯救你们的婚姻!” “穆洁,这太荒谬了。”余林深后退一步,“以简昭阳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上这种‘家丑外扬’的节目?” “我接受您最终拒绝的可能。”穆洁将文件袋推进余林深怀里,“但是,我希望您考虑的结果,不会让您对这段婚姻的结局感到遗憾。” 余林深蹙眉沉思许久。 他的影子被医院昏沉的灯光拉得很长。 没人知道那孤单孑立的身影,究竟在思考什么。 不知多久,余林深抬起手。 竟真的接过了那个文件袋! 他最后只是留下一句略带动摇的回应: “我考虑一下。只是考虑而已。” …… 离婚综艺,近期热度颇高的一类节目。 因为争议较多,所以很容易产生破圈级的流量。 理性思考,余林深恰好需要一个引爆计划的“导火索”。 不在意舆论评价的他,参加这类综艺,再合适不过。 然而,这次的选择,是离婚综艺。 这意味着简昭阳将不可避免被牵扯进来。 联想到简昭阳的身份,以及对方当前的精神状态…… 单简昭阳一个因素,就足以让余林深一票否决这个堪称完美的“导火索”。 可简昭阳本人,却并非这么想。 几日后的通话中,简昭阳的第一句话便是: “那个综艺,只要你去,我就参加。” 简昭阳坚决的语气,让余林深深信,对方现在脑子不清醒。 “首先,我没说我会去。其次,你的身份地位,允许你参加这种节目吗?” “首先,这与我的身份地位无关,身为成年人我有能力对行为负责。其次,如果你没有一丝参与的犹豫,你为什么不当面拒绝穆洁的提议?” “我……” “别说不忍心拒绝,你不是这样的人。”简昭阳冷哼一声,“跟我提离婚的时候,三番两次丢下我偷跑的时候,你可一次没不忍心过。” 第32章 “……”余林深语塞。 简昭阳参加综艺的目的,余林深不问也知道。 可余林深扪心自问,自己的目的,并不如对方纯粹。 “简昭阳,你有没有想过,我提离婚时那么坚决,现在为什么会考虑上挽回类的综艺?所以我上综艺绝非出于真心,更可能是为了热度流量,更可能是为了利用你。” “这很公平。你大可以利用我,怎么利用我都能承受。”简昭阳却说,“一年前,是你为我们的婚姻主动,现在,该轮到我来。” 第14章 ——“现在,该轮到我来。” 简昭阳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嘶哑,声线却藏着赤忱且热烈的意气。 这份纯真的冲动,像是冬夜的篝火,暖化余林深身体的同时,又让他自惭形秽。 余林深心里有太多东西,他做不到像简昭阳一样简单纯粹。 过去的疾病阴影,现在的运筹帷幄,未来可能的身败名裂,让他凡事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段婚姻中,他们两个都存在不少问题。 这些问题在大众检视下,很可能会放大成不可估量的骂名。 余林深再次开口:“你根本不知道你参加综艺,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是你不知道你将面对的是什么。” 简昭阳打断了余林深的话。 “什么?”余林深一怔。 “你对我的‘利用’,证明我有价值,而这,恰好就是我‘绑架’你的筹码。” 简昭阳此时仍带病态的声音,在余林深听起来,竟格外危险。 余林深看到了简昭阳“入局”后,对方作为“猎物”的悲惨下场。 可此时,简昭阳却在暗示,那结局之中,也包含余林深被“猎物”虎视眈眈的结局。 心跳难得加速,似是出于恐惧,又似是出于期待。 紧接着,余林深听见简昭阳毒誓一般的警告: “余林深,我保证。 “只要你敢出席综艺,你就绝无可能再次逃跑。” …… 一个月后。 离婚综艺《先离,后爱》正式官宣开播时间,公布了嘉宾名单。 作为简氏旗下日渐式微的娱乐项目,这档综艺本该掀不起太多波澜。 顶多又是一款不温不火的及格之作,不在播出时间,便得不到任何讨论度。 然而,众人一看嘉宾名单: 简昭阳 x 余林深! 热搜当场爆炸—— #顶级豪门夫夫竟参加离婚综艺# #简氏继承人惊现婚变,内幕竟然是……# #知名狗仔称:今晚八点爆料豪门夫夫内情# 综艺都没上线,大小媒体就先开始蹭热度。 也有不了解的群众试图吃瓜—— 【豪门婚变还能是什么原因?出轨?分赃不均?】 【而且他们是男男诶,会不会是简那边家人施压?】 【我猜是富哥玩腻了,想换个娇妻罢了】 甚至有一部分群众表示难以置信—— 【我宁愿相信是撞名了,也不信是我所知的那对夫夫要闹离婚】 【我客观一点,我相信是词典把‘离婚’这个词的含义改掉了】 【你们怎么都这么盲目呢?难道不是他俩给离婚嘉宾示范模范婚姻吗】 豪门婚变,蹭热度的,质疑感情的,都是合理的声音。 但“不信夫夫真会离婚”的声音,由于 理直气壮,反倒引起了外界的注意。 于是,这一小部分知情人,顺势上传自己的物料。 这小视频一剪,这照片滤镜一加,这宿命感的背景音乐一拉—— 颇具技术力的发声,居然掀起一股嗑“离婚cp”的热潮! 某发布会散场,会展中心门口人群熙攘。 简昭阳与余林深并排而出,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向前方。 旁边的记者不小心撞过来,余林深下意识往后退去,撞进简昭阳怀里。 简昭阳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凭借本能拉起外套护住怀中的人,几乎同时,直视威胁的眼神变得凶狠。 【啊啊啊啊啊好帅!好帅啊!他俩这个颜值,我不允许他们be!】 【简总这个下意识的反应太戳我了呜呜呜】 会议室散场,简昭阳紧蹙眉头,跨步走出大门,带着肃杀的怒意。 可这怒意,在看到迎面而来的余林深时,便烟消云散。 眉眼盛着笑意,温柔得像是融化的春雪。 展开的双臂,要将所有爱意赐予拥进怀中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简总这个反差的眼神我死了】 【救命他好像易感期的alpha看见了自己的omega!】 再比如简昭阳与余林深擦肩而过的照片,博主有心将二人回头的轮廓做了虚化。 定格的回眸,拉丝的氛围,一眼万年,命中注定。 【一想到他们官宣离婚综艺,这一幕就更值得品味了!】 【呜呜呜嗑离婚cp虽然缺德,但是太香了啊啊啊】 再比如二人出门被偷拍的视角,简昭阳紧贴着余林深走。 画面中大路畅通,高大的人却非要肩抵着肩走,把身边的人撞得微微失衡。 【天!这是什么小情侣的情趣!】 【在外霸总龙傲天的人,在老婆面前,居然这么阳光小狗!】 第33章 渐渐地,渐渐地…… 一开始各种揣测的、八卦的声音,随时间慢慢降了音量。 而快速占据各大平台的嗑cp物料,则迅速让嗑cp的声音成为主流。 终于,综艺开播前夜,舆论场发出不约而同的疑问—— 【凭什么?这俩人凭什么离婚?】 …… 面对疑问,锁定平板屏幕后,余林深哭笑不得—— 这些视频剪得是真好。 若非他就是当事人,他也想嗑cp。 将平板放到身边,余林深抬头看向车窗外。 此时,车速已慢了下来,目的地近在咫尺。 现在的余林深,正坐在前往录制现场的车上。 今天是离婚综艺《先离,后爱》直播的第一天。 这也意味着,很快,他就要经历“离婚”之后,与简昭阳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要说不紧张,那是在骗人。 对于行事从来好整以暇的余林深来说,简昭阳向来都是唯一的不可控变量。 他无法预估简昭阳的行动,也无法预估自己面对这些行动的反应。 好在,总导演穆洁特地跟他打过招呼,综合的开篇便是各cp久别重逢的画面。 为了保留效果,在录制开始之前,节目组不允许任何一组嘉宾见面。 余林深暗暗松了一口气—— 现场工作人员这么多,简昭阳应该不会乱来。 更何况,距离正式录制的见面,还剩一小段时间,他可以趁现在做好心理准备。 车停了,门被打开。 有工作人员站在边上迎接余林深。 余林深下了车,正要向那工作人员道谢,定睛一看,发现对方正是总导演穆洁。 “每一个嘉宾你都要亲自迎接吗?”余林深好奇。 毕竟开播在即,作为总导演的穆洁肯定会忙得不可开交,没必要特地来接他。 但听到问话的穆洁却并未正面回答,而是看着余林深面容慌张,顾左右而言他: “表哥,啊不对,余哥,你先跟我来。” “怎么了?” “来不及了,我们边走边说!” 穆洁像世界末日在即,快速带着余林深逆着片场方向走远。 余林深虽跟着她走,但还是指指反方向,问:“拍摄场地不是在那儿吗?” “是,按计划来说,是的。”穆洁咬牙切齿,“但!是!简哥想发癫,我们谁也不敢挡。别的嘉宾都能乖乖听安排,就他非得……” “余林深!” 熟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短促的呼唤如同咒语,禁锢住了二人逃离的脚步。 余林深一听便认出来: 那是简昭阳的声音。 穆洁的话没有说完,但余林深已经懂了—— 连开播前的等待都无法忍耐,简昭阳现在就在接驳地蹲守。 他在等他。 身边的穆洁倒抽一口气,喊道:“余哥,快跑——” “跑”字话音未落,余林深就感觉一阵带着冷香的风袭上后颈。 随即,双脚骤然悬空,身体猛地失重。 余林深被稳稳横抱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双手挂上那人的脖颈,余林深与抱着自己的人对视—— 不是简昭阳,还能是谁? “简昭阳?”余林深怔怔地,“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简昭阳沉着表情,睨了他一眼,唇线抿得很紧,并不打算开口。 眼神却像要把他生吞一般危险。 “你别乱来!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啊!” 简昭阳没跟他废话,直接抱着他稳稳迈开大步。 直到停在一辆余林深相当眼熟的劳斯莱斯加长幻影前,车边的司机打开了车门。 简昭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塞进了车里。 这人核心很稳,抱着他弯腰也丝毫不抖。 所以余林深被丢上座位时,没被摔疼。 但眼看着简昭阳紧接着钻进车来,象征着唯一生机的车门,在这人背后无情关上…… 自己似猎物被对方目光锁死,简昭阳匍匐着向他靠近…… 余林深莫名感觉身体疼了起来。 第15章 当即,身上衬衫的绑带和扣子被解开。 余林深剧烈挣扎起来,两只手腕却被对方一手箍住,轻易制在头顶。 力量的悬殊,令余林深无法抵抗。 “简昭阳!等一下!不要,外面人很多……” “别怕,别怕……” 简昭阳却像失了神,只碎碎念地口头安抚他,手上仍固执地暴力拆解这份久违的礼物。 “你到底要干什么!”余林深惊慌地喊叫。 他真的不知道,简昭阳会做到什么程度。 尤其是对方如此失控的状态,他从未经历过。 “不要怕我,不要怕我……” 简昭阳的声音里带了点颤。 紧接着,健硕的身躯压了下来,两条手臂绕过外衫,环上了余林深的后背。 手臂皮肤炽热的温度像是烫到了余林深,让他剧烈战栗。 碰到我了…… 完了……我完了…… 余林深绝望地想着。 然而,被炙烤的酷刑并未降临。 简昭阳虽然肤贴肤抱住了他…… 但,也仅此而已。 第34章 简昭阳停了下来,没有更过分的举动。 仅仅只是手臂紧贴着他的后背,试图用手臂皮肤蚕食他背部的温度。 以及将脸凑在他的颈窝里,贪婪地摄入他的气息。 “简、昭阳……”余林深声音哽塞片刻。 简昭阳仍埋着脸,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喷在他脖子上: “对不起,我不想吓到你。但我好想你……想得骨头都疼了……对不起……” 像是狼吞虎咽被噎到,简昭阳连解释都显得词不达意。 这位外表轻浮的男人总看起来没心没肺,此时蓦地流露一点脆弱,反而真实得令人心疼。 分开一个月的别离,犹如经历生死隔阂。 劫后余生的他,只是太想他了。 他只是想抱抱他而已。 余林深在这个安静的拥抱中,慢慢缓过神来。 他长吁一口气,感觉自己的体温,顺着背部相触的部位,与对方交换。 这大概是皮肤接触中,他唯一喜欢的部分—— 交换体温的温柔感觉,让余林深难得体验到: 接触这件事,是不会伤人的。 余林深抬起双手,在空中微僵,最后还是决意反手抱住对方。 像给婴儿哄睡一般,清瘦的他轻拍着高大男人的背。 看似健壮强大的人,依赖着纤瘦娇柔的那位。 互换了身份地位的两人,无声地相拥。 似乎相隔一个月的天堑,也能消解于这个纯粹的拥抱之中。 一年以来,那么多的触碰,都没有当下这个令人心安。 以至于连余林深,都难得地沉浸其中。 意识轻飘飘地,变得迷迷糊糊。 余林深感觉昏沉,似乎能安全地在对方怀抱中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被人敲响。 车内两人都吓了一跳。 简昭阳支起身来,好不容易软化的态度,重新变得不和善: “谁?” 车外传来穆洁无奈的声音: “哥,一个小时了,求你了,收手吧。” 简昭阳:“……” 余林深:“……” 穆洁继续说:“马上就到开播的点了,哥……” 余林深轻推简昭阳的胸口,低声提醒:“你快说话。” 被催促,简昭阳这才回应:“知道了,马上出去。” 穆洁这才走开。 两人也才结束拥抱,分别坐起,整理自己的衣衫。 余林深系完衬衫的扣子,发现身上还有一堆绑带零零散散。 他这才想起,这件衣服设计得很复杂,出门前,是特地看着视频教程缠的。 现在带子都被简昭阳解开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徒手复原。 乱系显得狼狈,不系又显得邋遢。 余林深正为难着,被那边的简昭阳注意到了。 简昭阳主动说:“我帮你系?” 余林深可不敢再让这人碰了,怕又得一个小时过去,忙格挡,“不用,我不系了。” 简昭阳也没勉强。 只不过整理过后,两人差距有些悬殊—— 一个衣冠楚楚,一个衣衫不整。 “怎么了?”简昭阳察言观色,“不高兴了?” 余林深叹气:“这下百口莫辩了。” “嗯?” “车里待了一个小时,上车前后我衣服的状态还不一样……” “怕会被误会?” “不是怕。”余林深纠正,“是肯定会被误会。” 简昭阳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们已经结婚了,被误会也没什么。” 余林深睨他一眼,“不,是已经离婚了。清白对我很重要。” “我可没同意。” “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不能再对我乱来!”余林深强调,“不然我就……” “就?”简昭阳等下文。 余林深一时尬住。 他暂时没想出来要怎么威胁对方。 现在人都在这了,要是余林深临时逃跑,简昭阳的态度还未可知…… 最困扰的必然是这档综艺的打工人们。 好在,简昭阳给了台阶下,“那我们约定好,录节目期间我不乱来,你也不许偷跑。” “好。” “拉勾。”简昭阳竖起小指。 “简先生,您贵庚啊?”余林深嫌幼稚。 “我们成熟的商业人不相信口头约定。”简昭阳晃晃小指,狡黠一笑,“这是盖章。” 余林深:“……” 明知对方很可能只是馋小指相勾时的这一点点接触…… 但余林深还是放弃抵抗,选择上钩。 小指伸过去,和对方缠在一起。 却被对方就势一拉。 手指被对方扣住,手背暴露在上。 简昭阳在他手背上印下一个轻吻。 “你!” “章盖好了。”简昭阳笑着松开他的手,回应,“不许再跑了。” …… 《先离,后爱》这档综艺,采取的是直播形式。 观众就是观察员,弹幕便是互动方式。 为了给观众营造沉浸式体验,节目组特地在每期直播开始前,公布当期的有奖竞猜问题。 这第一期的竞猜问题便是:三对伴侣,哪对正在离婚? 这档综艺名称中的“离”字,可以指“离婚”,也可以指“分离”。 第35章 比如三对嘉宾中,只有一对正式提了离婚,在走书面流程;另两对都只是自然分居状态,或有离婚的心思,尚未正式提出。 三对伴侣,哪对已经关系破裂到正式提离婚了呢? 弹幕纷纷猜测起来: 【这不押一手素未谋面的那两对嘉宾?】 【我只认识豪门夫夫,所以我猜不是他们】 【这种节目肯定要搞反转的,豪门组感情那么好,我押他们离了】 【就硬押是吗哈哈哈哈】 知道答案的节目组看到弹幕盲猜的结果,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真相有时偏偏遵守墨菲定律。 越不想看到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直播正式开始。 首个环节,自然是“分离”的伴侣久别重逢的场景。 伴侣双方各从一个方向出发,直到在路口相逢,共同进入录制区别墅。 由于带了竞猜的悬念,弹幕观察起出场嘉宾的蛛丝马迹,也更加起劲。 第一对伴侣出场,是曾小有名气的隐退女演员白莉娜,以及她的富豪丈夫刘胜。 美貌年轻的白莉娜,与平凡沧桑的刘胜,在外貌和年龄上都有较大落差。 看似外表不算佳配的二人,却在分岔路汇合处相逢时,眼神拉丝般缠绵。 她偷偷瞟他,看见对方表情冷淡时,受伤般躲闪视线,逞强咬着下唇假装不难过。 他故意不看她哪怕一眼,却在落后于她身后时,偷偷打量她的身形胖瘦。 弹幕嗑疯了: 【离婚综艺好看的就是这一幕啊啊啊啊】 【她还爱他,他也还爱她!】 【他俩绝对是离了的那对吧】 【这种疏离却又惯性在意的状态,这就是我的be美学!】 因为刘胜一直没主动搭话,白莉娜便气呼呼地自己拉开别墅的房门,进去后也不给人留门,故意把人关在门外。 刘胜也只苦笑着摇头,自己拉门,紧随其后。 这一对的相逢画面也就到此为止。 【看来白莉娜是属于小娇妻的类型吗】 【这一对看起来离婚的概率挺大的】 第二对伴侣,是自由舞者张一峰,和全职太太苏桥。 张一峰看起来潇洒帅气,苏桥则呈现与年纪不符的憔悴。 这一对两人都很年轻,在路口重逢时,两人嘴角都带着憋不住的笑意。 不适应的眼神分开片刻,下一秒就又黏在一起。 【这一对看起来还蛮腻乎】 【像是刚吵完架在别扭的小情侣】 【不一定吧,有的夫妻真的能处成朋友,但是其实不合适】 【这个女生看起来像是吃了不少苦】 张一峰主动开口:“你看看你,离开我,苍老了不少。” 苏桥似乎对这话很在意,错愕地用手摸了摸脸,“真的吗?” “所以别离开我了。”张一峰主动去牵她的手,“知道了吗?” 苏桥犹豫片刻,还是任他牵住,进了屋。 【芜湖,居然是帅哥追妻吗】 【这一对有点甜】 轮到第三对伴侣出场时,弹幕都刷疯了。 文字刷新的速度快到肉眼几乎难以捕捉,只能勉强辨别多数人发的是“啊啊啊啊啊”或者“来了来了”。 于是,综艺未开播就掀起“嗑过期糖”和“缺德cp”热潮的简昭阳与余林深,正式登场。 两人其实在开播前,就因为简某人的犯规,见过一面了。 甚至,不是简单地“见一面”而已。 所以,开播前,余林深特地问过总导演穆洁,这个“重逢环节”他俩需不需要配合演什么。 穆洁只是又好气又好笑瞪简昭阳一眼,说,不用演,保持你们自然状态就行。 余林深不放心,追问,哪怕见面很尴尬也没关系吗? 穆洁心里有数,说,那就尴尬着,只要是自然状态,节目效果都会好看。 于是,在路口相逢时,余林深想起了这一切。 包括车上那个漫长的相拥,包括与穆洁对话的窘迫。 他尴尬了。 他还脸红了。 余林深抿着唇低着头,喉结因吞咽动作滚了又滚,唯独不抬头。 上身凌乱的衬衣系带随风飘动,像是某人纷乱的心意。 害羞似乎会感染,一人脸上似有若无的绯意,电波传递般漫上另一人的面颊。 但相比于躲闪的余林深,简昭阳的反应更加坦荡。 他只是执着地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像是蛛网,等着猎物主动投网。 猎物确实自投罗网,余林深似是无意地瞥了过来。 自然便与“蹲守”的人对上了视线。 两人对视的瞬间,似有电光在空气中闪过。 其中一位迅速错开视线的反应,又带了欲盖弥彰的心虚。 心虚的余林深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手指往房门方向一点。 也没说是暗示谁,也没说是什么指示。 对面的简昭阳被逗得轻笑,大大方方顺着指头的方向走去,拉开了房门。 最后,余林深表面镇定,却步伐异常快速地钻进屋去,连点头示意都顾不上给。 简昭阳也不甚在意,面带意味不明的浅笑,紧跟着走了进去。 全程没说过一句话。 第36章 也看似没有任何明显的互动。 目睹全过程的弹幕,渐渐冷静下来。 狂热的“啊啊啊啊啊”刷屏,慢慢变成清一色的: 【刚do完】 【刚do完】 【刚do完】 【绝对刚do完】 【前面的弹幕逆天,但我也觉得刚do完】 第16章 三对伴侣在别墅会客厅集合后,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和寒暄。 随后,一名编导进入现场,开启正式的互动录制。 “我们将会分别问你们三个问题,你们六人需要同时在题板上写下独立答案。” 女编导凝练地介绍了规则。 三组伴侣分坐三组沙发,分别端着各自的题板,认真听题。 女编导缓缓问出第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决定结婚?” 婚恋综艺提到这个问题并不意外。 六名嘉宾短暂陷入回忆,随后迅速在板上写字作答。 第一组揭晓的是明星组。 白莉娜写的是:他对我很好。 刘胜写的则是:她很可爱。 两人亮出题板后,都下意识先看了眼对方的答案。 看完答案,又不约而同露出甜蜜的笑意。 直播放送这一幕,场外弹幕表示: 【啊啊啊啊啊小白当年是真的很可爱】 【他俩蛮甜的,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啊,好遗憾】 第二组揭晓的是舞者组。 张一峰的答案是:我能拯救她。 苏桥的答案则是简单的:我喜欢他。 两人看完彼此的答案,都大笑出声。 苏桥先忍不住,“你怎么这么自恋啊?” 张一峰笑着反问:“你不同意?” 苏桥看着对方的答案,沉思了片刻,居然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同意。” 【啊?这组居然是救赎向的吗】 【那怎么会分开啊,男生救累了吗】 【救累了可还行哈哈哈哈】 第三组,自然是剩下的豪门组。 简昭阳答案:我需要他。 余林深答案:我需要他。 两人并未商量,亮出的题板字面竟意外地一致。 双方看到彼此答案,皆是一愣。 【直播全程我只看他俩的机位,我证明他俩没有作弊对答案】 【我就说他俩不是来离婚的!他俩绝对是恋爱导师剧本!】 【甜死我了甜死我了!他俩要真离婚我把手机吃下去!】 【前面的弹幕趁机骗吃骗喝是吧】 不仅弹幕嗑到了,在场的嘉宾和编导也都嗑到了。 众人不约而同发出起哄的“哟”声。 被起哄的当事二人组,一个低下头抿唇整理表情,隐藏情绪。 另一个看似淡然,眼里却难以抑制地闪着得意。 他们内心都清楚对方的答案是什么意思: 简昭阳需要对方来缓解病情。 余林深需要对方来支援余家。 但这心照不宣的默契,还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并带来些隐晦的快意。 就好像身体分别了,可灵魂的某段频率,还在不受控地共鸣。 “好了好了,”女编导及时控场,“下一个问题。” 起哄的嘉宾这才消停下来。 “第二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决定离婚/分离?”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是个甜蜜的引子。 这个问题,就是个尖锐的钩子,刺痛了六人不愉快的回忆。 嘉宾们沉默着写下各自的答案。 场上一时只有油笔划过画板的摩擦声。 先写完的仍是明星组,二人揭晓答案—— 白莉娜:他烦我。 刘胜:我累了。 因为白莉娜的答案有歧义,所以编导同她确认:“这边的‘烦’,是指他让你厌烦,还是他对你厌烦?” 听到发问,白莉娜精致的五官扭曲一霎,才艰难答道: “两者都有。” 【好真实,连女明星的婚姻也是这样的】 【一开始甜言蜜语,相处在一起就累了烦了】 第二组的答案较为惊人—— 张一峰:她变心了。 苏桥:我想逃跑。 【啊???这是什么展开??】 【一开始不是男生拯救女生吗,现在居然是女生想逃跑?!】 【剧情开始刺激起来了】 【我好奇我好奇我好奇】 在场嘉宾也都对这反差感到惊讶,编导及时引导: “我们先记住彼此的答案。至于佐证的细节,我们留到后续录制揭晓。” 转眼来到第三组,豪门夫夫揭晓答案—— 简昭阳:我们有误会。 余林深:我们不合适。 弹幕大跌眼镜: 【卧槽,这又是什么极限反转】 【想分开的居然是小余吗?】 【啊?我老公要是这么有钱,他出轨我都躺平不管】 【钱不钱的另说,可是小简总真的很帅很温柔啊】 【前面的是不是二创入脑了,谁知道简总私底下什么样】 【婚姻冷暖自知,真相只有余美人自己知道了】 “我们并非不合适。”看到对方的答案,简昭阳瞬间沉下脸色,但仍注意控制语气温声解释,“这是误会。” 第37章 余林深却摇头,固执道:“你还以为是误会,这更证明我们不合适。” 编导一看这对快吵起来了,忙劝,“这个环节我们先只答题,先不展开细聊……” 余林深很配合,抿住嘴不再开口。 见他这样,简昭阳也姑且放弃口头纠缠。 原本二人间还算和谐的气氛,已然因这段争执变得尴尬。 简昭阳似乎对此不满,眉眼流转间寻找着什么。 转眼,注意到余林深板上写的字,简昭阳像是找到了破局的钥匙,重新开口: “原来你写字这么好看?” 一句夸奖,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凝固的气氛,转移到余林深的优点上。 确实,余林深的字清秀端正,像是印刷的正楷被点活了,灵动地游在板上。 【哇!余美人简直我的梦中情老婆,这手字我直接幻视书香门第贵公子】 【嫁入豪门的门槛果然很高,就怕人长得美,还比我卷】 【只有我注意到吗,简总真的很会欣赏老婆的优点】 【简总真的好爱,他看老婆不高兴了就主动夸夸】 可被夸的当事人余林深,反应却不如众人所想。 他眼神确实因被夸短暂地愉悦了一瞬,可也仅是一瞬。 想起了什么之后,那光便如昙花转瞬即逝,眼神也随之暗淡下去。 在场嘉宾一时没明白他这微表情的原因。 可弹幕人多,总有心细的反应过来—— 【卧槽,我好像知道余美人想分手的原因了】 【啊?他们刚结婚吗?看起来很不熟啊!】 【他们结婚都一年了,简昭阳居然一直没发现余林深写字好看吗】 【原来如此!细思恐极!】 不愧是热度扛把子的夫夫二人组。 一句简单的夸奖,就诞生了开播到现在讨论密度最高的弹幕区。 “咳咳,”编导再次及时介入,避免舆情发酵得不可收拾,“我们继续下一环节。” “第三个问题:零到五分,你对这段婚姻的维系指数是多少?” 这道题,最能体现伴侣二人中,是哪个想分开,哪个在挽留。 前两组揭晓的答案,也恰恰符合这个规律—— 明星组,夫妻二人都给了两分。 白莉娜和刘胜几乎是平等地想要分开,又平均地对婚姻保留两分的依恋。 舞者组,男方给了四分,女方给了一分。 虽是令人咋舌的差距,但也恰好证明了苏桥想逃离的决心。 【张一峰怎么还扣了一分啊】 【应该是大男人的自尊心吧,不想显得太舔狗】 【苏桥都说了要逃离,居然还留了一分】 【毕竟是女生,终究还是念旧情的】 【呜呜呜我不敢看了,我好怕余美人给零分啊】 【刚才小余回怼的态度挺坚决的,真有可能给零分】 【我不信我不信!小余至少会给一分的,他们真的爱过!】 【结婚一年连我写字好看都不知道,我是余林深,我绝对给零分】 众人瞩目的第三组,即将揭晓答案。 不仅是弹幕期待,在场的其他嘉宾似乎也在期待。 大家似乎都在紧张而不安地等待: 余林深的题板,会不会出现在场唯一一个零分? 当事人余林深抓着题板边缘,突然对是否揭晓出现了片刻犹豫。 这个小小的动作细节,更坚定了众人对题板出现零分的预测。 倒是旁边的简昭阳,先大大方方展示了答案: 题板上,赫然一个“违规”的6分! 【不愧是简总,真的从未动摇过呜呜呜】 【这是什么意思,追妻的信念爆棚了吗哈哈哈哈】 编导也好奇,“简总这分数要怎么解读呢?” 简昭阳瞥了眼身边表情凝重的爱人,镇定地解释:“五分是我自己的。一分,是我朝他借的。” “借?”编导不解。 简昭阳嘴角勾起习惯性的弧度,漫不经心地,“我猜他现在对这段婚姻的信心,只有零分。所以,录制期间,我会努力,让他至少提升一分。” 男人低沉的回答,像是麻醉剂。 余林深身体半边酥麻,令他忍不住侧目探究对方的表情。 他和他对视一眼。 复杂到连他们本人都难以解读的感情,在对视间流转。 “但凡你能提升一分,”简昭阳直视着他时,笑意才敛下去,认真补充,“我都有十足把握把你追回来。” “……” 【简总真男人啊啊啊啊啊啊】 【来人啊!杀了我给简总助兴!】 “那么,余先生的分数其实是多少呢?”编导好奇追问。 余林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斟酌片刻,还是亮出了题板。 提板上的数字,令在场屏息的众人,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一分! 余林深对这段婚姻的信心,并不为零! 他天然地保有了一分的基础! 【啊啊啊啊啊啊啊胰岛素!我的胰岛素呢!】 【明明只有一分,我居然要被甜死了呜呜呜】 【简总说但凡提升一分都有把握追回来,余美人直接把这一分给他了!】 【我相信他们只是误会!我不信他俩不合适!】 第38章 余林深扣着题板边缘的手指微微用力,似乎是紧张。 他缩着上身,将脸躲在题板后面。 可加热般红起来的耳廓,还是暴露了他极力隐藏的情绪。 同坐沙发的另一人动作略大,带动余林深的身体微微颤动。 余林深偷偷看向身边的简昭阳。 对方难以遮掩暗爽的表情,虚握成拳的手掩在嘴上,可笑意却在弯弯的眉眼中满溢。 那双长腿本静止交叠,此时不受控般轻轻抖起脚。 像大狗靠摇尾巴纾解难以发泄的欢喜。 感应到视线,简昭阳转过来。 他和他再次对视。 简昭阳弯着的眉眼弧度更深,笑意更浓。 当着余林深的面,他亲手擦掉了那个6分。 改成了意味深长的7分。 第17章 问答环节结束,就到了喜闻乐见的集体烹饪时间。 各大生活综艺几乎避免不了这个环节,因为它最方便嘉宾们彼此熟悉,并顺便呈现嘉宾的个性。 主动承担起主厨大任的,是舞者组的妻子苏桥。 女生利落挽起袖子,拍拍胸脯自信道:“交给我吧!” 她丈夫张一峰打趣道:“别夸下海口,结果却把菜烧糊了啊!” “哈哈哈哈哈……”旁边的嘉宾配合着发笑。 苏桥略显窘迫,低声嘟囔一句“才不会呢”,就撇着嘴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是宽敞的开放式,与客厅相邻。 沙发上的众人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厨房里苏桥的一举一动。 余林深见苏桥独自进了厨房,却没有第二个人主动请缨帮忙。 他打量一圈众人,马上也就明白了原因—— 白莉娜,女明星。 刘胜,大老板。 余林深,小少爷。 更不用说简昭阳了。 这四位嘉宾,都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一个比一个生活经验匮乏。 倒是苏桥那位丈夫张一峰,虽说五官帅气,从肤质和坐姿等细节判断,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 居然也没起身帮妻子的意思。 余林深猜想,这人毕竟是舞者,大概平日忙于艺术创作,也没干过家务吧。 但总归不能让苏桥一个人忙活,所以他自己起身,准备进厨房打下手。 见他起身,身边的简昭阳最先察觉动静,下意识去拉他的手腕。 被余林深眼疾手快一个后撤步,躲了过去。 简昭阳悬空的手指虚抓了几下,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像是没料到自己被突兀没收了亲密接触的特权。 反应过来的余林深也尴尬地眨了眨眼,坦白去向,“我去厨房帮忙。” “哦,好。” 【我的天,这个小动作,让我切实体会到他们是离婚cp了】 【简总还是习惯性地碰他,可被躲过去了,才意识到他不属于自己了】 【别说了,我不信他俩真离了啊啊啊】 【前面的,为什么要说这种话!现在我的尸体很难受!】 【话说回来,小余真的好有教养啊,会主动帮女生!圈粉了】 【他自己家境很好,应该也不怎么干活,但完全没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但说要追妻的苏桥老公呢,怎么一动不动啊,就这么追妻啊?】 节目组能实时监控弹幕风向,直播镜头前的嘉宾们却不能捧着电子设备看。 于是,大家仍不知情地展现着各自的真实性格。 此时,余林深已经进了厨房,和切菜的苏桥打招呼,“需要我帮忙吗?” 苏桥虽面露疲态,可待人依旧活泼积极,对他笑道:“那太好了!要不你帮我切菜吧,我去准备鱼肉。” “好。” 余林深接过菜刀和砧板,默默打量着忙碌的苏桥。 像是被生活摧残,苏桥的手指布着开裂的茧,脸上也堆着细微的纹。 可她纤长的指节,温和的笑容,和习惯性绷直的脊背,却暗示着她或许有着不俗的教养。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耳边传来熟悉男人吃醋的声音。 余林深被吓一跳,转过身,发现简昭阳站在身后,没好气问:“你来干嘛?” “你能来,我不能来?”正吃醋的简昭阳也不好好回答。 “那你来,我走?” “怎么,你对我过敏?不能和我待在一起?” “我要是说‘是’呢?” “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简昭阳故意贴近,“我可得好好看看你对我的症状。” 简昭阳的身体就在咫尺的背后,余林深感觉不自在。 分明还没贴到,可余林深就是有种热烘烘的高温要灼伤自己的错觉。 “你别缠着我。”余林深忙说。 “谁缠着你了?我只是站在这里而已。”简昭阳歪头。 余林深转头睨他,简昭阳也无辜地直视回去。 凭他俩现在“离婚”的状态,余林深确实没立场指认对方纠缠自己。 不然显得他自我意识过剩似的,对方站在这儿,就以为是因为自己。 但事实是,简昭阳就是在“纠缠”自己。 不仅行动上耍赖,口头也耍赖。 余林深赖不过这人,却不是没办法对付这人。 他竖起一根小指,勾了勾,示意对方回忆起在车上的约定—— 第39章 那个拥抱后,他们拉勾盖章: 简昭阳不能乱来,余林深也不能偷跑。 果然,勾动的小指,帮对方记起了约定。 简昭阳了然地微张了一下嘴,随即吃瘪般不爽地顶了顶腮。 男人胸膛因深呼吸起伏一轮,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但最后还是乖乖退了一步。 遵守了诺言。 【我刚点进来,请问现在播的是恋综吗?】 【这是什么大狗驯服教学啊啊啊啊】 【他们约定了什么?他们的小指约定了什么!】 【啊啊啊啊你们小情侣快乐就好不用管我死活】 简昭阳退开后,余林深才感觉空气流动起来。 他舒一口气,手指握紧刀柄,继续进行苏桥分配给他的任务。 余林深高举菜刀,随后挥臂落下—— 进行一个剁菜的大动作。 “啪”! 菜刀剁进砧板的巨响,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甚至连工作的摄影师们,都忍不住看向余林深。 余林深:“……”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余美人不会切菜哈哈哈哈哈】 被注视的余林深有些尴尬,嘴上说着抱歉,手上用力拔刀。 结果刚才那一下顺着重力和惯性砍得太深,刀陷进砧板,出不来了。 余林深拔刀,再拔刀。 神色因刀的纹丝不动显得狼狈。 他松开刀柄搓搓手心,准备换个角度再度发力。 “谁家好人像你这么用刀啊?”后面的简昭阳却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握住刀柄,微微发力,就把刀拔了出来,“我来吧。” “你会?”余林深有些惊讶。 结果他话音刚落,简昭阳就利落地—— 将生菜剁得面目全非。 【会用刀,但依旧不会切菜哈哈哈哈哈】 【你俩卧龙凤雏,谁也别笑谁】 “我来吧我来吧……”旁边的苏桥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不下去了。 她一边接手,一边笑着说,“是我不好,没注意到你俩那手,一看就是不常干活的。” 苏桥看着余林深那双葱节般纤嫩的手,眼含些许羡慕。 那羡慕微微刺痛余林深的眼睛,他默默把双手往背后藏了藏,似乎担心苏桥因此自惭形秽。 “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余林深忙问。 苏桥略加思索,“我本来想给番茄烫去皮的,但你来的话,我怕你烫到手……” “不会的。”余林深主动道,“我手很稳,不会烫伤自己的。我来吧!” “那你小心哦!” “好。” 然后,余林深就从切菜任务,转为烫番茄皮任务。 热水烧开,余林深刚要去端水壶,旁边紧跟着的人就拦下了他。 简昭阳主动端起水壶,一边不放心地说:“你多娇气一人,还是别逞强了,省得伤着自己。” 余林深听得无语:我是什么纸娃娃吗,碰水就化了? 还有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简总裁有什么资格质疑我娇气? 余林深其实没有逞强,作为职业书法人,他的手在业内都是出了名的稳。 不仅提笔时稳定,甚至有时刻章,他都懒得开固定器,拿着胚子直接在手上雕,也从不会剌到手。 倒是简昭阳,结婚一年余林深来没见过这人拿过水壶。 毕竟女仆倒来的水早就温度适宜,根本轮不到这人主动去调节。 “你放下吧,你来我更不放心。”余林深回道。 简昭阳却不忘口头调戏,“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番茄?” “当然是番茄!” 余林深回答的速度太快,显得欲盖弥彰。 听得简昭阳得意起来,却又给人留了颜面,只眼底浅浅蒙着一层笑意。 烫番茄皮的步骤非常简单。 首先,找一个番茄,其次,烧一壶热水,接着,用热水浇在番茄上,最后,给番茄剥皮。 就这么几个简单步骤,简昭阳神情专注得像在进行高难外科手术。 好在,前几个步骤都没什么问题,简昭阳顺利地来到了最后一步。 于是,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番茄刚被热水滚完,缺乏常识的简昭阳一时没思考,直接上手去拿…… 然后就被烫得轻唤出声。 “嘶!呃……” “烫到了?”余林深担忧起来。 录制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靠近简昭阳。 简昭阳的指尖被烫得通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给余林深紧张得不行,慌忙四处求助。 好在,节目组准备齐全。 二人很快在引导下,进了一间小屋,在柜子里找到了医药箱。 两人面对面坐在地毯上。 余林深顾不上接触会带来的后果,直接拉过简昭阳的手细细观察。 此时,简昭阳的手指虽仍泛着红,但相比最初,明显褪色不少。 看来,只是刚接触番茄的那一下烫得比较严重。 好在毕竟不是直接触碰开水,所以伤口缓了这一会儿,已经不算严重了。 可余林深抬头观察对方表情…… 却见简昭阳此时眉头蹙得更紧,反倒显得比刚烫到时更疼了。 余林深:“……” 第40章 他干脆利落甩开了对方的手。 “嘶……疼疼疼。”简昭阳作势喊着。 余林深别着手臂,静静看他表演。 简昭阳故意推推医药箱,可怜巴巴地问:“你不帮我包扎吗?我两只手都受伤了,我自己弄不了……” “这叫伤?”余林深忍不住了,“给你吹两下,去医院的路上就愈合了。” “病人”手指的红更浅了,伤情渐渐淡去。 只留下颜色甚至有点可爱的粉。 简昭阳却更起劲,把手指展开在余林深面前,诱骗道:“那我不去医院了,你帮我吹吹。” “你……” “嘶,好疼……” “唉……” 反正只是吹吹,也不会碰到。 余林深没跟他较劲,撅起嘴,轻轻帮他吹了两下。 唇齿呼出微凉的风,打在简昭阳的大手上,像是羽毛搔着痒。 反弹回来的气息带了男人的香水气,熟悉的,沉郁的,令余林深醉了一刹。 简昭阳不适般揉着手心。 余林深揉揉鼻子坐正身体。 只是平平无奇地吹了吹手指…… 却莫名让两个人都面生燥意。 【啊啊啊啊美人也吹吹我的!】 【这俩明明结婚了怎么这么纯情啊啊啊啊啊】 简昭阳收了手,也收了神通。 余林深抿着嘴,也抿着羞耻。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莫名暧昧起来。 最后,还是余林深先开口问:“你明明什么也不会,干嘛还要来帮我。” “什么话,”简昭阳听得不爽,“谁什么也不会?” 余林深没被人绕进去,主动说出结论,“你是不是,想帮我解围?” 【原来是这样吗!难怪简总不会家务也要上手,是怕老婆被笑话吗】 【不能让老婆一个人被笑话,所以我陪老婆一起丢脸,嘿嘿嘿】 【看聪明人谈恋爱就是爽!余美人马上就能领悟爱人的良苦用心!】 “当然。”简昭阳也不遮掩,“不是为了撩你,谁乐意干活?” 【草!长嘴的攻就是了不起!】 【简总上啊啊啊啊啊】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油嘴滑舌?” 余林深脸颊微红,却还是故意吐槽,掩饰羞涩。 简昭阳则坦坦荡荡托腮看他,似乎要将眼前人每个小表情尽收眼底。 许久,简昭阳才郑重说道:“我来这个节目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刷你的好感度。” 这目的,余林深心里清楚。 可耳朵不管听多少遍,都会被对方直球的话语,打到心底变得柔软。 “余林深。” 简昭阳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嗓音蜜得像是含着糖水。 “你目光所及的我一切行动,全部可以理解为在追你。” 第18章 简昭阳的手没什么大碍,简单冰镇之后,就连红痕都没留下。 二人收拾完回到客厅时,恰好苏桥已经把饭做好,逐一端上了桌。 余林深觉得抱歉,对苏桥说:“我们好像不但没帮上忙,还添了不少麻烦。” “不会不会,我一个人做饭反而无聊,谢谢你们陪我。”苏桥人很好,温柔笑着回应,并提醒,“刚才我们提议了个小环节,你们刚好不在,现在补上吧?” “什么环节?”余林深问。 苏桥示意餐桌上,每个座位边上都摆了小酱料碟,“我们刚才互相给伴侣调了酱料,考验彼此熟不熟悉对方的口味。” “结果怎么样?” “嗯……”苏桥意味深长看了白莉娜一眼。 习惯了被呵护的娇软女明星,羞愧地低下了头。 余林深一看便知,其他三位都过了关,只有白莉娜不太会照顾人。 但,简昭阳也很习惯被人照顾。 这一关对简昭阳也算得上挑战。 余林深侧目看向身边的人。 果见大事小情从来游刃有余的大领导,难得露出困窘的神情。 感受到他的视线,简昭阳转过来,低声问:“我不太认得酱料,怎么办?” “那你看颜色调吧,问题不大。” “……” 余林深见对方表情空白,当下了然,嘴角泛起冷笑,“怎么,忘了和我一起吃饭时,我常吃的酱料颜色了?” “不,呃……”简昭阳怕人生气,先是条件反射否定,随后又局促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别问我,算作弊。自己调。” 余林深不理他,直接往厨房走去。 【简总真不知道啊?完了,死刑!】 【看来小白不会是唯一的不合格了】 简昭阳进厨房后,本想参考余林深的答案。 但余林深故意别着手臂不动弹,逼得简昭阳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 简大总裁调出了一手辣椒粉配辣椒油加小米椒的爆辣味碟。 喜欢清淡口的余林深看着那五彩斑斓的红,脸色越来越差。 “嗯?不喜欢?”简昭阳远眺了眼餐桌上其他嘉宾的答案,“那我换一碟。” “不用,就这个吧。”余林深大度一摆手。 随后给肉食派的简总调了手淡奶油配草莓酱加白砂糖的爆甜味碟。 【哈哈哈哈余美人是知道正确答案,但故意答错题啊】 第41章 【有人在蓄意报复,是谁我不说】 简昭阳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明显心虚。 回到餐桌边时,他还主动帮余林深拉椅子。 彼时,余林深正和桌上的其他人交谈,没往后看,只自然背过手去推身后的椅子。 于是,两只手顺势相会。 余林深在本该冰凉的椅背边缘,触到了温暖的热度。 大脑在一刹那做出反应,判断那是人的皮肤。 同时,给余林深的身体做出了惩罚。 余林深瞬间感觉手指被电得发麻,剧烈一颤,猛地收回了手。 他转过身抬头,这才对上简昭阳略显错愕的表情。 “是你啊。”余林深甩了甩手,低头整理表情。 “你怎么,反应这么大?”简昭阳却惦记着那反常反应。 “没什么。只是吓一跳而已。” “……” 余林深没事人般坐好,继续和餐桌边的人有说有笑。 见他如此,简昭阳表情仍有困惑,但线索不足,追究不出所以然,只能暂时作罢。 弹幕倒是还在讨论: 【余林深刚才那真的是吓到的反应吗?】 【我被吓到,顶多就是跳一下,然后回头看,不会猛抽回手】 【也不好说吧,每个人反应不一样】 【可我就是觉得,余林深的反应看起来,好像挺疼的】 这桌人刚坐下时,还聊得挺好。 包括简昭阳在内,初进餐时食欲也尚不错。 可没过一小会儿,简昭阳就独自放下了筷子。 这人神色依然正常,嘴角带笑听别人说话,却滴水未再进过。 再待了一小会儿,简昭阳抖起腿抿紧唇,一副坐立难安的姿态。 他干脆向后靠在椅背上,与人群拉开一点距离,试图缓解焦虑感。 但收效甚微。 随即,简昭阳看向了身边的人。 身边的余林深背影看起来笔挺端正。 肩背线条精巧优雅,那柄未被衣领遮蔽的纤长脖颈,令人想入非非。 简昭阳不知不觉探手过去,想摸一摸那截后颈。 手感应该和过去一样,柔韧且细腻。 但指尖还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余林深就敏锐地察觉到,转过身来。 看到他想碰自己,余林深皱眉躲开,语气略带责备,“别乱来。” “一小下也不行?”简昭阳讨价还价。 余林深捂住后颈,小猫护食般不让人看,“当然不行。” “……” 简昭阳长呼一口气,居然真就乖乖听话,没有再作祟。 那手后撤下来,自然搭在余林深的椅背上,没有碰到对方。 【他肯定还爱他!他的身体都在依恋他!】 【呜呜呜感觉简总有点可怜,现在连名正言顺摸一下都不行了】 【上啊简昭阳!是男人就直接上啊!】 【我觉得,反而倒是这种克制,显得简总更苏了】 简昭阳的手指落在椅背上,不自然地叩击着。 随着内心焦虑情绪越深,他敲击的频率更加混乱。 等他难受得难以抑制,发出一声无奈的喘时…… 简昭阳才意识到,是瘾犯了。 皮肤饥渴的瘾犯了。 所以他才失了食欲,坐立难安。 以前余林深在身边的时候,简昭阳几乎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不幸中的万幸,余林深离开他的那段时间,也让他被迫习得了忍耐的技能。 简昭阳本想和那段时间一样,强行忍下去。 可余林深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安,试探的目光投射过来。 那目光扫到简昭阳的脸上、腿上,几乎未动的碗筷上,最后落在本人身后的椅背上。 那一瞬间,简昭阳发觉,自己内心隐隐有种期待。 期待对方能看出自己的可怜,好怜悯地施舍他一些爱意。 然而,简昭阳只听见余林深冰冷的命令:“把手放下。” “我只是放这儿而已。” “放下。” “我保证不碰你也不行吗?”简昭阳的语气不自知地带了些委屈。 余林深微启双唇,犹豫片刻,还是冷淡重复:“放下。” “呵……” 简昭阳颓丧地收回自己的手臂。 想离婚的人当然狠心。 有所期待的人才没出息。 简昭阳暗骂自己,试图以此转移注意。 那只被“嫌弃”的手离开椅背,准备放下。 它正要自然地垂落,再佯装无事摆回桌面…… 却在手肘弯折的瞬间,于桌下,被另一只手拦截住。 是余林深的手。 余林深在桌下,握住了简昭阳那只手。 蓦地被牵住手,简昭阳一时怔愣。 他眼底藏着意外,看向身边爱人。可对方没看他,依旧镇定地和餐桌上的其他人说话。 就好像,和他牵手,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熟悉得无需注目的举动。 又好像,和他牵手,是一件不能为外人知的,属于二人禁忌的秘密。 所以,不是嫌弃他把手摆在那。 只是放下来,更方便悄悄牵手。 简昭阳旋即反握住余林深的手。 两人在不被注视的地方,十指紧扣。 第42章 此时,苏桥恰好问起这桌饭菜的口味,“大家吃得还好吗?如果有什么忌口,可以告诉我……简总好像没怎么吃啊,是我做的不合胃口吗?” “不。”简昭阳抬起另一只手,拾起筷子,脸色已然恢复如常,“味道很好。” 就像注入特效药,那些如同嚼蜡的饭菜,瞬间散发出该有的香味。 简昭阳恢复了食欲,继续享用这顿午餐。 无人注意的角落,直播镜头拉了个全景。 有眼尖的弹幕注意到了桌下的细节: 【等等,简总和小余是不是在牵手?】 【嘶,我怀疑我眼花,但我真的看到了!】 【卧槽卧槽卧槽!所以不是不能碰,只是不能明目张胆地碰吗】 【呃呃呃一对合法夫夫,愣是给我喂了一口偷-情糖呃呃呃】 直播的热度越飚越高,远超穆洁的预期。 她料到豪门夫夫也许能稍微救救这档不被期待的节目…… 但没想到,余大夫直接妙手回春! 直播期间,涌入的用户增多不说。 热搜榜上,更是夫夫二人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滋生一道新词条: #眼神拉丝了眼神拉丝了# #贴贴了贴贴了# #报——牵手了牵手了# 热闹程度堪比春晚。 但再热闹,这天的直播内容也已告终。 这次首播,在节目日程上,只能算day 0的预热而已。 于是,穆洁提醒编导进行最后的环节。 女编导适时出现,“现在,我们来揭晓一下,本期节目最初的有奖竞猜—— “三对伴侣,哪对正在离婚?” 【我看看结果!我们压倒性地投给了白莉娜那组诶!】 【不愧是我们豪门夫夫,票数是最少的!】 此时,通过大屏投放看到结果的嘉宾们,神色各异。 白莉娜最先坦然地和弹幕互动,“让大家失望了,其实不是我们。” 她丈夫刘胜在旁小声补了句,“但,其实也快了。” 白莉娜神色暗淡下去,“是啊。我们都分居那么久了,只差提离婚的勇气。” 【呜呜呜呜】 【不是他们?那是舞者那一组吗?】 “我们得分也这么高啊?”张一峰有些意外,随即看向苏桥,“你是不是对我的厌恶表现得太明显了?” “我哪有……”苏桥被无端指责,愣了一下,低头嘟囔,“吵吵闹闹的,确实不如离了。” 【什么?!也不是他们?!】 【答案只剩豪门夫夫啦?!】 排除两个答案,最后剩下的,再难以置信,也只能是真相。 余林深也没料到,弹幕居然有这么多人嗑他们这对。 他莫名心生一种“辜负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观众。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边的人,本期待总能妙语连珠的简昭阳,会在此时力挽狂澜。 这妙语确实连珠了。 这狂澜确实力挽了。 只不过,是以余林深万万没想到的方式—— 面对节目组公布的离婚cp答案,简昭阳本人表情居然和观众一样困惑。 简总裁直接问:“我们那也算离婚?我没签过字吧?” 语气理所当然得像是质问员工,凭什么不经他批准就擅改项目。 女编导被问得条件反射,兢兢业业解释,“是这样的简总,如果嘉宾已经彻底离了,就没必要上这档节目。所以说‘离婚中’这个状态,最匹配的,只有您二位……” 简昭阳长腿一抬,姿态慵懒交叠,神情却压迫感拉满,“我不同意。” 女编导:“呃……” 【简总:我离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的离婚方案不好,打回去重写!】 “我同意。” 突然传来的温和却坚定的声音,拯救了水深火热中的女编导。 被反对的简昭阳本能威慑地朝发声人看去,目光却在对上余林深的瞬间,变得柔软。 敢说同意的,当然是余林深。 他抬手轻拍了下简昭阳的膝盖,教育坐姿不端的小孩似的,提醒,“坐好,别凶。” 简昭阳:“……” 见对方没反应,余林深习惯性地挑眉,“嗯?” “……哈。” 简昭阳喉结上下滚动,抿成直线的嘴角蕴藏着危险的情绪。 看起来分明不爽,但是…… 某霸总还是乖乖把交叠的腿放好,满是戾气的表情一时整理不好,但也克制着错开,不故意吓唬任何人。 目睹全过程的女编导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嘤”。 【这互动模式,你跟我说他们离婚了?】 【我不信!有剧本!有黑幕!】 【剧本!剧本!剧本!】 【谁家离婚总裁还这么妻管严啊!】 【谁家离婚的小情侣还桌下牵手手呀!】 第19章 首日直播结束。 镜头关闭的瞬间,六位嘉宾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总导演穆洁进入现场,归还嘉宾们录制前被没收的手机,同时告知行程: “我们正式录制时,每天都会去一个嘉宾指定的地点拍摄。明天的乡村,是张一峰选的,比较偏远,所以我们今天就要出发。” 告知这一切后,穆洁还叮嘱: 第43章 “为了更好的直播互动效果,所以非录制期间,禁止你们私底下见面,手机联络也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穆洁特地盯着简昭阳看,着重强调“禁止”和“不行”。 就好像这规则是特别定制给简昭阳的。 果然,其他嘉宾都表示可以配合,只有简昭阳双手抄兜,一脸恕难从命。 对此,穆洁恨得牙痒,但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她确实在这档综艺中掺了大量私心,要撮合她简哥和她余哥复合,他俩多互动也是好事。 更重要的是,简昭阳是这档综艺最大投资人,她得罪不起。 穆洁内心抓狂:简哥你根本不懂我环节设计的良苦用心! 好在,她降不住简昭阳,有人降得住。 余林深主动道:“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 得到余林深这句承诺…… 穆洁喜悦得像是被神明赐福的信徒。 简昭阳则诧异得像出征归来发现被偷家的帝王。 “穆洁你过来一下。”简昭阳低头沉声,朝穆洁招了招手,示意挪步。 “这位嘉宾,不必贿赂导演。”穆洁拿职位压他,“有什么需求可以当众提。” 简昭阳微一拧眉,眼神迅速降温。 穆洁吓得一激灵,忙躲到余林深身后求救,“余哥!你看他!” 余林深随即抬眸看过去。 对上简昭阳温润笑颜人畜无害。 余林深回头,“穆洁你怎么了……” 简昭阳眼神冷下来。 穆洁手指过去忙说:“就是现在!余哥快看!” 余林深又抬眸过去。 对上简昭阳春风和煦温暖笑意。 余林深:“???” 穆洁:“……” 见鬼。 奥楚蔑洛夫穿进现实了。 上下属地位对调的两人正眼神交锋。 第三方制衡势力余林深,则有些心不在焉。 或许是出于擅自答应节目组的愧疚,又或是回忆起餐桌上这人发病的情况,余林深主动问简昭阳:“你一个人睡觉可以吗?” 简昭阳注意力还被穆洁牵制着,潜意识想先回应爱人,便脱口而出,“当然可以。” “那就好。”余林深放下心来。 “……等一下,我刚才听错了。我不可以。” “穆洁,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余林深装没听见。 “余林深,别装。我说我不可以。” “出发吧。” “我说我不可以,你听见没?” 高大的男人背影沉稳,一打眼看上去就是安全感十足的人。 可这人偏偏黏着另一个身量略纤瘦的男人,刻意扬着本低沉的嗓音,讨好处一般纠缠。 就像体型庞大的雄狮,对着掌上的珍珠鸟蓄意撒娇。 本可以被一口吞掉的猎物,究竟靠什么驯服了这只万兽之王? 在二人身后默默注视的穆洁,偷偷打量起自己的上司—— 简昭阳还缠着余林深耍赖。 眉眼挤出刻意彰显的委屈,嘴角却含着不自知的笑。 并非商务场合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假笑。 而是全然依赖的、信任的笑。 过去的失去余哥的那个月,简哥气场与修罗没什么差别。 简哥真的,好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想到这里,穆洁嗑糖的笑容一凛,反应过来不对劲: 等等,我刚才的心理活动,是不是很像某些总裁文老管家常说的台词? …… 口口声声不可以,实际上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管是私人飞机、落地酒店还是转程巴士,简昭阳和余林深都被穆洁特地分开安排。 就算一路被分开,第二天正式录制前会面,简昭阳看起来也活得好好的。 ……虽说瞪着穆洁时的眼神,令她只得视若无睹,不敢直视。 不得不说,穆洁的分隔策略确实有效。 这一天的直播正式开始时,伴侣们在镜头前,相比首日,都不自觉亲近了不少。 开播后,节目组第一时间宣布了本日的有奖竞猜题目—— “三对伴侣想离婚/分离的本质原因是什么?” 虽然首日预热的情侣问答,也问过类似问题,但当时嘉宾们的回答都比较笼统。 所以离婚的真正原因,有待观众们今日仔细发掘细节: 【首先,豪门夫夫想离婚的原因,是节目剧本】 【是的,撇开剧本不谈,我们看看另外两对】 【明星组比较明显了,就是没感情了吧】 【因为什么没感情才重要吧!不然舞者组也可以用没感情来概括啊】 弹幕果然又热络地讨论起来。 节目组抓紧时间,继续宣布今日任务: “今天的主题是:集体自主约会。你们需要完成集体任务,在这过程中以及结束后,都可以自主安排约会。 “集体任务有两个,每组需要三人完成。分别是‘采购任务’和‘打扫任务’。” 规则一宣布,嘉宾们当即明白: 六人分两组,必然会有一组伴侣要被拆开。 好在,众人尚未为难,苏桥就先站出来,“拆我和一峰吧?” 张一峰当场板下脸,“你就这么想跟我分开?” “不是……”苏桥又习惯性低下头,“我们在一起也会吵架,不如分开行动……” 第44章 “还是你够狠心。那就听你的。” 苏桥的预判不无道理。 这对伴侣简单两回对话,就让现场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还是看不懂,张一峰和苏桥想离婚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也不懂,但是感觉张一峰有点凶呢】 【提出分开的是苏桥吧,张一峰也说了是她狠心】 【关键是,为什么苏桥总想和他分开?】 刘胜不愧是久经商场的成熟男人,看出氛围不对,立刻站出来解围: “感谢张先生和苏小姐的牺牲,解决了我们一个困扰。我们只剩另一个困扰,谁去采购,谁去打扫?” 问题一出,刘胜和简昭阳莫名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不知传递了什么信息,刘胜竟自己得出了结论,“还是我打扫吧。” 原来,是刘胜想起,自己打拼白手起家,相比于天之骄子简昭阳,必然有相对丰富的生活技能。 刘胜没说穿,给人留了点体面。 但精明如简昭阳,不可能体会不到对方的照顾让步。 他正斟酌着如何道谢,身边的余林深就先上前一步,大方地主动开口:“刘先生有心了,那就劳烦您了。” 余林深这话说完,众人皆是一怔。 随后,刘胜面露揶揄之色,白莉娜和苏桥都掩嘴偷笑。 余林深本来还愣愣的,没明白现在这微妙氛围是怎么回事。 一扭头,他看到简昭阳虽压着唇边的笑意,浅琉璃般的眼眸却得意漫溢。 这副暗爽的表情,令余林深瞬间了悟。 他低呼一声咬住了嘴唇,暗自懊恼起来。 【怎么个事?我怎么看不懂?】 【本来是刘胜和简昭阳两个人在说话,但是余林深却主动帮简昭阳道谢】 【就是那种,明明是离婚状态,却习惯替爱人维护礼仪的惯性!】 【说白了,余美人还把自己当简总的爱人!!!】 【嗑到了!谢谢!】 【余美人自责起来,反倒更显得真情实感了啊啊啊】 好在任务已定,嘉宾们领命散开,没留太多时间让余林深自我反省。 因为先前有过交集比较熟悉,所以苏桥选择跟余林深这组一起采购。 三人的交通工具是:三轮板车。 “因为我们现在的录制地点在农村,交通不是很发达,所以这就是你们的坐骑啦!” 编导笑着介绍。 看着那辆大板车,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这车的构造,只容一人在前面蹬车,剩下两人坐在后车斗里。 余林深瞥了眼简昭阳,见这人正好奇地观察板车的结构。 想来凭简昭阳的家世,平日很难见到这东西,更不用说知道该如何使用。 而且,余林深也确实很难想象,简昭阳那样矜贵的气质,骑着板车,会是怎样格格不入的画面。 三人排除一人,余林深也不可能让苏桥一个女孩载着他俩大男人。 于是他撸起袖子,准备自己上场。 结果手还没碰到板车把手,简昭阳先横出一臂挡下,问余林深:“你干嘛?” 余林深被问得莫名其妙,“骑车啊。” “怎么可能让你来?”简昭阳也莫名其妙,“你气质和它太不配了。” 与他心思相似的一句话,让他心头一颤。 如同石子掉进池中,在余林深心头悄悄泛起涟漪。 他和他居然有着奇妙的默契。 面对可能出丑的情况,都考虑先维护对方的形象。 余林深发呆的这一小会儿,简昭阳已经跨上了自行车。 为了方便施力,这人解了格子马甲下扣和衬衫袖口,将袖子布料翻折到肘上,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臂肌肉。 骨感匀称的手指扣在刹车上,张力蕴含在手背微凸的青筋里。 不得不说,臂长腿长的人,因先天的骨架优势,做什么姿势都很好看。 乡土气息极重的一辆三轮板车,硬是被简昭阳坐出别有深意的设计感。 但余林深不太放心,追问:“你会骑吗?” 简昭阳试图举一反三,“我学过马术,应该和骑马差不多吧?” “等一下,蹬车和骑马好像还是有差别的……” 帅不过三秒。 尝试蹬车后,简昭阳驾着那辆笨拙的大板车…… 直奔道边的田沟里去! 【哈哈哈哈哈哈简总好像来参加变形计】 【原来顶级豪门都是不学自行车的吗】 好在旁边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帮忙拦住了,否则那板车进了田沟,怕是不好控制方向,有翻车的风险。 虽及时止损,但被救下的简昭阳脸色极差。 “吓到了?”余林深好奇地问。 简昭阳冷着脸强装无所谓,“没有。” “那是怎么了?” “……” 简昭阳的表情,与其说是受到惊吓,不如说是不服气。 就像没能在喜欢的人面前成功投篮,没能好好表现自己的少年。 盯着对方的表情,余林深若有所思眨了眨眼。 他突然很想哄哄眼前的“少年”。 “这是你第一次骑车,能把控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听到这话,简昭阳本郁闷的表情明亮了一瞬间。 第45章 那双珍稀的浅色眼眸,在田间明亮阳光映射下,显得格外纯净。 “你真这么想?”简昭阳将信将疑。 余林深点头,“嗯。不信你问他们。” 一旁的工作人员们哄小孩似的狂点头。 终于,简昭阳忍俊不禁,牵起嘴角。 一声自在的气声笑,听得人耳根酥麻。 简昭阳眉眼舒展开,不再是标准的职业假笑,而是放松愉悦的状态。 对外一贯凶悍冷冽,在家通常淡漠镇静。 余林深记忆里,很少有简昭阳开怀的画面。 作为顶级豪门的唯一继承人,这个年轻男人身上背负了太多。 以至于年纪尚小,简昭阳就已经呈现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克制与成熟。 因此,哪怕是和余林深在一起,简昭阳多数也只是嘴角挂着些笑意。 是极具美感与分寸的、被训练过的痕迹。 所以,难得看到简昭阳这样笑,余林深感觉心头被什么揪了一下。 就像是最嫩的枝丫,被一只纤细的手揪下了苗头,在指腹间被反复碾压。 一点刺痛,随后泛开无尽的酸楚。 原来,简昭阳这么好哄。 余林深心想。 原来,简昭阳笑起来这么的…… 这么的令人…… 他停止了遐思。 他唯恐遐思的终点,会是心动。 第20章 最后, 蹬板车的“重担”,还是落在了余林深身上。 余林深的身量,要形容起来, 并非娇小柔嫩的玫瑰,或网友谐音梗的“虞美人”。 相反, 更似修长挺拔的金镶玉竹。 金镶玉竹本具风雨难摧的坚韧,却又因罕见金碧色泽, 显露珍奇的美感。 对应着本人挺拔肩背的不容亵-渎,以及脖颈柔嫩肤色的引人遐想。 简昭阳是个注意力极其集中的人,工作时尤其如此。 前提是余林深不在他办公室里。 否则简昭阳偶尔会被进来的秘书提醒,才发现自己走神。 而走神时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余林深那截脖颈上。 一些激烈摇晃的回忆闯入脑中。 那些片段里, 那段脖颈总是薄汗淋漓, 透着令人想要舔舐的绯红。 那些回忆与此时眼前的画面重合。 余林深的后颈被阳光暴晒, 泛着相似的红。 看得无人提醒的简昭阳, 禁不住心猿意马。 身为人中龙凤,简昭阳经转商场,见过不少美人。 可就算阅人无数, 就算余林深是他已得到的人,简昭阳依旧会在各种不经意的场合, 被余林深的身段惊艳。 就比如现在。 余林深已经坐上板车前座。 虽不柔弱的身姿, 被笨重的车斗衬托,腰肢好似不堪苦力般易折。 娇贵且蛊人。 过去,简昭阳心痒,完全可以直接上手搂住对方, 身体力行满足自己所有幻想。 可现在的简昭阳,失去了这个资格。 是故, 简昭阳只能逼迫自己,将视线从那截后颈上撕下,假装冷静地同爱人说话: “你真的能载得动?” 可一出声,嗓音就带着明显暧昧的低哑。 那沙哑感令余林深熟悉,但他一时没想起来,只问:“你嗓子怎么了?” “……没什么。” “你上吧,我试试看。” “上什么?”简昭阳又走神了。 余林深被问得莫名其妙,“上车啊。” “……” 片刻,简昭阳和苏桥利索地翻上了车斗。 简昭阳不放心,叮嘱:“如果累了就换我上,别逞强,明白吗?” “这仨轮子就是用来减负的,不用担心。” “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可不轻。” 一句轻飘飘的提醒,勾起关于那副骨骼覆盖的精壮肌肉的回忆,画面映进余林深脑中。 余林深踩车蹬的脚猛一打滑,感觉大腿一瞬间失力发软。 “我知道。” 余林深随口应道,然后泄愤般用力蹬起车来。 整辆板车缓缓前进,速度不快,但很稳。 开车技术显然比简昭阳好了不少。 苏桥忍不住夸,“余先生看起来娇贵,居然蹬车这么稳!好厉害!” “叫我林深就好了。” 余林深幼时在书院,没少被师兄带着骑自行车,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简昭阳也夸,“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技能?” “哼,”余林深讽刺,“关于我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 大概简昭阳也自知理亏,被怼得悻悻闭嘴。 余林深明知这种口头占上风的行为很幼稚,但他就是忍不住觉得爽快。 好像结婚那一年被忽视的失落,会因这一点点嘲讽,稍稍弥补。 乡间的风很好,视野也很开阔。 不似城市高楼逼仄,也不似简昭阳买给他的庄园,像个精致的囚笼。 在这里,所有生灵似乎都是平等的。 昂首挺胸的公鸡,远处低头吃草的牛群,田间躬耕的老农,都平等地走在这方天地之间,没有特权。 就连高高在上的贵族来到这里,也得暂时丢失权柄。 这让余林深想起童年在书院成长时的经历。 第46章 那些达官贵人为了求到师父的墨宝,一律纡尊降贵爬山路,弄得衣衫狼狈。 到了院里手机没信号,也只能遵守院里古朴的规则,不能使用电子支付,靠打杂做苦力,换小卖铺一瓶水喝。 那时年幼的他表面举止得体,内心却难免恃宠而骄暗暗得意。 毕竟他那古怪的师父只对外人苛刻,对他们这群小的向来宠爱。 如果说师父是书院的皇帝…… 余林深就是那朝堂的太子。 回忆很好。 就像现在田野间自然的感觉一样好。 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风自远处吹来,拨动田野嫩绿的作物,带来草木清新的香。 这风经过余林深身边,沾走他身上一点气味,卷进简昭阳的鼻息之间。 柑橘味的。 很清新。 是他昨晚用的沐浴露的香气吗? 简昭阳抬头,看到余林深嘴角带笑的侧脸。 不知对方想起了什么,居然笑得如此自然。 那一点点微笑的弧度,只是看着就足够甜。 却是简昭阳在家从未品过的滋味。 毕竟余林深几乎不会对简昭阳笑。 此时,余林深背对着他,专注地骑车。 腰肢随发力左右摇晃,使摆动的衬衣,更清晰地勾勒其起伏的腰线。 那收束的线条拢进裤腰,隆起的后段被藏进布料里。 只露一段洁白的后腰,供不怀好意的人窥探。 这段腰身曾属于简昭阳。 可那个笑容,却从未归属过。 简昭阳蹙眉。 回忆的缺憾让他心生贪婪。 简昭阳变换坐姿,悄悄靠近余林深。 车斗随着不平的土路微微颠簸。 坐车的人,本该像苏桥那样靠车边扶着坐,重心才稳定。 可简昭阳硬是要凑到余林深的正后方,让自己周身无可依靠。 因为健身规律,简昭阳身体核心很强,若是非要自行稳住重心,也不是问题。 但简昭阳偏不自力更生,还任身体随颠簸摇晃,然后佯装无奈地开口: “林深,我坐不稳,能不能扶着你的腰啊?” 堪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听到要扶腰,余林深反应很大,“不行!你就不能靠边坐吗?” “靠边坐我怕掉下去,我个子高。” “再高你也不是长颈鹿,重心也不在上面。” “不能扶?” “不能。” “真不能?” “真不能。” 简昭阳本想追问对方怎么越来越小气,目光却瞥见对方耳廓后的浅粉色。 甚至有扩散的趋势,一点点晕染到脖颈根处。 简昭阳悟了。 因为腰部是余林深的禁区。 像是被贴上禁标的按钮。 记忆里,每当简昭阳恶意地握住那截腰,就像按下禁区按钮。 会触动飙升的声音,以及更高的温度。 这段回忆取悦了简昭阳。 他打算先这样放过余林深。 但余林深缓了片刻,突然闷闷地说: “实在害怕,你拽着我衣角吧。” “嗯?” “但是,绝对不能碰我腰!” 刻意的强调,验证了简昭阳关于“害羞”的猜想。 一瞬间,简昭阳很好奇,对方发红的耳廓,是不是由于想起了和他一样的回忆。 这无需宣之于口的默契,加上倔强的示好,令简昭阳禁不住心软。 “好,我不碰。”简昭阳保证。 然后,两个已婚的大男人,便像是校园偶像剧的羞涩学生。 单车后座的“少女”捏着“少年”的衣角,前座的“少年”梗着脖子佯装镇定。 气氛纯情又旖旎。 就这么又骑了片刻,余林深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不是只有他和简昭阳两个人而已啊! 板车上还有个被忽略很久的苏桥…… 板车后还有驱车跟拍的摄影团队啊! 余林深忙跟苏桥搭话,“不好意思,把你冷落了半天。” 苏桥这才拿下捂嘴的手,憋笑装淡定,“没事,我嗑一路了。” 余林深:“……” 弹幕:【没事,我们也嗑一路了】 【感谢心机简总的上好碧螺春,这绿茶我喝得很饱】 “咳咳,嗯……”余林深很快找回思路,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是张一峰指定的拍摄地吧?你知道他为什么选这里吗?” 话题引到苏桥身上,镜头也随之转移。 苏桥这才正式谈起与丈夫有关的事:“这里是他老家,他高中之前,一直在这里长大。” “原来如此。”余林深恍然明白,“看来节目组这么设计,是为了方便了解嘉宾的原生背景?” “嗯。”苏桥点头,“一峰大概也很想炫耀一下他引以为傲的家乡吧?” “这里发展得很好吗?”简昭阳对“引以为傲”一词颇感兴趣。 苏桥说:“算好吧?他是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是村子的骄傲。他毕业后努力工作,如今有了名气,也回来报答家乡,给村里修路建小学。所以村子里一点点发展,都可以说是他的成绩。” “这么听起来,他确实很厉害。”余林深却有更关心的细节,“那他对你好吗?” 第47章 “……”一个问题,问得苏桥微微犹疑。 虽然她马上补了回答“对我很好”,但那段犹豫,也是答案不容忽视的一部分。 “他是农村出身,那你呢?”余林深又问。 这问题问得苏桥又是一怔。 随后,她才略显尴尬地舔了舔嘴唇,说:“还可以吧。” 什么叫,还可以吧? 余林深蹙起眉头,隐约觉得不对。 苏桥的身段、举止和谈吐,都彰显了不俗的教养。 如果和张一峰一样是农村出身的女孩,凭现在的大环境来看,很难有这样的气质。 在余林深的猜测中,苏桥原生家境一定不错,至少也是城里娇惯的女儿。 可是,在张一峰身边的苏桥,先天的五官仍精巧,但后天的神色却憔悴不堪。 说起丈夫的优点时,她能骄傲地侃侃而谈,可聊起自己的优势,却含糊其辞。 余林深直觉,苏桥在这段伴侣关系的状态,不算健康。 但苏桥似乎不愿谈起,他也不想揭人伤口多问。 弹幕中,也有了各异的分享: 【农村会不会更容易出凤凰男?虽然不知道张一峰是不是】 【我以前谈过一个农村男友,自卑又自负,一点点成绩都要炫耀一个月。不针对所有农村人,只针对我前任】 弹幕吵得热火朝天。 倒是录制现场气氛一时尴尬,谁也没有开口。 路上的小石子似乎受不了这沉默,刻意助攻。 车轮碾过石子,导致车身突然剧烈颠簸。 后座的苏桥和简昭阳一时不察,全都被甩得往前扑动。 苏桥往前扑,是车斗,是扶手,都可以稳住。 简昭阳往前扑,则是余林深的腰背。 真不能怪人家故意,简昭阳的手本规矩地抓着两边衣角,和余林深本体隔着距离。 这一失衡,他双手本能地寻找借力物,而最近的借力物,只能是余林深的腰。 那双大手,直接圈住了余林深的腰。 惊得余林深剧烈一颤,喉间逸出一声惊慌的喘。 像是密林中被惊动的小鹿,可怜得令人心疼,又娇弱得引人杀戮。 “你!” 余林深刹了车,转过脸来瞪简昭阳。 眼眶红红的。 简昭阳无辜地举起双手投降,“我真不是故意。” 确实不是故意。 都是石子惹的祸。 “……” 余林深也知道没法责怪这人,只得脸红红地转回去,自认倒霉。 【嘿嘿嘿,这盈盈一握的小腰,嘿嘿嘿】 【原来简总平时吃这么好】 【简昭阳,你赶快跟他离婚!把我老婆还给我!】 【前面的集美,哪怕你多吃一粒花生米呢?】 【简总,我们商量一下,一三五归你,二四六归我,周天一起,行不?】 【一进来就被苦茶子绊倒,请问这里是鸡笼吗?】 第21章 村中距录制地点最近的一家杂货铺, 是一个老爷爷在经营。 老爷爷穿着背心短裤,摇着蒲扇,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 他面前是竹编的婴儿摇篮, 一个嚼着奶嘴的宝宝躺在里头摇摇晃晃。 小卖铺背靠的山上有风流动,林间树叶哗啦啦吟唱。 整片村子氛围毫无威胁感, 带着与城市截然相反的温柔。 老爷爷看到两个帅哥和一个美女走来,笑吟吟地问:“要买什么?” 带着浓浓的乡土口音, 让简昭阳和余林深听外语般一头雾水。 好在苏桥听得懂,在旁边充当他们的翻译。 余林深刚拿出采购单,就被简昭阳拦截过去。 这人似乎有很强的表现欲,骑车那次吃了瘪,就想在采购这个环节扳回一城。 于是, 简昭阳盯着第一栏的“盐”字上, 摸着下巴沉思。 如临大敌的神情, 严肃得像是季度报表出现了巨大赤字。 余林深忍不住问:“怎么?不知道什么是盐?” “怎么可能。”简昭阳感觉自己被轻视, “我只是在计算。” “算什么?” “成人一天摄入不超过6克盐,我们一共6个嘉宾,所以……”简昭阳礼貌对老爷爷道, “老板你好,我们要36克盐。” 老爷爷:“?” 余林深:“……” 苏桥:“嗯, 简总, 咱们就是说,这里盐是按包卖的。” 简昭阳:“……” 不怪简昭阳。 在公司签采购单,上面的盐直接标注千克数。 在家厨房里的调料盒,里头装的也是管家拆分好的盐, 不需要他亲手补充。 简昭阳确实没见过买到手的盐,销售单位究竟如何。 于是, 简大总裁转而看向下一项,“咳咳,这个大米,总该是按克数卖的了吧?” 苏桥问过老爷爷,“这个确实可以。” “那么……”简昭阳又摸着下巴开始计算。 片刻之后。 老爷爷:“?” 余林深:“嗯?” 计算中的简昭阳眼神微微飘忽,脸颊泛起不自然的微红。 喉间挤出一两声刻意的干咳,似乎在等谁帮他解围。 余林深一看就明白,简总不知道成人一顿饭该吃多少米,毕竟饭又不需要人自己煮。 第48章 当惯了领导的某人,现在正等人给台阶下呢。 余林深就不帮他。 别着手臂在一旁看笑话。 还是善良的苏桥看不下去,抿着笑佯装期待,“要不简总让我表现表现?” “嗯,行。以后叫我名字就行。”简昭阳不动声色地下了台阶,把采购单往苏桥手里一递,用仅她能听见的音量补充,“谢谢。” 【哈哈哈哈哈我霸总滤镜碎了】 【以后别让简昭阳演傻子了,他太会超常发挥了】 简昭阳退居“后线”时,余林深的嘴角还抑制不住抽动地笑。 等笑够了,余林深才开口揶揄:“明明不会,逞什么强啊?刚才也是,现在也是。” “不装得厉害一点,怎么吸引你啊?”简昭阳理不直气也壮,一句话说完,又表情略带懊恼,尴尬地问,“不过,我是不是失败得很彻底?” “噗。” “……” 余林深憋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简昭阳在一旁沉着脸,那完美得凉薄的五官,难得显得沮丧。 却因此给那张雕塑般的脸,增添了些活人的生机。 反倒显得可爱。 公司脊梁柱一般全能的神,此时坠落乡野,吃尽了凡人的苦。 作为被仰视的神祇,他丢失了高贵的权柄,但也因此,获得了凡人鲜活的血肉。 那是笨重的、迟钝的肉身。 却同时是可被凡人拥抱的资格。 “呼——” 恰好山间林风呼啸闯入乡野。 蒸腾的热意被风吹散,一同驱散的,还有各异的心思。 余林深回神看向简昭阳。 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陌生与惊艳。 就像初次看到夏日祭奠烟火的恋人。 浪漫的江滨烟花背景正中,是心上人姣好的面庞。 而映在简昭阳注视着的眼眸中的…… 只有余林深未褪的笑意。 余林深立刻抿嘴,把笑脸收敛,假装无事发生过。 但那烟花般的嫣然笑颜,虽转瞬即逝,却已镌刻在所见之人记忆深处。 余林深眼观鼻鼻观心,踢着脚边的石子。 简昭阳摸了摸鼻尖,略显紧张地思考着什么。 两个人各怀心事。 突然,简昭阳开口问:“你该不会……” “咳,什么?” “该不会喜欢傻的吧?” “……” 【哈哈哈哈哈哈救救我的笑点啊】 【简昭阳:原来你喜欢傻的啊?早知道我就不装了】 【完了,如果余美人说是,我打赌集团以后会收获一个傻子总裁】 余林深没理解这人的脑回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简昭阳也不理解对方的脑回路,纠结什么重大决策一般冷脸思考。 简昭阳刻意笑的时候,是一种藏刀的狠意。 简昭阳不笑的时候,则是寒冬般的冷漠,显得很凶。 所以,摇篮中的那个小宝宝,看了简昭阳一眼。 被这人的冷脸吓得“哇”一声哭起来。 老爷爷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抱起来,检查了尿布递了奶瓶。 结果婴儿油盐不进,还是啼哭不止, 连苏桥帮忙哄,都哄不好。 最后还是余林深注意到了异常原因,先温声提醒简昭阳后退。 清除了婴儿视线中的“刺激”后,他迅速找了块颜色明亮的花布,在孩子面前轻抖,吸引宝宝的注意。 果然,宝宝的哭声缓了些,抽泣着盯着那块布看。 同时余林深在宝宝耳边,捏着嗓子,轻轻唱起几句民谣。 似乎是哪里的方言,发音听起来软软的,加上余林深调整后的音高,略带雌雄莫辨的适中。 大概是让宝宝想起了妈妈的声音,宝宝真的不哭了,“咯咯”重新傻乐起来。 【起猛了,看到我老婆在哄我们的孩子】 【我的天!余美人这么会哄婴儿吗!】 被迅速哄好的婴儿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 小宝宝伸长了手臂,朝余林深“咿咿呀呀”叫着。 似乎想要讨一个抱抱。 【呜呜呜,哈特软软】 【给他抱抱!快给他!】 然而,意外的是,刚才哄孩子行云流水的余林深,此时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面对柔软婴儿想要抱抱的请求,他的表情居然产生了片刻的错愕与…… 一闪而过的恐惧。 【嘶,好奇怪……】 【刚好哄孩子那么麻利,不像会讨厌小孩子的人啊?】 敏锐的苏桥最先有了动作。 也不知她是不是真领悟了哪里不对,总之,她先伸手抱过了那个孩子。 类似母亲的怀抱,依旧让婴儿满足。 那个宝宝也不挑,傻乐着任苏桥逗弄。 被解围的余林深小舒一口气,暗自调整回了状态。 简昭阳看见了他的微表情,主动搭话,想转移他的注意,“你怎么这么会带孩子?” 果然,一旦回忆起什么,余林深就无暇顾及情绪,“因为我小时候……” 因为他小时候经常照顾师弟,混世魔王婴儿时期就谁也哄不好,只有余林深哄得好。 可说到“小时候”,余林深却不说了。 第49章 “小时候?”简昭阳重复字眼,提示他继续说下去。 “不说了。” “干嘛不说啊?” 因为余林深不想便宜简昭阳。 过去一年都没关心过的事,凭什么上个综艺就轻易被打听出来。 但简昭阳缠人得很。 余林深被烦得没办法,还是说了:“因为我小时候在书院……” 说到这里,余林深又不说了。 简昭阳无奈继续重复,“书院?” “不说了。” “又不说了?” 因为书院对余林深太重要了。 对他这么重要的地方,简昭阳都不曾知道,凭什么上个综艺就轻易被知道。 这回,简昭阳没故意纠缠。 明明被刁难,也明知被刁难,却好脾气地没有发恼。 简昭阳只是长长叹出沉闷的鼻息,“看来,我对你的了解确实过于匮乏了。” “……” “可是我承认,我现在开始对你的过去好奇了。”看向余林深时,简昭阳的眉眼却依旧温柔,“而且,听你说这些事,其实很有意思。” 现在开始对余林深好奇。 这就意味着,过去对余林深不好奇。 对伴侣毫无探索欲,意味着什么? 过去如此,如今有了改变,又当如何? 余林深心里隐约冒出数个答案,但他一个也说不出来。 好在,那边老爷爷在招呼两人。 余林深顺势结束了这个话题,走了过去。 原来,老爷爷十分感谢余林深哄好了自己的孙孙。 儿媳妇今天突然有事,才把孩子托付给不太擅长的爷爷。 如果不是余林深在,这婴儿真不知会哭到什么时候。 为了表达感谢,老爷爷大方地端出切好的果盘,还请三个年轻人一人吃了一根冰棒。 手工制作的鲜果冰棒,被油纸包着,带着股原生态的淳朴。 冰凉的棒身接触空气,冒起丝丝雾气,带着消暑的魔力。 面对老爷爷的善意,某总裁表现依旧得体。 可被余林深带到边上拆冰棒时,简昭阳看着冰棒饱和度极高的荧光色,产生了怀疑。 这玩意真能吃? 简昭阳看了眼余林深,发现对方已经习以为常地拆袋,把冰棒塞进嘴里。 “你怎么……你不怕吗?”简昭阳难以置信。 小时候在书院,师兄给余林深冻过类似的东西,所以他吃起来没有任何负担。 但他才不告诉简昭阳。 他还故意把冰棒嘬得啧啧作响,以示自己的游刃有余。 一张小嘴被冻得殷红,唇瓣沾了冰棒融化的糖水。 像表面油亮的樱桃,亟待被人入口。 简昭阳看着余林深。 目光从对方的眼睛,下落至鼻梁,随后是嘴唇,久久停留在上面。 手中的冰棒有些融化,糖水逐渐渗出油纸,一滴滴掉在地上。 但简昭阳毫无察觉,只是突兀地问: “余林深,我可以吻你吗?” 余林深被问得吓一跳,瞪大了眼睛取出了冰棒。 他怔怔打量对方片刻,才小心地问:“你是瘾犯了吗?” “没有,但……”简昭阳大脑宕机,连说谎都忘了,脱口而出答案之后,发现编不出更好的借口,才试图耍赖,“我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肯定来不及啊! 没犯瘾亲什么亲啊! 余林深表情局促,仓皇逃避什么般躲避视线。 许久,他才继续啃冰棒,含糊地说: “不能亲。但是,允许你牵手。” “只能牵手吗?” “只能牵手。” “抱一下可以吗?” “牵手也没有了。” “好好好,牵手牵手。” 虽然讨价还价失败,可简昭阳握住余林深的手时,却丝毫感受不到挫败。 甚至,手上暖暖的,心底酥酥麻麻的。 是一种格外新奇的感受。 想起还拿着冰棒,简昭阳一只手被占着,只能用牙撕开油纸包装。 光是油纸上的糖水入了口,就甜得令他受不了。 可看到身边人唇上的痕迹,他突然就很想与对方品尝同样的滋味。 这样,就好像在接吻一样。 含着冰棒的简昭阳,朦朦胧胧间,回忆起了余林深提离婚时,关于“爱与不爱”的对话。 当时的他听到那番话,心底里,其实觉得余林深是在胡搅蛮缠。 结婚一年相敬如宾,他怎么可能不爱余林深,余林深又怎么可能不爱他? 可这次的牵手,他确定自己没有发病。 而余林深也明知他没发病,还允许他牵手。 这与过去,自己犯瘾才找余林深的模式,截然不同。 以前是身体难受了,需要余林深。 如今不管是骑车时,还是现在,身体不难受,心却痒得很,很想触碰余林深。 简昭阳依稀感觉,他好像听懂了余林深离婚当晚所说的话。 那段关于二人并不相爱的对话。 ——“简昭阳,你根本不认识我。” ——“所以,别口口声声装爱我。我只是不说,我又不是傻。” 口中的冰棒令人不适,简昭阳受不了,把它吐了出来。 第50章 太甜了。 甜得有点发苦了。 第22章 老爷爷实在太过热情, 哪怕请过冰棒,也执意邀请三人以及工作人员们,把那一大盘水果吃完。 村民的淳朴令余林深心软, 他突然很想帮爷爷做点什么。 注意到老爷爷的“杂货铺”招牌摇摇欲坠,上面红字贴纸都掉了一半, 笔画都不完全,余林深提议, 帮爷爷写一幅招牌的字。 老爷爷乐呵呵地答应,包容地任年轻人折腾。 “但我这好像没有能用的东西……” 老爷爷不知道写字该用什么笔什么墨。 余林深却不挑,“有刷子吗?有油漆吗?” “那肯定有。”老爷爷起身去找,“前几天刷猪圈门还剩了点呢!” 趁老爷爷找的工夫,三个年轻人摘了招牌, 把上面残余的贴纸撕掉。 原本打印体的痕迹还留在板上, 亟待新的笔迹将它覆盖。 老爷爷把油漆和刷子取来, 工具就已准备就绪。 这写字的条件, 不得不说,有点苛刻。 因为那刷子沾过油漆,没及时清理, 已经有点发硬,而油漆被开封过保存不当, 也有些结块。 余林深拿刷子沾了点油漆, 在手掌上试了试触感,便暗暗斟酌起来。 一旁的苏桥有些担心,“这能写吗?要是换我来,只让我把那打印体的痕迹填色, 我可能都填不好。” “肯定填不好。”余林深说,“这刷子没法转弯, 细节填不满不说,大概率会溢出边框。” “那怎么办?找新的道具?”苏桥问。 余林深摇头,“这里估计是找不到了。难是难了点,但用刷子也不是不能写。” “啊?” 说罢,余林深重新拿刷子沾了油漆,果断地往招牌上写了“杂”字的第一笔。 因为刷头很硬,油漆也不似墨水润滑,想要让笔画均匀,需要克服更大的阻力。 但余林深似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落笔时毫无犹豫,写出的第一笔虽溢出边框,但足够均匀。 甚至哪怕用刷子写字,余林深露锋与藏锋的手笔,也没有遗忘。 一个“杂”字写完,不仅工整,令人清晰可辨,完成了功能性。 甚至由于狂野地超越边框,整个字显得张扬大气,带着村野原始的美感。 【这字!牛啊牛啊牛啊】 【我是文盲不会夸,我只会卧槽】 【只有我梦回我另一个老婆鱼书生的直播间吗?】 【等等,简昭阳给我另一个老婆实名打赏过,该不会我两个老婆其实是同一个人吧?】 老爷爷的杂货铺,平时没这么多人围着。 此时一看有热闹,许多村民围了过来。 老爷爷对谁都乐呵呵地笑,村民也喜欢他。 老人家本来不识货,被村民们夸了字,说是捡了大便宜,这才真心欢喜起来。 被嘈杂的声音簇拥,余林深依旧不以物喜,丝毫未被影响。 他一手扶着板,另一手执笔书写,神情格外专注。 夏日林间的山风袭来,翻卷他的衣角,灌进他的衬衣里。 使人显得单薄欲碎,像是乘着风就要轻飘飘地飞走。 可其坚毅的神情,却又不容世间任意动摇,像是执着于使命的神明。 注视着余林深的简昭阳,没看到弹幕。 可他却和看不见的弹幕有了共鸣。 余林深写字的身姿,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让他在夏日感受到微凉的寒意,回想起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书法主播,鱼书生。 在简昭阳的认知中,每个身份,有其对应的职责。 余林深的身份是伴侣,这地位不容动摇,任何人不可取代。 但也仅此而已,余林深只需要成为伴侣而已。 至于同事、下属、朋友,甚至所谓知己,是其他人的身份。 拥有对应特质的人,才可以认领这些身份。 余林深没有展现出认领这些身份的特质。 所以,简昭阳从未想过让余林深成为伴侣以外的人。 让伴侣成为朋友甚至知己,是在强人所难。 成为伴侣就够了,凭什么要求伴侣还得理解自己? 世间鲜有知己,可“知己”的特质,在展现过相似商业思路的鱼书生身上呈现过。 这很难得,所以,简昭阳想过结识鱼书生,让对方拥有这个身份。 只不过阴差阳错遇到太多事,简昭阳耽搁了,后面也自然放弃了。 然而此时,面对眼前爱人书写的画面…… 一个大胆的猜想进入简昭阳脑中—— 假如,假如余林深就是鱼书生呢? 假如他的伴侣,恰好又同时是世间唯一理解他的知己呢? 这种设想,像是激活了简昭阳脑中的一部分区域。 那些脑沟此时活跃地跳动,沉睡的突触彼此连接。 简昭阳心脏狂跳。 他期待着这个假想被验证,又理智压抑着这个期待。 万一假想只是假想,他怕这种落差,会令自己对余林深失望。 余林深是无辜的。 凭什么无故承受自己的期待,又擅自承受自己的失望? “好”—— 不远处,传来村民们的喝彩声。 原来,余林深已将那三个字书写完毕。 第51章 老爷爷没读过书,看不明白大概,但村民中有识字的,把那招牌夸得天花乱坠。 被夸得与有荣焉,老爷爷欢喜得不行,当即要亲手把那招牌挂上。 村民们的骚动甚至引来了村支书。 村支书平日喜欢收集字画,一看余林深写得这么好,忙想请人去家里坐坐。 连村支书都喜欢,老爷爷更得意了。 在渐热的气氛中,余林深只是冷静地婉言推拒。 村支书甚至提出花钱请人写字,余林深借口录节目不便,总算是把这活推掉了。 再待下去,怕会给老爷爷添麻烦,节目组当即准备带人转移阵地。 余林深忙活完,听说要离开,第一反应便是先找简昭阳在哪里。 于是,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对自己面露惊诧与钦佩的简昭阳。 二人对视。 余林深偏头作不解状。 简昭阳这才扬起拇指,做无声的夸奖。 得到简昭阳的夸奖,余林深内心本能升起得意爽快。 可转念一想,如果只是钦佩,简昭阳大可不必露出“看呆了”的表情。 作为总裁,这人也许小世面少见,可什么大世面没见过? 所以自己会写字这件事,不该让简昭阳显露目瞪口呆的失态。 那么,简昭阳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这人是不是透过自己的身影,看到了“鱼书生”? 想到这里,余林深直接过去,也不试探,直接问:“你该不会看着我想别人吧?” 语气隐含着本人并不知情的微愠。 余林深自己不知情,简昭阳却听得出来。 于是,内心那个翻来覆去斟酌的“你是鱼书生吗”的问题,被简昭阳咽了下去。 简昭阳只说:“你这语气真的像在吃醋。” “我没吃醋。我巴不得你赶紧喜欢别人,然后跟我离婚。” “……” 【吃醋了,绝对是吃醋了】 【这么看来,余美人不是鱼书生?】 【简总给鱼书生打赏过诶】 【呜哇,那也太修罗场了吧,两个老婆都是美人,都会书法,那谁是谁的替身啊】 【不不不,我还是觉得余美人就是鱼书生】 【我吃我自己的醋?嘶……这么一想更好嗑了】 简昭阳叹了一口气。 看余林深的反应,简昭阳庆幸自己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余林深这么介意鱼书生,自己胆敢将他再设想成鱼书生…… 不就是雷区蹦迪?不就坟头迪斯科? 简昭阳也庆幸,自己及时压抑了期待感。 这样,余林深在自己心中就还是原来的样子,不因他不是任何人,而产生一丝改变。 “难怪你那么惦记鱼书生,因为你自己也很会写字?”简昭阳主动说,“所以算是同行相轻,加上情敌眼热?” “怎么就不能是惺惺相惜呢?”余林深反问。 “可你一直劝我不要找他啊。” “有没有可能,我觉得你配不上他。” “嗯?” “同样作为会写字的人,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不可以吗?” “……” 【啊?简总都这么说了,那余美人肯定不是鱼书生了】 【对啊,不可能简总连老婆是什么工作都不知道吧】 【也不是没可能啊!之前简昭阳甚至第一次发现余林深写字好看诶】 【真不知道也太扯了吧?结的哪门子婚啊?冥婚?】 弹幕乱成一团。 村民的喧闹乱成一团。 工作人员的指挥乱成一团。 余林深内心复杂的声音也乱成一团。 他难得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话赶着话,报复性地想要压简昭阳一头。 直到对方不再回应,他才反省自己说了什么重话。 果然,简昭阳再次开口,表情格外虔诚和认真。 像是法庭之上,聆听法官宣布审判的囚徒。 “林深,在你心中,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堪?” 余林深被一箭穿心般,张皇躲避对方的注视。 陷入两难的,成了余林深。 如果他否认,就意味着刚才的话赶话,都是幼稚的气话。 就意味着为了掩饰某件事,余林深故意说了更多的谎。 而必须掩饰的那件事,是简昭阳说的: 吃醋。 可如果他承认,就是否定了简昭阳。 那不但伤害了简昭阳,更违背了余林深的真心。 在余林深眼中,简昭阳真的很优秀很完美。 或许对他不是合格的伴侣,但对其他人,完全未必。 面对提问,余林深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他结结巴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直到,这无措的反应被简昭阳尽收眼底。 消融其淡色眼眸中的冰寒,化为生意盎然的春水。 简昭阳在笑。 余林深当即明白,自己不需要回答。 因为自己这一系列反应,就是答案。 他的脸突然就燥热起来,比承认自己吃醋还要热。 余林深转过身去,面朝工作人员的方向,生硬地转移话题: “走,回jia……回去了,集合了。” 第52章 一个“家”没说完,突兀地转折成剩下的话。 简昭阳没戳穿。 不管是爱人为一个答案挣扎的模样,还是刚才习惯性口误的傲娇转折,都没戳穿。 他只笑着跟上去,紧随着余林深走,在人耳边温柔地重复: “嗯,走,回家。” 第23章 打扫组将民宿整理完毕时, 采购组恰好也从村中回到集合点。 余林深、简昭阳和苏桥,经过几次交流已然熟悉,此时关系相当融洽, 一路上有说有笑。 苏桥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只是闲聊, 都能体现她极高的共情能力。 哪怕余林深只是随口说“刚才的冰棍有点冻牙”,她也会认真回应“就像冬天吃刚洗好的水果一样”。 和她聊天是件很有趣放松的事。 可行至民宿前, 余林深却蓦然感受到恶意。 似乎是远处不知何人的注视,打破了原本和谐的氛围。 余林深循不适来源看去,却只听见“啪”一声响。 民宿一楼大门内,只剩一柄扫帚落在原地。 本持扫把站在那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虽然没看到是谁, 但余林深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暂且先将这个细节记住, 按下不表。 采购组和打扫组顺利汇合。 白莉娜看到苏桥表情愉快, 不满地撅起嘴,“啊?看来你们那组一定很好玩!” 苏桥拉着她的手哄,“辛苦你做苦力啦!” “其实也没做多少……”白莉娜孩子气地抱怨, “因为我什么也不会……” 说到这,白莉娜的视线偷偷往丈夫刘胜那里瞥了一眼。 相比浑身干净清爽的白莉娜, 刘胜衣裳肮脏、汗流浃背, 显然是干了两人份的活。 【刘胜真的是爹系男友啊】 【白莉娜这组简直是娇妻文学照进现实】 “好啦,下次把好玩的让给你,嗯?” 听到苏桥这么说,白莉娜当即被哄好, “一言为定!” 明明是很甜的闺蜜对话,可偏偏这时, 掺进了一声刺耳的杂音。 一直被“冷落”的张一峰忍不住“嗤”了一声,特地引人注意。 苏桥看向丈夫,原先开朗的神色瞬间收敛,凛着表情问:“怎么了?” 张一峰瞥了眼提回采购物资的简昭阳和余林深,又看向两手空空的苏桥,开口嘲讽:“看来你也一样嘛,什么忙也没帮上。” “我帮上忙了的!”苏桥忙为自己辩护,“他们听不懂乡里话,是我给翻译的!” “你能听得懂这里的乡话,是你自己的功劳吗?” “……”苏桥愣住。 张一峰冷笑着给出绝杀,“因为跟着我,你才学会了这里的方言。离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 【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人该说的话吗!】 苏桥被怼得哑口无言,像是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指责。 比起愤怒,她感受到更多的,只是委屈。 刚才轻快的气氛荡然无存。 张一峰轻易摧毁了苏桥一早上的快乐心情。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又或许体会到了嘉宾们的震撼,张一峰见好就收。 他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苏桥的脸,放软语气,温和地哄道: “对不起,我言重了,是我错了。” 苏桥红着眼眶,没有说话。 张一峰声音更软,“虽说是跟着我,但如果你没有语言天赋,还是学不会,对吧?” 终于被夸了一句,苏桥如释重负般喘一口气,方才的委屈卸去了些,牵牵嘴角,“你知道就好。” “笑了?” “嗯。” 苏桥被哄笑了。 看到她笑了,张一峰也笑了。 【张一峰道歉态度还是好的】 【因为苏桥不跟张一峰一组,还跟余他们关系很好,我猜他刚才只是吃醋了】 张一峰道歉后,弹幕有人表示谅解。 旁边的嘉宾和工作人员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鲜有人察觉,男人的笑意与其说是“与恋人的感同身受”…… 不如说,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得意。 察觉到的简昭阳因此隐生忐忑。 转眼看到身边的余林深,简昭阳意识到,爱人大概与自己有相似的判断—— 余林深正注视着张一峰,眼神满是戒备和敌意。 像是看透了恶狼的伪装,随时准备开枪击杀畜生的猎手。 身边的爱人,平时总是会把情绪藏得很好。 难得看到他如此嫉恶如仇的正义表情,简昭阳居然觉得可爱。 于是,简昭阳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余林深的脸颊。 手感很好。 柔软的,滑嫩的。 被突然触碰的余林深当然吓了一跳,捂着脸弹开一步,错愕地看着简昭阳。 简昭阳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对方,“表情。” “哦。”余林深这才领会,赶紧低头整理情绪—— 在公开的直播节目,确实不宜对其他嘉宾表现出过于明显的敌意。 简昭阳的提醒,是在保护他。 “所以,你怎么想?”简昭阳低声问余林深。 余林深缓缓放下捂脸的手,回想起刚才民宿门前被恶意注视的细节,略感不安: 第53章 “我觉得,苏桥在她的感情关系中,处境很危险。” “为什么?” “张一峰好像在控制苏桥的一切,包括她的情绪。” …… 这顿午饭,依旧是苏桥负责carry全场。 打扫组毕竟太累了,于情于理都不能让那三人再次下场。 所以帮忙打下手的,依旧是厨房“杀手”简昭阳和余林深。 白莉娜和刘胜很捧场,给下厨三人组加油鼓劲。 张一峰一开口,又是气温降低,“这次可别像上次一样,再把人烫着啦?” “那是我自己烫到的。”简昭阳温声提醒。 张一峰笑着回应,“你们没经验,她作为老手,没照顾好你们,当然是她的错。” 被怼得神经紧绷,苏桥攥紧衣角。 见张一峰在笑,简昭阳也嘴角带笑,“她没义务照顾我们。” “话也不是这么……”张一峰摆摆手,想借机和总裁简昭阳拉进距离。 一抬眼却看到简昭阳的笑完全没沁入眼底,那双淡眸冷漠得可以。 张一峰悻悻闭嘴。 感受到被支持,苏桥感激地朝简昭阳眼神示意。 一旁的白莉娜似乎也觉得解气,两只小手趁人没发现无声鼓掌。 或许是有了后盾的安全感加持,苏桥动作更加麻利。 也或许是有了磨合的默契,简昭阳和余林深这回配合得更熟练。 一顿午饭新鲜出炉。 六名嘉宾忙活了一上午,干起饭来更加起劲。 过程中,简昭阳一直在观察余林深吃饭的细节。 比如,余林深依旧保留着优雅的用餐习惯。 嘴里含着东西时,不会开口和人说话。 比如,余林深不喜欢吃辣椒。 他给人夹了炒肉,余林深会细心把上面的小米椒渣子一点点挑掉。 比如,没人跟余林深说话时,他会很容易走神。 白瓷盘子边缘有个小缺口,他会一边咀嚼,一边盯着那个缺口发呆。 这些小细节,让余林深变得鲜活。 简昭阳越看越觉得有趣,觉得他的爱人一举一动,都很有趣。 过去的社交场合,简昭阳有时会带爱人赴宴。 外人对他爱人的评价,一直都是高贵优雅、骄矜自持。 就连他自己,也有一段时间,只这么认为。 可如今看着余林深,他只觉得对方可爱。 哪怕是这段时间板着脸故作冷艳的表情,他也觉得可爱。 简昭阳有些懊恼: 过去一年,我究竟错过了多少? …… 一顿饭吃完,节目组宣布了下午的任务: 无限制,自由约会。 “多自由?”白莉娜故意挽着苏桥的手臂,开玩笑,“我跟苏桥约会也可以吗?” 节目编导笑着说:只要你们都能两两匹配的话。 “嗯?”白莉娜起了玩心,故意眼神试探丈夫刘胜的反应。 刘胜只是无奈地耸肩笑笑,表示随她去。 如果两个女生匹配约会,意味着刘胜这个糙老爷们,也得跟个大老爷们约会。 很别扭,但他似乎习惯了让着白莉娜,还是没反对。 【哎呀一开始觉得be面最大的一对,现在我居然嗑起来了】 【老刘对小白真的是很甜宠啊!】 苏桥也抬眼看张一峰的反应。 张一峰恰好与她对视,却佯装满不在意,“随便啊。你又不想跟我一组。” “我又没说不想。” “那你想吗?” “你想吗?” “我先问的。” “……” 【幼稚死了幼稚死了啊啊啊】 【张一峰你不是来追妻的吗,坦白说‘想’会死吗!】 白莉娜和苏桥又同时看向唯一的男男cp。 忽略性取向不谈,简昭阳是个张力十足、极具魅力的沉稳男性。 只要靠近对方就会心跳加速,一场约会可能会紧张到窒息。 再忽略性取向不谈,余林深是个五官惊艳、身段绝佳的中性美人。 只要站在一起就会思维涣散,一场约会可能如梦似幻,约完什么也不记得。 所以这俩都不适合约会。 更何况不能忽略性取向。 所以白莉娜和苏桥只是条件反射看了他们一眼。 结果,简昭阳直接抬起一只手,虚虚挡在余林深面前。 直接遮住了人家大半张脸。 也不知道是不想别人看余林深,还是不想余林深看别人。 抑或是,两者皆有。 相比于张一峰对苏桥幼稚到令人血压飙高的试探…… 全场实际年纪最小的简昭阳,反倒展现出成熟男人的坦荡: “不行。” 白莉娜和苏桥对视一眼,了然地偷笑。 笑完,白莉娜故意说:“我们也没说什么呀?我们还在考虑呢!” “别考虑。” 简昭阳脱口而出命令般的三个字,随后意识到对面的是女性,自己语气有点凶,转而削了点锐气,放轻声音,“他跟我锁定了。” 白莉娜语气矫揉造作,“啊?你不问问余余自己的想法吗?” “余……咳……” 被她莫名的亲昵称呼凭空呛到,简昭阳看向余林深。 第54章 如果余林深展现出对他的抗拒,他可能真的会…… 简昭阳还没想好自己究竟会不会退让。 他先看到了余林深的侧脸。 美人只是安静地盯着面前的大手看。 表情不悲不喜,只是专注地听周围人说话,像个精致的木偶娃娃。 大手的阴影投在木偶娃娃的小脸上,体量的反差,足以轻易将他搓揉摧毁。 娃娃却不觉得危险,乖乖地待在阴影里,任凭发落。 这让简昭阳心软。 余林深不觉得危险。 最重要的是,余林深不觉得抗拒。 不需要赞同,不需要支持。 只要余林深不抗拒,就给了简昭阳足够反对外界的底气。 “他的想法和我一样。他只想和我约会。” 简昭阳音量温和平缓,因为不必大声来虚张声势。 分明被坚定拒绝,白莉娜却更高兴了。 她和苏桥手拉手无声尖叫,压抑着狂喜。 【合理怀疑她俩是cp头子】 【真好啊,前排嗑糖】 【嘿嘿嘿,还是我推的cp好,暖暖的,很安心】 【还有人记得这节目是离婚综艺吗?】 【离婚=婚姻=爱情=恋爱,所以离综=恋综,没毛病】 第24章 虽说白莉娜孩子气地胡闹了一下, 但约会依旧按原本的cp线安排。 自由约会,意味着没有计划。 所以伴侣们需要自己制定。 共同制定一份计划,很能体现伴侣的相处模式。 而从未知到已知的落实过程, 也能彰显个人的真实性格。 比如白莉娜和刘胜那组,就比较随性。 白莉娜说平时很少来乡村, 想去散散步看风景,刘胜就同意了。 两人一拍即合出发了。 再比如简昭阳和余林深这组, 就比较严谨。 毕竟一个是决策生杀的总裁,一个是心思玲珑的聪明人。 不过,他们都是很尊重伴侣的人。 所以不管对方说了什么,都并非敷衍赞同,而会认真给出回应。 余林深:“刚吃完饭, 稍微散步消消食, 确实是个不错的计划。” 简昭阳:“好。但你皮肤白, 会晒伤。出门前, 得先涂个防晒。” 简昭阳:“都说我五谷不勤,来这了,我是不是得种田体验一下?” 余林深:“可以啊。那你得换长裤长袜, 别割伤腿。我去帮你找手套。” 主打一个事事有回应。 而苏桥和张一峰那组,就比较典型。 “要散步吗?” “随便你。” “散完步之后呢?” “你决定吧。” “我想不出来……” “你别遇到一点挫折就委屈巴巴, 就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典中典】 【我和我前任就是旅行途中分手的, 他一路当甩手掌柜就算了,还情绪不稳定】 【旅行真的会遇到很多未知情况,很考验人,情侣婚前绝对要体验一下!】 【这么看来, 我们简总和余美人真的情绪好稳定呜呜呜】 【苏桥还没怪张呢,张自己就先炸了, 敏感得惹人烦】 【对比起来,余美人阴阳简总那么多次,简总居然都没破防哈哈哈哈哈】 那边苏桥实在感觉和张一峰话不投机,叹了口气,借口要去泡茶,就先离开了座位。 等苏桥端着沉重的茶托回来,张一峰也记仇故意装没看见,不去搭把手。 反而是余林深看苏桥走得歪歪扭扭,当即挪椅子要起身帮忙。 好在简昭阳离得更近,动作更快,马上帮她稳住了。 “谢谢你们!” 看到这两人,苏桥心情好了不少,马上把第一杯茶奖励给余林深。 不过茶杯有点烫,她放下时没握稳,茶水溅了些在桌面上。 “哎呀,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桌上有纸,我自己擦。” 于是,余林深起身去抽桌上的纸巾。 而苏桥则在原地慌张地拽衣角,想直接用衣服去擦水渍。 两人莫名慌得可以。 也因此,没注意到对方的动态。 意外随即发生。 当余林深捻着纸的手触到苏桥的手背时,他像被恶犬咬了一口,剧烈颤抖着往后逃避。 可身后就是简昭阳,简昭阳见他反应奇怪,下意识就伸手扶住了他的身体。 躲避前面的小小接触,后退却落入更大的触碰陷阱。 没有心理准备的余林深腹背受敌,大脑瞬间断片。 他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本能往无人的地方躲避。 于是,他扑到了桌上。 身体撞到了那一整盘的茶水。 “乓啷——” 餐桌失衡,所有茶杯茶壶炸裂一地。 巨响像是炮弹。 余林深被轰得眼前一黑。 “林深!” 简昭阳关切的呼唤,却传不进余林深的耳中。 余林深已经被压倒性的恐惧抢夺了意识。 他仿佛在一片迷雾中行走,理智告诉自己别慌,否则会吓到迷雾外的人,别人会害怕。 可迷雾外的人关心则乱,朝他不住伸手施压,反倒将迷雾裹得更浓更深。 余林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嗓子在说什么。 第55章 他只知道挣扎求生,却被救援着往更深的迷雾里按头。 余林深快要窒息。 就在他濒死之际,他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果断道: “都让开!别碰他!” 仿佛救世的神。 迷雾瞬间散去。 余林深的眼前渐渐清明。 此时,他看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躲进墙角,瑟瑟发抖地抱紧自己。 周围簇拥着密不透风的工作人员,众人都在担心地看着自己。 半跪在他身前的,是简昭阳。 简昭阳展开双臂,像是围栏,将所有人与他隔开。 见他意识回归,简昭阳艰难地开口问: “林深,回神了吗?” 声音嘶哑得像是刚指挥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 在简昭阳看来,确实是经历了一场战争—— 他目睹一贯优雅美丽的爱人,此时蜷缩得宛如赤体被丢进雪地里,脸色苍白如纸,眼眶殷红如血。 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在冰天雪地里。 这是简昭阳第一次看到余林深这样的反应。 而这样的反应,绝对算不上正常。 是心理疾病。 是恐惧症。 长期浸润在心理治疗中的简昭阳,能判断得出来。 所以,刺激因素是什么? 简昭阳四下寻找。 爆裂一地的茶具碎片,边缘锋利。 溅射一地的茶水,还冒着高温的热气。 是尖锐?是高温? 还是说茶具碎裂的声音,是恐音症? 再往前推…… 简昭阳想到了一个细节,两只手无意相触的细节。 那个细节所能推导的答案,只有一个。 可那个答案,令他匪夷所思,令他无法相信。 接触……恐惧? 简昭阳仿佛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再往下推导,他察觉自己会被宣判死刑。 大抵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大脑在此扼断了简昭阳的推理。 而此时,余林深也缓过神来了,想起了什么,四处寻找。 “怎么了林深,在找什么?”简昭阳忙对他说话。 但余林深似乎听不见,目光固执地四处飘忽。 简昭阳心底着急,本想直接用手按住余林深的脸,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可一双手只是抬起,他就否认了这个决定—— 万一,万一余林深真的有接触恐惧…… 那么此时,他绝对不能碰他。 余林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 众人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余林深在看苏桥。 已经很久很久,恐惧症没有发作得这么严重了。 过去,在简昭阳的庄园里,他只需要提防简昭阳一个人而已。 多数时候,脚步声、靠近的阴影,这些都是接触的信号,提醒他事先做好准备。 而在师弟家里,更无需担心被偷袭的问题。 所以,只要不被突袭,余林深就能表现得很好。 可今天,一切都太突然了。 如果说苏桥的触碰,只触发了他逃避的反应…… 往后逃避仍被截断的触碰,则触发了他关于死亡的记忆。 快死的人,哪有办法维持体面? 余林深猜得到,自己刚才的反应,究竟有多吓人。 会吓到简昭阳,会吓到苏桥。 简昭阳至少是个强大的人,但苏桥不一样。 余林深第一反应是寻找苏桥。 他想确认对方有没有被自己吓坏,或是因他而自责内耗。 果然,苏桥在人群之外泣不成声,对丈夫张一峰求助般解释着什么。 张一峰却抱着手臂,冷冷看着她,轻易地启唇,说了几句话。 那几乎话,像是重锤打在苏桥头上。 苏桥目瞪口呆,随后抱头崩溃痛哭—— “不是!不是的!啊啊啊啊啊啊不是啊啊啊——” 因为突发意外,摄影师的镜头多关注在余林深这里。 弹幕并不知道苏桥那里发生了什么。 【好心疼我余美人呜呜呜】 【救命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余林深反应这么大】 【苏桥现在又在崩溃什么?明明是她害的】 【就是就是,厌蠢症犯了】 此时,冷静的张一峰说出了弹幕的心声: “苏桥,现在你不是主角,不要歇斯底里,逼所有人来哄你。” …… “怎么办?我好像闯祸了,林深好像被我吓到了……”苏桥的声音带着哭腔。 张一峰却见不得她软弱般,嫌恶回应:“谁让你总离他那么近?” “可我不知道他会这样啊……” “怎么了?现在想推卸责任?说不知道,就没事了?” “我不是推卸……”苏桥哭了出来,“张一峰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现在很害怕,你不能先哄哄我吗?” “遇到事情先解决事情,哄什么哄?身为成年人,你情绪就这么不稳定吗?” “你是我爱人!你就不能站在我这边一次吗!” “怎么,现在还想怪我?觉得这祸是我闯的?” “不是,不是的——啊啊啊啊啊啊不是啊啊啊——” 苏桥崩溃了。 她捂住头蹲下,哭得歇斯底里。 第56章 明知丈夫并不会因此同情她,明知周围的人会因此嘲笑她。 明知她此时应该冷静,应该停下来。 可她失控了。 “苏桥,现在你不是主角,不要歇斯底里,逼所有人来哄你。” 张一峰剪下断头台的绳,闸刀落下,将苏桥唯一的理智切得粉碎。 她想彻底癫狂。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干脆出丑得更加彻底。 就在此时,她听见了一个声音。 “住手吧,张一峰。” 有人来救她。 像救世主。 她抬起泪眼,看到了缓缓走来的余林深。 余林深仍抱着自己的手臂,像是心有余悸,嘴唇依旧发白,血色还没回归。 可他却坚定地走向张一峰,似乎要赦免她这个罪人的孽。 “在她需要你的时候袖手旁观,并不会显得你智商高,只会显得你情商很低。”余林深镇定道。 “你说什么?”张一峰难以置信。 “不但不提供情绪价值,甚至还刻意刺激她的情绪,这么做会贬低谁塑造谁,想想就知道了吧?” 【卧槽!这么一想确实是啊】 【我刚才一瞬间确实在骂苏桥,还觉得张一峰说得好,对不起呜呜呜】 【让我想起一些男的,会拍女朋友崩溃的视频,让网友锐评】 【要不是余林深说了,我真的没想到!】 “让我猜猜你的动机,你是不是一直都挺自卑的?” “什、什么……”张一峰瞪大了双眼。 像被猎人枪口对准,不知如何逃生的野狼。 “既然提升不了自己,不如贬低优秀的伴侣,从而让她臣服于你。”余林深哼笑一声,“这么说来,你完全无需自卑,因为你的手段真的很高明。”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别试图挑拨我们的关系!” “是我挑拨你们,还是你挑拨我们?”余林深冷静地反问,“早上看到她和我们聊得投缘,应该很扎心吧?意识到她不需要你也能获得快乐,应该很痛苦吧?” “……” “所以,贬低她,让她难过,忘了和别人的快乐。再夸奖她,让她喜悦,使她的情绪变化完全属于你。这样很有成就感吧?” 精于伪装的张一峰,没料到有人居然注意到了自己一闪而过的得意。 他更没料到,会有人顺着这一点抽丝剥茧,将他腐烂的心思公之于众。 “她是我妻子,她本来就只能看着我……”张一峰穷途末路,只能恍惚争辩。 听到这句话,余林深只是摇头,同情地看着张一峰。 是的,他同情张一峰。 像天才怜悯一无所知的蠢货。 “张一峰,苏桥是你的妻子,”余林深最后说,“但她不属于你。” 第25章 【啊啊啊啊余美人我的嘴替!】 【太解气了太解气了!pua渣男都给老娘死啊!】 【我爽飞!从颜粉正式沦陷为嘴粉!】 【这逻辑, 这小嘴叭叭,受不了宝宝快让我亲一口啊啊啊】 旁观的弹幕在余林深的梳理下,不仅看清了局势, 还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而苏桥则怔怔地看着余林深,似乎没想到有人能将她从一团乱麻的情绪中梳理出来。 并告诉她,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都只是经年累月的陷阱。 被指责的当事人张一峰, 作为情感关系中的绝对上位者,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直觉判断,张一峰要收拾眼前这个细胳膊细腿的余林深,完全是绰绰有余。 于是大脑还没细想,张一峰指着对方的鼻子就要施压。 紧接着, 张一峰看到了余林深笃定的眼神。 有着毫无恐惧之意、令他无法琢磨的底气。 这眼神令张一峰犹豫了片刻。 随后, 张一峰又看到了余林深身后紧跟着的男人。 那双淡色的眼眸像是零度保存的琥珀, 下一秒就将冻结他的血脉。 本能令张一峰退缩。 最后, 张一峰环视着周围的人。 所有工作人员都表情愤慨,显然都站在余林深那一边。 理智令张一峰放弃。 张一峰确定,他惹不起余林深。 他只能败家犬般夹着尾巴, 匆匆逃离现场。 …… 这次冲突,令直播被迫暂时中止。 不管是余林深还是苏桥, 都需要休息, 重新调整状态。 但余林深怼人的切片已被上传,迅速火遍全网。 数条挂着余林深大名的词条,冲上了热搜榜首。 不少女观众从苏桥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也有不少人折服于余林深的观察力和逻辑。 直播中断,热度却不止。 节目组趁热宣布, 下午的综艺只直播白莉娜和刘胜的线。 全线回归的时间,是今晚20:00。 许多观众闻讯预约直播, 都期待到点能看到余林深更多精彩表现。 镜头关闭。 余林深难得清静,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怼张一峰的时候,余林深手脚还发软,纯粹靠着一股意念强撑。 直到被简昭阳横抱带进休息室,余林深才彻底脱力,软趴趴躺倒在床上。 手脚还因失力而微微发颤。 四肢简直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发麻得陌生。 第57章 余林深本想跟简昭阳说说话,毕竟刚才的突发情况,应该也吓到了对方。 可他却看到简昭阳刚放下他松开手,就避之不及与他拉开距离,蹙眉思考着什么。 简昭阳果然被吓到了? 简昭阳现在是在……怕我? 余林深心里泛起一阵酸。 他期待着与简昭阳分手,与简昭阳离婚。 却不是以被当成疯子躲避的方式。 “简昭阳……”余林深主动开口。 “啊?啊!”简昭阳猛地回神,正习以为常地想俯身靠近他,又忽而想起什么,突兀地绷直了身体,没有继续靠近。 动作别扭,但声音依旧温柔,简昭阳轻轻问他:“怎么样?有哪里难受吗?” 余林深摇头,随后问出自己的疑惑:“刚才的事,你感受如何?” 他在问自己发病时的反应。 简昭阳却笑了,“我觉得你很敏锐。” 他在回答对方怼人时的状态。 虽然答非所问,但简昭阳这第一反应,恰好也是余林深好奇的部分。 于是余林深追问:“我的敏锐令你意外吗?” “嗯。”简昭阳点头,依旧浅笑着,表情显得柔和,“其实和你第一次见面,我的初印象,甚至觉得你很乖。和现在反差很大。” “乖?”这印象出乎余林深的预料。 几乎没人说过他“乖”。 “乖”,是一种弱势的、服从的姿态。 是下位对上位的讨好,是上位对下位的控制。 余林深听过外界对自己最多的评价,是“美丽”、“高冷”和“聪明”。 但从没有人说他“乖”。 可细细一想,也不奇怪。 他与简昭阳初遇的时候,简昭阳是高高在上的权威,他是百般示好的求婚者。 二人当时气场的差距,足够让简昭阳得出“乖”的判断。 “那现在呢?”余林深直接问,“会因为我敏锐,觉得害怕吗?” 习惯于掌控全局的上位者,会不会因为发现他其实并非可以搓圆揉扁的乖孩子,而心生厌恶或恐惧? “害怕?”简昭阳饶有兴致地斟酌着这两个字,随后莞尔坦诚,“我不确定我害不害怕,我只知道我心脏跳得很快。” “为什么?” “如果对张一峰能那么敏锐,察觉他所有心思……那么,我在期待你也能对我更敏锐一点。” 余林深一怔。 大脑已隐约意识到简昭阳在暗示什么。 果然,简昭阳继续说: “如果敏锐到能察觉我所有心思,我不信你还会认为我不爱你。” 男人凉薄的眉眼,因逆光的角度显得深沉。 读心术是种可怕的超能力。 余林深自觉,自己不敢和有读心术的人相处。 他内心有太多见不得光的想法。 他怕被任何人解读。 可简昭阳却不畏惧被看穿所有龌龊心思。 因为只有这样,余林深才能顺便看到那坦荡的爱意。 心理防线被击破得动摇,连带着身体也口干舌燥。 也许是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余林深感觉身体力气也逐渐恢复正常。 最开始在意简昭阳对发病的态度,他也不需要再问了。 因为简昭阳给的答案,已经包含了所有。 听着赤热的爱语,余林深却只想逃离现场。 他怕自己再多听几句,真的会动摇离婚的决心。 “我,我想先去看看苏桥的状态……” “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简昭阳却说。 “什么丢在这里,你不是好好的吗?你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不是啊。”简昭阳眯着眼笑,“我们下午不是要约会吗?” 简昭阳说的是节目组原本设计的“自由约会”。 本来都计划得差不多了,但被意外冲掉了。 “直播都暂停了……” “我来这儿又不是为了直播。” 言下之意,综艺可以不管。 约会还是要约。 “呃……”余林深拗不过,起身要跑,敷衍道,“那就先欠着。” 简昭阳没有拦他,只在他身后喊道:“是你说欠着的。下次我讨,你可别赖账。” …… 余林深在民宿观景阳台上,找到了独自放空的苏桥。 看见他时,苏桥第一反应是想拉着余林深好好检查检查。 可手指刚抬起来,她就滞空不动,随后蜷缩收了起来。 苏桥的一系列动作,余林深看在眼里。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所有。 “林深,你是不是,害怕被碰到啊?”苏桥主动问。 余林深抱歉笑笑,“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怎么是你道歉?吓到你的明明是我啊!”苏桥却说,“更何况,你还帮我解了围。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反应会有多糟糕。” “……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难过?与其说难过,不如说是恍然大悟。” 刚经历过精神虐待的苏桥,手扶着阳台栏杆,向后拉伸身体。 是一个自在放松的姿势。 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苦涩的,释然的。 “以前每每被他那样对待,我都会难过,也只是难过。但今天,我却感受到了别的情绪,那种新的领悟,足以覆盖难过。” 第58章 苏桥看向余林深,再次道谢,“谢谢你,林深。” 余林深点头,默认接受了这个致谢。 好帮苏桥卸下哪怕一点点负担。 村里温柔的山风终于吹到了民宿里。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此时在同一阵风中,感受同样的平静与祥和。 苏桥突然问:“只有简昭阳可以碰你吗?” 余林深摇头。 “他碰你那么多次,你都没什么反应,所以我才一直没发现。” “我忍着而已。” “那他明知你会难受,还故意碰你吗?” “他不知道我有病。” “他不知道?!”苏桥瞪大双眼,“他不是你丈夫吗,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我没主动说吧。” “你为什么不说啊?” “为了维系这段婚姻。” 简昭阳的病情,和余林深的病情,恰好完美对立。 为了满足简昭阳的需求,为了维系这段婚姻,为了不被淘汰…… 余林深没理由主动说出自己的病情。 “可是不应该啊……我认识你才多久,都能发现你的情况。他那么聪明一个人,和你生活那么久,究竟怎么做到没发现的?” “对啊,怎么做到的呢?” 余林深嘴角惯性带着笑痕,像是自嘲。 浓墨般的眼眸却滞着化不开的积郁。 看到他的表情,苏桥突然明白了什么,感叹一句:“难怪你不主动告诉他。” “嗯?”余林深好奇她为何得出这个结论。 苏桥尝试着代入之后,心里也酸涩起来,“如果我那么爱一个人,可他却丝毫没把我放在眼里,连我的病情都不曾察觉,我也会赌气的。” “赌气?” “对啊。”苏桥肯定道,“明明可以说,但就是不说。我也会赌气,赌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的秘密。” “听起来有点幼稚……” “谈恋爱哪有不幼稚的,哈哈哈哈!” 不是的,苏桥,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不爱简昭阳,简昭阳也不爱我。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的婚姻,只是一段交易关系。 至于提出离婚后,结束了交易关系,为什么还不主动告诉他呢? 余林深在心底问自己,随后给了个敷衍的答案: 就当我在赌气吧,但不是只跟简昭阳赌气。 因为我很幼稚,我跟全世界都赌气。 …… 晚上20:00,直播继续进行。 所有人都已休整完毕,在节目组的安排下,围坐在民宿前院的火堆边。 现在要进行的,是之后每期都有的固定环节:篝火夜谈。 在夜谈环节,节目组会给出三个问题,每个人都要选择其中一个,给出真心的回答。 day 1的三个问题分别是: 揭穿过对方什么谎言? 怀疑过对方什么谎言? 自己未被揭穿什么谎言? 篝火跳跃着橙色的光焰,放出暖人的热度。 木柴噼啪作响,溅射的火星子落在余林深脚边,熄灭在夏夜的凉风中。 余林深看着那一点点焦黑的碳,看起来像是发呆。 实则脑中已经做好了问题的抉择。 有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就是今晚了。 今晚就该揭开那个隐藏了一年的秘密。 恰好就用这第三个问题,来正式通知简昭阳吧—— 余林深想离婚,真的不是因为简昭阳所谓的误会。 他和他病情冲突,只是天生不合适。 第26章 因为是综艺第一次进行“坦白局”环节, 节目组担心嘉宾会放不开或有顾忌。 所以,几名工作人员特地端上来几瓶镇在冰桶里的酒。 红的白的啤的都有,但度数高的占了大多数。 毕竟有些话借着酒劲, 才有勇气和盘托出。 不是商务场合,简昭阳几乎不会喝酒, 所以他这次也不打算喝。 他本以为不怎么碰酒的余林深也不会喝。 然而,简昭阳却眼睁睁看着余林深主动勾了一瓶, 揣进怀里。 “你要喝酒?”简昭阳问。 余林深摇头,“不确定,我先拿着。” “你酒品怎么样?” “我没喝醉过。” “是酒量好到没醉过,还是没有过醉的程度?” “……我不知道。我很少喝酒。” 简昭阳一听这话,摊开手摆在余林深身边, 示意他把酒交出来。 余林深警惕瞥他一眼, 本不想给, 又怕人硬抢, 还是交了出去。 好在,简昭阳并不想抢酒,他只是接过酒瓶看了看上面的标识, 跟余林深解释: “这是55度白酒,一般人两杯就醉。你很少喝酒, 这次却要挑战高难度?” 余林深不知怎么想的, 嘴硬道:“我只是先拿着。说不定我不喝呢?” 简昭阳似是不放心,但片刻,还是把酒还回去,说:“真想喝就喝吧, 放心,我给你兜底。” “……嗯。” 综艺直播间热度越来越高, 新观众看热闹,老观众蹲结果。 看到节目组给出的篝火夜谈三问题,弹幕都热切讨论起来: 【三个问题都是关于谎言的,第一把坦白局就搞这么大】 第59章 【好刺激好刺激,好期待好期待】 【话说回来,还记得这一期的有奖竞猜吗,今天直播结束就该公布答案啦】 【对哦,问题是这三对情侣真正离婚的原因】 【明星组下午散步的时候能看出来,没什么激情,应该是感情淡了】 【苏桥那一组更明显了,就是渣男pua,女生觉得不适想逃了】 【问题来了,简总和余美人这一组呢?】 【唔啊啊啊我真猜不出来,看看篝火夜谈能不能给一些信息吧】 几名嘉宾中,已经有人举着酒瓶开始畅饮。 三两口冰凉的液体下肚,再被篝火蒸腾出醉意。 很快,有人准备推心置腹好好聊聊。 这次夜谈是关于“谎言”,非常符合离婚综艺的受众。 对伴侣们吵得有来有回的画面,吃瓜观众们相当喜闻乐见—— 张一峰和苏桥,过去一直是男生责备女生的模式。 可经历过抓马的下午后,苏桥像是终于觉醒一般: 就算一时逻辑盘不过,找茬的气势也不能输,绝不内耗哪怕一点。 这是吵得最凶的一对。 而刘胜和白莉娜,则更像重拳打在棉花上。 白莉娜找出各种细节佐证对方的“爱”是谎言。 刘胜也只是疲惫单薄地强调,自己不是说谎,自己是真的“爱”过。 “下午你连我的手都不想牵!”白莉娜不服,干脆找其他嘉宾拉票,“爱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肢体亲近!‘亲近了就是爱,不亲近肯定是不爱!’赞同这句话的请举手!” 爱情确实是灵与肉的结合。 这句话适用于多数人。 所以在场包括刘胜,有五名嘉宾都举了手。 唯一没举手的,是余林深。 “啊?余余不同意吗?”白莉娜怔怔地放下自己的手。 简昭阳朝爱人看去,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了白酒,闷不做声灌下去了小半瓶。 “林深?”简昭阳忙伸手在余林深面前挥了挥,想检查对方的清醒状态。 好在,余林深看起来似乎酒量不错,脸色一点没红,眼神也相当清明。 只是不说话而已。 因为举手表决的结果,众人的关注,自然从“吵得不热闹”的刘胜与白莉娜那对,转移到了“完全没有吵”的简昭阳和余林深这对身上。 三对之中,唯这一对承受了所有人最高的期待。 也只有众人最期待的这一对,此时面对“谎言”这个命题,缄默不语,心事重重。 苏桥就坐在余林深的另一侧,下午和他的私聊,还令她耿耿于怀。 她小声提醒他,“林深,要不要趁现在,把你的情况说出来?” 听到女生的提醒,余林深迟钝的眼球终于转了转。 他像是刚睡醒一般,表情有点迷茫,对女生点了点头,但还是没开口。 现在说出来吗?说出自己有接触恐惧症? 从时机上来看,确实是个好主意。 可是,结果会怎样呢? 很明显,简昭阳会因为婚内一年都没发现这件事,而挨骂的。 一些想法在余林深脑中冒泡,令他不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么,干脆又抿下一大口酒,把那些思绪压了下去。 头号cp粉白莉娜琢磨了半天,为什么余林深不同意“亲近了就是爱,不亲近肯定是不爱”呢? 想了半天,她没想出个所以然。 白莉娜直接问余林深:“余余,这句话,你一点都不同意吗?” 被提问的余林深,从发问中截取答案,“不同意。” “啊?”白莉娜继续追问,“为什么呀?” 余林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像忘了。 然后他怔怔地看着白莉娜,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白莉娜:“???” 余林深这是咋了? 他几时看起来会像现在这样,显得笨笨的,有点迟钝? 身边的简昭阳一看就知道,余林深这是喝醉了。 虽说不哭不闹,看起来安安静静很正常,但有些人喝醉了,表现就是会很乖。 就像余林深现在这样,行为依旧得体,脑子却有点跟不上了。 这样的爱人,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简昭阳嘴角含着笑,伸手将那仅存一点液体的酒瓶,温柔从余林深怀中取出,随手放得很远。 余林深也没反抗,眼睁睁盯着人把酒拿走,好像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来替他说吧。”简昭阳接过话,表情含蓄且镇静,“他不同意前半句,是因为我。” “啊?”嗅到大瓜的气息,白莉娜拉长耳朵,“简总确实很喜欢跟余余贴贴。但余余不觉得,那是出自爱吗?” 简昭阳点头认同,长睫却犹豫般忽闪片刻。 就像一个被难题困住的学生,明知哪里需要求证,却不知该从哪里推导。 “因为我有皮肤饥渴症。大概对他来说,我喜欢亲近,只是出于病情。” 一句语气平淡的话,份量犹如晴空惊雷。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皆被信息量冲击得大脑空白。 【???】 【???】 【卧槽卧槽卧槽,我听到了什么】 第60章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居然还有这种隐情】 【所以,简总之所以总是想跟余美人贴贴……是因为生病了?】 【居!然!如!此!也难怪余美人会没有安全感】 “是这样吗,林深?”简昭阳轻声问身边的余林深。 余林深听到了,呆呆地点了一下头,很重地。 这样乖巧的小动作,令人很想揉揉他的头,但简昭阳没有这么做。 甚至从直播开始到现在,简昭阳没有主动触碰到余林深的身体,哪怕拿走酒瓶时,也是尽力避开皮肤。 男人一双筋骨分明的漂亮的手交叠在膝上。 像是让两手互相限制,不允许任何一方对身边人做出越界的行为。 注意到这个姿势,白莉娜表情心疼,“所以简总会很喜欢贴贴的吧?但余余不喜欢,所以简总就一直忍着?” “也不算忍吧。”简昭阳还护着身边的人,“过去一直是他迁就我,我也不能总那么任性。” “我不是劝你们离婚的意思,但余余真的是个清冷的人,几乎从不主动。”白莉娜追问,“既然简总这么需要接触,您为什么不干脆离婚找个黏人的呢?这样对您的病情不是更好吗?” 白莉娜其实是在诱导发言,她知道,坚持不离婚,肯定是因为爱。 她想借机让简昭阳坦白爱意,来打动余林深。 可简昭阳却像放弃答题的学生,只回答:“不知道。” “啊?”白莉娜傻眼,“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简昭阳提了提嘴角,假装豁达,“可他不信啊。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所以我不知道。” 被发刀的弹幕一片哀嚎: 【啊啊啊啊啊,除了爱没有别的理由,所以简总就是在说爱他啊】 【我真的看不了他俩be!余林深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好不好!】 【简总这么深情完美,余林深到底在矫情什么呀!】 【感觉余余也是被惯的,有点恃宠而骄那味了】 刀里找糖的白莉娜立刻发现盲点,“但是,余余连后半句也不同意。也就是说,余余不认为,不亲近就是不爱!” 这番阅读理解让简昭阳莞尔,他牵起一个淡淡的笑,点头肯定,“这也是我认定他所说的谎。他主张离婚,是因为对我没有感情。但我不信。” 【还是小白会嗑!小白救了嗑糖人的狗命!】 【对啊,余余虽然不会主动亲近简总,但是简总想贴贴的时候,他也会配合啊】 【余美人是爱简总的!你俩!给我告白!】 【我允许你们离婚三秒钟,然后给我马上复婚!】 微凉的夜风吹来,身边的人颤了颤。 简昭阳转头看去,发现余林深像是被寒风吹冷,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蜷起了身子。 眼神相比初时,似乎褪了些醉意。 似乎是刚才的风,吹得余林深清醒。 “林深,冷吗?”简昭阳脱下薄款长风衣,准备递过去。 “不是冷,我只是……”余林深拒绝。 “嗯?” 余林深怔怔续上话:“……找不到我自己在哪里。” 刚才喝醉的时候,逞强没有表现醉态;现在看似清醒了,却又说出一句“醉醺醺”的话。 但余林深却不是在说胡话。 整个过程中,他听到了太多简昭阳爱他的证据。 可他自己的感受,却在这段关系中完美隐身。 也不怪外人,毕竟连他自己,都差点忽略了自己—— 刚才,苏桥提醒他说出病情的时候…… 比起为自己平反,余林深自己都先在意简昭阳会不会挨骂。 余林深将自己的手臂抱得更紧,呈现自我保护的姿态。 一张白皙的脸因某种情绪绷紧,使血色愈发流失。 这幅倔强的身姿,落在简昭阳眼中,叫人品出一种抗拒—— 对身边所有一切的抗拒。 包括对简昭阳本人。 这一刻,简昭阳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环视四周,注意到几名工作人员表情凝重。 那些工作人员专门负责在录制期间盯弹幕,她们表情不对,就证明弹幕有不好的节奏。 简昭阳再环视身边的人,所有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都对简昭阳流露出共情和期待。 而这种一边倒的站队,意味着对另一方的忽视和批判。 舆论此时多么支持简昭阳…… 就将可能多么伤害余林深。 “各位,我单方面的立场,绝不能还原我们关系中的问题。”简昭阳试图维护,“林深现在醉了,一直没说话,但在他的立场里,可能我正是关系破裂的罪魁祸首呢?” “啊啊啊受不了!”白莉娜哀嚎,“简总被这么拒绝,还这么维护他!要是有人对我这么深情就好了!” 【就是啊就是啊!】 【我更心疼简总了!他真的太好了!】 预设的维护适得其反,众人更加倾向简昭阳。 简昭阳再次观察爱人的反应。 余林深仍抱臂坐在原地,表情淡然。 敏感如余林深,一定能察觉到现场的氛围,但就算感觉到了,也不因此难过。 就好像习惯如此,就好像接受骂名毫不在意。 可简昭阳在意。 第61章 他看不得自己放在心头的人,独自承受这场源于他的暴雨。 正当简昭阳准备做点什么,现场另一个沉默的人却突兀地站了起来。 是苏桥。 女生攥着拳低着头,似乎压抑着某种怒意。 她不是这段关系中的主角,她来发声名不正言不顺,但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简昭阳,他不亲近你,到底能不能证明爱与不爱,我不确定。但有件事,我很确定,那就是你们不合适!” “桥桥?”白莉娜忙去拉她,“你怎么了?快坐下!这话不该你来说……” “我知道这话不该我来说,但我真的见不得林深再受这种委屈!”苏桥瞪着简昭阳,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既然你有皮肤饥渴症,你们命中注定不合适!在一起只会彼此伤害而已!” 听起来是没头没尾的诘难。 任何不知内情的人听到这番话,一定会露出和白莉娜一样的表情: 迷茫、困惑、不明所以。 而知情人,如余林深,如苏桥,则表情镇定: 因为他和她都知道不合适的原因。 然而,简昭阳并没有露出迷茫困惑的表情。 甚至,反倒由于苏桥的指责,他的某个猜测得到确定,也因此成为知情人。 简昭阳倾身向余林深靠近,保持着距离,温柔引导他,“你想说出来吗?那个原因?” 余林深听到问话,抬起眼。 没有泪意,但眸子前蓄着一层难辨的雾汽。 在兵荒马乱的焦灼中…… 他和他平静地对视。 ——你知道了吗? ——猜到些,不确定。 ——如果说出来的话,你会挨骂吧? ——那也是我活该。 二人没有开口。 却似乎有什么,在这个无声的对视中,得到了传递。 余林深闭上眼睛,逃避现实。 简昭阳干脆抬眼看向苏桥,暗示她来说出答案。 决绝的眼神像是死刑犯等待枪决执行。 那瞬间,苏桥热血上头,干脆开口:“因为林深他……” “因为我有接触恐惧症,受不了你。” 余林深一锤定音。 从苏桥手中抢过法槌,余林深亲自审判了爱人的罪行。 尘埃落定,一开始的共情翻转成惩罚,下起一场无形的暴雪。 简昭阳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双肩泄劲地塌下。 像是有厚厚的雪落在那上面。 “什么意思?所以,余林深也有隐疾?” “余林深有接触恐惧症?他不能被碰吗?那简昭阳一直以来的触碰,都算什么?” “简昭阳该不会明知病情故意强迫他吧?” “总不可能是,简昭阳根本没发现余林深的病情?” 【余美人真的有接触恐惧?!我只是有猜测,但一直不敢确定!】 【我没心理疾病,别人碰我都会让我难受。不敢想象生病的余林深都经历过什么】 【简总到底怎么回事啊?不管是故意强迫还是真没发现,都很恶劣啊!】 【我一直以为余林深只是矜持,结果居然是恐惧症!】 【真相居然是这样吗!离婚吧!苏桥说得对,他们真的是完全不合适!】 【如果是我生病,谁都别想挨老子!余美人却一直忍了那么多次!呜啊啊啊啊!】 氛围彻底反转。 对简昭阳的责备铺天盖地袭来。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中,余林深感受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一年以来受到的冷落和“委屈”,如果不以这种血淋淋的方式呈现,似乎无法得以化解。 他那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只能分辨最明显的复仇感。 而隐晦的、与简昭阳有关的感情,则被深深埋进潜意识里。 “简昭阳,”余林深再次开口,调动冷漠的声线,问出心中困惑,“为什么结婚一年来,你都没试图真正了解过我?” “……”简昭阳一时沉默。 凭简总的智商情商,完全明白如何遣词造句,如何调动情绪,能让失控的舆论再次回归他的身边。 可他没有这么做。 简昭阳看似自暴自弃,眼神却分外清醒。 他说出了过去的真相,说出了自己曾经的傲慢,说出了明知会让自己深陷困境的答案—— “因为,每个人在我生命中扮演的角色,都是不一样的。你曾是我的爱人,仅此而已。” 余林深听懂了。 作为爱人,只需要承担拥抱、亲吻、上-床的责任。 这就是余林深过去的角色。 而理解、交流和共鸣,是爱人角色的妄想。 那不是作为简昭阳的爱人该得到的东西。 “我同意你的看法。所以简昭阳,你在我生命中扮演的角色,也该过有效期了。” 起身后,余林深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离开了录制现场。 …… 【简昭阳你那嘴,不会用可以捐了!】 【离了吧离了吧离了吧】 【余美人说的好!过期的爱情比草都轻贱!】 【别追妻了,直接送进火葬场吧!】 虽然嘉宾缺席,不能亲自公开有奖竞猜的答案…… 但工作人员和弹幕全员,都已清楚三组嘉宾“离婚”的真正原因了。 第62章 直播间屏幕弹出鸣谢表时,弹幕区还热议不止。 大家都因为这震撼的真相,疯狂共情受尽委屈的余林深。 本期节目结束,嘉宾散场。 在场地进行收尾的穆洁,内心震撼还未消散—— 她知道余林深对接触抗拒,但她没料到,简昭阳居然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更重要的是,她很在意这两人在酒后坦白局中的反应。 双方各自的反应,都值得细品。 “穆姐,看你表情,你也没想到吧!”导演助理过来搭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听到问话,穆洁牵牵嘴角以示回应。 “话说回来,就没人告诉简总这个秘密吗?简总家里肯定有很多佣人啊!”助理不解。 穆洁倒是知道些关于顶头上司的小道消息,“简哥情况特殊,在家基本不和佣人碰面。” 助理说:“原来如此!不过事实上,就算总和佣人碰面,佣人也会理所当然认为,简总作为丈夫就该知道情况,根本轮不到外人提醒吧。” 穆洁嗤笑,“所以,外人越是理所当然的以为,作为丈夫的简哥越是不知道,就显得越荒唐。” “呜呜呜我本来很嗑简总和余美人的,甚至有点嫌弃余美人矫情,嫌他们进度慢……”助理哀嚎道,“但我现在和广大群众一样,只想骂简总渣男,只想他追妻火葬场,只想他知难而退!” 助理这番话,犹如一把钥匙,打开了穆洁思维里那扇仅落了一把锁的门。 年纪轻轻就能担起总导演大任的她,本就有着超越常人的敏锐。 此时她终于顿悟,自己为何分外在意那两人的反应—— 简昭阳来综艺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挽回余林深。 但他最后那段伤人的话,不但不能挽回,还只能讨观众的骂。 在观众和工作人员们最同情简昭阳的时候,这人却故意引火上身…… 目的只有一个,在舆论压迫余林深时,简昭阳第一时间选择了牺牲自己。 而余林深分明感受到了现场氛围,越被压迫,却越是沉默…… 若非最后苏桥忍不住,余林深怕她受牵连主动开口,他可能真的会溺毙在这场风波中,也不出卖简昭阳。 过往尚且不论,如今危机当前。 简昭阳明知,说出来自己会承受什么。 简昭阳选择了说出来。 余林深明知,不说出来自己会承受什么。 余林深选择了不说。 理清这一切,穆洁内心的酸楚达到了顶峰。 她感受到一股酸楚的宿命感—— 二人病情互斥,看似绝对不适配…… 可二人却都默契地选择替对方背负舆论。 穆洁不信这不是爱情。 助理拿起流程单,言归正传,询问穆洁:“对了穆姐,按照惯例,是不是该再次跟嘉宾强调这条规则?” 穆洁看一眼条例,叹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嘉宾群发出那条消息—— “非直播时间不得私下碰面。天色不早,大家早点休息吧。” 消息刚发出,嘉宾群里还没人回应…… 穆洁的眼角余光就瞥到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转头看去,发现是本静坐在原地、众人散场也不曾动弹的简昭阳。 此时简昭阳神色匆匆,所向之处并非节目组给他安排的休息处…… 而是余林深房间的方向。 “穆姐!简总原本坐在那,我以为他在考虑放弃的事……”助理忙示意穆洁,“现在看来,他是不是要去找余美人啊?” 是的,简昭阳一定是去找余林深。 穆洁如此确信。 共事一年,共同创业,堪称朝夕相处、患难与共。 穆洁对自己这位上司的为人处事,算是摸出了点门道—— 冷漠时攥着那些情,任何人分不到一星半点,甚至能做出婚内一年未察觉爱人恐惧反应的混账事。 可一旦动了真心,那么像今晚这种程度的自我牺牲,就只是开篇而已。 穆洁沉默地看着简昭阳离去的方向,突然低头,撤回了发在嘉宾群的那条消息。 见状,助理一脸懵,“啊?规则不发了吗?我们也不用阻止简总吗?” “这条规则最开始就只是防他才设的。”穆洁镇定道,“至于简哥要去哪,你就当没看见吧。” 第27章 生在顶级豪门, 简昭阳注定不被理解。 在他自小接受的教育里,这世界本就不公平。 世间的资源分配不均,人的身份因资源而不均。 穷人身边的人, 背负更多身份: 厨师、司机、园丁、老师;爱人、朋友、同事…… 这些不同身份,甚至可能同时被一个人承担。 富人身边的人, 身份更加单一: 厨师、司机、园丁、老师;爱人、朋友、同事…… 这些不同身份,应该由更专业的人来担任。 这对于简昭阳而言, 是理所当然的事。 爱人的职业守则,是情感专一,是物质富足,是肢体安抚。 只要达成这些守则,就是合格的爱人。 在简昭阳过去的定义中, 仅此而已。 可此时此刻, 站在余林深的房间门口, 一只手抬起又放下, 不确定何时叩响那扇门时…… 第63章 简昭阳才恍然明白,自己过去的想法有多荒谬。 如果“爱人”只是个身份而已…… 为什么余林深提出离婚后消失,他还要满世界去寻找? 为什么余林深让他另结新欢, 他会那么心痛抗拒? 为什么参加综艺后,他会不由自主观察、在意, 试图理解余林深? 为什么因余林深而妥协、吃醋、气恼、懊悔时, 他比过去得到定义中稳定的“爱”,反而更加心动? “叩叩”—— 颤抖的指节,终于还是叩上了门扉。 门板坚硬且冰冷的触感,反馈在指节, 带来些微的疼痛,导进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里。 领悟到过去的荒谬, 简昭阳更明白: 自己没发现余林深的病情这件事,有多么荒唐可笑。 下午余林深突兀发病,简昭阳第一次主动推理出,爱人的恐惧因素,是接触。 那一瞬间,简昭阳感受到自己的大脑在下意识逃避。 这逃避反应如此习惯和自然,是不是证明,过去面对余林深恐惧症状的蛛丝马迹,简昭阳的大脑都在自动过滤和屏蔽? 简昭阳的大脑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选择牺牲余林深。 这种逃避反应令人作呕,必须受到惩罚。 所以简昭阳刻意引导,在众人面前,让余林深宣判了自己的罪行。 这样的惩罚很有效,它逼迫简昭阳此时站在这里面对。 不管余林深多么厌恶他、拒绝他,甚至恨他,都是简昭阳应得的,都是他活该。 门开了。 简昭阳期待的那张脸出现在门后。 预料之中冷淡的表情,抬眸看清他时眉眼的抵触…… 余林深的反应刺伤了简昭阳的心,又让他受虐倾向般觉得痛快。 “林深……”简昭阳开口。 余林深垂眸,把门掩上,“节目组不允许私下交谈。” 简昭阳忙把手挡在门上。 两股轻微的力量隔着门板推拉。 “我可以跟他们道歉赔罪,但在那之前,我只想和你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 “我知道我错得很离谱。能不能先给我一个机会,我们聊一聊?” “除了离婚,我没什么想聊的。” 余林深的抗拒十分彻底。 对此,简昭阳毫无办法—— 当他意识到对方是自己的软肋,他就连勉强对方都做不到。 脑中闪过一个细节,简昭阳不抱希望,但还是做出最后尝试,问: “下午你答应过的,欠我的那个约会,我可以现在讨吗?” “……” 余林深本坚定拒绝的目光微微动摇。 本来只是节目组都放弃的自由约会,只是个不作数的口头敷衍。 可鬼使神差地,余林深居然真的愿意兑现承诺—— “去哪里?” 简昭阳喜出望外,“都可以。你想在房间里聊,还是去户外散步?” 听到选项,余林深用手背测了测自己脸颊的温度,还是说:“出去吧,刚好吹风让我清醒。” 毕竟饮酒新手,刚才直接灌下去大半瓶高度数的白酒。 如果待在房间里闷着,他怕是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录制挑选的民宿坐落在山间,往前走几步,便是一条林荫小道。 夜里带着湿气的林风蹿上小径,吹得行在路上的两人衣袂翻飞。 余林深身材纤瘦,单薄的衬衣被掀动,显得整个人都脆弱易碎。 走在他背后的简昭阳看得鼻酸,脱下自己的轻薄长款风衣。 他不能像过去一样理直气壮给人披上,他只能名不正言不顺递过去,暗暗期待对方不要拒绝。 好在,余林深没有拒绝,无声接过外套,虚披在肩头。 过去对人如何为所欲为都不餍足,如今只是看到人沾上自己衣服的气味,简昭阳就感觉心满意足。 “林深,你的病……能治好吗?”简昭阳终于抛出了话头。 余林深没有回头,径直走着,但认真回应:“我现在的 状态,不妨碍生活,已经算是治‘好’了。刚治疗时,才叫严重。” “多严重?” “不仅仅是人不能碰我,东西也不行。医生得专门给我腾出病房,绝对空白的空间,别说床了,连窗户都不能有。” “……” “否则我可能会盯着窗户失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跳下去了。” 锥心的刺痛,令简昭阳险些窒息。 爱人陈述过去时语气平淡,好像一切已经过去。 但那惊心动魄的情节,简昭阳只是想象,都觉得魂飞魄散。 原来,余林深的病情曾经这么严重? 自己却从来不曾得知,更遑论打听这一段过去。 作为皮肤饥渴症患者,简昭阳在接触中获得的快感,比常人更甚。 难过的人可能靠吃甜食补充,而他只要抱一抱余林深,甜食的作用就被完全代替。 可那个拥抱中,自己获得了多少快乐,是不是就意味着,余林深承受了多少痛苦? 简昭阳清楚自己多快乐,所以对应的那个痛苦,足够令他现在疼得肝肠寸断。 安静走了几步路,余林深突然又补充,“但那种状态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我真没事了。” 第64章 这种“没事”的强调,明显是为了安慰别人。 哪怕作为“受害者”,余林深依旧善良到在意“施害者”简昭阳的心情。 “林深,你不用担心我听了会难过。”简昭阳声音微微哽咽,“你可以再胡闹一点,再委屈一点,再任性一点,不管怎么对我,都是合理的。” “……我没怕你难过。我是真的没事了。” “你明明害怕被触碰,结婚一年以来,为什么几乎从不推开我?” “我和你结婚了。满足你的需求,是我的义务。” “……” 余林深的回应,冷淡且理智。 如果是过去的简昭阳听到,一定会觉得合乎心意。 但现在的简昭阳,感受截然相反。 他强迫自己笑着给出回应,口腔内却泛起难言的苦涩: “林深,与其说我们是‘离婚’,对你来说,更像是‘离职’吧?” 余林深没有回答。 天高地阔,林上弦月明亮。 淡淡的月光将走在前面的身影衬得孤寂。 无可依靠,余林深只能一人倔强地独行。 哪怕现在有简昭阳跟在身后,也是一样。 简昭阳不知道此时的余林深在想什么。 如同过去结婚的一整年一样。 “如你所愿,我本应该放手,本该和你离婚……” 简昭阳这句话,让余林深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来,与身后的人对视。 额前的碎发凌乱,遮住他的眼神。 简昭阳站在原地,隔着距离,说:“可如果离开我真是你所愿,如果满足我真的只是你的义务……那么为什么,提了离婚后,你还是惯着我?” 在初次相逢车上,那个隐忍的拥抱。 在厨房他被烫伤后,那个无奈的吹哄。 在餐桌边他焦虑难安,那个无人知晓的牵手。 在乡间车上他耍无赖,那个心甘情愿让步的衣角。 诸如此类。 不胜枚举。 如果只是“爱人”身份限定…… 为什么摘下这个身份牌后,他看起来还是“爱”着他? 余林深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他似乎无法回答。 道旁榆树斑驳的叶影,落在简昭阳的脸上,掩盖了他似有若无的表情。 可他颤抖的声音,却将他的情绪昭然若揭。 “我们的病情互相排斥,或许我们注定不合适。”简昭阳说,“但是,如果我愿意不碰你,别离开我,可不可以?” 呼啸的夜风吹过,吹走简昭阳脸上的阴影,吹动余林深额前的碎发。 两人在暗淡的月光下,清楚地看到了彼此的感情。 一个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脏,献给它属于的人。 一个对那血淋淋的爱意,表示难以置信。 皮肤饥渴症患者,决定不再触碰一个人。 那个人就对患者没有任何价值。 可就算没有价值。 患者也希望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呢? 还能是为什么呢。 余林深没有回应,但他蹲了下去。 他抱着自己的身体,缩成小小一团。 像是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像是刺猬把肚子藏进刺衣里。 余林深这个动作,很像是逃避现实,保护他自己。 简昭阳行过去,蹲在他的边上。 没有碰他,只静静地看着他,陪着他。 脸埋在臂弯里,余林深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你别这样……” “别怎样?” “别对我好。” “不行。” “也别欺负我。” 沉默许久,简昭阳接受了这个评价,低低应了声: “……好。” 第28章 余林深蜷成小小一团, 就这么蹲在原地很久很久。 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就好像睡着了。 简昭阳蹲在他身边, 安静地陪了很久很久。 可夜风越来越凉,注意到那只白皙的手腕皮肤因低温起了浅浅一层疙瘩, 简昭阳实在忍不住,开口提醒他: “林深, 有点冷了,要不要回去?” 因为距离很近,简昭阳不大的音量,也显得响亮。 听到声音,余林深抬起头来。 原本素净的面庞, 此时蓦地出现大片潮红。 那双原本清明的双眼, 此时惺忪迷蒙, 像是刚刚睡醒。 “林深?”简昭阳抬手在人眼前挥了挥。 余林深反应迟钝, 任人挥了好几下,才呜咽着反应过来,抬手想要打掉。 完了。 酒意上头了。 余林深是第一次喝酒, 谁也不知道他喝醉了会是什么反应。 就连当事人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简昭阳了。 所以, 余林深“延迟”地醉了。 一开始清醒如常的人, 此时面红目眩,表情都愚钝起来。 只不过,作为“醉酒者”,余林深的表现实在是太乖巧了—— 不仅本本分分忍了那么久才上头, 就算上头,也还是安安静静的, 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林深,还好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唔……” “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baobao……w……” 大概是酒精麻痹了舌头,余林深说话变得含糊不清。 第65章 控制不好嗓音的“醉鬼”,说话被迫奶声嗲气起来。 “林深?你说什么?” 余林深这才一字一句把话说清,“抱、抱、我……” 抱? 余林深主动提出来,让他抱? 简昭阳怔住,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 这是余林深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肢体接触,更何况,还是在刚公开病情之后。 某名醉鬼却把他的犹豫当成拒绝,委屈地撇起嘴,抽了抽鼻子。 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等等,抱抱抱。”简昭阳可看不得余林深哭,顾不得细思,先哄再说,“我现在就抱你,好不好?” “坏。” “是,我太坏了。” “师父,坏。” “嗯?” 原本缱绻的氛围一哄而散。 简昭阳听到对方的称呼,陡然怔在原地。 师父? 谁? 余林深把我认错了? 我被错认的这个人,凭什么可以抱余林深? 巨大的醋意将简昭阳裹挟。 可眼前人对自己这个所谓“师父”,似乎十分依赖。 那信任且眷恋的眼神,令简昭阳不忍拒绝。 高傲的简大总裁,心甘情愿认栽,决定做这个“师父”的替身。 “来吧,抱你。” 简昭阳伸出双臂,企图一手绕背一手抄膝,将余林深横抱起来。 但醉鬼本人却很挑剔,“怎么这么抱呀……” “那要怎么抱?” “当然是这么抱……” 说着话,余林深直接伸直双臂,环上简昭阳的脖子。 整个人像一条游鱼,亲昵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和他胸口贴着胸口。 和他呼吸对着呼吸。 简昭阳傻眼了。 温软的身体在怀,心心念念的人,此时笑嘻嘻看着他,毫无防备。 只要他稍微低头,就能亲到怀里的人。 只要他稍稍动腰,就能熨烫对方的身体。 邪恶的欲念肆虐,但简昭阳靠另一种信念将其压制下来。 他承诺过,不碰余林深,不再欺负余林深。 他不能冒这个险。 “你抱紧了,我要站起来啦?” 预警之后,简昭阳双手托着余林深的臀部,将他整个人端了起来。 从地面骤然升高,余林深吓一跳,手臂缩得更紧,两腿环上对方的腰。 像是树袋熊,紧紧扒在一棵树上。 简昭阳肌肉练得很均衡,腰肌也很有力。 哪怕这样托着一个成年的男人,走起路来也十分稳健。 倒真像是一棵树。 只不过,对怀里的人温声细语,简昭阳心底还是酸得不行—— 师父到底是谁?余林深很习惯被师父这样抱起来吗? 看来那师父也是个健壮年轻人。年龄差多大?长得帅吗? “师父……”此时,怀里的人嘤咛起来。 “怎么了?” “师父为什么不抱我……” “这不是抱着呢嘛?” “唔,师父骗人,明明没有。” 怀里的人怎么睁眼说瞎话呀? 简昭阳无奈地笑笑,心里又酸又软。 “师父……” “嗯。” “我都这么大了,你骗不了我。” “你多大了?” 余林深抬起头,掰着手指认真数了三下,然后说:“三岁啦!” “三岁?”简昭阳一愣,看向怀里的人,“你才三岁?” 小醉鬼被问得委屈,“师父不爱我,连我几岁都忘了……” 这就是余林深喝醉的表现吗? 不仅仅是行动退行成小孩,似乎记忆和心智也一样退行。 所以,师父会这样抱着余林深的时候,余林深才三岁? 想到这,简昭阳心底的醋意顿时削减了不少。 “不要师父了,放我下来!” 也许是把简昭阳的沉默当成默认,余林深闹了起来。 “爱的,爱的。师父刚才在想事情……” 但此时弥补已为时太晚,余林深闹得很凶。 简昭阳怕摔着怀里的小醉鬼,还是把人放了下来。 落地之后,余林深又蜷成一团,开始逃避现实。 “林深?”简昭阳好脾气地继续哄,“不气了好不好?” “唔……” “我们回家睡觉好不好?” “那你……背我……” 这算得上什么条件? 简昭阳还觉得自己赚了呢。 “好啊,背你。” 简昭阳背对着余林深蹲着。 小醉鬼一看眼前有个宽阔的肩背,“嘿嘿”傻笑着就趴了上来。 简昭阳背起余林深。 两人继续往民宿的方向返程。 “还是师兄好,嘿嘿。” 背上的小醉鬼突然说。 师兄? 怎么又冒出来个师兄? 莫名又被当成别人的替身,简昭阳心情复杂。 依旧吃醋般心酸不说,他察觉到更多的,则是自己作为丈夫的失职—— 他只知道余林深是余家的养子。 除此之外,他完全不知道余林深有怎样的社交圈。 简昭阳背着人,叹一口气,继续问:“你现在几岁呀?” 第66章 “师兄笨……”小醉鬼毫无隐瞒,“我都八岁啦……” 八岁。 简昭阳依稀记得,余林深就是八岁被收养的。 看来八岁之前,余林深有着一段非常难忘的生活体验。 有他全然信任的人。 有他念念不忘的回忆。 如果是如此安全温馨的环境长大,余林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戒备且病态的人? 在余家被收养的那段日子,余林深应该经历了很可怕的事情。 看来,得找人调查一下余家的底细了。 简昭阳得出结论。 “八岁的孩子是不是很大了?”背上的小醉鬼突然又说。 “嗯?为什么这么问?” “不然师兄为什么不背我?” “不大。八岁的孩子太小了,根本不能自己走路呢!” “对嘛!所以我才要师兄背呢!我才八岁,太小啦!” 简昭阳被萌得偷笑,应和道:“你永远都可以被我背着。不管是八岁,十八岁,二十八岁,还是八十八岁。” “真的吗?”余林深开心地咧嘴笑,“师兄真好。” “不是师兄对你好。是我对你好。”简昭阳纠正。 “你是谁呀?” “我是简昭阳。” “嘿嘿,不认识呢!” “你才八岁,还不认识我。” 小醉鬼煞有介事地问:“那我几岁会认识你呀?” 简昭阳笑着回答:“二十五岁的时候,你会和我结婚。” “真的吗?”小醉鬼娇滴滴地问,“那你对我好吗?” 简昭阳笑容微怔,随后凝然回答:“一开始不好,但之后,会很好很好。” “好喔。”小醉鬼把胳膊环得更紧,脸贴着他的脸,“我相信你。” “谢谢你。” “是你背着我,怎么你还谢我呀?” “因为要谢谢你,愿意信任我。” 小醉鬼虽然胡言乱语,但只要嘴上顺着他,就不会乱动。 所以哪怕“不认识”简昭阳,他也能又乖又笨地被人背走。 简昭阳把人背回民宿,放回房间的床上。 出发前余林深似乎本打算休息,已经刷过了牙,牙刷还是湿的。 简昭阳打算只帮人擦擦脸和手,清理外头沾来的灰。 征得同意后,简昭阳用湿巾帮人揉着指缝。 揉着揉着,迷迷瞪瞪闭着眼的人,突然就醒了,怔怔看着他。 “又把我当成谁啦?”简昭阳习以为常。 “吉娃娃!”余林深眯着眼睛笑。 “你还养过狗?” “不是……”余林深纠正,“吉娃娃是小小余!” “小小余?你的迷你版?是谁呀?” “你忘啦!你是我师弟呀!” 出场角色过多,简昭阳还是认真一个一个记在心里。 “好好好,那跟师弟,你是要抱抱,还是要背背?” 余林深抬手,点了点简昭阳的额头,说:“师弟乖乖睡觉,我就亲亲你……” 亲?! 怎么还有个身份是可以被亲的啊! 简昭阳内心警铃大作,但强行忍下去,面带微笑淡定套话: “你现在几岁呀?” “我还是八岁呀!” 简昭阳心里舒服了点,继续问:“那师弟几岁呀?” “嘻嘻。”小醉鬼捂嘴笑,“你还是个宝宝呢!” 哦,才刚出生啊。 那没事了。 “你马上就要和我结婚了,以后不能随便跟人亲亲,记住没?” 跟小醉鬼说话,简昭阳也不自知幼稚地计较起来。 “马上?多久呀?” “还有十七年呢。” “这么久呀……” 简昭阳心一动,垂眸看着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人,问:“怎么了?迫不及待想嫁给我?” 小醉鬼往被子里一滚,把头蒙起来,害羞道:“才不是呢!” 简昭阳把人从杯子里捞出来,半胁迫地问:“为什么想嫁给我?嗯?” 被挖出脸的小醉鬼缩在被子里吱吱笑了半天,才看着自己被擦干净的手,说:“因为你对我很好。” 心脏被这几个字刺痛。 简昭阳眼眶微酸。 现在“八岁”的余林深,仅仅因为简昭阳帮忙擦了手,就觉得简昭阳很好。 小醉鬼根本不知道十七年后,他被简昭阳这个混蛋冷落,过得多委屈。 他本可以一直像现在这么天真,本可以一直以为有人会永远对他好。 但简昭阳没能好好保护他。 这世界似乎也不曾保护过。 那只带着湿巾柔香的手突然拐弯。 余林深的手指突然点上简昭阳的嘴唇。 简昭阳一愣。 对方的指腹柔软微凉,刺激着他发热的唇腹。 简昭阳感觉口干舌燥,想退开。 但余林深无意识撒娇似的“嗯”了一声。 让简昭阳不舍得躲掉。 “这张嘴巴……很坏。”余林深继续说。 他迷蒙地看着眼前人的嘴唇,眼神已没了最初的稚气。 像是一夜长大。 像是回到了简昭阳熟悉的年纪…… 但又比真实的年龄更加单纯。 “我有多坏?”简昭阳忍不住问。 “总是说冷冰冰的话,总是让我难过。” 第67章 会说冷冰冰的话,会让余林深难过…… 简昭阳苦笑,听起来,现在没有认错,余林深当下注视着的,就是本人。 “对不起。” “说了对不起,也还是难过。” “对不起……” 简昭阳喃喃重复着。 内心的愧疚,面对眼前意识不清的人,无论如何也表达不清。 突然,余林深看着眼前人的嘴唇,憨笑两声。 神情又娇又可爱。 “但是,这张嘴巴,最近会说很甜的话……” “嗯?” 余林深点头肯定,“很甜,所以可以奖励亲一下。” 亲一下。 三个字让简昭阳屏住呼吸,意识瞬间飞出大脑,险些让身体失去控制。 醉醺醺的余林深自己先凑了上来。 粉润带着水汽的唇瓣,离简昭阳仅有一线之隔。 简昭阳勉强维持着的理智只剩一根丝线。 比蚕丝还要细。 但就算如此,简昭阳还是勉强靠着这一缕理智,控制自己的双手,按住了眼前人的肩。 他和他拉开了距离。 没亲到人,余林深不满地蹙起眉。 简昭阳则眼底泛着隐忍的红,压抑克制地发出最后的疑问: “现在我是谁?” “你是简昭阳……唔。” 最后的理智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彻底崩断。 简昭阳拥着眼前的爱人,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29章 从蜻蜓点水, 到浃髓沦肌。 温度互相传递,热度节节攀高。 简昭阳从浅浅的啄吻,逐渐失控加深。 对方细细的颤抖和轻轻的幽咽, 让简昭阳感觉喉咙又热又渴。 偏偏这点热和渴,又只能从对方身上获得清凉和湿润。 他深深吻着他。 一只手不自知地制住对方的手腕, 直到感应到对方的顺从,才缓缓转移为十指相扣。 另一手揽着对方的腰, 像品一匹绸缎般搓捏,直到察觉对方微弱的推阻。 简昭阳松开他,眼眶微热地注视着他,压抑地喘着气。 被压在被子里的人也红着眼睛,虽然没哭, 看起来却分外可怜。 “你混蛋……”被亲委屈的小醉鬼, 撇了撇微肿的嘴唇, “说好不欺负我的……” 看着那两片柔润的嘴唇, 简昭阳眼神仍迷离,强行靠理智克制,问:“不是说可以亲一下吗?” “只是亲一下, 就一下呀……” 贴一下就好了。 怎么能那样又吮又磨的。 “……” 自知理亏的简昭阳勉强拉开和余林深的距离。 本胶着的氛围灌入冷空气。 炽烈的热度这才削减,让人理智回归。 “是我错了, 好不好?”简昭阳哄道。 喝醉了的余林深虽然笨笨的, 但还是很大度,“好。” 就这么原谅了简昭阳。 “那你现在困不困?要不要睡觉?” “困。要。” “我看你睡着再走,好不好?” “……” 简昭阳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拍拍床面。 被指挥的小醉鬼看似有话要说, 但还是很听话地服从安排,先乖乖躺好, 再任由人把被子盖上。 简昭阳细心帮人掖好被子,见人直勾勾盯着自己,问:“怎么了?” “我睡着了,你真的会走吗?” “这么不信任我?”简昭阳又气又好笑,“放心,我会走的。” “为什么?” “你还没睡着,我怕你喝醉乱来,再伤了自己。” “哦……” 余林深两手抓着被子边缘,往上扯了扯。 遮住自己半张小脸。 只剩露出的眉眼,看起来很不情愿。 “怎么?我都这么答应你了,你还不愿意?” 余林深摇头,“不愿意。” “怎么这么小气,看都不让人看?” “你也很小气啊……” “我哪里小气了?” “你非要走啊……” 原本被“推”的那颗酸溜溜的心…… 因为这一句“拉”,瞬间尝到了足够的甜。 简昭阳这才明白,是自己一开始理解错了。 余林深不是因为“等睡着”而不愿意。 他是因为“要走”而不愿意。 “你不希望我走?” “不希望。” “你希望我陪你睡觉?” “希望。” 醉酒的人诚实得要命。 每一句回答都令简昭阳更加心软。 “怎么突然这么黏人?” 黏得简昭阳都有点恍惚,以为喝醉了说梦话的其实是自己。 余林深理所当然道:“结婚之后,都是两个人一起睡觉的。” 简昭阳被逗得牵起嘴角。 “现在记起来我们已经结婚了?” “嗯。” 简昭阳的笑意停在唇边,可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他想了什么,欢喜的意味却越来越淡。 毕竟,记忆一时停留在了“结婚”的阶段而已。 余林深只是暂时没想起来,自己已经提出离婚了。 缓缓叹出一口气,抬眸时简昭阳重新带上笑容,对余林深哄道: “好,我陪你一起睡。” 第68章 得到这句话,余林深似乎很满意。 小醉鬼把自己的身体故涌到边上,腾出一大片床位,方便简昭阳躺上来。 “我先去洗漱一下,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余林深又不满意了。 小醉鬼收起期待的小表情,把身子一翻,面对墙面,背对着不看床边的人。 简昭阳有点无奈,还想着要怎么哄。 那边闹脾气的小醉鬼却已经先给了台阶下—— “你要快点,我数到一百之前,你要回来哦。” “好。” “一、二、三……” 本可以趁机为难的小醉鬼,依旧善良。 哪怕开始数数,也还是慢吞吞的,给人留足了余地。 简昭阳怕小醉鬼等急,洗漱的动作很快。 以至于他慌慌张张冲过澡后,连擦干都不仔细,胡乱套了浴袍就出来了。 民宿的浴袍是均码,套在简昭阳身上有点小。 敞开的胸口仍有水滴缓缓流下,顺着男人肌理的纹路往下蔓延。 被灯光反射的水痕,勾勒出男人极其诱人的肌肉线条。 那滴曲折的水最后停留在鲨鱼线的沟壑附近,蒸腾般消失在裤线之上。 令人忍不住对那滴水本可以的后续路线想入非非。 然而,这具美好的肉-体无人可以欣赏。 因为室内的另一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眼看那小醉鬼被数数催眠,自己把自己哄睡着了…… 被“冷落”的简昭阳也不介意,掀了被子,自觉坐进了小醉鬼给他腾出的位置。 温柔的注视落在身边沉沉入睡的人脸上。 那具纤柔的身体随呼吸轻微起伏,侧脸线条依旧精致美艳。 唯独面颊酒意的酡红,以及安稳的睡意,给人增添了无暇的稚感。 看着爱人的睡颜,简昭阳毫无困意。 他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看了很久很久。 像一座颇具艺术感的雕塑。 无人得知被雕刻的那一幕,当事人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简昭阳冷着脸,掏出了手机。 他给秘书发了条短信—— “我在录综艺不方便,麻烦你帮我查一些事。” 秘书回得很快,“请吩咐。” “我想知道,余家那对夫妻收养期间,对他们的养子做过什么。” …… 第二天醒来时,余林深只感到昏昏沉沉地头疼。 像是被针线在大脑来回穿梭,刺痛得他记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等宿醉感一点点退出身体,余林深才仔细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然后一扭头,他眼前就是大片未被浴袍遮盖的、线条清晰的胸肌! 熟悉的肌体惊得余林深猛然坐起! 被他的大动作连带,睡在他身边的人也缓缓醒转。 刚睁眼的简昭阳还没清醒,“唔”地发出低哑的叹息,抬起手臂准备把余林深揽回被子里—— “再睡一会儿……” “啪”—— 余林深毫不客气把那只手臂拍开,“你为什么在这?!” “嘶……”被拍疼了,简昭阳揉着手臂坐起。 一人惊恐一人惺忪。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 刚睡醒就挨了一下打,简昭阳起了坏心,故意反问:“你忘了昨晚发生什么了?昨晚是你缠着我……唔唔!” 余林深直接拿枕头堵住了对方的嘴。 被捂嘴的人没有挣扎,顺势被按着倒回了床上。 倒是捂嘴的人随着动作,记忆一点点回归大脑。 虽然很多细节都忘了,但大致的前因后果还能想起。 余林深记起来,昨晚确实是自己主动邀请对方留下。 但就算如此,也根本不至于被解读为“缠”字。 对方这用词简直别有用心! 叩叩—— 就在余林深独自面红耳赤之时,门被敲响了。 “谁?” 余林深朝门外喊话。 ——“余哥!是我!我来发今天的服装。” 回应的,是穆洁的声音。 余林深莫名心虚,像做了错事怕被抓包的坏孩子。 他慌乱中瞥了眼床上把枕头摘下的“共犯”,叮嘱道:“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出声,知道吗?” 听得简昭阳无语又好笑,“怎么了太太,你老公来捉-奸啊?” “你别乱说!快躲起来……” 简昭阳没趁乱为难,“门外视角看不到床上的。我不会出声,放心。” 得到这句承诺,余林深才放心去开门。 门外的穆洁也很有分寸感,没刻意往室内打量,只递上一套蓝白运动校服,“余哥,这是你的尺寸,试试看不合适再找我换。” “好。辛苦你了。”余林深接过校服。 随即,穆洁又拿出另一套略大的,说:“这是简哥的,麻烦你帮我转交。” 余林深脑子一抽,问:“为什么不直接给他?” 他本意是二人已提离婚,不再是可以帮忙转交衣物的关系…… 可话一出,他才猛然意识到,简昭阳现在就在自己房间里! 如果穆洁自己拿衣服去简昭阳房间,却发现对方不在屋子里…… 那岂不是余林深自己把本可粉饰太平的把柄,亲手送到了穆洁手中吗! 第69章 清醒的余林深迅速思考自己该怎么不动声色把话圆回来…… 抬眼,却对上了穆洁揶揄了然的表情。 穆洁:微笑。 余林深:“……” 穆洁:“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先去敲过简哥的门?” 余林深:“啊?哦哦,他不在房间吗?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穆洁掏出手机,拨通某个号码。 房间内传出耳熟的铃声。 穆洁:继续微笑。 余林深:“……” “哎呀放心!”穆洁摆摆手,“我知道,肯定不是余哥故意要和简哥私下联系。要怪就怪简哥任性!” 余林深红着脸低着头,心想,这回还真就不是你简哥的错。 但他还是支支吾吾解释:“昨天我喝醉了,所以才违反了和你的约定。” “正常正常。” “不过你放心,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听了这句话,穆洁反倒不放心了,“啊?你喝醉了,但简哥什么也没和你发生?” 余林深:“?” 穆洁一脸嫌弃,“这简哥也不行啊——” 余林深:“……” 本一脸失望的穆洁突然表情一凛,嚣张态度逆转,画风突变: “简哥很行!简哥太行了!对不起简哥早上好再见!” 语无伦次的女生丢下另一套校服狼狈逃窜。 余林深:“……” 听到被议论,某人应该忍不住出来吓唬人了。 余林深叹一口气,回头…… 视线再次撞上那冲击力极强的大片胸肌! 简昭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故意一手撑着门框,本逞凶示威吓走门前的女生。 但浴袍尺寸拘谨,所以简昭阳的姿势,自然地拉扯开了胸口的衣料。 不知怎么想的,余林深上手扯了扯对方胸口的浴袍布料,要把那些肌肉遮住。 这个动作相当私密和亲近,引得简昭阳忍不住抬起手指。 那些手指本要握住余林深的手,但却并未这么做,只停留在几厘米之外。 简昭阳动作停住。 余林深动作也停住。 简昭阳开口,嗓音带着清晨的慵懒沙哑,“你要干嘛?” “你才是要干嘛?这么不守……” 男德。 即将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被余林深憋在口中。 他那被酒精麻痹得不灵光的大脑,终于及时止损,没让他丢更多的脸—— 余林深现在有立场指责简昭阳不守男德吗? 且不说有没有立场,他为什么要在意对方守不守男德啊! 于是,这个清早。 简昭阳先是故意吓得穆洁狼狈逃窜。 然后又无意吓得余林深狼狈溜走。 第30章 这一天的拍摄地点, 由苏桥选定。 目的地在邻市重点的千州大学,距离不远,一行人特地早起迅速转移, 车程总共不到两个小时。 等到达目的地,众嘉宾找更衣室换过蓝白校服, 随后陆续来到操场集合。 机位已在主席台等候,台下被围了一圈红色厚绒帷幕, 看不到操场的具体情况。 五名嘉宾到达主席台,只剩苏桥还没就位。 但就算这样,节目组也没等待,准时准点开启了直播。 甫一进入直播间,观众就被嘉宾们青春靓丽的面貌惊艳到: 【哇!校园主题吗!大家穿得都好男高女高!】 【哦吼!我老婆余余在哪个机位!我要看我的漂亮学长!】 由于嘉宾们多数外貌条件优越, 如今身在大学校园, 穿上高中制式的运动校服, 看起来不仅毫无违和, 反倒给观众一种恍惚走进他们学生时代的穿越感。 除了历经沧桑的刘胜大哥。 大哥看起来更像是学生家长。 嘉宾中最惹眼的,必然是本就瞩目的“火葬场夫夫”二位。 这名号,是目睹病情真相火葬场后, 热搜上心死cp粉们新赐的封号。 看完前两期节目的她们一致达成两大共识: 一,心疼余美人, 讨伐简渣攻! 二, 谁再在离婚综艺里嗑cp,谁就是狗! 此时,当事者二人组正分别站在队伍的两端,谁也不看谁, 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势。 俊朗轻浮的简昭阳,穿上校服后, 愣是收敛了些成熟,多了几分慵懒渣苏感。 活脱脱一个离经叛道的二世祖校霸。 【可恶!不怕渣攻坏,就怕渣攻长得帅!】 【我算是理解什么叫‘三观跟着五官跑’了】 而周正端方的余林深,穿上校服后,则减了些贵气,更添易碎又疏离的清纯。 更像是高岭之花的安静学霸。 【余余,妈妈告诉你,你不可以跟坏孩子说话哦!】 【老师,下次还有这种活动我家小深就不参加了……该天杀的简昭阳敢欺负他我要报警抓你!】 两人气质迥异,泾渭分明,若真在校园里相遇,本该是形同陌路。 非要产生交集,也当是水火不容。 弹幕自然也有人察觉到这种氛围。 一种拒绝嗑糖的节奏占了上风: 【要知道bl文里,死对头这种设定一般结局都……嗯哼】 【前面的你闭嘴!不许嗑!真心为了余余好,就不许嗑这种工业糖精!】 第70章 开播后,节目组简单进行过互动,就告知本期有位特殊嘉宾。 等编导示意鼓掌欢迎,众人看到了“特殊嘉宾”的正脸…… 大伙儿这才明白,集合时苏桥不在场的原因。 五名到场的嘉宾身着校服,而姗姗来迟的苏桥却穿着女式职业装,作为老师,身份与学生们拉开了差距。 苏桥就是今天拥有特殊身份的嘉宾。 “各位新生,欢迎入学千州大学。”苏桥气场一端,倒像个教导主任,“现在将由我来为大家揭晓今日主题:入学竞赛!” 节目组当即配合,推上任务板,上书“礼乐射御书数”的传统六艺。 同时,另外几名编导分别给嘉宾们分发星星,每人各得三枚金色的徽章。 苏桥继续说:“这些是竞赛的六大主题。你们每人将拥有一次成为挑战者的机会,选定竞技主题,向守护者发起决斗。守护者不得拒绝。胜者将从败者手中获得星星。” 白莉娜积极举手,“老师老师,那我们拿星星有什么用呀?” 苏桥被她逗笑,强装严肃,继续解释:“星级对应着伴侣的住宿条件,分别有1~5星级。所以,与其说这是一场捍卫爱人睡眠条件的竞赛!考验的就是你们,为了爱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那老师,谁来当评委呀?” 白莉娜问到了点子上。 “刷”—— 伴随着她话音落地,节目组拉下主席台边的帷幕。 众人这才看到围坐在操场边的上千名观众。 帷幕揭开,本保持着缄默的观众们这才欢呼起来。 热闹的喧哗声,配合大学背景和竞赛氛围,竟给人以校园运动会的错觉。 “如你们所见,比赛场地就在操场正中。这些评委是我们随机筛选不同年龄层的大众,共同点是,并非我们综艺的观众。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粉丝立场,保证绝对公平!”节目组介绍道。 【也是,如果让我当评委,规则说完,余余就已经是冠军了】 【等等,这样不行!如果让余余赢,获得高级住宿的就是那个渣攻了!】 【所以得让渣攻赢?可恶啊虽然结果为余余好但我就是很不爽!】 【幸好我们这些带立场的不是评委,节目组这波在大气层!】 节目组接话的时候,苏桥已经偷偷下场换衣服了。 等众人来到操场中心准备正式竞赛时,苏桥也穿着校服回来了。 作为嘉宾一员,她最终还是要以一般身份,回归节目的录制。 倒是白莉娜很好奇,拉着她问:“为什么开始要让你整那么一出角色扮演啊?” 苏桥一腆,不好意思笑笑,“可能是为了引出……我是这所大学校董兼教授的女儿?” “哈?!”白莉娜大为震惊,“你居然一直都没说!” “这也没什么值得主动说的……” 节目组每期让嘉宾轮流指定录制地点,为的就是顺带揭晓嘉宾们各自的原生背景。 毕竟原生家庭或生长背景,多数情况下,都会成为一段亲密关系破裂的重要原因。 此时,随着苏桥说出身世,综艺直播间顺势播放事先备好的剪辑片—— 原来,农村出生的张一峰刻苦努力,考进离家乡不远的千州大学艺体学院。 彼时的苏桥,也恰好靠自己考进了父亲希望她来的千州大学文学院。 新生校运会上,志愿者苏桥搬水时不小心崴了脚。 运动员张一峰二话不说,背起她就往医务室去,甚至因此耽误了比赛,被班集体一顿批判。 就像小说一般,二人因这个意外相恋,过程很甜。 但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又应验了小说情节,不被苏桥的父母祝福。 在苏桥的父母看来,张一峰门不当户不对,热恋的荷尔蒙或许可以麻痹恋人的大脑,但婚后三观的不合只能让生活沦为一地鸡毛。 可在乖乖女苏桥看来,张一峰帅气、浪漫、自由又不乏上进。 他是完美的,只有他能救赎苏桥。 只有他能给循规蹈矩的苏桥的人生,带来鲜活刺激的心跳。 毫不意外地,苏桥选择和父母失联,与张一峰私奔。 这是婚后第三个年头,当苏桥为了录制节目,试图联系父亲时…… 年迈的父亲在通话那头,没有一句责备,淡然道:“录完节目,回家看看吧。”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唯独声音相比三年前听起来,更苍老了许多。 【卧槽!看得我血压飙高!】 【所以婚后生活苏桥到底经历过怎样的pua,才能从书香门第的千金,变成如今畏首畏尾的样子啊】 【只能说,苏桥自己当时也是瞎了眼】 【这一对我绝不接受he!必须离婚!】 观众和嘉宾都对苏桥的真实身份和故事深感意外。 旁观者中,只有余林深维持着一贯的冷静。 对于苏桥的故事,他并不惊讶。 毕竟初见苏桥,从行走姿势与谈吐艺术,他就猜测过她或有不俗的教养。 更何况,张一峰和苏桥的相处弊病,还是他亲手揭穿的。 “同学。” 正走神时,余林深突然被身后的男声唤回意识。 他转过头,恰好被头顶的日光晃了晃眼睛。 第71章 余林深被光线刺得眯起眼,身后呼唤他的人便抬起大手,虚虚支在他头顶,为他撑起一小片阴影。 有了这点阴凉,余林深才能睁开眼睛看清来人。 一抬眼,他感觉自己差点溺进那双浅琥珀蜂蜜质感的眼眸里。 没有悬念,会趁无人注意偷偷接近他的,除了简昭阳,还能是谁? 为了配合校园主题,造型师特地没将简昭阳头发梳起。 染得通透如原生的栗色头发柔顺地垂着,在阳光下反射出跳跃的光点。 余林深见多了这人穿着各色高定西装、禁欲又端方的姿态…… 却鲜少有机会看到对方穿校服时清纯洋溢的模样。 所以,有一瞬间,余林深恍惚了。 在那双浅眸中,他刹那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和简昭阳还未相识的年少时期。 那时,一切龃龉还未滋生。 所有故事都尚未开启。 “干什么?”余林深拉回理智,“不是告诉你别主动找我……” 这是早上他们“同床共枕”后,余林深别扭的警告。 “没人会注意,我们偷偷的。”简昭阳眯着眼笑,哄骗似的。 没人会注意……呵呵。 余林深自己清楚他们在人群中多引人注目,压根不信简昭阳的鬼话。 “你想干嘛?” “同学,拍个合照行吗?” 简昭阳说着话,已经掏出了手机。 余林深微睁大眼,“你哪来的手机?没上交吗?” “趁穆洁没注意偷的。拍完我就还回去。” 余林深:“……” 偷手机是吧?不良少年是吧? 还真是身体力行贯彻了校霸的不羁人设啊! 说话间,简昭阳已经点开了前置摄像头,拉长了手臂自拍。 手机屏幕画面正中,映出两个身着校服的俊朗少年。 余林深低下头,“不拍。” “那你就当我在偷拍。” 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偷拍啊! 回应间,画面中的简昭阳嘴角微勾,拇指已经点了好几下快门。 随即,相机画面左下角的相册里,频闪着叠进不少拍好的合影。 那些小图中,离镜头更近的简昭阳笑容明媚,似乎只有在某人跟前,他才能展现如此无防备的状态。 而在其身后颔首躲避镜头的余林深,墨黑浓密的发色纯粹,让他看起来无辜又乖巧。 照片虽未点开大图,但故事感已然满溢—— 开朗少年毕业前,躲避了所有视线,悄悄与被众人称之为死对头的安静少年,拍了一张照片。 【那边的两个!干什么呢!】 【我是教导主任,我吹着哨子过来了!你们凑这么近,是不是在早恋!】 【是霸凌!你看余余的表情像是乐意吗!这是霸凌!你们不许嗑!】 【他们昨天还‘剑斩意中人’,虐得我要死要活,今天怎么就凑在一起说小话了?】 【节目组不是不许私下见面吗?他们这状态,昨晚没发生过什么,我不信!】 【不许嗑啊啊啊啊!本余余单推人疯狂打自己耳光警告自己不许嗑!】 不能怪简昭阳多事。 看到韵味十足的美丽爱人,难得重返少年,看起来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要是不留下合影作为念想,怎么对得起整个早晨的心痒难耐? 拍了好几张照片,简昭阳的手却依旧没放下。 他就着摄像头,偷偷注视镜头里身后的爱人。 恰好此时,余林深也抬眸看了过来。 那双浓密的黑眸,本因心事沉郁,可一刹那怔愣的破碎,纯净得令人心疼。 简昭阳没控制住,拇指再次一颤,无意又留下一张照片。 这回,那张照片不再是勉强的“偷拍”视角。 因为定格里,余林深虽面无表情对着镜头…… 却配合地悄悄在角落伸出两指,比了个“耶”。 第31章 关于苏桥的身世引起了热烈讨论, 节目组很快出面维持秩序。 不多时,竞赛正式开始。 昨天节目播出后,爆点最多的是由“豪门夫夫”贬值为“火葬场夫夫”的简昭阳与余林深一对。 除此之外, 引起最高热议的,还有张一峰和苏桥这对。 加上今日节目组的背景补充, 嘉宾们哪怕看不到弹幕,也知道观众会有多么义愤填膺。 于是, 为小姐妹痛心疾首的白莉娜,率先加入讨伐,对张一峰发起了挑战。 白莉娜曾是芭蕾系学生,当年偶然试镜,因为美貌惊艳了导演, 得此机缘进入演艺圈。 所以有舞蹈功底的她, 对上职业舞者的张一峰, 必然要在六艺中“乐”所包含的舞蹈方面, 一决雌雄。 只可惜,白莉娜的初心虽好,唯独误判了评委在“专业”与“气氛”二者间的偏好。 安静优雅的芭蕾, 与热烈蓬勃的街舞,光看专业度, 两名舞者各有千秋。 但从现场效果来看, 张一峰调动全身骨骼肌肉带来的视觉冲击,显然比白莉娜更胜一筹。 观众们没有立场,手中的按键自然偏向“守护者”更多。 于是,投票结果一出, 攻擂的白莉娜毫无悬念地输了,被迫交给守擂的张一峰一枚星星。 当前比分, 白莉娜二星,张一峰四星。 第72章 眼看爱人住宿条件降级,白莉娜抱歉地看向刘胜。 刘胜则并不在意,包容笑笑,眼神示意她没关系。 获胜的张一峰急于表现,将得手的那枚星星摊在手心,展现给苏桥看。 苏桥却表情复杂,看着那枚星星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录制节目期间,嘉宾需要上交手机,看不到弹幕。 但下了节目拿到手机,必然有忍不住自搜个人舆论形象的。 张一峰便是其中之一。 他深知自己第一二期节目之间,风评经历了怎样的扭转。 第一期他还因“帅哥追妻”、“救赎老婆”的噱头,小小的圈了一波粉。 第二期他就形象颠覆,成为了人人喊打的pua渣男。 究竟是谁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会自省的恶人一开始便不会犯下罪孽,他的答案只能是揭穿一切的余林深。 尤其此时,自己的妻子仍在和罪魁祸首聊得甚欢。 妒火中烧的张一峰直接指着余林深的鼻子,大声宣战—— “我要向余林深发起决斗!” 镜头顺势推过去,那边正挑选主题的余林深呆呆地看过来。 【果然,这渣男要挑衅我们余美人】 【歪个话题,余余呆呆的表情好可爱嘿嘿嘿】 【虽说是情理之中,但他们俩要比什么啊】 【余余会跳舞吗?不然张一峰不是欺负人吗】 余林深原本正和苏桥商量,轮到自己发起挑战时,该选哪个主题。 常理推测,所有人都会在对决时,选择擅长的领域。 连苏桥都认为,余林深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书”一项包含的“书法”才对。 余林深却有额外的考量。 他姑且不打算现在把自己的书法技术展示过多,首先是容易掉“鱼书生”的马。 其次,被誉为“千年难得一遇”的书法界天才“鱼书生”,兰亭阁史上年纪最小的终身成就奖得主,余林深太清楚自己在书法专业的天赋和技巧。 职业选手拿专业跟业余玩家比爱好,那不是虐菜么? 余林深尚存清高:那样胜之不武。 好在,书画不分家,他顺带着练过一点点“画”,跟人比画画,总不算欺负人。 方向已定,他和苏桥最后问题只剩,“向谁发起挑战”而已。 张一峰向他发起挑战时,刚好打断了他和苏桥的对话。 但余林深倒是并不因对方的行为感到奇怪。 “一峰,”苏桥试图阻拦,“林深不会跳舞,你又不会画画,你们比不到一块去的!” 可在张一峰听来,自己的妻子是在胳膊肘往外拐,“我话都放出来了,现在收回,算什么男人?更何况,规则限定了,守护者不能拒绝挑战。” 【幼稚死了幼稚死了!这又不是出风头的竞赛】 【与其说是为爱人而战,张一峰明显就是为自己出气啊】 其他嘉宾还想替余林深说话,因为大家都认为余林深没有接受的理由。 然而,余林深却轻描淡写飘出一句,“我本来就没打算拒绝啊。” 张一峰:“???” 众嘉宾:“???” 众弹幕:【???】 本凝固的气氛因余林深一句话流转起来。 观众席议论纷纷,听起来多是被余林深这句话小帅了一下。 张一峰此时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余林深难堪。 所以,眼看余林深又出了一波小风头,他更不爽,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那就比!我们比‘乐’,还是比跳舞!” 苏桥无奈道:“冷静点,一峰!你就算在舞蹈方面碾压林深,赢了比赛,难道这样很精彩吗?” 被妻子的话点醒,张一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反倒可能让自己难堪。 可余林深却说:“规则都限定我不能拒绝了,既然如此,不妨想一想……假如,我在舞蹈方面赢了,是不是也很精彩?” 张一峰:“???” 众观众:“???” 众弹幕:【???】 所有人陷入沉默,像是无法理解余林深刚才的外星语言。 但不由自主地,所有人都开始想象这外星语言所说的可能性。 张一峰板下脸,“你还挺敢想啊?这种话也敢说?” 余林深依旧镇定,笑道:“只是想想而已,万一呢?” 【我刚才还真想了一下哈哈哈哈哈哈】 【理智告诉我不可能,但万一的万一余余赢了,那可太有节目效果了】 挡不住现场氛围又开始蠢蠢欲动,张一峰只感觉自己身为专业舞蹈生的尊严被质疑了。 可张一峰百思不得其解,余林深究竟为何能说出这种狂妄的话。 他打量对方身型,浑身的肌肉量并无练舞的痕迹,但所言又并非出自无知轻狂。 张一峰的打量,落进余林深的深邃的黑眸中,窥见一些见招拆招的淡然。 那里蕴含着一种深不可测、令人无法参透的格局与底气。 眼下,这舞蹈是非比不可了! 至于怎么比能让舞者赢得体面,是张一峰现在要考虑的首要问题。 好在,专业如张一峰,还是迅速想出了解决方案: “比手指舞吧!相比别的舞种,手指舞对外行人比较友好。重要的是,我并不擅长手指舞。在我不擅长的领域竞技,就不算我欺负人了吧?” 第73章 “手指舞?是指用手指跳舞吗?”余林深不确定。 “手指舞都没听说过?那真是我欺负人了。确实不是人人都会手指舞。”张一峰轻蔑一笑,“实在不行我们比写字?听说你写字很好看?虽然说人人都会写字。” 【人人都会写字是什么意思啊!】 【嘤嘤嘤感觉余余的特长被diss了,但对方说的我又无法反驳】 “看来确实是字面意思,用手指跳舞……”余林深坦荡应战,“可以啊,我们就比手指舞。” 对手已应战,张一峰立刻借节目组设备,快速找了个基础的手指舞教学视频。 视频被分别投放在主席台的两块投影上,参赛选手分坐两边,各自练习。 “可以练多久?”余林深问。 张一峰不懈挑衅,“看你。你觉得ok我们再比,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听到这话,余林深居然回应:“谢谢。” 【余美人,现在被挑衅就不用讲礼貌啦!】 【余余:你人还怪好嘞!】 作为专业舞者,张一峰在记动作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 加上这只是教学视频,内容本就简单,张一峰稍微比划练了两下,就不练了。 【张一峰这就会了?不愧是职业舞者!】 【这可能就是专业人士的融会贯通吧?】 不仅弹幕难免钦佩,就连观众席也传出对张一峰的赞扬声。 毕竟在先前与白莉娜的对决中,张一峰已经拉过一波好感,现场观众对他还是认可的。 感受到气氛变化,张一峰暗暗得意。 等待期间,他干脆观察起对面选手。 此时,余林深正仰头对着投影画面,抠教学的动作细节。 他逐帧逐帧暂停视频、跟着一点一点模仿的动作,加上身着校服的学霸气质,看起来专注得令人动容。 虽然你很认真,但没用。 张一峰心里锐评: 这动作太笨拙生疏了,从哪个维度看都输定了。 虽然但是…… 张一峰突然被对面葱节般的手指吸引注意。 手指还挺好看的,很适合跳手指舞。 那双手有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指节纤长,皮肤细滑。 唯有中指关节因为长期磨损,生了层厚厚的茧,倒更显得骨节清晰。 像极了小说里常描述的,适合弹古筝的那种手。 张一峰一晃神,心底猛一咯噔: 我刚才是不是一瞬间想夸他?! 又等片刻,张一峰看到余林深合上平板。 对方依旧坐姿端正,说:“我准备好了。” 终于要battle了! 张一峰心想。 “一峰,别抖腿。” 被妻子提醒,张一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几乎没有抖腿习惯的人,居然因为这毫无悬念的对决,不自觉兴奋起来了。 对面呢?也和我一样兴奋吗? 张一峰看向对面—— 却只将余林深的面无表情尽收眼底。 就好像接下来的比拼,既无趣,也毫无悬念。 斗舞开始。 双方同时动作,画面被摄像机同步直播投到大屏上。 手指舞教学也是一类有观赏性的视频—— 前期拆解时看似简单的动作,视频最后却快速组合成完整的舞蹈。 慢与快、易与难的鲜明对比,往往会让观众在视频后期发出惊叹。 张一峰很聪明,他抓住了观众这一心理。 所以在表演finger tut(手指舞)时,他刻意将动作处理得更快。 手指折叠,手掌与手腕配合变换位置,构成目标图形。 旋即平移手指,定点,再迅速拉手指;一手移动,另一手同时变换。 这一系列动作,张一峰完成得非常流畅。 现场观众和直播间弹幕甚至没能看清细节,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大神霸凌了—— 【等一下,刚才那个框是怎么拉出来的?】 【我看得左右眼都要打架了,张一峰的手怎么没打架啊!】 教学视频的成果展示用时45秒。 张一峰完成得比那更快更流畅,仅用时约30秒。 【卧槽!不得不服,确实好看!】 【完了,张一峰都开始休息了,余美人居然还没跳完!】 张一峰环视场地一圈,见周围观众都朝着自己方向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一看便知,自己这局赢得毫无悬念。 眼下对手反正没完成,剩余的时间,不如欣赏欣赏对方挣扎的丑态。 怀揣这样不堪的心思,张一峰朝余林深的方向看去。 却在看清对方手指动作的瞬间,浑身得意的热血被速冻般冷却下来。 隐生的恐惧感占据了张一峰全部的意识。 他脑中重复播放着对手赛前那句一语成谶的玩笑话: ——“假如,我在舞蹈方面赢了,是不是也很精彩?” 第32章 此时, 余林深的舞蹈才进行一半,恰好到gimmick(机关)的动作。 食指到达定点,所有手指依次收回, 同时右手配合旋转。 余林深动作很慢,本该给人以滞涩感, 也很难造成机关旋转的视觉错位。 然而,恰恰因为余林深的动作很慢, 所以观众能把细节看得更清楚—— 第74章 这位“舞者”的动作把控、肌肉控制,堪称“机械”。 不是僵硬的“机械”,而是为了呈现gimmick效果,特地控制的机械感。 【这还是人类的手指吗?】 【我是嗑过期cp嗑出幻觉了吗】 余林深的动作线条平直,给人无纹路的错觉。 缓缓旋转的动作, 更让人错以为, 是机器人在旋转关节! 随后, 他动作变换连接, 形成两个half tut(半埃及手)。 在观众看来,几乎就像两个直角拼在一起。 手指垂直掌面时,关节处总会叠出皮肤皱褶, 那是人类不可避免的瑕疵。 可余林深竟通过隐藏视角、引导视线,把手部利落的线条发挥到极致。 这些细节被现场巨屏放大, 让观众恍惚产生幻觉: 这人没有皮肤和肌肉。 这人是通体由白玉打造的木偶! “哇——” “卧槽——” 现场观众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这惊呼自然不可能是延迟给张一峰的。 观众只能是被仍在舞动的余林深震撼到了! 眼前的画面, 令张一峰体温流失,冷得打了个寒战—— 两名选手,恰好在手指舞的两个极端,各自做到了极致: 张一峰是速度, 而余林深,则是精准。 因为舞种不曾打过手部基础, 不擅长细节的张一峰干脆加速,让观众没时间看到疏漏。 然而,眼前的人恰好相反,动作不快,细节却堪称极致精准和美观。 对方没有舞蹈天赋。 可对方有着堪称变态的手指基础—— 像对机器人下指令一般,对手指有完美掌控的能力! 一曲舞毕,余林深收起手指,重新端坐。 现场观众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我没文化,我只会直呼卧槽】 节目组引导观众投票表决。 观众们虽不懂专业,但观赏性更为直观,票数碾压性地投给了“守护者”余林深。 本局结果,余林深四星,张一峰三星。 输了比赛的张一峰百思不得其解—— 对方就是个写字的,为什么有这样的手部基本功? 难不成,这就是对方应战的原因? 并非赌博般的“万一”,而是深信自己对身体的控制? 所以这人应战,是为了羞辱我! 为了塑造“业余人员打败专业人士”的形象,制造话题! ——张一峰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小看你了,你小子心眼还挺多!”张一峰脱口而出。 “嗯?”余林深不理解这无端的指控从何而来。 但这样的反应,在张一峰看来,也是故意装纯的心机。 “我不服气,再比一次!”张一峰燃起了斗志,“你不许挑战别人,你挑战我。” 【噫——】 “哎呀——” 围观群众皆是嘘声一片。 就连苏桥也尴尬地用手扶着额头,试图顺便挡住自己的脸。 “苏桥你放心,为了你,我一定会赢下这局。”张一峰知道自己风评堪忧,试图靠cp糖挽回一点颜面。 而苏桥只是挡着脸,和身边的白莉娜说话,假装没听见,假装不认识。 被再度挑衅的余林深不打算逃避,只问:“要换个舞种吗?” “不,比书法。”拉cp失败的张一峰咬牙切齿。 余林深略显为难,“要不比画画吧,书法有点……” “我知道你写字好看。我也要在你擅长的领域打败你!” 【张一峰这话……是承认自己刚才在专业领域输了吗?】 【啧啧啧,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玩!】 张一峰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余林深难堪。 如今目的不但没有达成,甚至还丢了专业舞者的脸。 如今,习惯了骄傲的男人已如强弩之末。 张一峰必须纠缠,必须不择手段扳回一城,挽回那点浅薄的尊严。 余林深叹了一口气,更加为难,“但是比书法,显得我在欺负外行人。” 张一峰:“……” 【哈哈哈哈哈余美人这波打脸爽死谁了!】 【所以刚才张一峰执意比舞,就是在欺负外行人啊!】 【呜呜呜老婆穿着校服看起来乖乖的,怼起人来凶凶的,好辣好辣】 【嘿嘿,幸好简昭阳不识货没留住人,现在余余是我的啦!】 张一峰被怼得跳脚,“人人都会写字,哪分什么内外行!” “书法也是讲究基本功的。”余林深本淡然的脸色微敛,显得严肃。 “写几个破字而已,要什么基本功!” 三番两次对书法口出狂言,看起来性子冷淡的余林深,也听得有脾气了。 余林深沉吟片刻,下了决心,抬眸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比基本功。” 于是,这个早上第三场对决开启。 余林深“被迫”挑战张一峰,主题是“书”中的书法。 节目组准备充分,迅速铺展开宣纸,摆好毛笔砚台。 双方开始了第二轮比拼。 “怎么比?”张一峰问。 “画直线,会吗?”余林深说着,提笔在纸上铺开一条漆黑的墨痕。 第75章 “笑死个人了!画个直线,还问我会不会?”张一峰沾了点墨,学着往纸上一划拉。 很好,很直,很显色! 张一峰沾沾自喜。 【不看不知道,原来真有这么大差别啊】 【我没了解过书法,这么一看,好像确实有大学问啊】 现场观众窃窃私语,表情复杂。 这样的反应令张一峰迟疑。 他看了眼自己的直线,再看一眼余林深的直线。 差距被对比得一目了然—— 余林深示范的直线,落笔顿挫,行笔沉稳,收笔利落。 所以一条横线头尾相当,用墨均匀,从头到尾几乎没有断点,看起来十分流畅。 而张一峰画的直线,虽然很直…… 但头重脚轻,中段更是像炸毛般,能看出数处断色。 “等等!我刚才不知道要写成你那样!我再来一次!” 张一峰赶忙换了张新纸,开始注意自己手上的力道,均匀用力。 这回好了,从头到脚的用墨都非常均匀…… 但整个线体歪歪扭扭,头尾更是不在同一个高度。 张一峰:卧槽! 观众:有说法啊! 仅用一笔横线,就让对手感受了一把书法的初级门道。 一个专有名词没说,就让观众领悟了一回书法的艰深之处。 余林深却不打算就此收手,乘胜追击道:“下一步,我们来画圈。” “画圈?”这回,张一峰没那么鲁莽,认真先看余林深的示范。 “你一会儿可以用两只手。”余林深虽这么说,自己却将另一只手背到身后。 与画直线类似,用墨点入纸上。 区别是,笔头随着悬腕婀娜扭动,在纸上走出接近完整的圏后,一个急拐,往下套出另一个圈。 一圈引一圈,这么往下蜿蜒,圈体的粗细几乎没有变化,只有墨量随着行笔逐渐变淡。 直到走完两列圈,约有十六个,余林深才停笔,说:“你可以试一下。” 张一峰起身,也学着只用一只手提笔。 但笔头在纸上犹豫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看明白了,又好像没看懂。 等笔头落在纸上,他这才体会余林深行云流水的姿态内,藏着对手部怎样严苛的把控。 因为张一峰自己的手指、手腕和手臂,简直像在打架—— 要么用力不均,同一个圈此肥彼瘦; 要么用力过猛,墨水走了两个小圈,到第三个就呈现人家第十个的浅色; 要么尾劲不足,一开始还很细的圈写到后来越来越粗,提不动笔般黏在纸上。 人家是练过的,不行我用两只手吧? 张一峰心里想着,开始两手提笔。 可这样,也还是不行。 左右手惯用的力道不一样,这圈越画越失控。 毛笔头在纸上炸毛般干涸时,张一峰感觉自己的心也烦躁起来—— 一瞬间,他看清了自己和余林深在用腕用指经验上的差距。 平时自己也用筷子,也握笔…… 可一提毛笔,这手就不像自己的了! 要练成对方那种程度,那种不只是画圈,而是真正书写的程度…… 要练成对方刚才手指舞时,对每一处肌肉都精准掌控的程度…… 需要多少年? 再来!再来! 多练几次也许就好点了呢! 张一峰不死心地继续尝试。 可越尝试,挫败感就越明显。 “深呼吸,感受气体进出你鼻腔时的温度变化……” 旁边传来一个无情绪的、温和指引的声音。 像是被丢了求生绳的溺水者,张一峰没来得及判断,先下意识跟着对方的指令行动。 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自然就忽略了感受焦虑情绪。 随后,张一峰又听见对方说:“画圈的时候,可以试着慢一些。也不用要求自己画多少个,一个两个,只要你满意,那就是令人满意的成绩。” 按照指引所说,张一峰重新蘸墨,再次落笔。 这次,潜意识不再要求自己写得和余林深一样多。 张一峰缓缓勾了四五个圈,觉得累了,就收了手。 这回的走笔感分外丝滑,那几个圈的匀称度看起来也很顺眼。 就几个小圈,竟莫名让张一峰感觉很有成就感! 张一峰兴冲冲地抬头打算炫耀…… 却在和余林深对上视线时马上板下脸。 卧槽,我是不是把余林深的指引听进去了? 我刚才是不是被蛊惑了! 张一峰面如土色。 他感觉自己不仅输了比赛,甚至还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丢失了所有尊严。 这一场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 比分很快出来,余林深拿到五星,最开始还占了上风的张一峰,输得只剩下两颗星。 【鹬蚌相争,简昭阳得利】 【可恶!渣攻要是对决不给我老婆赚回五星住宿条件,我会实名制黑他的!】 有人在弹幕区提到简昭阳,总摄像也恰巧在此时,将多个机位镜头转向,记录观战中简昭阳的反应。 余林深刚被张一峰挑衅时,简昭阳的表情堪称阴鸷—— 当时的男人表情阴沉如凛冬,与过往在镜头前表现出漫不经心的闲散感截然不同。 第76章 他虽未一言不发,但目光锁住冒犯者张一峰的脸,隐晦难辨的想法在眼神中流转,让人只是旁观,都觉得不寒而栗。 没人猜得出那瞬间,简昭阳究竟想做什么。 但动物对求生的本能,会在那目光中,感应到致命的威胁。 好在,随着余林深自在地控场,独自一人逆风翻盘,这人气场才微微和缓。 从濒临失控的保护欲,转为意外与惊奇,最后是现在的…… 眸色明亮,沉着倾慕的光。 仰视着芸芸众生里唯一意气风发的焦点,嘴角勾着笑,眉眼却蓄着遗憾。 大概是瞥见机位的指示灯,简昭阳直视向镜头。 独特的淡色眼眸,惊艳得镜头外的许多观众不由得屏息。 简昭阳轻笑起来,向镜头示意,指了指余林深的方向。 得到暗示,摄像立刻调度,多个镜头迅速转移,主角再次成为余林深。 简昭阳让出了镜头。 爱人的高光时刻,他不愿亵-渎哪怕一刻。 弹幕区刷疯了: 【我不嗑。‘与有荣焉的骄傲’不好嗑,‘不动声色归还高光时刻’也不好嗑】 【我不嗑。‘他不属于我时,我才因他心动’的遗憾一点也不好嗑】 【呜呜呜好纯情,学生时代的初恋也是这样,与欲-望无关,眼里盛满对方最闪耀的时刻】 【简总没想到吧?曾经依附自己的爱人,脱离自己之后,反而耀眼得令自己沉沦】 【……】 【……】 【我不嗑!我才没有口是心非呢!就是不好嗑!哼!】 【哪来的叛徒,怎么掰开我的嘴往里塞糖啊!】 第33章 “林深!你也太厉害了吧!”苏桥双手合十, 满眼崇拜地凑到余林深跟前,“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写字好看而已,看刚才的表现, 你应该对书法很有研究吧?” “略知一二吧。”余林深谦逊道。 一旁,眼看妻子在胜负决出后, 先向竞争对手道贺,原本输了比赛的张一峰, 觉得更丢脸了。 他走向苏桥,压低声音,用尽可能避免被摄像机捕捉的音量说: “你怎么不来哄哄我?” 苏桥抬眼看他,表情不明所以。 张一峰一僵,解释:“我比赛输了, 你怎么先和他说话, 不找我说话?” “怎么了?要我给你提供情绪价值?”苏桥眨眨眼, 无辜道, “可是,作为成年人,遇事应该先解决事, 解决什么情绪啊?” 张一峰被怼得哽住。 这句式,正是那个下午妻子向自己求助时, 自己看似理智的回应。 看到丈夫吃瘪的表情, 猜测他此时与自己当时有了相似的体验,苏桥内心痛快不少。 她心中对这段婚姻的结局已经有了决定,但她并不打算中途退出。 毕竟丈夫也知道难过。 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她想报复他, 让他多多品味自己曾经感受到的情绪。 无视张一峰之后,苏桥继续同余林深说:“对了, 我父亲对书法很感兴趣。他特地在文学院里建了个书法教室,里面收藏了不少珍品,我上学时还常被拉去听他‘讲课’呢!林深有兴趣指教指教吗?” “指教不敢当,兴趣倒真是有。”余林深坦诚道。 书法这一行虽在年轻人中不算时兴,但人阅历越是到达一定程度,越会喜爱这种底蕴深厚的事物。 虽不得不承认,其中会有附庸风雅的人鱼龙混杂,但多数情况下,余林深都很倾向于结识喜爱书法的人。 毕竟与阅历、教养丰富的人说话,是一种潜移默化的熏陶。 这大概也是他年纪不大,性子却格外静雅温沉的原因之一。 早上比过三轮,赛程恰好过半。 节目组眼看直播时间还有剩余,便提议用上午最后的时间,稍微宣传书法这门传统文化。 余林深因为超高颜值和独特个性,在节目播出后,已经积攒了不少的粉丝量。 这些粉丝爱屋及乌,也有不少顺带着对书法感兴趣,因此见节目组愿意宣传,也很乐意支持。 多方一拍即合,直播镜头迅速转场。 众人立刻来到苏桥父亲精心布置的那间书法教室。 目的地的规模,与其说是教室,不如说是一间小型藏馆。 馆内装修简单大气,但装点的小摆件却个个精巧素雅,攀折的木刻迎客松、蓝绿陶瓷的千里江山、仿古的铜制铸马摆件,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对这方天地的用心。 前方区域摆着数张红木明式画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方便学生随时就坐练字。 后方区域则立着三个巨大的紫檀木收藏柜,高清度的玻璃后可见数个风格迥异的书法墨宝。 一屋的木香与书卷气,使浮躁的年轻人们甫一进馆,就不由自主地静下心来,皆放轻了说话声,放缓了脚步声。 “这一柜,是我父亲收藏的古代名家典藏,都是真迹,耗了他不少功夫。” 见父亲不在,苏桥主动承担起“导演”的职责,向众人介绍: “这一柜,是他收藏的近现代书法家的真迹,比如著名大家余溪河的作品……” 猛不丁听到师父的名号,余林深肩膀不自然一僵。 书法流派诸多,朝代诸多,哪怕同为爱好者,可能你喜欢隶书刻碑,我喜欢欧颜柳赵,未必恰好就能聊得到一块去。 第77章 所以余林深还真没想到,苏桥的父亲,还欣赏自家师父的作品。 紧接着苏桥就把话说完了,“……还有近几年比较火的匿名书法家,鱼书生的作品。” 余林深:“……” 一路听着饶有兴致的他,听到自己的名号时,表情短促地尴尬了一刹那,局促便转瞬即逝。 “还有这一柜,是我父亲自己临摹的一些作品。”苏桥站在最后一个柜子前,欣赏着父亲的手笔,“他早年很喜欢齐白石先生的字迹,觉得先生的字整体狂野自由,字与字的关系却又和谐融洽。虽然我看不懂,但是……” 注意到展柜底下多了些自己不曾见过的新笔迹,苏桥说出自己的感受,“这些新添的字,明显跟以前的风格差了很多。” 余林深走过去,才注意到,给苏桥带来新感受的那些字,并非齐白石书法一贯的风格,而是<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宋朝徽宗所创的瘦金体。 “我猜,这些字,是令尊在你婚后写的。”余林深说。 苏桥看向他,“林深怎么看出来的?” “对书法的喜好,虽不通用,但有时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心境。令尊喜欢齐白石时,正值事业巅峰,家境和睦,所以喜好那些总体张扬、内在和谐的字体。 “而瘦金体则几乎相反,笔迹劲瘦,虽不失风姿绰约,但顿滞感明显,给人强烈的萧条冲击。这也恰好反映了徽宗生不逢时、被命运作弄的心境。” 余林深点到即止,没有顺势推敲苏桥父亲的心境,把话说得太明白。 但苏桥是聪明人,却能听得懂。 看到那几幅瘦金体摹帖的落款时间,苏桥苦笑,“被你说对了。是我不好,看错了人。我该多花点时间陪陪父亲的,而不是白白浪费。” 虽没指名道姓,但“看错的人”和“白白浪费”的用词,已然将苏桥的态度彰显无疑。 镜头顺势去捕捉那个罪魁祸首的反应,但张一峰似乎心虚,居然没有跟来教室,毫无踪影。 【文化人说话就是好听,骂人都能不带脏字】 【苏桥姐姐醒悟了就好啦!摆脱渣男之后,未来会走花路的!】 【余美人说那段关于瘦金体的话时,我直接一整个沦陷!】 【他好迷人!我要窒息了!他好迷人!我要窒息了!】 此时又是个余林深的小高光时刻,摄影师习惯性地去找简昭阳,想录制伴侣的反应。 这人并不难找,恰好就在余林深旁边的展柜前。 只不过简昭阳并未看向余林深,而是站在那里,定定地盯着柜内的某个东西,看了不知多久。 余林深侧目注意到,简昭阳盯着看的,恰好就是苏桥说过的“近现代书法家”展柜。 那里面也装着鱼书生的相关。 余林深心跳因此细微地错了一拍。 自己这位对书法未表现过太多兴趣的丈夫,此时停留在与自己有关的展柜前注目,免不了令他想入非非。 简昭阳在看什么?是在看鱼书生的作品吗? 简昭阳在想什么?是联想到了那位未尝结识的知己,还是说,能窥见一点与我有关的痕迹? 余林深还没问,苏桥就先注意到简昭阳的异常。 大概是先前对这位总裁态度过差,她想趁这个机会稍稍缓和,便主动过去搭话。 “简总在看什么?” 被轻唤,简昭阳微微收神,也不遮掩,手指隔着玻璃,指向内里一张杂志剪页。 苏桥看过去,恍然大悟,“啊,简总也对鱼书生感兴趣啊?这是父亲在年轻书法家中最欣赏的一位,所以他把很多与鱼书生有关的杂志啊报纸啊,都裁剪出来,制成专题资料。” 再次听到“鱼书生”的名号,当事人余林深内心警铃大作。 他忙凑过去,打探进度的同时,想顺势把话题岔开。 但简昭阳却打算深究,继续问苏桥,“所以,这些文字和照片,都是鱼书生真实的资料?” “嗯!”苏桥指着简昭阳方才一直盯着看的那张极小的照片,“尤其这张,可以说是独家!我父亲曾经受邀参加过一届兰亭阁书法比赛的评审,当时鱼书生也在,这张照片就是父亲当时拍摄私藏的。” 余林深呼吸一屏,连忙凑近了去看。 好在,那照片没拍到鱼书生的正脸,只记录下极偏的侧脸和一截后颈,加上图片被压缩得极小,几乎没留下任何可以推测到他本人身上的线索。 苏桥还毫无察觉地科普:“这位鱼书生,在我父亲的评价中,堪称天才。每届参赛时的字体和朝代选题都不一样,这证明书生习得专业之广泛。 “但同时,每届参赛时,书生的作品都能杀进前三,可见其专业之精进。但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令我父亲臣服。” 苏桥将父亲转述的另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那届兰亭阁书法大赛,全国各地的高人大显身手。 其中斩获最多桂冠的,自然是彼时尚未入选终身成就奖的鱼书生。 所有得知参赛结果的人,都想知道这鱼书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甚至有阴谋论说鱼书生并非一个人,而是专业团队为了炒噱头谋划的骗局。 当时,组委会几名德高望重的前辈上台,亲自为鱼书生正名,才压下这场舆论风波。 而靠幕后消息得知鱼书生身份的苏教授,当时就在嘉宾席上,默默观察着人群中事不关己的当事人。 第78章 “鱼书生”本人是个青年,岁数很轻,看起来甚至还未大学毕业,五官带着未褪的稚气。 但表情云淡风轻,眼神无悲无喜,沉稳得像是经历过某种地狱的试炼,带着无人可懂的成熟回归人间。 苏教授听过这青年前几年在赛场上搅弄风云的事迹,顶多只是认定这世上又多了个奇才。 但看到本人,他才生了些好奇,他很好奇年纪这么小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独特的气质。 像是前朝穿越而来的人。 又或者说,并未穿越,只是从前朝一直苟活至今,被磨灭了所有生机的活死人。 神秘而强大。 这样的人,多半是冷漠的。 突然,眼神古井无波的青年猛然回神。 鱼书生僵硬地转了转脖子,低头看向了身旁的某个人。 那是个小男孩,才十一二岁的样子,正憋着哭声悄悄抹眼泪。 苏教授记起来,那个孩子是个好苗子,因为展现出过人的书法天赋,被父母送来参赛,但奈何高手如云,落得个籍籍无名,被夸着长大的孩子猛地被锉了锐气。 作为教育者,苏教授心想,这时候若没有正确引导,这孩子可能畏难,今后不会再踏入书法行业,一个好苗子就此被淹没。 当时,鱼书生蹲下身,与小孩平视,问了几句话。 小孩哭着说了很多话,大概是在讲自己的故事。 等小孩哭着说完,鱼书生歪着头,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青年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章料和一柄刻刀,直接握在手上就雕了起来。 没有草稿,没有固定器。 直接在手上就刻起章来。 等鱼书生刻完,把那章子放到小孩手里,又说了什么。 小孩握着章,在桌上沾了点墨,往手背印了一下,随即破涕为笑。 鱼书生这才离开。 好奇的苏教授过去找那孩子,想看鱼书生刻了什么,想知道鱼书生说了什么。 小孩把自己手背的痕迹露出来给教授看,说“这是我的名字!” 苏教授一看,那字是标准瘦金体,因为笔画横平竖直,使孩子的名字容易辨认,但字体结构顿挫明显,让整体风格显得劲瘦沧桑。 这样的字,若是在纸上写出来,都未必能如此漂亮。 可鱼书生却是徒手在章上刻出来的—— 印章属性使然,字体必须左右颠倒,鱼书生却依旧能把转折处的锋芒刻画得精准到位。 没有草稿,没有固定器,稳定的手,轻盈快捷的指法。 就这么随意地刻出了一幅惊艳的作品,信手送给了一个路过的小孩。 苏教授那一刻意识到,鱼书生的功底之深厚,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孩子,刚才那个大哥哥跟你说了什么?”苏教授连忙继续问。 那小孩眼泪鼻涕还没擦干,先龇着牙笑,“他问我,‘好看吗?’我印到手背上,说‘好看’。他说,‘觉得好看,就试试让这三个字,变得家喻户晓。’” 苏教授心中一动。 孩子所说的“好看”,本意是指“刻的字”好看。 鱼书生却不动声色双关为,孩子的“名字”好看。 用一个巧妙的话术,转移了孩子的注意,鼓励了小孩。 同时又留下这个章,等孩子长大懂得辨别了,知道其技法之巧妙后,悟得人外有人的道理,不再重蹈幼时自满的覆辙。 苏教授起身时,鱼书生还没走远。 他掏出手机,先是给孩子的手背和刻章面留了影,又悄悄拍下青年的背影。 恰好青年微微偏首,被摄入一点点侧脸。 之后,苏教授回到家,试图模仿那青年刻章的手法。 可无论打了多少草稿,刻废了多少胚子,都无法印出和鱼书生一样,一打眼就给他带来惊艳冲击的字。 故事转述完毕,听众们神色各异。 或有钦佩,或有惊羡。 【对我老婆鱼书生的事迹又多了一点点了解】 【我莫名很好奇余美人听到鱼书生故事的反应,摄像师,快给我调转镜头!】 当然,也有余林深这样莫名其妙眼神躲闪的。 自然,也有简昭阳这般嘴角勾起些似有若无笑意,指腹隔着玻璃,像是对那照片来回摩挲的反应。 简昭阳的指腹短促地摩擦,在余林深看来,是在勾勒照片上那截后颈。 明明隔着玻璃,明明只是在摹画照片,可余林深看着看着,却微妙地觉得,自己的后颈真实地热了起来。 仿佛真有熟悉的手指沿着自己的脊椎,反反复复碾压。 “鱼、余……书生、书院……”简昭阳嘴上念念有词。 随后,转过头来,终于看向余林深,眼里是探究的笑意—— “如果我没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我的知音。” 第34章 【什么什么什么?简总在说什么?】 【嘶, 联系上下文,我隐约猜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弹幕有聪明的,凭借蛛丝马迹, 开始猜测简昭阳所暗示的真相。 而一旁的苏桥,夹在夫夫二人中间左顾右盼, 心底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很快, 父亲展柜的某张图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咦?鱼书生今年居然还直播过?父亲还特地把这一幕截下来了。虽然挡住脸了,我怎么觉得这个主播有点熟悉啊……” 第79章 后面看热闹的白莉娜也凑过来,和 苏桥头抵着头一起研究,“嘶……我也觉得这个身形, 这个手, 这个喉结……我好像见过长这样的人!” 简昭阳听着耳边两位女士的声音, 看着眼前的余林深, 挑了挑眉。 余林深:“……” 那边的苏桥,“对对对!感觉就在哪里看过!” 白莉娜附和,“对啊对啊!好像我最近刚刚看到过!” 简昭阳听得忍不住轻笑。 余林深:“……” 不知怎的, 苏桥往旁边瞥了一眼,和余林深对视上。 随后她转过去问白莉娜, “小白, 你觉不觉得,这个主播,长得和林深有点像?” 白莉娜看了眼照片,又看了眼余林深。 再看了眼照片, 再看了眼余林深。 “哇!”白莉娜惊叫出声,“一模一样!怎么这么巧!” 苏桥戳了戳白莉娜的脑门, “比起巧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俩人其实是……” 苏桥和白莉娜同时转头,看向余林深。 余林深扶额叹气。 既然气氛都到这了,不承认也没有用了。 况且,余林深只是打算隐瞒,并不准备撒谎。 他本来就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开鱼书生的身份。 在这档综艺刷过脸,有了点争议和知名度的当下,不可谓不是一个好时机。 “你看直播的时候怎么都没发现?”余林深无奈地看向简昭阳。 客观来看,简昭阳盯着的那张小图,信息量远没有直播所提供的多。 直播时的他是动态的,不仅如此,还有声音和动作习惯的加持。 更何况,就连白莉娜和苏桥,都是在被隐约暗示后,才根据直播截图认出他来的。 简昭阳怎么只抓着那张模糊不清的小图不放? “难怪我第一次看鱼书生的直播,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因此总是很在意。”简昭阳这才回忆起当时的不对劲,“原来我是幻视了你。” 苏桥和白莉娜捂住嘴。 简昭阳继续说:“看来,会令我那么在意的人,全部是你,也只能是你。” “啊啊啊啊啊!” “真的是他!真的是林深啊!” 【哇啊啊啊啊啊我听到了什么!】 【是真的!余美人真的是鱼书生!】 【我两个老婆两个墙头其实是同一个人!我多么专情啊!】 【我早就猜到了!果然!果然如此!】 【所以简总忍不住给鱼书生打赏的时候,就是被老婆独特的气质吸引了啊!】 【简总关于老婆什么都不知道,可依旧会爱上老婆的马甲!】 【哪怕我被淹没在人群中,也要发出微弱的声音:不许嗑——】 【姐妹可是真的有点好嗑,我偷嗑一秒就回来!】 “所以,你到底怎么认出来的?”余林深追问。 简昭阳张了张嘴,注意到身边的镜头和围观群众,讳莫如深一笑。 随后,他迈开脚步走近余林深几米远。 余林深不知道这人想干嘛,警惕地绷紧了身体,但没有后退。 简昭阳也没肆意散发压迫感,只是停在他面前,随后弯下腰,隔着距离,下巴悬停在余林深肩上几公分的位置。 是一个很近却又不会触碰的,亲密耳语的距离。 “看来你不知道,你那截脖颈,对我吸引力有多大。” 低沉的声线烫到了余林深的耳朵。 热度扩散,似乎弥漫到脖颈上的颈椎顶端,顺着背脊蔓延而下。 余林深听得一颤,条件反射抬手捂住了后颈。 方才似乎被触碰的错觉,此刻在听了耳语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明明没被碰到,余林深却感觉身体燃烧起来。 只不过,这种感觉,似乎不坏。 【卧槽卧槽卧槽简昭阳你跟他说了什么!让我听听!】 【有事瞒着兄弟是吧?不带我是吧?】 【可恶!有什么是我尊贵的vip会员不能听的!】 【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他们摁着我的头逼我嗑cp啊!】 气氛正焦灼暧昧。 救星苏桥手捧着什么出现! “鱼、鱼……余……”苏桥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人,最后干脆结合,“鱼.林深.书生先生,我父亲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把这个刻章送给鱼书生本人!只不过后来他很忙,总是错过兰亭阁比赛,好在,现在我有机会替他转交!” 苏桥小心地把那枚刻章,放在了余林深掌心。 余林深细细一看,那刻章的字体也是瘦金体,似乎刻意模仿了自己当时的手法。 成果已经非常接近,根据故事判断,不知练习了多少次。 所刻的字,正是“鱼书生”三个字。 苏教授的执着,换作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会不理解。 但余林深却不打算追问。 “谢谢。”余林深莞尔接受,“我会好好保存。” 苏桥捂心口,“太好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们这边岁月静好,而如余林深所期望的—— 网络上,早就因为鱼书生的掉马炸翻天了。 史上最神秘的书法天才,兰亭阁最年轻的终身成就奖得主…… 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简昭阳的爱人,那个长得相当好看的余林深! 第80章 【怎么有人性格这么火辣,长得还那么好看!】 【怎么有人长得那么好看,才华还那么横溢!】 【怎么有人才华那么横溢,家里还那么有钱!】 【怎么有人家里那么有钱,老攻还顶级高富帅!】 【啊啊啊老婆看看我!不要管那个简昭阳了看看我!】 有这种疯狂入坑余林深的。 【我的天,我真的被狠狠勾起学习欲了,我要去研究一下书法】 有这种顺便入坑书法的。 【什么?鱼书生就是余林深?好的大佬!我带着商务合作来了!】 有这种打算联系商务的。 热搜上数个词条反复刷新…… 内容却全都是关于同一个人,余林深。 与这三个字绑定的身份,不再是余家养子或简总裁的爱人。 甚至相反,此时此刻的人们说出余林深的大名后,才会顺势提一提他那个豪门老公,作为点缀。 …… 外界的昏天黑地,暂时与被没收了手机的综艺嘉宾们无关。 早上的直播任务结束,众人心思各异地用过午餐后,就解散自由活动。 余林深今天刚掉过马甲,被揭穿了鱼书生的身份。 这隐藏了数年的秘密一朝暴露,饶是他也有些心跳加速,暂时没有睡意。 余林深自己都有些激动,所以独自在校园里散步,感觉到身后有人大摇大摆跟着时,他也不奇怪。 身后跟随的人脚步声和频率都非常熟悉,他听过整整一年。 所以随意走了几圈,他都没回头。 直到余林深刻意带着人走进两座教学楼夹出的小巷,停住脚步后…… “尾随”的人才心领神会,走上前去。 余林深懒懒地倚着一侧墙,双手插着兜,闲闲地看着自己地上的投影。 尾随者就倚靠在他对面,直勾勾盯着他看。 两人此时还穿着校服,躲进无人的小巷中…… 气氛带了些缱绻和禁忌。 身份暴露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私下见面。 二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将决定二人接下来的相处模式。 是怪罪?是原谅?是互相推脱责任? 成熟的二人对此心知肚明,却默契地无人先开口,只各自将话含在嘴里,酝酿着什么。 先说话的,是余林深。 他决定追究,“趁爱人不在,给作为主播的我打赏?先生,您是不是拿我当你爱人的代餐了?” 却是以鱼书生的身份追究。 对面的听者一直盯着说话的人看,没错过他开口时,眉眼流露的轻佻神情。 本人虽无意,落在听者眼里,却成了恃宠而骄的勾引。 简昭阳轻笑,启唇,“主播先生别误会,我有爱人了。虽然他不会吃醋,但我要守男德。” “他不会吃醋,那你担心什么?” “担心他真的一点都不吃醋啊。” 压在余林深肩上的数个秘密,一个个被卸下。 他终于笑了声,笑意勾了些气音,融合成一声释怀的叹息。 “不过,你还真不是吃醋。”简昭阳结束了小小的情景剧,将二人拉回现实,“是我之前自作多情了。” 这人指的是之前余林深和他聊主播时,自己三番两次的试探。 听到简昭阳的话,余林深低下头,沉默许久,却突然说:“其实,也不是自作多情。” “嗯?” “我没看起来那么冷淡。我其实很介意,凭什么你关心‘别人’,多过于关心‘我’。” 话音落地,午后的热风吹来打着旋的绿叶。 巷子里,突然静得只剩下风声,以及仅二人可听见的,彼此的呼吸声。 “谢谢。”简昭阳突然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信任我,对我坦白,以及……” 有云掠过天空,短暂遮住阳光。 巷子里暗了片刻,却衬得简昭阳眸光更亮。 “以及,谢谢你愿意让我知道,你曾经在意过我。” 那片遮日的云行远,阳光重新打彻小巷。 照亮余林深那张白皙的脸,以及其上微微的绯意。 他的脸皮太薄了。 以至于一点真心都很容易被人看透。 所以他一直都躲着藏着,用冷脸压着。 可遇上特殊对象,他用冷脸压着,有些情绪还是藏不起来。 目睹他的表情变化,简昭阳眉眼柔和许多,手指不受控地颤了两下。 此时此刻,想触碰爱人的心情达到了极限。 不是因为病情。 可简昭阳想触碰那片羞红的欲念,满得快要撑破心脏。 简昭阳却没说,只是攥紧手指。 指头在手心里打架似的,被主人用理智强行压制。 余林深的视线本百无聊赖垂落在地,随意上移时,路过了简昭阳的手。 他看到了他隐忍的动作。 “你……怎么了?”余林深直接问。 简昭阳喉结微动,终于错开视线,“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余林深追问。 “想……碰你。” “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怎么还得我追问你才说?” 却不再如过去一般任性,简昭阳摇头,“我知道,只要我说,你就会迁就。我不想再‘绑架’你,所以我宁愿不说。” 第81章 简昭阳发病时的状态历历在目,余林深知道,对方若想压制这种渴望,需要耗费多少精力。 也因此,余林深心中有瞬间的怜惜闪过,令他忍不住妥协: “简昭阳,如果我允许你碰我呢?” 得到许可的男人如沙漠旅人恰逢甘霖,面露满足的笑。 但却没有去接住任何一滴解渴的水。 “我宁愿忍住不碰你。这样你就有可能相信,你其实可以和我在一起。” 一些醉时的朦胧回忆撞进余林深的大脑。 他懵懵懂懂想起自己昨晚喝醉时,简昭阳问的那个问题。 ——“我们的病情互相排斥,或许我们注定不合适。但是,如果我愿意不碰你,别离开我,可不可以?” 简昭阳不是在说哄骗他复合的情话。 简昭阳很认真。他是真的在构筑他们未来相处时,能让余林深舒服的模式。 不再如过去一般,是余林深单方面忍让迁就。 不再如过去一半,是余林深独自一人承受痛苦。 余林深眼眶一热。 他眨眨眼,没让泪意泛滥成实体掉下来。 过去那一年,亲密的事情做过了许多。 被亲吻被拥抱,被带到床畔,被耳鬓厮磨。 可那些体验,居然都不如此时醉人。 余林深才知道,不舍得碰的怜惜,才最令他心动。 第35章 下午的竞赛如期而至。 早晨的三场对决过后, 在张一峰的不懈努力之下,余林深成了首位获得五星满分的得主。 剩下还未挑战的简昭阳、苏桥和刘胜,这三位挑战者的场次将在下午进行。 礼乐射御书数, 这六大主题刚公布时,简昭阳就先和刘胜商量好了, 两人互相指名,主题选择“御”。 “御”中包含的马术, 在现代虽失去了实用性,但在上层圈子里,反倒成了一种高雅活动。 豪门继承人简昭阳和大老板刘胜,因为社交需要,没少接触这项运动。 恰好节目组提供了这个选项, 他们本准备就此顺水推舟友好切磋一把。 刚商量好人情世故, 结果那边余林深就被张一峰三番两次挑衅。 原计划难免因此生变动, 但不变的, 是下午的直播的开场,依旧在马场进行。 大学校园内没有硬度足够的沙地,不适合作为跑马场地。 好在, 节目组事先选址踩点,距离大学不远处就有一所专业的马场, 里头石英砂掺纤维砂的沙量足有20cm厚。 综艺正式开播时, 一行嘉宾已经换好了基础马术服,以备不时之需。 而去更换专业表演服的,竟只有简昭阳一人而已。 等待简总出场期间,白莉娜主动问刘胜, “你下午不是要和简总比赛吗?怎么不去换专业的?” 刘胜讳莫如深一笑,“下午不是我的主场。” 白莉娜一头问号, “嗯?计划有变?” “对。计划有变。” 丈夫什么也不说,白莉娜虽然好奇,也只能作罢。 恰好此时,简昭阳已经换好了服装出场,白莉娜的注意力当场转移,眼前一亮—— “哇!简总简直帅得犯规了吧!” 刘胜:“……” 作为演员,白莉娜搭档过不少帅气的男明星。 但演员之所以被称为演员,是因为需要扮演出不属于自己的真实感。 白莉娜平心而论,论五官的俊朗程度,那些演员可能输不了简昭阳多少。 可那份与生俱来的精致贵气,她所见的男星中,却没几个能还原到简昭阳的程度。 简昭阳身着定制表演服,款款行出更衣间。 头盔利落的线条和服装完美的尺寸,将本人宽肩窄腰、匀肌腿长的身型轮廓,衬托得更加明显。 真皮及膝马靴质感冷淡,鞋跟敲在地板上,发出抓耳的叩击声。 深灰修身裤微微勾勒男人腿肌走向,黑色燕尾外套流线随主人的腰臀微微起伏。 出门时,简昭阳一手正牵着另一手的手套搭扣,半截手套的设计,衬得男人手指更长,手背凸起的筋骨线条醒目。 让人不由得遐思,这只手若是挥动马鞭抽打,画面会蕴含着怎样的张力。 白莉娜憋不住荡漾的笑,转而看向一旁的余林深。 目睹余美人躲闪的眼神和微红的面庞,她忍不住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芜湖!好瑟!” 像个女流氓。 【小白,我的互联网嘴替】 【我服了,怎么有人长这样啊我真的服了】 【难怪渣贱文学经久不衰,渣攻要是长这样,我是受我也贱】 【集美们理智点!恋爱脑会被这男的骗得钱包空空的!】 简昭阳扣好手套,抬头。 周遭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他却视若无睹,只直视余林深的方向。 他走过去,对余林深微笑,“我准备好了。走吧?” 余林深莫名不敢看他,低头应了声,“好。” 更衣室在二楼,要离开建筑下到场地,必然经过几道楼梯。 楼梯设计为环绕楼外的悬空铁梯,若是有人恐高,走在上头可能会紧张。 所以,两位女士的丈夫,不约而同为妻子提供了牵手服务。 而简昭阳则走在余林深前面,隔着仅一步的差距,却没有主动伸手搀扶。 第82章 苏桥注意到,回头问余林深,“林深你怕高吗?” 余林深走得很稳,坦荡回应,“我不怕。” “哦,如果需要扶着就跟我说哦!”虽这么说,苏桥眼神却看着简昭阳,像是暗示。 简昭阳却没听见似的,依旧没主动向余林深伸出“援手”。 余林深笑着回应,“没事,我真不怕。” 苏桥恨铁不成钢地朝简昭阳睨一眼,继续往前走。 【苏桥这是暗示简总趁机立‘护妻人设’吧?】 【简总是笨蛋吗?他不是皮肤饥渴吗,怎么不把握每个机会跟老婆贴贴呀!】 余林深却注意到,身前的简昭阳,走路姿势和平常不太一样。 这人步伐虽稳,却一直不自然地端着肩膀,手肘折成直角,像是行走的王储,等着贵妃将手臂挽进去。 可若是在暗示人挽手,隔一步的距离,又显得很不合理。 余林深想不通,便主动问:“你怎么这么走路?” 身前的人几乎是秒答,显然注意力一直都在身后人这边,“这样的话,万一你有需要,随时可以立刻扶到我。” 【哦哦哦哦哦哦!这波简总在第五层!】 【简总这个小细节好戳我啊!人设是不用立的,这个实用的举动证明他是真护妻啊!】 【他记得余余会害怕触碰!他连要不要扶都不问!他身体力行直接守护!】 【余余要是没问,简总可能这个环节就默默挨骂了,但他比起挨骂更在乎先保护余余!】 余林深悄悄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原本并不恐高、走得很稳的他,却突然抬手扶上了前面人的肩膀。 感应到重量,简昭阳不动声色将肩膀绷得更直。 他在他的支撑下,缓缓行完楼梯。 一行人迅速转移到马场,准备竞赛。 本着“钱都花了”的原则,这么大块场地,不用白不用。 节目组特地把跑马道具设置在场地外圈,“射”主题的竞赛道具摆进场地正中。 所以下午,若是有嘉宾想比“御”或“射”,两个主题都会在这里进行。 马场内没有观众围观,有的,是几名射术和马术业内人士担当专业评委。 下午首个发起挑战的,是简昭阳。 彼时,男人正牵着一匹白马的缰绳,伸出手腕让马嗅他身上的气息,熟练地带它建立与自己的联系。 那匹白马毛发油亮、身材健硕,看起来分外威风。 对上简昭阳时,白马耳朵眼睛全都亲昵地朝向他,这是心情愉悦的表现。 因为简昭阳已经在和马亲近,加上现场另外会骑马的只剩刘胜,所以多数人对这场决斗的参赛者已经有所猜测。 然而,简昭阳一开口,就出乎所有人意料,“我要向张一峰发起挑战。”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发出“嗯?”的疑惑声。 张一峰本人更是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我懂了我懂了!简总还惦记着老婆早上被欺负的事吧!】 【简总这是要给余美人撑腰吗?】 “但是我不会骑马!”张一峰连忙摆手,忘记了规则限定,被挑战者不能拒绝。 毕竟早上他就利用了这个规则,缠着余林深比了场舞蹈。 虽然最后还比输了。 “我知道。”简昭阳摸着马脖子,悠然道,“所以我不准备比马术。我想和你比射箭。” 简昭阳分明让了一步,但张一峰更局促了,“射、射箭我也不会。” 这话听得简昭阳轻笑,笑意略带轻蔑,“射术比马术好学。我允许你练到满意为止。” 和早晨张一峰允许余林深练到满意为止类似的态度,只是轻视的程度更甚许多。 “行,行吧……”张一峰还在为难。 简昭阳又补充,“对了,我调整一下比赛形式。你只需要射箭就好,而我射御并行。同样的数量内,你平地射箭,我边骑马边射,正中靶心数量多的为胜者。” 这条件一听就很不公平,简昭阳的难度比张一峰大了几何倍数。 张一峰心下微喜,以为简总这是特地照顾自己,正要开口致谢,就听简昭阳话锋一转—— “不过,条件是,我们对决的赌注,要押两颗星。” 张一峰笑容僵在脸上。 他初始三星,赢了白莉娜一个,输给余林深两个,现在恰好只剩两个。 简昭阳明摆着就是冲他剩的两颗星来的。 若说早上的对决中,张一峰还算得上知道在公开节目中,保持一些对竞争对手的体面…… 此时简昭阳对张一峰的针对,可谓是摆在了明面上。 若是这次赌两个输了,张一峰就一星也不剩。 但若是在规则利好他的比赛中赢了,他就能逆风翻盘,挽回风评了! “好!我答应!”张一峰当即应下。 倒是简昭阳因他这个反应略感意外,笑道:“没想到你真的答应了。” “嗯?”张一峰错愕。 简昭阳解释,“毕竟如果输了,接受惩罚的是你的爱人。” 星级最后结算的,是爱人当晚的住宿条件。 张一峰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管早晨还是晚上,对决的胜负考量里,完全没有考虑过妻子的感受。 张一峰转头看向妻子苏桥,她并不意外地直视过来,嘲讽般勾勾嘴角。 第83章 伴随着的,还有周遭对他审判的窃窃私语。 眼下自己已然陷入简昭阳的圈套,张一峰内心忐忑,但勉强维持理智,挑衅回去: “简总不也一样,设置对自己如此苛刻的条件,就不怕输给我吗?” 像是听到了笑话,简昭阳被逗乐得肩膀都颤起来。 但笑意却丝毫没渗透进眼底,眉眼淡漠不含任何情义。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赌上我爱人的体验。所以我选这两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碾压你。” 简昭阳狂妄回应,并不讲究谦逊。 毫无君子风度,更多的,居然是邪狞的狂躁感。 【卧槽卧槽他好帅他好帅!】 【比起张一峰早上假惺惺说是为苏桥,结果从头到尾都只为自己争气!简总这才是坦坦荡荡,决斗对象和竞赛手段,全都为了余美人而已啊!】 【这场比赛,看似输的是张一峰,其实输的是我!简总我服了我爬回来嗑cp了!】 【我也不想嗑的,可是正主他这么勾引我,不嗑好像不礼貌吧?】 第36章 张一峰本想着, 单独射术或者骑术,自己应该都比不过简昭阳。 但只一科射术,比起简昭阳射御并行, 自己应该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毕竟在平地上射箭,难点仅仅只是拉弓和瞄准而已。 简昭阳还得骑马, 在移动过程中瞄准,难度之大, 张一峰难以想象。 现场有专业射术老师在,张一峰立刻向老师请教。 结果刚一上手,仅仅只是拉弓遑论瞄准,就已经难住了他。 站姿有讲究,握弓讲究更多。什么四指要虚握, 箭羽要卡住弓弦, 不胜枚举。 等他好不容易记住要点, 一旦开弓瞄准时, 注意力集中在肌肉,这些小细节就全部抛诸脑后。 不意外地,张一峰第一发羽箭射出时, 呈抛物线落在了地上。 距离五米外的标靶有着堪称半程的距离。 “哒哒、哒哒……” 马蹄践过沙地的踏步声越来越近。 “嗖——” “啪——” 就在闲闲打马而过时,简昭阳顺势拉弓, 羽箭利落地撕声破空, 稳稳正中靶心。 一个毫无疑问的十环! “哇啊啊!”旁边围观的嘉宾喝彩声不断。 连张一峰身边的指导老师都忍不住鼓掌。 当事人简昭阳却理所当然,并不得意,双腿夹着马背倾身,示意白马加速。 他骑马快速掠过张一峰跟前, 连个眼神都没留下。 张一峰:“……” 【给简总装了个大的】 【我是土狗我先说!我就喜欢看这种打脸装逼的环节!】 张一峰苦练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十发箭里能中个三四发, 他才有底气正式比赛。 于是,双方选手就位,同时开始射箭。 场地正中的箭靶一共有四个方向,方便骑士绕圈时多次瞄准。 张一峰不骑马,只要站在原地,对着一个靶子瞄准就行。 “哒哒、哒哒……” 简昭阳策起马来。 白马刚开始行进时,简昭阳不慌不忙,单手虚握着弓把垂着,似乎没有要瞄准的意思。 等马优哉游哉走到张一峰正对面的位置,简昭阳这才端起弓瞄准,另一只手扳指勾起了弓弦。 简昭阳的弓不是新手弓,磅数比张一峰要大,但他拉起来毫不费力。 不仅如此,他甚至蓄力了许久,那弦一直开着,仅凭臂力就这样保持开弓姿势不变。 “啊——” 围观人群突然传出骚动声,汇合成一声响亮的惊呼。 因为,简昭阳瞄准的方向,并不是对侧的标靶…… 似乎是这一侧的张一峰本人! 对面箭头在阳光下一凛,光线折射到张一峰眼中。 张一峰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简昭阳闭一只眼的瞄准。 浑身血液当场冻结,就连呼吸也不自知屏住。 张一峰目瞪口呆,在简昭阳的瞄准之下,感觉自己成了一只无路可逃的猎物。 他眼睁睁看着简昭阳勾了勾唇角。 露出一个疯狂的、得逞的笑。 “等……”张一峰的声音卡在嗓子眼。 他听到身边的工作人员焦急地示意,似乎想做什么。 但来不及了。 简昭阳笑意一凛,手指一放。 “咻——” “啪!” 张一峰捂着脑门跌坐在地。 周遭寂静无声。 但,安然无恙。 “嗯?”张一峰狼狈地摸了摸头,确认自己毫发无损。 “哇——” 听到赞叹声,张一峰抬头,发现简昭阳刚才疑似瞄准自己的那枚箭,平平无奇地正中对面的十环靶心。 简昭阳微眯着双眼,恣意地咧开嘴角,笑容狂傲肆意。 让张一峰深刻怀疑刚才自己被瞄准,究竟是不是错觉。 【卧槽卧槽卧槽!他好疯他好疯他好疯!】 【我不信刚才就我一个人看错了!箭射出去的时候我都尖叫出声了!】 【这样谁还敢惹他老婆啊啊啊啊】 【我突然get到疯批的苏点了!我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 张一峰仍脱力,压根记不起自己还在比赛的事。 第84章 而第一发悠哉的箭射出后,简昭阳突然加速,完全改变了后续的风格。 白马载着人快速掠过场地,跑起的尘土四散,人影快得似乎连风都追不上。 “嗖”、“啪”! “嗖”、“啪”! 几发速射,令旁观者怀疑简昭阳究竟有没有瞄准。 但事实是,简昭阳瞄准得很认真,因此表情都沉下来,眼神锁住靶心毫无动摇。 只不过熟练度过高,令他看起来毫无停顿。 不仅速度快,准度也惊人,射出的十发箭仅一发落在靶子边缘,剩下的全都把把正中十环! 比赛到此,几乎已经不用继续了。 张一峰一箭未发,就已经输得彻底。 全场第二个获得五星的选手已然问世。 而节目组都没料到的,输得一星不剩的选手,也堂然出炉。 【好啊啊啊啊啊——】 【爽死我了爽死我了!】 节目组结算之际,简昭阳骑着马悠悠停在余林深面前。 彼时余林深正站在围栏之外,已经是围观席尽可能离场地最近的位置。 看到骑马的人靠近,余林深随之抬起头来。 一个俯视,一个仰视,可余林深却不因这身位的差距,感受到半点压迫。 因为骑在马上的人一敛方才的戾气。 看向他的时候,眉眼温和得比初绽的花瓣还要柔软。 “林深,”简昭阳笑着问,“要不要骑马感受一下?” 余林深眨了眨眼,表情略显呆滞。 首先,他没有骑过马,并不懂个中要领。 其次,驾驭一只并不熟悉活物,怎么着都是个可怕的事。 “你坐我前面,我带你。”见他犹豫,却并非拒绝,简昭阳脱口而出。 余林深刚碰了碰嘴唇,一个“好”字还没说出来…… 简昭阳自己就先改口,“哦不行。那也没事,我牵着马带你,它很乖的。” 余林深:“……” 这人是想起自己害怕接触了。 但自己只是害怕毫无预警的触碰,做好准备的话,又不是碰不得! 可人家都那么说了,余林深又不能上赶着说碰我求你碰我。 加上简昭阳看起来兴致颇高,余林深感觉无法拒绝,还是点头同意了。 简昭阳下马,站在余林深身边,准备扶人上去。 忽而,这人注意到余林深颈后,低声说了句“等一下”。 余林深停住,任人动作。 简昭阳抬手,在余林深后领上取下一枚干枯草叶。 大概是不知何时被风卷进去,但当事人专注看比赛没察觉,后颈那片皮肤被草柄抵得微微泛红。 四指卷着那枚草叶,简昭阳的拇指指腹久久停在余林深的颈上。 内心有个邪恶的声音叫嚣,命令他按下去。 简昭阳知道,只要自己的指腹碾过那层柔嫩的皮肤,一定会换来对方不自抑的颤抖。 这样,心底某种见不得光的妄念,就能得到安抚。 可拇指缩了缩,还是被简昭阳收了起来。 简昭阳佯装无事地笑,将手心展开给人看,“喏,叶子。”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余林深还一脸单纯,“哦,我都没发现……” 【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他想碰他!但是他忍住了!他好爱他!!!】 【这还是刚才那个疯批吗!怎么对上老婆就给出仅有的全部温柔啊!】 【我爱双标攻!简总多表现表现,我狠狠吃吃吃!】 在简昭阳的引导下,余林深翻身上马。 刚在马背上坐下,余林深就感觉到地震般的失衡。 客观来说,那匹白马真的很乖,简昭阳对它的引导也很到位。 可主观来说,由于余林深太紧张,所以似乎连坐稳都成了个大问题。 “等一下,简昭阳,我……”余林深语无伦次。 简昭阳注意到,忙指导,“你臀部放松,不能夹紧。还有你的腿也要放松,不要和马背‘打架’……” “我知道不能,但是我现在……”余林深已然忘了怎么调动身体的肌肉。 不知哪个动作刺激到了马,那白马居然悠悠走了起来,使余林深更加慌乱。 “林深,放松……” “啊!简昭阳它动了!别别别……你快!你快上来帮我!” “你确定吗?” “确定确定!你快上来!” 白马还不自知地散着步,简昭阳却利落地长腿一迈,翻身上了尚在移动的马,坐得比本就在马背上的余林深还要稳。 旋即,男人的胸膛贴紧前面人的后背,淡淡的冷香随动作袭上来,恍惚变得浓郁起来。 简昭阳只是上马,什么动作都还没来得及做…… 余林深却莫名觉得,已经安全了,已经稳定了。 “要它停下吗?” 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在身体相贴的部分引起震动,震得余林深脊髓发麻。 “不用了。” “那就让它慢慢走?” “嗯。” “你别紧张。除了胸口这块,我会尽量不碰到你。” “好。” 哪怕简昭阳不保证,做好准备的余林深也能接受触碰。 加上得到了简昭阳的承诺,余林深本该因此感到安心。 第85章 可由于身处不稳定的地方,无意的肢体接触在所难免。 简昭阳再这么说,反倒令余林深更加在意自己会不会被碰到。 于是,五感和知觉全都调动。 余林深心跳加快,注意力全在身后的人那里。 简昭阳内方腿微微施压,白马听从指令行进起来。 简昭阳双手牵着缰绳,衣袖距离余林深的手臂,仅有三厘米距离。 简昭阳的呼吸就在余林深的耳边,如果贴近了说话,热气就会打上来。 简昭阳…… “林深,要不要让马跑得快一点?”简昭阳突然开口。 热气果然袭上耳廓,打得余林深浑身一颤。 “呃,好。”余林深同意。 简昭阳便将后方腿后移,引导白马迈出内方前肢作为领跑肢,缓缓加速,由慢行逐渐变为疾跑。 一匹活生生的动物,在简昭阳的指令下,乖巧得像是给车踩油门加速一般准确。 白马刚跑动时,余林深被吓得闭了眼。 可身体颠簸之间,他能感觉到简昭阳就在自己身后支撑自己,自己确实是安全的。 于是,他睁开眼。 一瞬间,光与风都迅速掠过他的脸颊。 世间万物都在他眼角余光中被甩到身后,天地间除了自己与身后的人,似乎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再触碰他,可以再伤害他。 余林深适应片刻,突然明白了骑马的乐趣。 他骤然轻笑起来。 这声笑落在身后的男人耳中,格外清晰。 似乎耳畔呼啸的风声,都无法掩盖这似有若无的气音。 那一刻,一直克制着肢体动作的简昭阳,很想不顾一切地,将身前的人拥进怀里。 他第一次体会到,传说中想将人揉进骨血里的渴望,究竟是怎样的。 可简昭阳忍住了,全程都忍住了。 直到下马时看到余林深满足的笑,直到感受自己的双手因压抑而颤抖,简昭阳都没有主动冒犯余林深。 他在为他忍耐。 矛盾的是,这种强行忍耐的克制,本该带来匮乏感。 简昭阳却在其中品味出一些甘之如饴。 第37章 下午的竞赛, 还剩两名挑战者还没指定对决,分别是苏桥和刘胜。 二人也没那些世俗的欲望,干脆走个过场互相指名了事。 结果以文学系的苏桥赢了“礼”和经管系的刘胜赢了“数”, 打了个平局,维持三星不变。 如果只是这样, 还算不上皆大欢喜。 毕竟每名嘉宾手中的星级,决定的是伴侣当晚的住宿条件。 这就意味着全场最惨的, 是苏桥。 因为她丈夫张一峰非常“争气”地输光了所有星星。 甚至节目组都没料到这种可能,压根没准备零星的住宿条件。 面对这样的结局,苏桥表情非常镇定。 倒是张一峰有点内疚,主动过去想要道歉安慰。 不待张一峰开口,苏桥先抬眼看向节目组, “我能申请自己的星级给自己住吗?” 张一峰:“?” 嘉宾公开提出需求, 节目组自然需要好好协商调解。 张一峰作为罪魁祸首, 当然没立场反对, 非常配合妻子的主张。 于是,苏桥的申请得到全票通过。 节目组进行最后的住宿兑换环节。 余林深和简昭阳,分别为彼此赢得了五星级的校外高档民宿一间。 苏桥和白莉娜得到三星的教师宿舍, 刘胜获得二星的研究生宿舍。 而节目组临时找来的零星住宿“操场帐篷”,荣归张一峰所有。 【只有张一峰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好耶!皆大欢喜!包饺子咯!散了吧散了吧!】 这大概是张一峰首次感受到妻子对自己没收了体贴。 以往逆来顺受的她, 居然主动为自己争取了更好的住宿, 忽略了他的感受。 镜头关闭的瞬间,张一峰回头去寻找妻子的身影。 却见妻子苏桥早就与白莉娜和余林深有说有笑地走远…… 看起来就像有了她全新的生活,对自己这个曾经的主人公丈夫,毫无在意和留恋。 仅仅是一档节目, 就能改变她这么多吗? 张一峰眼神复杂,表情不甘, 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 到达饭点,直播暂时中止,给嘉宾以喘息的时间。 今日剩余的“篝火夜谈”以及其他环节,等入夜才会继续进行。 嘉宾们解散,各自活动散开。 “林深,简总去哪了?”苏桥难得看见余林深落单。 余林深回忆,“刚才马术结束后,他被医务人员带走了。” “是不舒服吗?” “他说还好,只需要稍微休息调整。” 余林深记起来,同骑下马后,简昭阳的手有些颤抖。 医务人员应该就是来处理这个症状的,好在当时简昭阳表情无恙,大概确实“还好”。 这次在校内拍摄,借用了不少学院里的人力物力。 看到操场上有学生志愿者在忙碌,苏桥作为校董之女,不愿袖手旁观,主动上前帮忙清理道具。 与她同行的余林深和白莉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加入了干活的队列。 白莉娜娇气惯了,加上婚后被刘胜照顾得周全,几乎毫无家务技能。 第86章 苏桥为避免她越帮越忙,干脆怂恿她当啦啦队气氛组,自己则负责拆卸的精细活。 一些需要搬运的体力活,则交给包括余林深以内的男士们。 一行人各得其所,虽忙碌,倒也充实得乐在其中。 道具很快整理完毕,众人推着大包小包的拉运车,往大学仓库走去。 这处仓库作为整个大学唯一的储存仓,规模极大,各种学杂书本、残缺桌椅,都寄放于此。 哪怕堆满了货物,也依旧能容纳不少人,仓库容量极深。 十几名志愿者进仓库大门,就按道具分类四散开。 结果偶尔需要交流时,还得扯着嗓子喊,才能被彼此听见。 余林深按照苏桥的提示,抱着一堆泡沫指示板找到指点货架,正要把东西放上去。 敏感如他突然感觉后颈一阵邪风掠来,随后眼前被某人的身形阴影覆盖。 威胁感来袭,余林深当即松手丢了指示板转身。 双目不待看清眼前人,双臂就先招架在胸前作防卫状。 “余林深!都是你害的!” 咆哮着怒意来找麻烦的,是张一峰。 怒音刚歇,张一峰就一拳挥来,砸在余林深脸侧的货架上。 铁架子被砸得晃荡,余音震荡着传进紧贴货架的人耳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余林深压抑着脾气,冷静询问对方意图。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我怎么会……” 张一峰词不达意,只知道自己此时一切失意落魄,都是余林深惹的祸。 “一峰?林深!”熟悉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二人转头,正见寻来的苏桥一脸错愕。 看清局势,苏桥当即喝止张一峰,“你疯了?千万别碰他!如果他有个好歹,你负责不起!” 眼前的妻子曾对自己马首是瞻,如今就是因为这罪人的挑拨,才在紧要关头还向着外人。 张一峰心想着,加上妻子给的“提示”,瞬间得知了拿捏罪人的方法—— 肢体接触。 他狞笑着,朝余林深伸手,揪起了对方的衣领。 纤瘦的青年不堪重力,随自己的动作晃动身躯,几乎被自己一手轻易提起,不得不更加靠近自己。 靠力量碾压和弱点打击,找回了这点微弱的优势。 张一峰内心升起难以描述的狂妄。 另一手伸去,准备掐住那柄细白的脖子。 在妻子的尖叫声中,张一峰红着眼睛,失心疯般感到快意。 然而,五指不待袭击触碰,张一峰先感觉一股更大的蛮力将自己掀飞。 张一峰的身体像被撕碎的枫叶随飓风裹挟,甩到对面的货架上,连人带架子一起撞到在地! 而这边,被恶意触碰的余林深一瞬间失去了呼吸。 平日里善意的接触,都可能令他的身体产生不良反应。 方才张一峰的袭击充满恶意,这唤醒了他内心最不堪的那段记忆。 所以当下,余林深脑子一片空白。 当身体慢慢回温,告诉他的大脑,他并未被伤害,余林深的理智才渐渐回归。 于是,他在众学生惊讶的围观中,看到了对面货架混乱的场面—— 不知何时出现的简昭阳,此时背对着自己,一只手臂横在那袭击者的脖子,将其压在倾倒的铁架上。 那高举的拳头蓄满力量,瞄准了袭击者苦苦哀求的脸。 一拳砸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怕是鲜血淋漓得,足够成为周围学生大半辈子的心理阴影。 “简昭阳!”余林深立刻呼唤着男人的名字,扑了过去。 顾不上自己,余林深抬手握住简昭阳的手臂。 入掌的是衣袖下紧绷的肌肉触感,像是蓄势待发的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鬼迷心窍!” 拳下的张一峰被吓得涕泗横流,面对死亡的恐惧,再也顾不上颜面,狼狈的求饶。 张一峰确实鬼迷心窍,他先前没对余林深直接出手,就是忌惮简昭阳的权势。 如果短期内出了恶气,长期的发展却因此受限,反倒得不偿失。 然而,方才妻子保留星级的“背叛”切实刺激了张一峰的大脑,加上简昭阳暂时离开,余林深落了单,眼前的脾气占了上风。 他想着,哪怕被报复,也是未来的事罢了,一个男人,怎么能当下毫无血性? 于是,他发疯一般找到余林深,想要打击报复。 直到被简昭阳完全克制,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长期的风险,还包括当下的威胁。 致命的威胁。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以后会躲着他走的,求你,求你……” 张一峰的求饶声,没进入简昭阳的耳中。 甚至并不被余林深在意。 余林深在意的是,眼前的简昭阳失控得惊人。 张一峰之所以想不到简昭阳会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就是因为平日这人虽懒散却克制的态度。 懒散得像是对万物都不感兴趣,却克制地维持着贵族般的礼仪和风度。 成熟的商人不会靠武力解决问题,这也不是商场厮杀的经验能教他们的处事方式。 所以包括余林深在内,都没想到,简昭阳会有这种,危险到几乎要亲手杀人的狰狞表情。 第87章 “简昭阳,是我。我在这,我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 余林深安抚地用手摸着那紧绷的手臂,在男人耳边不断地呼唤。 简昭阳屏息的鼻腔缓缓泄出几口气来,眼睫像是回神般微微颤动。 这样的反应,让余林深恍惚明白了其失控的由来。 他的爱人,是被诅咒的恶龙。 可这世间唯一能解开诅咒的方法,是用他自己鲜活跳动的心脏。 他一时眼热,心酸无比。 他颤抖着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圈住眼前的男人。 在兵荒马乱、硝烟废墟一般的局面中…… 余林深用一个拥抱,缓缓解除了简昭阳被诅咒的身体。 “谢谢你,昭阳,他说不敢了,他再也不会伤害我了。” 余林深的双臂越圈越紧,他将脸贴在男人额头,几乎是对着耳朵说话: “我没事,他没碰到我,我真的没事……” 絮絮叨叨的呼唤,一声声将简昭阳的神智拼了回来。 简昭阳的身体脱了力,像一具空壳虚坐,缓缓倾向余林深。 被他更稳地抱进了怀里。 张一峰趁机,手脚并用地钻了出去。 苏桥眼疾手快,当即协同学生会干部疏散人群,整理现场。 “苏桥,苏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闭嘴。别碍事。大家请先离开现场,避免踩踏事故——” “苏桥!我就是因为你这个态度才破防的!” “又想怪我?”苏桥冷笑着,看清眼前男人的嘴脸,“你这套已经对我无效了。” “你就是因为他才对我变心的,不是吗?你以前从不这样对我!” “以前我过得艰难,也没想过要离婚,是因为被你的pua腌入味了。只要我们有龃龉,我就觉得是我没处理好,不是你的错,但现在……” “苏桥……”张一峰陷入灭顶的恐慌。 苏桥冷静道:“提前告诉你吧,和你离婚,是我雷打不动的决定。” 男人哭泣的声音。 女人号召的呼喊。 学生们交头接耳的对话。 围观人群疏散的脚步声。 人群熙攘,人声鼎沸。 一切都在流动,躁乱,令人眼花。 这片混乱中,唯两人静止。 是余林深拥着简昭阳,还静止地坐在原地。 无数的线索涌进余林深的脑中—— 巷中对视时忍耐的不触碰; 竞赛对决时举弓的狂躁; 下马后抑制不住的手抖…… 这些都是简昭阳强行忍耐接触渴望的证据。 也是导致现在这人爆发的火药。 “对不起,对不起林深,我本不想你难受……” 简昭阳声音嘶哑地道着歉。 他的理智在道歉,因为余林深不得不妥协给他拥抱。 可他的脸却蹭着余林深的手,身体还在贪婪地留恋着这一点温存。 简昭阳已经清醒,恐惧接触的余林深本这样推开他,还自己的身体一个清静。 但余林深却似是抽泣地长叹一声,更用力将怀中人搂紧。 无奈又眷恋的声音落进简昭阳耳中: “可是,我也不想你这么难受。” 第38章 节目组得知了散场后在仓库里的冲突, 当即针对此事做出严肃处理。 私自找余林深麻烦,甚至要利用他的病症主动接触造成伤害,这种行为太过恶劣, 加害者张一峰至少需要公开道歉。 但此外的处置,还值得商榷。 穆洁主张直接让张一峰退出节目。 对此, 余林深则持保留意见。 这毕竟是一档婚姻节目,张一峰若是退出, 作为妻子的苏桥必受牵连。 可她何其无辜,凭什么无端受到惩罚。 更何况各种层面来说,张一峰对余林深都无法再构成任何威胁。 哪怕让他留在节目里,余林深也不在乎。 讨论的小会少不了简昭阳的参与。 只不过这人开始时一直抱臂不语,倒是神情悠闲地观察着穆洁和余林深的反应。 直到问题僵持至此, 简昭阳透过二人表情得出结论, 开口说了句:“就让他留下吧?” 余林深抬眸看过去, 不待说话。 穆洁先着急道:“为什么?” “他敢挑衅林深, 就是敢得罪我。得罪我的人,就这么轻易让他离开我的视线?这不是便宜他了?”简昭阳嘴角带笑,说出了暗含威慑的话。 穆洁一听, 起了些鸡皮疙瘩,摸手臂皱着脸问:“简哥的意思是要……” “我会报复他, 这一点天知地知, 毋庸置疑。”简昭阳继续微笑,“他也知道这件事,但他就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会何时、会如何报复。为此, 他会有怎样的心路历程呢?” 明知结果,却未知过程、未知时间。 仿佛被宣判死刑的囚犯, 每日都将被带出囚牢,却不知哪一次出门才是真正的死期。 想到这里,穆洁冷着脸朝简昭阳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简哥。我早说了你是笑面阎王。”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我希望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简昭阳依旧抱着手臂,神情悠哉,“这样就没人敢惹不该惹的人。” 简昭阳的气场又不自知地阴沉起来。 第88章 身边未被指名却众所周知“不该惹的”余林深,颔首思索片刻,突然抬手,将手掌贴在丈夫的手上。 简昭阳的手本闲闲搭在臂上,冷不丁被爱人触碰,视线顺势转到手上,又落在爱人的脸上。 余林深搭在丈夫手背上的手心缓缓施压,加深了这个触碰。 这点微不足道的接触,居然就让简昭阳感到满足。 原本带笑放狠话而狠厉的人,气质突然就温柔下来,轻声细语问:“碰我不会难受吗?” “还好。但再不碰碰你,我怕你要咬人。” 被形容得像狗,分明是冒犯,简昭阳不但不介意,甚至欣然接受,“怎么?没料到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倒也不是。”余林深镇定道,“我和你结婚本就不是因为你是好人。” 被揶揄至此,简昭阳依旧没生气,甚至仍温柔看着爱人。 目睹一切的穆洁表面一言不发,心里却给余林深颁了面锦旗—— 藏獒训成萨摩耶,谁见了不夸余哥一声“训狗大师”呢? …… 入夜的直播准时开始,张一峰受多方施压,不得不面对镜头,对傍晚的冒犯行为向余林深进行公开道歉。 声明一出,弹幕区果然炸了: 【卧槽!一开始我还对张一峰印象最好,现在我真的对他恶心到不行!】 【服了,张一峰能不能受到制裁啊?我见不得这种人渣相安无事!】 【呜呜呜呜怜爱我们余美人宝宝!】 【我怎么感觉余林深越虐越美丽,嘿嘿嘿我好bt】 【真的会对娇软美人无限偏爱,本路人华丽入坑余林深了!】 此次冲突,居然意外地又给余林深积累了一批粉丝,算是因祸得福。 ……虽说靠这个意外吸引来的粉丝,可能有着不太大众的xp。 很快,编导揭晓了本期篝火夜谈的三大主题,嘉宾们依旧要选择其中一个,做出真心的回答。 三个问题分别是: 有过白头到老的想法吗? 参加综艺前认为自己了解对方吗? 还记得你们初见的情形吗? 都是探究综艺前情侣关系的问题。 白莉娜和刘胜默契地都选了第一个问题,回答都是肯定。 只不过物是人非,二人如今看似关系和谐,却也都默契地不再看好这段关系。 苏桥选择了第二个问题,回答了否定。 别说了解对方,甚至在参与这档综艺之前,她都不够了解自己。 张一峰面对这个环节,则显得心不在焉。 面对编导的耐心提醒,张一峰完全忽略,几乎没听进去,还犹豫地看着不远处自己的经纪人。 单纯的编导可能不知道张一峰因何时走神。 一旁老神在在的简昭阳却微挑一边眉尖,心中已经有了数。 自从张一峰公开道歉那一刻起,其经纪人的手机通话就没断过。 一通接一通的电话打进来,经纪人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色却越来越差,甚至气不过时还偶尔白张一峰一眼。 作为舞者的张一峰,工作项目多与卫视的综艺或比赛有关,基本扎根于娱乐圈。 可得罪了娱乐行业龙头新秀的简昭阳,其事业会遭受怎样的打击,就可想而知了。 简昭阳其实什么也没做,甚至在道歉声明过程中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但他哪怕不给出信号,无数想讨好他的人也都知道如何借机行事。 这一通又一通的来电,就是证明。 张一峰大概料想过,道歉声明会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却没料到影响来得这么快。 只不过,报应来得越快,越证明他招惹了不该惹的人,此时张一峰只能认栽,再也不敢兴风作起哪怕星点的浪。 大概也是看穿了张一峰的窘境,余林深为编导解围,主动说:“要不我先回答吧?” 无人应答被尬在原地的编导立马答应,“好嘞!余余要选哪个问题?” 有过白头到老的想法吗? 这个问题按照过去,余林深的答案怕是不会令人满意,他选择跳过。 参加综艺前认为自己了解对方吗? 这个问题按照过去,余林深和简昭阳两个人怕都是要遭遇网暴。 余林深只剩一个选项,便说:“我记得我们的初遇。” 【哦吼!余美人和简总的第一次见面吗!想知道!】 【是不是一见钟情?是不是我们简总大狗狗对美人一见倾心?】 网友们的期待与余林深记忆中的片段截然相反。 二人的初会,并不是美好的偶遇,也并非简昭阳对余林深的命定钟情,一切都是余林深设计的圈套。 余林深在对方常出现的会员酒吧蹲点,制造误会接近对方。 但狗血桥段已无法吸引对方的注意,余林深顺势开诚布公,将二人的婚约谈成了一次商务合作。 余林深的故事叙述完,自然出乎了观众们的期待。 有失望的: 【啊……本以为是罗曼蒂克的桥段,这么看来,有钱人的爱情果然全是圈套】 【虽然初遇很刻意,但是他俩结婚后的关系……好吧维持得也很刻意】 但也有接受的: 【这才是真实的恋爱故事嘛!】 【只有我很佩服余美人的智慧吗!活该他能嫁入豪门!】 第89章 只不过,听完余林深的描述,简昭阳却轻轻笑出声来。 不是认同的笑,反倒有种由于信息差导致的玩味的笑。 “你笑什么?”余林深问。 “你果然以为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简昭阳回应。 “不是吗?” “嗯。对你来说,是的;对我来说,不是。” 余林深怔住,回忆中的一个细节突然击中了他。 在酒吧的包间中,他第一次向对方提出结婚时,简昭阳说了句: ——“我不是对‘求婚’感到惊讶。我只是惊讶,做这件事的人居然是‘你’。” 重音落在“你”字上,就像是简昭阳认识过余林深,没料到余林深会主动求婚一样。 在余林深的记忆中,酒吧会面,就是二人首次接触。 他当时没想明白对方为何这么说,后来被话题岔开,也就没再追究。 此时,这个话题打开了记忆的匣子。 一个重音的疑惑再次余林深涌上心头。 好在,简昭阳没有卖关子,爽快地叙述了自己的视角—— 一年多前,简昭阳刚结束了与父亲的视频通话,关闭页面后,疲惫地揉着眼间的穴道。 秘书贴心地为他打开了文件袋,将打印好的候选人简历摆在简昭阳桌前。 “小简总,这些已经是老简总筛过一轮的。资料完整、靠前的,是老简总青睐的,反之亦然。” 作为豪门继承人,简昭阳的婚约对象,是需要挑选候选人,需要筛选简历的。 就像筛选工作岗位的面试机会一样。 这件事实在无法推脱,加上自己的皮肤饥渴症已在大学期间造成丑闻,简昭阳没有理由再推脱结婚。 他只能强忍着烦躁感,翻动那些被精心准备的简历。 如秘书所说,越靠前的简历页数越厚,照片上的男男女女相貌姣好、家境殷实、经历阅历也很丰富,每个都堪称社会顶级精英。 越往后翻,则越薄,家境也相对单薄,但无一例外,全是富家子弟,没有不良嗜好。 简昭阳一份份将那些简历粗略过目,随后甩在桌面,摞成另外一叠。 待阅的小山一层层薄下去,已读的文件一层层堆起来。 简昭阳的表情却越来越淡漠,像是在翻阅一些科普读物,毫无心动的迹象。 直到,所有简历阅毕,待阅列表只剩薄薄一张纸。 被放在最后的、被删减到只剩一张纸的那位候选人,有多不受待见,可见一斑。 简昭阳后靠在办公椅上,闲闲捻起那张纸,往眼前一扫,以为还会和先前那些一样被弃之一旁…… 却被简历左上角那张小小的证件照吸引了注意。 虽说是“简历”,但所有候选人都默契地附上了生活照。 精致的妆容、雅致的衣着,甚至故事感的风景和场面,处处体现着用心。 仅剩的这张简历,主人附上的是一张蓝底的证件照,简简单单规规矩矩。 但画面正中的男子一眼便能看出是美人,越简单的置景,越衬托其五官的惊艳。 一双深如浓墨的眼眸异常地吸引视线。 简昭阳感觉自己只是瞥了一眼,就像要被那双眉眼卷入其中,陷入古老神秘的诅咒。 简昭阳自诩不是见色起意的人。 但他那本古井无波的心,莫名就因这人的相貌起了波澜。 猜想可能是“首尾效应”,简昭阳对简历第一和最后一位的印象会最深刻。 所以他让秘书把所有简历抽取第一页,全部打乱,再让简昭阳重新过目。 这回,简昭阳没能找出谁是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首”…… 但却在一堆文件中间,准确地翻到了那个令他心悸的“尾”。 这人是特别的。 简昭阳将视线转移到简历右方的姓名栏,默默地记住了那个名字—— 余林深。 第39章 这位余林深美则美矣, 但家境在一堆富豪当中,实在是拿不出手。 仅看“传统出版社”一行字,简昭阳无需调查, 就能猜到其家世多么落没。 哪怕因美貌心动一刹,惯性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简昭阳认定,仅有美貌的余林深绝非良配。 那张简历最后还是被丢置在已读列表最上方, 仿佛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简昭阳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养心养神。 但惊鸿一瞥的清冷美人,那对勾人心魄的眼眸,却总在眼前的黑暗中浮出来, 仿佛与简昭阳对视。 细心的秘书大概是注意到简昭阳方才的一系列动作, 想起什么, 提醒道:“今天拜访的来宾中, 也有这位余先生。” 果然,一直兴致缺缺的简昭阳睁眼,浅薄的眸色微亮。 秘书知道自己赌对了人, 继续说:“只不过跟过往所有宾客一样,先生没有预约。所以前台借口说您不在公司, 把人劝走了。” 自从简氏有了联姻打算后, 甚至不用发布声明,简昭阳常去的个人场所,就被各种期待艳遇的俊男美女充斥。 更不用说地址本就公开的简氏大厦,若有门槛, 几乎要被字面意义地踏平。 所以前台的处理没有什么问题。 而见怪不怪的简昭阳也并不因此感到失望。 “但是,余先生刚离开, 现在可能就在楼下。”秘书及时道,“如果有需要的话……” 第90章 “不用。”简昭阳嘴上拒绝了把人请回来的提议,身体却不受控地站起来,行至落地窗前。 办公室这整面外墙由一整面玻璃构成,阳光照进室内光线明亮通透,往外看去高空瞰物,犹如简氏地位一般,全城景色尽在掌握之中。 站在窗前的简昭阳目光似是随意游移,却迅速捕捉到某个定点后,追随不动。 秘书仍站在桌后,眼观鼻鼻观心,没主动上前。 但秘书对于小简总此时在看什么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大厦斜对角有另一座半高的楼,楼顶是一家露天咖啡厅。 简氏集团的工作人员时常在那里午休,后来集团干脆收购,将它作为公司外的茶水间使用。 由于它依旧对外营业,加上城内简氏联姻的小道消息走漏,此时生意火爆。 店内早已坐不下,只有店外还摆着几张露天桌椅,在阳光下大咧咧晒着。 娇惯的年轻人不愿怕晒黑,没位置也宁愿挤在店里排队。 倒是那位在俊男靓女中依旧醒目的、气质独特的美丽男子,无所谓地抱着笔电,坐在露天台远离人群的最边上。 因为大厦外缘的玻璃特殊处理,从外面看不到里头的情况。 所以哪怕坐在小楼露天台上,美人也看不到头顶默默注视的人。 因此,美人并未察觉,只专注地敲击着笔电键盘,似乎在搜索什么。 不多时,有店员端来了卡布奇诺,美人微勾嘴角道谢,看起来颇具教养。 等店员走远,美人则继续手上的作业。 就这么平平无奇的单调画面,简昭阳却入神似的,在原地安静看了很久很久。 突然,美人动了动。 原来,桌面上落了一只小小的麻雀。 那麻雀也不怕人,歪着脑袋看着美人,美人也看着它。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随后,另一只麻雀飞了过来,勇敢地落在了小麻雀的身边。 两只麻雀互相蹭了蹭脖子,鸟喙贴了贴,亲密似一对无间伴侣。 随后,两只麻雀振翅,一齐飞远了。 过程中,美人一直很平静,似乎怕惊动两只小鸟。 但等鸟飞远,那张美艳却失了烟火气的脸,才稍微有了些生动感。 极浅极淡的笑意,风一吹,似乎就散了。 却包含着鲜能被体察的、微不足道的期待。 笑意似乎有传染性,隔着遥远的距离,那点弧度竟也能漫上简昭阳的唇角。 简昭阳的手指抬起,抚在玻璃上。 像是在勾勒某人的轮廓。 莫名地,他感觉自己对那本无趣的婚姻…… 似乎心生了点期待。 …… 【原来!真的是!一见钟情!】 【我是土狗!我就爱看这种剧情!谢谢简总啊啊啊啊啊!】 【我不装了,我摊牌了!他俩命中注定的cp我凭什么不嗑!】 【我也嗑我也嗑!我刚才说再嗑cp就是狗?好的,汪汪!】 听完简昭阳的回忆,余林深这才明白,对方为何在自己的初见时,有那么多异常的表现—— 比如自来熟般的了解,探究般的视线,和爽快答应的约会。 回到现实,余林深的身体却因身边丈夫的视线缓缓升温。 仿佛节目组准备的篝火,此时就烧在他的身上。 余林深听过不少一见钟情的故事,他只觉得俗套。 可真的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才知道,这样的故事为何广为流传。 有些命定的暗示,真的令人很难保持理智,难得想丢掉脑子就此沦陷。 “感谢各位嘉宾的分享!” 编导适时接话,忽略掉并未分享也无人在意的张一峰,进行今晚最后一个环节的引导—— “有细心的观众已经发现,我们今天这期直播取消了竞猜环节。毕竟大家对嘉宾的了解越来越多,反正都是送分题,奖品我们直接抽奖送! “取而代之地,我们将在每期结尾引入一个新的环节,那就是,睡前短信!” 【哦!果然!情感综艺离不开短信!】 【好看!爱看!想知道这些嘉宾会发什么短信!】 “我们的规则是这样的。”编导解释,“由于我们节目《先离,后爱》一共五个字符,所以我们的小程序限定短信字数也为五个字符!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规则如此! “发送短信的时限为节目组宣布环节开启后的半小时内,接收则为时限之后。若二人今日录制后有复合的意思,请言简意赅向彼此表达爱意;若只想分开,则什么也不发!” 总而言之,在限定半小时后,收到短信,意味着对方想要复合。 若没收到,则意味着对方只想离婚。 【这规则一出来,明星组和舞者组的短信结果会怎样,我已经能预测到了!】 【小白和老刘肯定不会互发了吧?张一峰会发,但苏桥姐肯定不会!】 【关键是,余美人会发吗?】 【没人猜简总会不会发哈哈哈哈,既然如此,我们来猜猜简总会发什么?】 【呜呜呜,昨天之后,简总虽然看起来很主动很体贴,也很打动我,但不知道余余会怎么想】 【对啊,毕竟余余才是当事人!但他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他!】 第91章 【余余今天表现和以前没什么差别,都是淡定地接受,我猜他心里还是想离婚的吧?】 【按照综艺节目的剧本,我赌余林深今天不会发,然后最后一期节目才发!】 弹幕讨论得热火朝天,嘉宾们则和观众们告别后,各自分散行动。 等待短信发送的环节也值得放送,所以摄影师们各自跟着六名嘉宾,进行最后一个环节的补录。 如观众所猜,白莉娜和刘胜这组,纠结到最后时间耗尽,也没能给彼此发出这条短信。 张一峰发了短信,但苏桥完全没有纠结的打算,关了手机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简昭阳几乎还没解散就当场发了短信,摄影师直接提前下班。 发完短信后,简昭阳也没去纠缠余林深,自己拿了手机找了个地方与人通话。 而余林深确实有些犹豫。 他一边攥着手机,一边在编导带领下,往校外的“五星级”民宿方向走去。 他原先坚定要离婚的念头,在昨天的坦白局时达到了巅峰。 但之后及今天各种插曲般的意外经历,或多或少,还是削断了他原有的峰顶。 所以,要不要发这条短信呢? 如果发,五个字符内,自己要发什么呢? 余林深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熄了又亮,耗了不少电,也没决定要不要点进那个发短信的小程序。 编导带着余林深,后随摄影师,沉默地走着,一路无话。 到达古风竹楼制式的民宿,编导带余林深进了一间精致卧房。 摄影师敬业地扛着镜头给观众呈现室内布景,余林深则注意到自己手机电量闪红,先连上了充电器。 忙活完这一切,距离节目组限定的半小时,还剩约五分钟时间。 编导刚退出卧房,总导演穆洁就又敲门进来了。 大概是监视到小程序久久没收到余林深的动静,穆洁不放心,借着“查寝”的由头过来一探究竟。 果然,东扯西扯闲聊几句后,穆洁切入正题,“所以,余哥你准备发短信吗?” 余林深斟酌片刻,说:“应该不发了。” 穆洁心一揪,很想追问为什么。 但理由,全节目组外加所有观众都心知肚明,不问也知道是对旧事耿耿于怀。 所以她没问,恰好此时手机闪起低电量提示音,便对余林深说:“余哥我借个充电器,就充一下!” 作为总导演的她事务繁杂,哪怕失联一小会儿都可能造成大麻烦。 余林深快充了有一会儿,手机电量不再飙红,遂大方让出充电器。 【唉,余美人果然不发】 【虽说后面还有机会,简总还能慢慢打动老婆,但今晚没收到短信,简总应该会很失望吧】 摄影师直播的画面,自然引起了弹幕的讨论。 对这一切尚不知情的余林深拿过自己的手机,刚要放进口袋,忽而猛然意识到什么。 他一摸口袋,似乎发现丢失了什么东西,随后准备出门。 出门前,余林深想起什么,扭头对身后正充电的穆洁报备,“我回一下大学仓库。” “你去那儿干嘛?”穆洁问。 “找个东西。” “好,路上小心!有事随时联系。”穆洁应答完,看了眼手机。 “嗯。” 看手机的动作似乎会传染,余林深也不由得看了眼手机。 这一眼,让他注意到了锁屏上的时间,距离节目组所说的短信时限,仅剩不到一分钟。 秒数一位一位提升。 限时一秒一秒减少。 余林深心跳突然加快。 这让他回忆起了高中时期模拟考的场景。 在临交卷的最后几分钟,那道纠结了很久的选择题,总会让他惴惴不安。 老师说过,不确定的时候,干脆靠直觉;没有肯定答案,就不要再改动。 尤其是交卷之前,除非知道正确答案。 否则,千万不要随便改答案,因为通常会改错。 余林深不知道正确答案。 余林深也知道不要随便改。 可记忆里,余林深每一次都在交卷前忍不住改答案。 然后每次发卷复盘,事实证明,都改错了。 这次也会改错的吧? 但是余林深明知结果,还是没忍住。 余林深点了点手机,随后急匆匆走出了卧室。 室内的穆洁看着手机屏幕,突然浑身一激灵,转向摄影师脱口而出—— “我天!最后一秒,余哥发了!” 【发了!余美人发短信了!】 【他不想离婚了!余余不想离婚了啊啊啊啊啊!】 第40章 余林深摸口袋时, 意外发现兜里空了。 那里本该存放着今日苏桥转交的苏教授的刻章。 这天进行过动作较大的,可能导致东西从口袋里滑落的事件,只有两个。 一个是马场简昭阳带他骑过马, 当时他下场换衣服时,特地检查过口袋, 刻章还在。 所以东西只能掉在另一个事件发生的地方—— 张一峰找茬时的那个大学仓库。 好在,余林深到达仓库时, 管理员还没来锁门。 仓库入口大敞着,由于夜色已浓,库内又没开灯,大门便阴森得像一只古兽张着的巨口。 第92章 余林深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进去。 不知道偌大仓库的总控开关会在哪里, 余林深没法开灯。 他点亮了手机后置手电筒, 照亮眼前一小片路, 一边轻轻呼唤, 一边往仓库内走。 “管理员先生在吗?你好?有人在吗?” 无人应答。 仓库又深又静,只有余林深呼唤的声音撞在远处的墙壁上,迟滞片刻才传来回音。 下午余林深随众人来收拾杂物时, 就见识过这仓库占地面积之大了。 如今回音的延迟,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按照记忆中与张一峰发生冲突的地点, 余林深快步摸索过去。 好在, 他记性不错,马上就找到了目标货架。 傍晚冲突后,学生们就麻利地把这几个被推倒的架子复原了。 所以哪怕地板上没找到印章,东西也很可能被学生以为是学校的财产, 收进了货架上。 因此,余林深只能仔细地用手电照亮每一排架子的每一个箱子, 在昏暗的环境中艰难寻找一个不算显眼的小物件。 嗡—— 轰隆隆—— 突然,静谧的仓库远处,突兀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便是巨大卷帘门钢铁展开后形成的巨大噪音。 余林深被吓一跳。 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声音,应该是管理员来关门了! “先生——等一下——这里有人——” 然而,仓库实在太大,余林深所在的位置距离大门很远。 他呼唤的声音传递到门口已经变得虚弱,被轻易淹没在卷帘门巨大的声浪之中。 咚—— 大门关闭。 室外微不足道一点零星月光,都被锁在了铁门之外。 余林深怔在原地片刻,才恍惚回神。 此时仓库内的光源,仅剩他自己手机后置的电光,以及仓库墙体上方一处排气扇被切割的微光。 快找人! 这个念头闪进余林深的脑中。 执行力极强的他当即动作,解锁手机屏幕。 滴嘟——滴嘟—— 屏幕正中跳出低电量提示。 余林深一惊,注意到右上角电池的数字居然只剩1%! 只有一通电话的机会! 要打给谁! 理智在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发出疑问。 余林深的大脑还没作出回答,手指就先点开通讯录,拨通了列表被置顶的那个号码。 嘟—— 嘟—— 连接音只响了两声,对方几乎是秒应,马上就接通了他的来电。 听到对面传来“怎么了?”的发问时,余林深内心的迫切已经卸去了一半。 没时间废话,他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直接开门见山: “来找我!我在……” 哒。 细微的电子音后,耳边的声音被全然截断。 余林深将手机从耳边移开,挪到眼前,不意外地发现,手机屏幕黑了。 连1%的电量都耗尽了。 手机关机了。 …… 简昭阳发完综艺要求的那条短信之后,就完成了今日任务。 剩余的所有时间都是他私人的,他找了个安静地方,联系了自己的秘书。 秘书早就通过邮件汇报了今日公司的重要事务,简昭阳检查过,现有的领导班子处理得不错。 邮件最后一条事项,才是简昭阳目前最关心的事。 他直接给秘书打去了电话。 ——“简总,您之前吩咐我去调查余家,我照做了。但是很抱歉,以我现有的资源,所得的信息,与您婚前已知的没什么差别。” 秘书利索地汇报了调查结果。 作为即将与豪门联姻的亲家和对象,余家和余林深的背景,简氏不可能没有调查过。 甚至,以简氏可动用的资源,所能调查到的余家的底细,本该比余家想象的要更多。 可就算如此,余家在婚前所呈现的资料,也“干净”得无可挑剔—— 明面上的出版社发家史和没落史,被隐藏的企业经营丑闻与决策。 余家夫妻早年流产后体质的破败,那些年不为人知的浑浑噩噩。 恰恰是后面这些可被挖掘的瑕疵,使得余家的背调结果更加真实。 所以,简氏没料到,余家比起商业丑闻和夫妻旧事,竟还有更想隐瞒的内幕。 而那内幕究竟有多么可怕,值得细品。 想到这里,简昭阳本平静的心情,蓦然沉了下去。 情绪表现在动作上,化成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那边的秘书听见了上司的鼻息,心领神会: ——“简总,您怀疑余家造假隐瞒了什么,对吗?” “不是怀疑。”简昭阳笃定道,“是确信。” 毕竟,余林深的纸面经历,与简昭阳如今实际所得的信息,这之间的差距,就是证据—— 纸面上,余林深从小到大接受过的教育院校,信息都很齐备;幼时居住的场所也是地方福利院,从未出现过任何与“书院”相关的线索。 但实际上,不管是余林深书法的功底,还是醉后提及书院的回忆,都在印证这个地方的真实存在。 其次,就是余林深的接触恐惧症。 婚前的所有体检项目,甚至精神诊断,都没有查出相关症状。 第93章 而余林深的过往经历中,也完全找不到引起病症的相关因素。 显然是有某方强势介入,不惜冒险在简氏眼皮子底下,篡改了一切真相。 所以真相究竟有多可怕,逼得余家虎口拔牙也要隐瞒? 甚至,连丑闻都不曾细致处理,却要将这个真相费尽心机抹除? 对简昭阳来说,秘书调查的“没有结果”,就是一种结果。 因为这给了他两个信息:第一,余家利用资本隐瞒了什么; 第二,经历过什么导致现在症状的余林深,当时被余家一手遮天,该有多么求助无援。 “难怪他不信任我,也很难信任所有人……”简昭阳喃喃道,“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又和曾经那么混蛋的我结婚……” 此时此刻想起爱人,简昭阳内心的酸楚像是被挤破了的脓疮。 这让他疼痛难耐,却又让他忍不住自虐地继续按压伤口,让血与痛肆意溢出。 ——“简总,现在怎么办?” 秘书等待下一步指示。 “我听说有位华人神探近期在国内查案,帮我联系他,这种等级的人物肯定有不在明面的手段。”简昭阳下定决心,“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查出真相,哪怕他需要我亲自出面来请他出山,告诉我,我会调档期。” ——“明白。” 挂断通话后,简昭阳心情沉重。 通话前,他刚发完那个象征“离婚与否”决定的短信,本还焦虑着爱人余林深会不会给自己发。 此时通话后,他甚至无心焦虑短信的事了。 哪怕余林深不发,真的想和他离婚,简昭阳也认了。 但余林深就算想和他离婚,也与此时他想为爱人讨回公道的决心,并无冲突。 正当他沉郁之时,手机铃响。 简昭阳举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者姓名,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他嘴角抿起一个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接通电话。 转瞬之间,简昭阳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温柔地出声: “怎么了?” 对面传来的声音难得的慌张,能听出是在尽力维持冷静。 ——“来找我!我在……” 啪。 嘟、嘟、嘟…… 通话异常地被切断了。 简昭阳神情一凛,当即明白,这是出事了! 虽然对方很明智地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下达了指令…… 但出于某种意外,对方没能传达完整的信息。 所以,缺失的信息会是什么? 人现在在哪里? 简昭阳冷静下来,脑中反复回放着方才听到的线索。 忽而,一个小小的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回音。 清晰又迟钝的混响。 简昭阳知道答案了。 …… 手机自带的电筒,虽然光照范围有限,却是余林深本拥有的最灵活、也最明亮的光源。 但随着手机关机,余林深此时深陷仓库的唯一可控安全感,也消失了。 当人体被没收视觉后,听觉、嗅觉,甚至触觉,都会被无限放大。 此时身处货架之间,余林深并未触碰任何事物,身体却依稀能感受到铁架子金属的凉意。 他嗅到了积灰陈腐污秽的气味。 他听到了本该安静得只有他呼吸心跳的空间里,依稀传出细微的窸窣声。 什么东西? 有东西和他一起被关在了仓库里? 余林深呼吸一滞,注意力不受控地被那声音的动静吸引。 那声音极其细微,距离较远,不好判断那物什的大小。 由于动静来自那物什移动产生的碰撞,本身并未叫唤,他甚至无法猜测那究竟是不是活物。 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如果余林深能看到那是什么,他可能还没这么害怕。 但他此时几乎看不见,他甚至听不出。 如同过往人生一样,此时此刻的他再次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过往的经历,养成了他格外坚韧的性格。 越是恐惧和无助,余林深就越是清醒。 毕竟,被宠爱的孩子不需要自己想办法解决麻烦…… 但从未被爱过的孩子,遇到任何事情,都只能靠自己。 就像现在这样。 所以余林深强忍着欲呕的恐惧感,摸索着货架,凭着记忆原路返回。 好在,仓库墙体来自排气扇的微弱光源,还能起到指引方向的作用。 余林深一路坎坷碰撞,还是有惊无险地摸到了大门边。 仓库大门是卷帘门,开关时都会造成巨大的声响…… 这也就意味着,只是拍打门体,只要外头有人经过,就一定会被注意到。 余林深没浪费体力,随手捡了根棍子,开始敲击卷帘门。 果然,敲击时形成的巨大噪音,震得他本人都耳膜生疼。 但他无暇顾及,保持固定频率,无休止地敲着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余林深耳朵都快被震得听不清声音。 他突然察觉到门的另一侧,似乎传来与自己频率错位的震动。 就好像,有人隔着门,在另一边拍打回应! “有人吗!”余林深立刻停止敲门,大声呼唤,“我在里面!能听见吗!” 第94章 门外有片刻毫无动静,让余林深险些以为刚才的错频震动是自己的错觉。 但很快,门外的人就继续敲门回应。 余林深意识到,大概率,是外面的人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 要怎么传递信息? 余林深四下观察,唯一的通路,只剩头顶那道排气扇的小口。 但是,排气扇所在的位置实在太高,离地面将近有四米的距离。 怎么办? 要怎么做…… 正在余林深思考之际,门外敲门的声音停止了。 万物归于平静,只剩仓库内那个可疑的窸窣之声作伴。 余林深猜测,门外的那个人应该是走了。 那人本是自己唯一的生机,此时就这么徒劳离开了。 他感觉大脑不可避免地被失落的 情绪淹没。 正当余林深沮丧之际,头顶排气扇处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林深!你在里面吗?” 分明是夏日的夜晚,余林深却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感觉全身血液被冰凝倒灌。 与体温相反的感受,则是眼眶处发热的潮意。 是简昭阳! 他不可能听错。 那是简昭阳的声音! 第41章 “简昭阳!” 对爱人的呼唤不经大脑, 余林深直接脱口而出。 高墙之上唯一的通风口后,传来男人熟悉声音的回应—— “林深?你果然在这儿!别怕,等我!” 余林深仰头看着那个距地面四米有余的小窗口, 其上的塑料扇机作为唯一的突破口,当即被外来暴力破拆, 发出陈旧的吱呀声。 部分碎片已不堪重负,掉落下来。单薄的碎片落地, 当场摔得细碎。 这高度令余林深看得心惊,忙喊话:“简昭阳,这么高的地方,你怎么上去的?” “外面有树,我爬上去跳过来的。”简昭阳边拆扇机边回应。 “这也太危险了!” 这次简昭阳还没回答, 面前的扇机就被蛮力彻底破坏, 碎为一个个散部件。 原本被堵得仅容月光成块通过的缝隙, 此时被清理出一个勉强够成人活动的出入口。 余林深注视着那个入口。 此时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就蹲在入口处, 因逆光看不清正脸。 月光披洒在男人身体的轮廓,勾勒出他最熟悉的线条。 像一个突破牢笼来寻他的救世主。 眼看男人作势就要跳下四米高的墙体,余林深一惊, 出声阻拦: “简昭阳!这太高了!你等一下!我找些东西给你垫一下!” 好在,这里是大学仓库, 体育用品也被存放在此。 余林深很快翻出几块体操垫, 往上叠了跳马,勉强凑出了一米半的距离。 眼看高度还差两米多,余林深不放心,还想再找找, 简昭阳却劝他: “太黑了,你别折腾了。我怕你磕着。” “比起我被磕着, 你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怕自己摔坏吗?” 简昭阳听笑了,“你对我身体素质就这么没信心?” “……” 余林深知道简昭阳有专业私教和固定锻炼的习惯,身体不管是力量感还是敏捷度都很不错。 那也架不住他不放心。 但再不放心,简昭阳还是没耐心继续等待,准备直接跳进来。 隔着距离,余林深也没法阻止,只得作罢。 幸好,今日直播有始有终,由于都在大学校园内进行,所以嘉宾们开机时换上了校服,结束后亦是如此。 二人都是刚下播就遇到了意外,此时还没来得及换回自己的私服。 国内的运动制式校服别的不说,“宽松耐造”这个优点毋庸置疑。 所以,哪怕要进行如此极限的动作,服装也没给简昭阳造成任何障碍。 于是,简昭阳利落地曲腿,压低上身,瞄准跳马顶部蓄力准备跳跃。 然而,国内的运动制式校服,还有另外一个特点—— 由于过于宽松,所以口袋再深,也经不住极限姿势的考验。 为了蹲在排风口,简昭阳屈膝压身,大腿几乎贴着腰腹。 这个角度,足够口袋里某个黑色的小方块顺畅滑出口袋…… “啪叽”一声,摔在了仓库之外。 简昭阳回头看了一眼那小方块,陷入沉默。 “什么东西?”余林深猜测,“不会是手机吧?” “……好聪明啊,宝宝。” “……” 这时候被夸一点也不高兴! 余林深忙追问:“你来找我之前,跟别人打招呼了吗?” “……要是我也和你一样聪明就好了,宝宝。” “……” 这时候被夸居然要气死了! 但也怪不得简昭阳,是余林深那通电话太没头没尾,只要男人会在乎他,必然会急中出错。 余林深说转念一想,安慰彼此:“没关系,我出门前跟穆洁报备过要来仓库。眼下我这么久没回去,她应该会发现不对劲。” “那就好。”简昭阳点头,又问,“所以,我现在可以进去陪你了吗?” 理性考虑,余林深已经被确定位置,现在更应该让简昭阳跳回外面,去求助外援来解救他。 但简昭阳问句中的那个“陪你”一词,却像是伊甸园的苹果,调动了他所有的感性,让他放弃思考决策的风险。 第95章 仓库里好冷,好黑,甚至还有个不知名的东西和他锁在一起。 余林深难得想放肆地任性一回: 或许,比起马上离开,我现在真的更需要有人来陪? 就在余林深犹豫之际,顶上的简昭阳已经得出了答案。 不再多费口舌,男人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跳马之上,再轻盈地跳至余林深面前。 “你还好吗!” 关心则乱,简昭阳站定的一瞬间,双手就不受控地抬起,想要捏住爱人的肩检查。 似乎只有确实触碰到他,才能确定他的身体真实无恙。 当简昭阳在淡淡月光中,看清余林深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时…… 男人才如梦初醒,强行压抑着收回了手。 不能碰他。 再担心,也不能碰他。 这点避让,落进余林深眼中。 他当然明白简昭阳此刻的心情。 只不过,他方才的蹙眉,是出于对爱人高空跃下的心有余悸,并非对接触的害怕。 甚至,被关在黑暗冰冷又寂静的仓库许久,沉浸式的恐惧体验后,他反倒需要额外的刺激来覆盖。 被触碰,本该是恐惧的。 可余林深此时却看着那双被收回的手,心生一种期待。 他在期待,爱人用这双手,覆盖他尚未退却的恐慌。 于是,简昭阳曲肘,正要将手垂至身侧…… 就感觉眼前的爱人凑近了一步,肩膀微微耸前。 在简昭阳看来…… 几乎就像是爱人把身体送到了自己眼前。 就像是肥美的兔子主动凑到了垂涎的恶狼嘴下。 那一瞬间,简昭阳心软得一塌糊涂,满溢骨骼的怜惜让他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才能化解相思。 但爱意表达在指尖,却化成了温柔的触碰,只轻轻搭在余林深的肩头。 碰到了。 几乎同时,两人不同的心思皆被满足,不约而同发出极轻的喟叹。 他和他竟都因这个触碰,感觉到了安心。 “没事吗?” “没事了。” 奈何,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缱绻。 大概是简昭阳闯入的动静太大,惊到了仓库里的“第三者”。 那不知名之物窸窣窜动得更加放肆,像是快速地在货架间移动。 听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冲到二人边上,正面进行突袭! “什么东西?”简昭阳警惕起来,当即挡在余林深身前。 因为有人陪伴,余林深不再孤军奋战,反没刚开始那么害怕,解释道:“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仓库里的‘原住民’。” 这诡异的描述令简昭阳脖颈一僵。 但男人倔强地梗着脖子,没有转过来。 这个反应吸引了余林深的注意。 他忽而心生一个有趣的猜测。 于是,余林深继续说:“我们应该对‘它’尊敬点。毕竟对‘它’来说,我们才是不速之客。” “这……咳咳。”简昭阳一出口的声音微颤,当即咳嗽掩饰,强装无所谓,“所以你知道‘它’是什么?” 余林深憋着笑,“不知道。但,‘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也,敬鬼神而远之’。我们不用知道‘它’是什么,我们敬而远之就好。” 简昭阳:“……” 高大的男人吸了吸鼻子,深深呼吸几次,肩膀才稍稍没那么僵硬。 果然,简昭阳在害怕。 余林深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毕竟这人生来就环境优越,怕是没怎么受过这种断电断网,还得与不知名之物共处一室的窘境。 只是…… 明明肉眼可见的害怕,这人却还固执地挡在余林深身前。 哪怕再害怕,他也没犹豫过是否该保护他。 “吱吱——” 就在此时,那“未知之物”直接蹿了出来,并随着移动发出了叫声。 “啊!” 被吓得险些跳起来的简昭阳,也随着它的移动发出了叫声。 “好啦!”身后的余林深拍了拍简昭阳的肩,准备绕出去。 “你干嘛?”简昭阳已经吓得额角渗了些冷汗,感觉到爱人的动态,忙将人护得更紧,“你不怕?” 余林深忍不住轻笑,“你自己呢?怎么越怕越要保护我?” “说什么呢?”鲜少被质疑的简总不服气,“谁怕了?我可没怕!” “是是是。我也不怕。我属于队友越强我越弱,队友越怕我越勇。”余林深还是绕了出去,“我猜到它是什么了,所以我不怕了。” 简昭阳处于惊吓状态,一时没品出来余林深前半段话是在内涵自己,只问:“所以它是什么?” “是老鼠。” “唔。” 简昭阳强行逼自己把惊呼关在嘴里,硬生生咽了回去。 余林深知道它是什么,反倒不怕。 简昭阳知道它是什么,倒是更怕了。 “我小时候在书院,和师兄他们一起赶过老鼠。”余林深信手抄起一根棍子,就循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比起我们怕它,其实它更怕我们。” 眼看爱人靠近“危险”,简昭阳顾不得别的,身体自行动起来,随着爱人追了过去。 好在,余林深动作麻利,很快找到声源,棍子迅速捅了两下。 第96章 那老鼠自己就飞窜出去,迅速找到门边的水泥缝,强行挤了出去。 世界总算是归于平静。 “呼……”简昭阳如释重负。 余林深看过去。 “咳咳,嗯。”简昭阳佯装无事清嗓子。 余林深觉得好笑,但还是没揭穿,给“孩子”留了点颜面。 让他留下来陪我,似乎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余林深心想。 否则,继续独自留在这阴森的地方,自己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心情愉悦。 当下,威胁已经清除,二人只需等待穆洁发现异常,前来救援。 等待期间,两人决定找点事情做。 还是简昭阳先记起,今日的竞赛,余林深本不打算选书法,一开始是准备选画画的。 简昭阳便说,自己想看余林深画画。 这点自己都遗忘的细节,却被爱人注意到,还记在心里。 余林深算是体会到,被这人珍视时的体验,与过去相比,是何等的天壤之别。 仓库里的旧桌椅能翻出学生遗留的铅笔和作业纸,二人捡了这些“垃圾”,回到门边的通风口之下。 恰好余林深垒的东西还能派上用场,二人背靠跳马坐在垫子上,就着月光作起画来。 身着校服的二人被关在仓库里,场面莫名像极了某些校园剧的桥段。 只不过,在那些桥段里,主人公二人通常会被氛围冲昏头脑。 因吊桥效应,彼此都错将对环境的心惊,误会成因对方心动。 然后,还会再发生什么? 后续剧情,就依据题材尺度而异了。 此时此刻,被关在仓库的二人,暂时没有这些暧昧的征兆。 因为余林深专注作画时的表情,正直得像是在写一首赞美人间大爱的颂歌。 简昭阳不太会绘画,所以他只在纸上草草勾了两笔,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了身边人这里。 一直以来,余林深的气质,有种异于凡人的清冷。 在简昭阳的视角里,爱人在自己面前,若说还会假装弱势,收敛一些凉意…… 那么在外人面前独处时,才会展现真实的冷漠。 是的,“在外人面前‘独处’”。 简昭阳会用这般矛盾的描述,来形容他的爱人。 简昭阳记得,婚内一年,大小宴会,免不了有需要这位总裁伴侣出席的场合。 那些场合里,若是挽着手臂走在自己身边,余林深会颔首莞尔,与宾客乖顺致意,一派内助之贤的温雅态度。 可一旦自己被临时叫走,再次回到爱人身边时,就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华服礼裙的人潮熙攘,唯独余林深遗世独立,站在角落,手搭在臂上的披肩,姿势却像是在环臂拥抱自己。 他微仰着头,似乎是在看宴会正中的吊灯,可那灯光却映不进那双深沉的眼眸里。 他表情无悲无喜,气质与人间烟火气无关。 像是谪仙,又像是活死人。 那些画面,总会令简昭阳莫名心惊。 好像不去打扰爱人的孤独,一眨眼,对方就会破碎一地,消失不见。 这些回忆的片段,并不令简昭阳感到愉快。 注意力回到现实,眼看着面前的爱人专注作画的神情,简昭阳暗暗松了口气。 专注做事时的余林深,不会有那种触目惊心的破碎感。 大抵是这身校服加持,放大了这人全神贯注时的纯净与透彻。 在简昭阳看来,爱人变得好乖好乖。 像是不谙世事,只等他来守护的乖学生。 乖学生在认真作画,旁边坐着无所事事的学渣,心痒难耐就想勾人说话。 “你在画什么?” 余林深手没停,头也没抬,“画人。” 简昭阳看过去,果见纸上现出点人影轮廓,手法是专业的素描,继续问:“你学过画画?” “嗯,在书院学了国画,在余家学了素描。” 提起余家,余林深居然还是镇定自若,手上执笔没有半点动摇。 倒是心态已变化的简昭阳,听到“余家”一词,呼吸滞了滞。 而爱人毫无破绽的表情,又令他更加心疼。 想起什么,简昭阳叹了口气,说:“难怪那时,你说自己忍耐度高。” “嗯?”余林深依旧没停笔,“……哦。” 但疑惑出声后,他自己也就想起来,简昭阳指的是提离婚的周年前夜,自己在ktv为了安慰穆洁所说的话。 他当时告诉穆洁,自己忍耐度很高,所以被烫也没那么难受。 当时,简昭阳还以为他是逞强吹牛。 余林深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笔尖继续在纸上走动。 自从略对爱人有些了解,简昭阳的思维总不自觉滑向对余林深的怜惜上。 可爱人显然经历过不为人知的痛苦,所以只要倾斜于这个方向,简昭阳的心情就会变得沉重。 叹出一口气后,简昭阳决定换个轻松的话题。 他想起和秘书通话前自己纠结的短信问题,福至心灵,干脆趁现在闲聊时问出结果。 余林深到底有没有发短信? 今天的经历有没有让余林深改观,没那么坚定要离婚的念头? “林深?” “嗯。” 第97章 余林深虽回应,走笔却依旧没停顿过。 就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问题,值得让他稍稍转移注意,打破他专注的防线。 简昭阳继续问:“那条睡前短信,你发了吗?” 哒。 铅笔头因失误被按断在纸上,落下一个重重的黑点,随后滚落纸面。 余林深的行笔终于停顿。 专注的人终于露出了破绽。 吊桥效应似乎生效。 铅笔断头似乎是落在了简昭阳的鞋尖。 因为那微不足道的重量,竟像是鼓槌,让他心跳声骤然变响。 二人本规矩地分开就坐。 但注意到爱人的反应,简昭阳放肆地坐得更靠近,二人的肩头相隔仅余一枚笔尖的距离。 因为靠近,简昭阳看得更清。 朦胧如蜂蜜的月光浸染,心上人的面颊泛着熟透果肉的红。 第42章 简昭阳分明下定过决心, 要对爱人无条件地好。 可当余林深在自己面前,露出含羞带怯、又逞强掩饰的姿态时,想欺负人的念头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简昭阳弯腰倾身, 将脸凑到余林深面前,追问:“短信, 发了没?” 余林深一瑟,往边上一侧, 想要拉开距离。 但简昭阳坏心眼地凑得更近。 被逼到上身几乎与垫子形成45度夹角,明明起身离开就能破解的局,余林深却偏偏滞留在原地,宁愿维持着别扭姿势继续与人僵持。 余林深提高音量,虚张声势地反问:“你看见短信了吗?” 简昭阳一笑, “当然没有, 不然我问你干嘛?” 余林深理直气壮, “你没看见, 就说明我没发。” 简昭阳笑而不语,没去追究爱人把“收到短信=看到短信”的概念混淆,片刻才问:“那你刚才心虚什么?” “……”余林深一刹屏息, 随后才说,“怕你怪我不发短信, 报复我。” 耳畔传来嗤笑出声的气音。 余林深听得心尖发颤, 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所以,你现在不怕我报复了?” 耳边说话的人声音更近,似乎带上了主人微烫的体温。 黑暗环境中,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在一片寂静中清晰且暧昧。 靠近火源时, 可能会激发人的“死本能”。 有些人会不自控地幻想,那火要是烧到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场面。 面对简昭阳这团暧昧的火…… 此刻余林深就被触发了这种幻想。 “不怕。”余林深声音却带了点抖。 简昭阳的视线从他脸上,滑到他的手上,又问:“那你怎么不画了?” “……” 余林深这才注意到,自己本不停作画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停顿了好久好久。 有些懊恼,他连忙执笔佯装无事,继续作画。 旁边的人却不依不饶。 “你不画画的时候,在等什么?” “别跟我说话。” “你在期待我做什么吗?” “很烦,简昭阳。” 连名带姓地叫了大名,可余林深的语气听起来比起责备,更像是嗔怪。 素日清冷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在信任的人面前委屈时,他声音听起来有多软。 “烦我?” “不许跟我说话了,简昭阳。” 这个贱今天算是犯够了,再次得到软乎乎毫无威慑感的警告,简昭阳心满意足地收手了。 男人坐直身体,放过余林深,但并未拉开座位的距离。 两人肩并肩坐着,虽没贴到,但距离比先前亲密了不少。 分明身陷困窘的环境里,可无人因此感到恐慌。 彼此的存在足以点亮心里的那盏灯,再浓的黑暗也能被削弱。 铅笔在纸上继续走着,发出沙沙的细微响声。 简昭阳托腮听着,竟感觉这毫无意义的细响格外治愈,好像能修复他一直以来忙碌仓皇的灵魂。 过去的日子里,哪怕空出一天,陪林深画画…… 哪怕只有一天,像现在这样认真听过这走笔的沙沙声…… 我和他的关系,会不会都不至于沦落成今天这步田地? 这边,简昭阳心里想着余林深的事。 那边,余林深似乎也在想着什么事。 手里的笔不知何时又停止走动,持续的沙沙声因此消失。 “怎么了?”简昭阳问。 “你今天……”余林深微顿,还是把话问完,“是不是很难受?” 原来,余林深也在想着简昭阳的事。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而其中发生在简昭阳身上最重要的,就是那几次压抑和最终的失控。 显然,先前多次忍住了对余林深接触的渴望,之后简昭阳性情变得乖戾,居然拿弓箭恐吓活人,最后还发展成对张一峰上手的攻击性。 这一系列表现,令余林深耿耿于怀。 “说实话,是的。” “那怎么不告诉我?” “我之前说过,不想再拿我的感受绑架你。我知道只要我说,你一定会为我妥协,但那样和过去没有分别。” “……” 简昭阳认真说:“我想要你回到我身边,为此,我必须建立我们全新的相处模式。那必须是以你感受为先的相处模式。” 第98章 “……”余林深低下头,没看他,“那你的感受呢?一直被忽略,最后像今天这样失控吗?” “你别担心,我不总是这样。”简昭阳安慰道,“你看,我们结婚前,你不在我身边吧?提离婚之后你搬出去,你也不在我身边吧?我都好好的,没闯祸。” 没闯祸或许是真的,毕竟那段时间,简昭阳没闹出什么“豪门之子耍大牌”的丑闻。 但去医院探过病的余林深却知道,简昭阳那段时间的状态,根本称不上“好好的”。 只不过那时简昭阳意识不清,大概率没记住这个插曲。 “怎么那段时间你碰不到我,还能好好的。今天只一天没碰我,就闯祸了?” 毕竟昨晚两人才同床共枕。 严格来说,简昭阳距离上一次触碰他,间隔远不到24小时。 余林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这倒是点醒了简昭阳。 简昭阳抬头望向仓库深处,通过放远视线,拓宽自己的思路。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恰当的比喻,对余林深说: “肉食爱好者,可以通过训练,改为吃素,对吧?” “嗯。” “但是这人要是还没戒干净,面前就摆满冒着香气的烤肉,他还能冷静待着吗?” “……” 余林深听懂了。 简昭阳这比喻倒确实是生动易懂。 余林深不在面前时,简昭阳还勉强算是可以自控。 一旦人就在跟前,想要他控制住欲望,就要耗费更多的精力,面临更大的风险。 既然如此,简昭阳本应该彻底放弃余林深,另寻良人,这样就不必为难任何一方。 可这“划算合理”的方案,不知何时,已被二人默契地不再提起。 “我还想呢,你怎么就能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说不碰我就不碰我。” “可没你现在说得这么轻巧啊!余林深,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想啊?” “……”余林深预感不对,逃避现实,“你别跟我说话。” “余林深,”简昭阳却报复地追着说,“你要知道,你每说一句话,嘴唇每开合一次,我都想亲你一次。” “……” 余林深看似平静。 但被画纸覆盖的那对膝盖,却因男人的话不自觉地夹紧了些。 “聊了这么久,还没欣赏你的大作呢。”简昭阳说着话,再次探近了身体,“你说画人,画了谁?” 余林深绷紧了身体,双手本能拍在纸上,挡住了人影,“画完再给你看。” 想看的东西被挡住,简昭阳却没因此起身坐好。 他就着倾身的姿势,转移视线,眸光落在了余林深的脸上。 随着炽热的呼吸一起。 滚烫地落在余林深的嘴唇上。 余林深捂着纸的手微微颤抖。 他分明应该躲开,但他还是僵在原地,没有这么做。 余林深不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舌尖转瞬即逝的一点点粉,让简昭阳眸色沉了下去。 对方这样的表情,余林深很熟悉。 放到过去,下一秒,余林深一定会感受到唇上的压力,被对方按着接吻。 只不过,今日简昭阳的反应,和过去仍旧不一样。 男人喉结微动,随后睫毛扇了两下,调转视线垂眸,再次隐忍地拉开了距离。 方才犹如屏息般凝固的空气再次流通。 余林深却并未感到如释重负。 他感觉自己被钓了一整晚。 这太折磨了! 今天晚上,在仓库里,简昭阳已经这样对他靠近离开,靠近离开,反复两次了! 一次是刚才问短信的时候,一次是现在问画作的时候。 每次,他的注意力都会从纸上,全部转移到男人身上,等待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可每一次,对方都是撤离,预料之中的事情并未发生。 余林深感觉自己头顶悬着一个巨大的气球。 虽然害怕气球爆炸,可他更怕气球反复充满,又泄露一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爆炸。 别钓了别钓了! 你这样还不如直接为所欲为呢! 眼看着余林深心不在焉,手上的画笔没了动作…… 简昭阳误会,还体贴地安慰他,“你放心,虽然我很想,但我答应了,不会碰你的。” “你……”余林深红着眼眶瞪过来。 简昭阳又误解,忙解释,“我知道我似乎总在出尔反尔,我也想按部就班地对你好,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简昭阳!我也跟你说个比喻!”余林深打断了对方的话。 简昭阳点头,安静地听。 “我的病情,你可以粗略理解为是恐高症。如果把我眼睛蒙上,你突然带我到悬崖边,我会吓破胆。但你如果提前告诉我要站在那里,并且我是安全的,摘下眼罩后,我还是会害怕,但我不会逃避。” 简昭阳眸光微动。 余林深继续说:“因为你提前预警过。” 简昭阳和余林深都是聪明人,他们的沟通,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只要一方不说,那另一方就完全无法得知任何心意。 可但凡一方开口,哪怕是再拗口的比喻…… 彼此都能确信,所有暗示已然像被曝晒在日光下的线索卡,一览无遗。 第99章 余林深受不了头顶一直被吊着大气球。 他递出了一根名为“预警”的针,暗示爱人直接戳破那个气球。 简昭阳接过了“针”,试探着开口,声音压抑着危险的低哑: “那,我想摸一摸你的耳垂,就当作让我解渴,可不可以?” 余林深呼吸变得急促,低下头,还未被触碰,耳垂就先泛起薄红。 但他点头,给爱人以准许。 简昭阳的大手探了过来。 微糙的指腹揉捏着那枚小巧的耳垂,触感像极了干燥的嘴唇。 简昭阳记得,爱人嘴唇的触感不是这样的。 相比耳垂,要更加湿润,更加柔软。 “解渴了吗?”余林深轻轻问。 “对不起,不够。”简昭阳诚实道,“我还是想亲你。” “……”余林深的手微微攥紧成拳,膝盖夹得更紧,再次点头,“可以。” 只不过,预想中的吻并未落到唇上。 男人只是靠近他耳边,怜惜的、不含情-欲的亲吻,印在了男人自己捏着他耳垂的指背上。 简昭阳没有亲到他。 但余林深却已经被其压抑得破碎的鼻息触得脊背发麻。 简昭阳偏了头,呼吸缱绻地打在余林深耳际。 彼此身上的香气纠缠在一起,令人舍不得抽离。 “简昭阳,”余林深唤着爱人的名字,鼓起勇气,说,“我知道你怕勉强我,可我也不愿勉强你。现在,你数三秒,我会做好准备。” “林深……” “三秒后,你可以吻我。” 第43章 爱人的邀请, 令简昭阳的喉结上下滚动。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知被哪一方又拉近了些。 缠绕在彼此呼吸里的渴求逐渐焦灼,令肌体也随之升温。 “三……” 简昭阳用嘶哑的声音发出倒计时。 炽热的呼吸令余林深想要逃避,但他攥紧了手指抓着垫子, 暗示自己化身一株生根的草,这样身体就无法动摇。 “二……” 简昭阳的尾音带了点颤抖。 在余林深听起来, 这般忍耐不知要耗费其多大力气,他几乎可量化男人濒临失控的理智。 但本该马上扑上来的简昭阳, 居然规规矩矩地忍到了最后。 “yi……” 还剩半个字音未吐出。 简昭阳再也来不及把这个倒计时说完。 因为余林深直接用嘴唇堵了上去。 先违反了倒计时的,是制定了规则的人。 黑暗的仓库里。 寂静的空间。 仅能看清咫尺颤动的浓睫。 仅能听清彼此急促的呼吸与心跳。 穿着校服的两人似乎真的回到了校园时代,完成了一个简单相贴的纯情的吻。 余林深脖子一瑟,稍稍后撤,将自己的嘴唇与对方分开。 却眼见简昭阳不舍地黏上来, 嘴唇隔他仅毫米远, 渴望又隐忍地停住。 “我想要深吻, 可以吗?” 这难耐的请求, 让余林深脑内回放过去的场景—— 唇舌如失守的门关。 雄性侵略的气息就此攻城略地,令人神魂颠倒。 而现在,简昭阳预告了这一切的发生。 只要他点头, 很快,他就会再次经历这令人腰软的体验。 余林深指节被攥得发白。 他还是点了点头。 “三。” 他感受到简昭阳靠近。 “二。” 他感受到简昭阳的呼吸。 “一。” 他感受到自己的嘴唇被封住, 牙关被打开。 汹涌的爱意澎湃而来。 他被动承受着这个吻, 连呼吸频率都被对方掌握。 直到支撑着身体的手臂猛一脱力,余林深上身一软,向后仰倒。 手肘撑着垫子,他仰视着男人, 终于打断了对方的吻。 但简昭阳却不够。 男人倾身过来,眼底泛着压抑的红, 问: “我想揽着你的腰吻你,可以吗?” 余林深喉间逸出一声悲鸣般的喘。 这般请求,又勾起另一端回忆—— 过往的深吻中,男人从不会像今天这般规矩。 一只手扣着他的腰,一只手捏着他两只腕,让他退无可退,让他无处可逃。 只要他这次点头,那么…… 余林深呼吸急促,眼底泛着泪意的潋滟。 他却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三、二、一……” 简昭阳的大手勾过来,圈住他的腰将他搂进怀里。 褫夺般的热吻再次抢占了余林深所有意识。 直到他被吻得昏昏沉沉,简昭阳才松开他。 余林深劫后余生般趴在爱人的胸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贪婪地补充着空气。 此时,头顶传来爱人愈发令人耳热的嗓音: “我想压着你亲,可以吗?” 余林深快哭了。 他感觉自己脚趾蜷缩得发麻,分不清到底是舒服还是难过,抑或二者皆有。 他颤抖着呼吸,最后略带哭腔地开口…… 却不是拒绝,而是说: “别总问我了,提前告诉我就好……总问我,我会受不了……” 爱人拥着他,温柔地笑。 “好。那么林深,三秒后,我会压着你吻你。” 第100章 “……” “三,二,一。” 天旋地转。 余林深闭上眼,身体不再随他控制。 …… 简昭阳手臂圈着爱人的肩,微侧低头,含着笑意,借月光看着倚在他肩头睡着的爱人。 爱人已经疲惫得睡着,眼角还挂着尚未褪去的绯红。 方才的几次深吻,爱人已开始在配合中学会享受。 也恰好是那几次吻,让二人找到了接下来相处的最佳方式。 他们本有着截然对立的病情,本注定不该在一起。 可他们慢慢磨合出了“约法三章”的相处模式,找到了“提前预告”的最佳答案。 靠在简昭阳肩头的人,睫毛颤了颤。 微翘的尖端带着泪的湿意,在月光下闪烁。 简昭阳抬起手指,拭去了那些水痕。 爱人肩膀一缩。 简昭阳手僵住。 但爱人却没有抗拒,而是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肩,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显示出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小小的动作,却暗暗让简昭阳心生巨大的满足—— 林深,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在清醒状态下,也对我保有现在的安全感。 …… 穆洁忙活完当日节目的收尾工作后回来,发现她余哥出门快三个小时了。 等她打电话过去发现已关机,当即暗道不妙,马上带人去余哥出门前报备过的大学仓库寻找。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把管理员叫回来打开大门后…… 穆洁眼睁睁看着她简哥抱着余哥出来了。 而余哥睡得香甜,偎在简哥怀中,毫无不适感。 穆洁一脸震惊:我简哥怎么也被关进去了? 后面的节目组员工:怀里那个是我认识的接触恐惧症患者余哥吗? “简哥!”穆洁立刻迎上去,“我太忙了,来晚了。余哥没事吧?” “嘘——”抱着爱人的简昭阳整个人气场都亲和起来,声音也变得温柔,“他没事,只是睡着了。你来得已经很及时了。” 后面的仓库管理人战战兢兢,带着快哭的表情,上前跟简昭阳道歉:“对不起简总,我是真不知道贵夫人还在仓库里,我看下班时间到了,就……” 简昭阳温声道:“你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你不需为此道歉。对了,你之后清点一下仓库,一切东西有损,直接找我们赔偿。我会让专员跟你对接。” 管理人到家接到学校电话,一听自己把大人物关进仓库,吓得腿都软了。 此时这大人物不但不追责,还要赔偿,相比于那些仗势欺人的东西,讲理得令他感动。 管理人忙摆手,“不用不用。一点不值钱的东西……” “一码事归一码事。”简昭阳想起什么,“对了,之后再麻烦你清点时帮我找个印章。不管是否找到,我都会重金酬谢。” “客气了客气了,我一定会上心的!” 与管理人对话结束,再让穆洁帮着捡起墙边早已摔碎的手机,随后,简昭阳抱着余林深离开了现场。 今日的竞赛,简昭阳和余林深本为彼此分别赢得了各自的豪华民宿。 但并不意外地,现在余林深人已经在简昭阳怀里,简昭阳当然不可能乖乖听节目组的话,各住各的房间。 于是,简昭阳把人抱回了自己的那间房。 一番精心拾掇,简昭阳给人换了睡衣洗了手脚,把人安安稳稳抱进了被子里。 整个过程中,余林深偶尔被惊醒几次。 但今晚他实在太累,迷瞪着眼睛看清折腾自己的人后,就又随人去了。 收拾完,简昭阳坐在床边,安静地欣赏片刻爱人的睡颜。 突然,他想起什么,拿出了被摔碎的手机,点亮屏幕。 好在,只是屏幕破了,功能并未受损。 简昭阳立刻点开节目组指定的小程序,检查余林深究竟有没有给他发短信。 于是,他看到了“收件箱”一栏的红点标识,象征着有一条未读的消息! 简昭阳心跳加快,手指迅速将其点开。 他看到了爱人发来的一个…… 句号。 是的,就是“。”这样的。 简昭阳略感无语,却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明明发了短信就代表了不想离婚的意思,却还要别别扭扭只发一个句号而已。 大概是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吧? 简昭阳微笑看向床上的人。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我会慢慢把你追回来。 随后又想起什么,简昭阳用那个残破不堪的手机,给穆洁打了个电话: “帮我买个手机壳,透明的。型号我发给你。” ——“啊?简哥你以前不是不用手机壳吗?怎么今天手机摔碎了才用啊?” “你先买。买到了我告诉你原因。”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手机店都关门了……” “那你去找跟我用同款的人,买人家的手机壳。节目组工作人员这么多,我出十倍价,总有愿意卖的。” ——“行吧……” 穆洁有些勉强地答应了。 简昭阳追加,“百倍价收购。另外,给你等额奖金作为跑腿费。” ——“好嘞!简哥,十分钟内见!” 十分钟后,兴高采烈的穆洁舞着一个百倍价购入的二手手机壳,出现在了简昭阳卧房的门外。 第101章 “简哥,给你!” 穆洁眼角余光瞥到了卧室内床上躺着的可疑人影,她心里猜到了那人是谁。 但奖金还没到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只能假装没看见。 简昭阳给手机套上壳后,爽快地给穆洁转了账。 听到到账提示音,穆洁嬉笑着说了声“谢谢老板惠顾”后,才问:“所以简哥为什么……” 看到简昭阳透明手机壳背后夹着的东西,穆洁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用问了—— 人简哥之所以手机碎了,还非要给手机套上壳,重点根本不是为了保护手机。 重点是手机壳是透明的! 这样,手机立起来时,所有人才能看到透明壳子里存着的那张小画! 穆洁凑近一看,那是张素描画,像是铅笔临时勾画的两个人影,底纸质感不好,像是随手找的。 但就是这样的画,却被简昭阳费心差人买来手机壳,细心地存在了手机背后。 穆洁问题没问完。 简昭阳却突然说:“哎呀,你怎么知道这是林深给我画的图?” 穆洁:??? 简哥,我问的是“为什么”,并非“是什么”。 简昭阳继续说:“哎呀,你怎么知道林深画的是我们俩?” 穆洁:…… 谁问你了? 不过,那张画虽看起来作画条件不好,依旧能看得出作画者功底不错。 画面中很明显能看得出是两个身着校服的少年,坐在同一张桌前,像是青葱时期的同桌,却有着超越时空的亲密感。 画的是哪两个人的年少时期,不言而喻。 简昭阳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手机坏了。” 穆洁回神,马上说:“我找人加急买一个?” 简昭阳却心思不在此,点开手机屏幕给穆洁看,“你帮我看看时间,现在几点了,屏幕太碎我看不清。” 穆洁来不及反应,先被屏保上自拍视角的照片糊了一脸—— 大学校园,操场阳光,一前一后两个校服青年。 拍的是谁,不言而喻。 简昭阳:“哎呀,被你看到我们偷拍的照片了。” 穆洁:“……现在打你一拳,我明天会因为左脚踏进办公室被开除吗?” “不过说实话,屏幕碎了,确实影响我使用手机。”简昭阳正经起来,点击着手机。 “对啊,碎成那样也不行。放心,这事交给我……” 然而,正经不过三秒。 简昭阳把手机某个点开的页面展示给穆洁看,说: “林深给我发的短信我都看不清了,你帮我念一下?” 穆洁:“……” 哥,就一个句号念什么念? 哥,有没有可能我比你先看到短信? 哥,你现在真的很ooc你知道吗? …… 卧房门口打闹的动静,让余林深缓缓醒转。 看到门边的简昭阳不知做了什么,把穆洁逗得直跳脚,余林深打量一圈周围环境,这才放心下来。 真的是安全了。 真的从今晚胆战心惊的牢笼中走出来了。 突然想起自己没电的手机,余林深立刻将手机贴在床头柜的无线充电台上。 充电片刻,余林深试了几次,终于才把手机重新启动。 趁无人注意,余林深点开小程序。 毫不意外,他收到了简昭阳发来的未读短信。 他点开短信。 他看到了爱人发来的,没有标点符号的,干干净净的三个字—— “我爱你”。 第44章 是夜, 余林深在夏日的暖意中悠悠醒转。 室内虽有空调,余林深却还是觉得热。 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才发现自己一直被圈在已入眠的简昭阳怀里。 看来今晚确实受了太大的精神冲击。 他想。 自己居然累成这样?被抱得这么紧居然也能睡着。 大概是余林深不小心动弹, 惊醒了简昭阳。 简昭阳闷哼一声,掀开一边眼皮, 发现怀里的人暂无睡意,抬了抬手臂。 “唔, 怎么了?我压得你睡不着吗?” 简昭阳的声音带着惺忪的沙哑,听起来略带性-感。 “热。”余林深低低应了声。 简昭阳长臂一掀,取了床头的遥控器,把室温调得更低。 任劳任怨忙活完,半睡不醒的人还惦记着把人重新捞进怀里, 困倦地闭着眼, 耐心问:“现在呢?还热吗?” “……”余林深片刻才回答, “不热了。” 他记得, 简昭阳工作时很忙,加上精神紧绷,压力大的时候很少眠。 多数时候只有抱着他被他哄着, 才能得到安抚,稍微睡一会儿。 这些时候, 简昭阳会有起床气。 如果被人吵醒, 哪怕是再要紧的电话,简昭阳一整天都不会给人好脸色看。 喊热的时候,余林深本意是想让简昭阳松开自己。 结果这人被吵醒不但没发脾气,还耐着性子给他调室温。 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 换作在平日,或许算不得什么。 但现在是简昭阳还未清醒的时候, 是这人尚不能调动理智继续伪装的时候。 这人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余林深任人抱着,默默揣度。 第102章 好像真的把“要对他好”这件事,刻进了潜意识里。 被抱着冷静了会儿,余林深渐渐开始适应对方胸口略高的体温。 但他还是忍不住抬手拍了拍简昭阳的胸膛,说:“我想换个姿势。” 现在的姿势,是他的额头就被丈夫抵在下巴处,男人只要稍一低头,嘴唇就会吻到他。 这也算不得什么,只不过这人的呼吸也会刮在他耳廓,顺着脖颈烫下去,他就睡不着了。 “唔……”简昭阳闭着眼,克制着睡意,再次陪他折腾,“怎么换?” “你别侧卧,我没地方放脑袋。” 简昭阳终于清醒了些,睁眼懵懵地看着他,抬手说,“我要摸你了。” 预警之后,那只大手落在余林深的头顶,蹭了蹭,才继续说:“我现在摸的这是什么?” “不是……就是……”余林深语无伦次,“我不想被这样抱着……” 简昭阳沉默地理了理思路,恍然大悟,“哦,你这么怕被我亲到?” “你就当是这样吧。” “怎么还害羞?我们在仓库翻来覆去亲了那么多次……唔。” 余林深抬手把简昭阳的嘴捂住了。 被堵嘴的人眯着眼笑了笑,热乎乎的笑意打在余林深掌心,像在勾人痒。 但简昭阳还是听话地松了一边手,翻身正躺,拍了拍自己的肩侧,说:“这样可以吧?你自己找舒服的角度,过来。” 余林深趟过去,舒服地窝了窝脑袋。 似乎因为怀里抱着他,简昭阳有了安全感,再次沉沉入睡。 轻微的鼾声与他心跳频率渐渐耦合,余林深竟也开始觉得安心。 这一夜交颈,二人无梦同眠。 …… 《先离,后爱》这档综艺,除去day 0的预热,已经正式播出了两天。 这天是综艺播出的第三天,地点由明星组的丈夫刘胜指定。 嘉宾们乘私人飞机空降地点,节目组分队早已在目的地布置完备,等候多时。 落脚地是环境较远原始的野生山林,山峦高低耸然,落差极大,构成不少仅目视就触目惊心的纵深峡谷。 而山里又被茂密的植被覆盖,从山路边一窥,竟丝毫无法透过林木,看穿五米之外的景色。 很显然,这天的主题,是类似野外求生的“极限挑战”。 因为刘胜作为白手起家的富商,生活顺遂之后,反倒更喜欢在业余挑战自我,重温年轻时热血澎湃的体验。 为了结合综艺“婚恋”的调性,节目组很机智地加了个设定: 每对嘉宾刚换好各自的运动服不待出镜,先被手腕牵制手腕地绑了牢固的丝带。 “今天的挑战全程,你们都不能松绑。在这种障碍下,完成两关挑战优先到达终点的cp,会获得今晚的烧烤大餐奖励哦!”编导简明地介绍了今日的规则。 看似简单的绑手环节,体现了节目组的心思。 通过前两天的相处,三对嘉宾的相处模式清晰,已经将过去关系中的弊病完全暴露。 病因已出,下一步当然应该是治疗。 节目组在综艺中程的day 3,让三对嘉宾在已知弊病的情况下,尝试磨合建立新的关系。 而绑住手,象征“亲密与妨碍”并行,每对cp该如何自处,就是最大的功课。 果然,如节目组所料。 仅到第一关挑战,三对cp就因绑手呈现出不同的状态。 第一关借了山势的险峻,嘉宾们需要先攀爬一段陡到超过45度的石阶山路,再横跨一座玻璃栈道,才能到达终点,获得第二关的优势道具。 白莉娜胜负欲强,刚到山脚就兴冲冲拉着刘胜往石阶上冲。 刘胜却不同意,认为她这样会消耗体力,到时候卡在半路不上不下更可怕,强行拽着她放慢速度。 结果,白莉娜真的在山路一半的位置,累得喘不上气,膝盖生疼,根本走不动路。 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爬山就得慢一点,你真是对自己的体力没一点客观认知。” “难道不是因为你拽着我,我被额外浪费了体力吗?要是你配合一点,我至少能到那里!”白莉娜指着接近山顶的位置,“到那儿我有动力稍稍努力,不就能登顶了吗?” “你总是小孩子脾气。” “是你总把我当小孩子!我明明能做到的,你非要我什么都听你的!” 开始时,简昭阳和余林深那一对,配合默契,领先了他们不少。 此时二人争吵,连落后他们的苏桥和张一峰,都一般路过直接超越。 或许是因为沦为末位,又或许是想起了过去的回忆,白莉娜委屈涌上心头,顿时红了眼眶。 对此,刘胜只疲惫地叹了口气,又像过往一样习惯性地选择忍让。 刘胜蹲在白莉娜跟前,示意,“上来吧,我背你。” 白莉娜抽抽鼻子,擦了泪光,一声不吭,但还是趴了上去。 两人被绑了手腕,刘胜只能别扭地背着她,往崎岖的山路上艰难缓行。 【我看懂他俩想离婚的原因了,倒不是不爱,只是性格真的不合适啊】 【都能看出来他们刚结婚时多甜蜜了,刘哥其实是朴素的大男子主义,爱管,也爱惯着;小白就是标准的甜妹,加上被惯着,就有点长不大】 第103章 【所以他们现在的矛盾,就是一个试图长大,一个惯得疲惫】 【呜呜呜,这糖好硬,嗑得我一嘴刀片】 【姐妹们!看综艺不要走心!不要为别人的生活伤害自己的乳腺!】 【走!这个机位的故事看得我们不爽,我们去看点爽的!桥姐那边很爽!】 明星组机位的观众数量当即减少。 许多人涌进了苏桥那一组机位的直播间。 此时,简昭阳和余林深早已踏入玻璃栈桥的区域。 而苏桥拽着张一峰站在起点,刚挂好安全绳要往前冲,就被张一峰拽住。 “干嘛?”苏桥被夺舍般,一改过往憋屈媳妇的性格,不再纠结于情情爱爱,只关注游戏结果,像大女主小说里一心搞事业的主角,对张一峰说,“你别碍事。” “你……”张一峰被怼得语塞,片刻才说,“你忘了我恐高?我以前练杂技,险些从高空坠落……” “没用的东西。”苏桥毫不心疼,反倒骂骂咧咧。 张一峰惊讶不已,“你怎么这么说我?” “怎么了?被说没用会难过啊?”苏桥不客气怼道,“又不是我全职照顾你,被你说我没工资是家养废物的时候了?” “我那是喝醉了胡说!” “喝醉了又怎样?那也不影响你表达自我。”苏桥阴阳怪气地夸,“反正你醉与不醉都能正常发挥,毕竟你每次表达都很让人讨厌。” 张一峰:“……” 【不愧是读书人,醒悟过来之后吵架居然这么爽快!】 【桥姐的反应真的不夸张,我分手一年后才对前任恨之入骨,当时有多爱后来就多恶心!】 张一峰因为袭击余林深,彻底得罪简昭阳,丢了不少商务项目。 事业已然受挫,如今在外名声又差,爱情成了他最后的支柱,是故只能选择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张一峰再怕,也只能哆嗦着腿,努力配合妻子走上栈桥。 而渣男灰头土脸的姿态,让弹幕再次狂欢: 【姐妹们,我缺德我先说,我现在很爽!】 【渣男越惨我越爱看!】 【共情渣男是悲剧的开始!桥姐狠狠虐他,然后综艺结束再狠狠甩掉他!】 【大家爽完,记得去看咱们豪门夫夫呀,嗑一嗑稳稳的幸福!】 若说前两组将绑手的“妨碍感”完美诠释…… 那么对照组的余林深与简昭阳,就将这个环节的“亲密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揭露病情时最不被人看好的一对,此时竟然风评扭转,氛围最为甜蜜。 那极陡的山路并未给二人带来任何困扰。 简昭阳平日健身,体能本就不错。 而余林深被收养前在书院长大,没少爬山,这点路对他更算不得什么。 偶尔余林深行得趔趄,注意一直在他身上的简昭阳会适时将手臂递过去。 余林深就会不动声色贴过去借个力,两人隐晦地碰一下,随即礼貌地分开。 好一派相敬如宾的景象。 当然,得忽略掉他们爬山时的对话—— “林深,反正我们手腕都被绑着了,干脆牵手走吧?” 余林深莫名其妙暼过去,“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简昭阳被问得莫名,没想到牵手也需要理由,“那你看人家夫人都能牵……” “我又不是夫人。”余林深故意说,“而且,我们现在是两位单身男士。” “单身……”简昭阳气笑了,“真敢说啊。” 【谁家单身男士光明正大打情骂俏啊?】 【大家好我新来的,这俩是小学鸡在谈恋爱吗?】 山路上求贴贴失败,但简昭阳却没打算放弃。 走到玻璃栈道上时,他本想借机表现,却发现余林深似乎胆子比他自己还大。 清理得如洗般几乎看不出镜面的栈道,走到上面,哪怕是不恐高的人,都会产生腾空的错觉。 但余林深却走得如履平地,丝毫没给简昭阳英雄救美的表现机会。 “小机灵鬼”简昭阳当场调整策略,假装害怕的是自己,继续找借口想牵手。 理性的余林深当场无情地拆穿了丈夫拙劣的演技。 只不过,一路颠簸奔波,二人消耗不少体力,必然觉得疲惫。 走到栈道正中,余林深见风景不错,就想停下来歇歇脚。 两人在栈道正中止步,凭栏远眺。 不多时,恰好苏桥拽着张一峰经过,因为到了桥中最高点,往下看到落差,吓得腿一软。 余林深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掺了苏桥一把。 苏桥更惊,忙问:“碰到我没关系吗?” “把我当瓷娃娃啦?没那么夸张。”余林深笑着回应,“更何况,是我主动伸的手。” “谢谢。”苏桥礼貌致意,一如温婉体面的大家闺秀。 然后拽着张一峰离开的时候,又厌恶得像是拽着不听话的狗。 小插曲毕,余林深继续看风景。 眼角余光却瞥见简昭阳在盯着自己看。 “干嘛?”余林深问。 简昭阳说:“碰我不行,碰她就可以?” “……” “我不管,我得要补偿。你得抱我一下。” “碰瓷?你在故意找茬吗?” 第104章 “不然呢?不够明显吗?” 两个人没意义地拌着嘴。 看起来像是吵嘴,但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都没入心。 这却是他们结婚一年时从未有过的自在状态。 过去的一年,他们像是强行匹配的两名特务,各怀鬼胎,互相试探着生活。 而现在,他们才更像平等的情侣,特地浪费时间,说着无关痛痒的幼稚话。 余林深突然问:“你生气了吗?” 简昭阳抿着笑看他,“当然不会。倒不如说,我还挺高兴的。” “高兴?为什么?” “第一,你敢碰苏桥,说明你的病情在慢慢好转。”简昭阳目视远方,“第二,你敢拒绝我,说明你不再把我当工作任务对待。” 听到丈夫这番话,余林深心头微动。 他低下头缓了缓,才憋出一句吐槽:“被拒绝还高兴,抖m。” “说明我被你开发出了新的属性,我更该高兴了。”简昭阳豁达地接受了这个评价。 这边岁月静好,那边苏桥和张一峰又吵了起来。 在高空中面红耳赤地争执,只会因缺氧更加失力,张一峰很快走不动,干脆坐在地上摆烂。 争吵的动静短暂地吸引了简昭阳和余林深的注意,二人看了那边一眼,转而对视一笑,默契地假装没听见。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一点都不恐高啊?”简昭阳忍不住问。 “这就涉及到我在书院的回忆了。”余林深吊胃口。 简昭阳想起刚录综艺时,爱人对书院三缄其口的模样,大度道:“那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岂料,余林深居然有分享故事的打算,“我在书院有个师弟。” 简昭阳想起那次爱人喝醉时,给自己发过的三个身份中的“师弟”,问:“是‘小小余’?那个‘吉娃娃’?” 听到这些称呼,余林深笑起来,似乎是被回忆愉悦,眉眼也温柔起来: “对呀,我师弟。小小余,吉娃娃。” …… 余林深和简昭阳离婚分居,称得上“消失”的那一个月,就藏在师弟沈蕴的独栋小楼里。 那小楼大隐隐于市,看似平平无奇,只是一幢外漆脱落的圆筒状建筑。 进门后则别有洞天,楼内的装潢堪称“朋克”—— 近四层高的小楼中心全部掏空,边缘保留几米宽的平层,不管人站在哪里,都能将所有楼层的情况一览无余。 数层空间扑面而来的信息量,像极了主人本身的风格,给人以跳脱常理的晕眩感。 紧接着,随处可见紫色流光、蓝色壁灯,以及每层的高新尖电子设备。 散热器的嗡鸣声好似电子舞曲的低音bass,让人恍惚以为穿越进了什么赛博世界。 这般特立独行的装修风格,将主人沈蕴的个性与能力,展露无遗—— 一个计算机天才,叛逆的白客。 得到师弟沈蕴的技术支持,余林深才有完备的直播设备,以及超高精度的虚拟形象。 也是靠沈蕴的反追踪技术,鱼书生直播时无法被追踪ip,余林深电联时也是无法回拨的虚拟号码。 天才顽童免不了长点傲骨,沈蕴不走正道,只自称白客,整日混迹网络。 ——还真就让孩子混出了个“成人礼全款买楼,全款超精装修”的传说。 再混世的魔王也总有人能降。 降得住沈蕴的,自然只有师兄余林深。 否则哪个小魔头在网络兴风作浪的时候,还心甘情愿用这么可爱的代号啊—— chihuahua. 吉娃娃。 沈蕴不喜欢狗。 但是师兄给他起了这个代号,他就无条件使用。 而师兄余林深,其实打心眼儿里真的觉得,师弟像只吉娃娃—— 个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脾气还很暴躁。 很急,很娃娃。 吉娃娃本来不想找正经工作,连师父余溪河都劝不住。 那一天,余林深随口建议吉娃娃接下那个国家项目。 谁也不服的师弟二话不说,当场投诚,哪怕因此被暂时限制自由,也毫无怨言。 唯独这件事。 恰恰是因为接下了这个项目,后来沈蕴和余林深电话联系,凭蛛丝马迹推测出简昭阳给师兄带来的痛苦…… 他恨得牙再养,也不能亲自杀到简昭阳跟前,为师兄出头。 唯独这件事,沈蕴埋怨过余林深。 除此之外,这位小师弟对师兄可谓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事实上,沈蕴也并非生来就听师兄余林深的话。 再往前推,故事就要追溯到沈蕴还跟着师父姓余,还被称为小小余的幼年时期—— 小小余是余溪河旧识女儿的遗孤。 孤婴被托付给书院养大,和遭遇类似的余林深一样,随了余溪河师父的姓。 小小余和余林深一样,三岁时刚开始启蒙,就被余溪河拉着学书法。 手指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笔都拿不稳,就被按在池塘边,学古人弄墨直至把池水染黑。 师父常拿余林深作例子,说这位师兄喜欢书法有天赋,幼时也被如此苛责,长大后就前途光明。 但小小余不一样,这孩子就是不喜欢书法,学得吃力又憋屈。 孩子年幼不会表达,加上心底知道师父对自己有抚养和教育之恩,因此痛苦又顺从。 第105章 如此矛盾的成长经历,自然养成了他早熟又拧巴的性格。 往后数月,小小余越长大越叛逆。 不仅余溪河管不住,更是不到四岁就在书院横行霸道。 书院教常识科目的老师,经常上着课就被小小余丢进活青蛙捣乱课堂。 书院在课余学习写字的学生,经常练完就发现自己的作业不见,找到时已经被浸在池子里泡得发烂。 可是,一旦有人想要追究小小余的责任…… 这小子就会独自一人窜到山里,随意爬到哪棵大树上,谁也找不到。 那天,被领养已有四年的余林深回书院探望,发现书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来,是昨天余溪河批评小小余批评狠了,小孩哭着跑出院门,不知钻进山里哪个方向,没了踪影。 才四岁的小孩失踪已经整整一天。 这么丁点大的幼童路都走不稳,往坏处想,万一爬树时掉下来,不知会摔成什么样。 余林深当即加入了找人的队列。 似乎是命运冥冥指引,余林深在山尖最老的一棵槐树下,瞥见了树枝上瑟瑟缩缩的身影。 “小小余?”余林深在树下温柔地喊。 树上的小孩保持敌意,一声不吭。 余林深无害地笑着,声音更加温柔,“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师兄余林深,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是我抱着哄才能睡着的呢!” 书院里姓余的,除了师父,就是师父亲手拉扯大的他们师兄弟二人。 虽说后来师兄被领养,小小余却没少听说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哥哥”的故事。 加上余林深的声音确实温柔熟悉,似乎勾起了小小余被大脑遗忘的记忆感官…… 树枝上坐着的小孩,肉眼可见地收敛了些敌意。 “我可以上去陪你吗?”余林深掏出特地放进背包里带来的面包牛奶,“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很担心你。” 书院里到处都是苛刻的人,难得有个哥哥一见面不会责怪他,还会担心他饿不饿…… 加上这个小哥哥长得好看,声音也确实好听,小小余鬼使神差地就点头同意了。 得到同意的余林深当即爬树上去,坐在小小余身边。 趁小孩捧着食物狼吞虎咽,余林深掏出手机给师父报平安。 手机在书院是违禁品,连师父自己都很少用。 所以小小余看到那个发亮的小机器时,立刻被吸引了注意。 注意到小孩的眼神,余林深计上心头,诱惑道:“想玩吗?我可以借你玩。” “想玩。”小小余首次主动开口。 “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离家出走。” “……”回想起不愉快的记忆,小小余垮下脸,“不说。” 余林深加码,“以后我每次回来,都偷偷给你玩。” “你问师父啊!”小小余却带着哭腔,倔强地说,“反正师父、老师、师兄们,都说是我错!” “就是因为我不相信只是你的错,所以我才想听你说呀。” 小哥哥出乎意料的话,让习惯了被误解的小小余惊觉,原来他还可以被另一种方式对待。 “更何况,师父不允许你们用手机。”余林深狡黠一笑,“我偷偷给你玩,就是在做坏事。如果你是坏孩子,那我不是比你更坏?” “你……”那笑容让小小余心动,但早熟的他戒心难消,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防备,“你是想装好人!你就是想骗我搞好关系!” 哼,这个好看的小哥哥要是还狡辩说“不是”,我就…… 我就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小小余心里这么想。 结果,余林深却顺着小孩的话说:“被你发现啦?” “啊?”小小余傻眼。 余林深浅浅笑着,林风吹动树影,在他眼眸中融为温柔,“因为我真的很想和你搞好关系,所以你能不能让我装这个好人呀?” 重点并非是不是在装好人。 重点是,想装好人,是因为真的想和他搞好关系。 小小余生平第一次,被人施以合乎心意的善意。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示好,被人友好地接近。 于是,小小余鼓起勇气,尝试着稍卸防备,“那……那你要装得好一点哦!” 自那之后,小小余再跑丢,师父就会让余林深回来。 余林深每次都不负众望,练就了各种高超的登高技艺,翻山越岭都得把小小余找回来。 自那之后,小小余在“共犯”余林深的帮助下,开始接触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 对生活充满矛盾厌恶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终于开始对世界有了期待。 只是这样美好的日子持续了不到一年。 直至某一天起,余林深再也没有回过书院。 …… “后来,是你师弟离开书院后,找到了你?”简昭阳问。 余林深点头,“嗯。小孩还挺重情重义,四岁时跟我有的交集,居然惦记了十几年。” 回忆很美好,余林深说起来时,一直面带微笑。 可故事戛然而止,暂停得很突兀。 余林深没打算往下说,简昭阳也不打算往下追问。 简昭阳记得那次醉酒获得的信息,余林深比小小余大不到八岁。 第106章 按时间线算,余林深不再回书院,大概是十二岁时。 余林深是八岁被收养的,前四年还会回书院探望…… 可十二岁那年,就不再回去。 必然是那一年在余家经历了什么。 也大概率是那时起,余林深本和谐的人生轨迹,骤然走上了逆途。 简昭阳默默把这个线索牢记于心。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长篇大论,听起来可能很无聊吧?”余林深突然说。 简昭阳立刻回神,反对,“怎么会?我很高兴,你愿意跟我分享你的童年。” 余林深看向他。 简昭阳看着爱人微懵的眼眸,弯起眉眼,笑道:“刚录综艺时,我追着你问,你都不告诉我。现在你愿意主动告诉我,这代表了什么?” 余林深不看他了。 看天看地看空气。 看世间没有感情的万物,却莫名表情别扭,似乎带了点羞赧。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余林深也开始有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全然抗拒…… 到现在的袒露心扉。 简昭阳知道,对于爱人的往事,他所知依旧甚少。 但今天的分享,是个良好的开端。 并不说破这点心事,简昭阳抿着笑沉默,同爱人一起将视线眺往远方。 高处俯瞰天际,心神也随之宽广。 云层铺在视线之下,将遥远的城市楼影遮蔽,似乎阻隔了所有尘世喧嚣。 抬头是天,低头是地。 人站在这自然间,唯有此时无声,能难得回归纯真根本。 简昭阳忍不住问:“看着这风景,你想到了什么?” 余林深看得入神,怔怔地盯着山线答:“天辽地阔,任重道远。” 简昭阳无声轻笑。 “你呢?”余林深追问。 “比起你志存高远,我更像个恋爱脑。” “嗯?”余林深的视线终于从景色,转移到简昭阳脸上。 简昭阳却说:“天高地远,我只看到孤独。” 余林深注视着简昭阳,久久地看着他。 自那之后,二人再不发一言。 沟通并非只有言语一条道路。 有些难言的讯息,唯独当事二人能够心领神会。 余林深像是接收到特殊频道的信号,突然向身边的人更加靠近一步。 那一对被丝带束缚,却一直克制疏离的手腕,自然地垂落在一起。 有微微的风吹过,连他们的衣角都无法掀动。 但余林深的手却被吹动,手背触到了身边人的手背。 不知是谁的手指颤了颤。 两根食指勾了勾,随即相缠。 余林深将身边人的手指攥在掌心。 拇指在对方虎口处安抚似的揉了揉。 换来了对方一声无奈的轻笑。 被攥了手指的人,反手将那只“作乱”的手握住。 反复拉扯了整日都没能牵上的两只手,终于十指紧扣。 第45章 余林深和简昭阳休憩完毕, 继续动身走完了栈桥。 悠哉的二人,居然还是比连拖带拽的苏桥,稍早一步到达第一关的终点。 他们无心争霸。 奈何对手躺送。 终点处摆着下一关的通关助力盲盒, 优胜的夫夫二人可以先行挑选。 余林深看了眼不远处第二关的起点,那是密林的入口, 往后便是郁郁葱葱的森罗树影。 显然,第二关的挑战, 就是穿越这片容易迷失的树林。 “看起来,最小的这个可能是指南针,”简昭阳根据盲盒的大小进行推断,“长条的可能是棍杖,这个立方体里可能装着……嗯, 饮用水?” 盲盒“盲”了个寂寞的工作人员眼观鼻鼻观心, 假装没听见简总的拆台。 “那我们选指南针吧?”余林深直接挑选商品, “反正比的是速度, 避免迷路浪费时间比较重要。” “听你的。”简昭阳双手插兜,听凭他选。 二人当即拆了那个毫无惊喜的盲盒,拿着指南针就进了树林。 因为人迹罕至, 林中的生态稍显原始。 踏进林中,自然的气息铺天盖地卷来, 令都市人难得失去现代属性, 回归了动物的本能。 鞋底踩碎的草叶辨认不出原型,视野边缘偶尔闪过说不出名字的生灵。 往前的视线只能扫到两三排树木附近的风景,再远一些,全是灌木密密麻麻遮蔽的绿幕。 略带纯粹野生的美。 危险又诱人。 余林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便于行走的手杖和便于生存的饮用水, 虽然实用,却都建立在挑战者会迷失的前提下。 与其迷路事后找补, 不如之前就做好预防,选择指南针,避免迷路。 简昭阳则和刘胜相似,大概作为富人都有些野外求生的挑战癖好。 在盲盒环节,他就能凭已有经验准确猜中答案。 此外在林中实地探索时,他也能通过树木枝头生长的疏密,和树桩年轮的偏向,辅助判断前进的方位。 涌进直播间的弹幕,纷纷因简总的高光时刻表示安心: 【还是喜欢小夫夫这边的岁月静好】 【他俩是完全和好了吗?这个氛围真的和平得完全忽略我们观众的存在】 第107章 第二关考验的,正是在危险情况下,嘉宾二人究竟能否保持情绪稳定。 简昭阳和余林深显然通过了考验,但另外两组就因为危险状况和绑手障碍,而略显焦灼。 苏桥和张一峰那组依旧抓马,与先前无异。 而刘胜与白莉娜那组,倒是值得稍微多给镜头。 虽说节目组把嘉宾们丢进了树林,但有专业人士随行,并不会真的让人陷入困境。 但行走在只能听见啁喳鸟鸣与萧瑟林风的树丛中,没有冒险经验的人无可避免地会陷入恐慌。 刘胜有冒险经验,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向导的作用。 但白莉娜却似乎厌烦这种被管教的模式,加上因环境焦虑,反倒起了逆反心理。 “你拿着手杖走。” “先不用了。” “别总任性长不大。别因为跟我置气,和自己过不去。” “我没任性!我说了用不着,你为什么非要我拿着?” “你明明走不好路,我担心你,还是我错了?” “我这么大的人了,你凭什么说我连路都走不好?” 或许是因为情绪上头,白莉娜没注意脚下,走几步真崴了脚。 刘胜一摊手,过来人姿态,“我说什么来着?” 这副姿态更刺激白莉娜,直接让人红了眼眶。 很小的一件事,却完美诠释了他和她一直以来的故事—— 一个充当着爹系男友的角色,随着时间推移,却又厌恶了“女儿”的叛逆。 一个习惯性被保护得娇气,可某一天察觉自己无法独立,想学着成长却不得要领。 他们心里都还有彼此。 却因为无法妥协,热恋时多甜蜜,现在就有多对立。 【宠老婆管老婆的是你,先说累了倦了的也是你】 【姐妹们还是要独立行走啊!说难听点,小白是被宠废了】 【离婚综艺果然对我的乳腺和卵巢都不友好】 【这组看得我好憋屈,不看了!换台!】 于是观众们换台到了简昭阳和余林深那边。 弹幕们当场切换画风,从义愤填膺到嘿嘿傻笑。 简昭阳和余林深这边,情绪确实相对稳定,配合着前行也很有默契。 但这毕竟是生态原始的密林,突发状况在所难免。 当时二人在林中走进一处大树较为密集的区域,磁场似乎稍乱,指南针的针头震荡了许久都没能停下。 简昭阳负责目视外围,寻找额外的线索;余林深则专注等待指针稳定。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 一只巴掌大的野生蜘蛛从枝头急速坠落。 靠不被目视的蛛丝悬挂,它稳稳停在余林深眼前。 黢黑的绒毛,血色逆光的八只眼睛。 触-手般折节攀缘的足,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花纹隐隐颤动。 余林深当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周遭环境上。 冷不丁与它打上照面,余林深毫无防备。 于是,余林深猛然受惊。 “啊——” 他失态地惊叫出声,吓得捂着头直接蹲在地上。 甚至顾不上自己的手腕还和简昭阳连在一起。 当时的简昭阳也没有防备,被爱人猛地一拽,手腕撕裂般生疼。 但注意到余林深的异常,他第一反应是先关心。 “林深,怎么了?” 随即注意到那只硕大的蜘蛛,简昭阳捡起一根树枝就要把它打掉,“别怕,我帮你赶走!” “别!” 余林深却颤着声音,像是带着哭腔,脑子混乱,却还本能地担心: “要是它袭击你怎么办?我们还是避着点吧……” 综艺先前的各种环节中,余林深的表现一直都很坚强,尤其是今天第一关,堪称刀枪不入。 这样的人,此时居然眼底泛红、眼眸湿润,因为蹲着只能用弱势的上目线视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呜呜呜看来余余真的很怕蜘蛛】 【蜘蛛吓人,蜘蛛坏!余余不打蜘蛛,余余好!】 逞强似乎刻在了这人骨血里,面对摄影师的镜头,余林深尚有意识,都惦记着要伪装体面。 但简昭阳却看得心疼,注意到爱人失控颤抖的手,他恨不得当场圈出一小块领地,把爱人藏进去,好让人肆意脆弱。 蹲在瑟缩的人身边,简昭阳温声问:“现在能走吗?” 余林深试着动了动四肢,却发现酸软无力。 恐慌症像是泛化,分明没有人触碰他,他的身体却因同样的情绪触发了相似的应激,暂时失去控制。 余林深只能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那我要抱着你了。”简昭阳预告。 余林深别无他法,只能点头。 虽然绑了手腕,但简昭阳先将被制的手臂套到爱人肩后,另一手抄膝,还是能稳稳把人抱起。 哪怕起势是高难度的蹲姿,好在简昭阳身体核心很强,将人横抱站直,就像端着玩偶一般毫不费力。 【永远臣服于公主抱!】 【简总这个抱抱真的好有安全感!内娱虚男们都来学学啊!】 摄影师端着镜头本要追踪,被简昭阳冷声制止: “不好意思,单独给我们一些时间可以吗?” 虽是礼貌的问句,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第108章 【他好凶!哦,是为了老婆着急了?那没事了】 【干嘛,哄老婆不能给我们看吗?】 【算了算了,给小情侣一点卿卿我我的空间】 【简总,等你回来,一定要把你老婆哄好哦!哄不好就换我来桀桀桀桀】 简昭阳抱着余林深,行到一处不远,但林木稍疏的空地。 他本想放下余林深,让人靠树干坐着休息。 简昭阳倾了倾抄膝弯的那只手臂,按照过往经验,余林深本该默契地落脚站定,从他怀里离开。 可这回,余林深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不仅如此,怀里的人甚至紧了紧绕着他脖颈的手臂,将脸埋在他颈窝里,蜷了蜷身体。 像一个赖在爸爸怀里不想自己走路的赖皮小孩。 简昭阳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干脆自己坐下,把人横抱在大腿上,一手有节奏地轻拍安抚。 “我本以为你恐惧症犯了,会不想任何人碰你。” 简昭阳的声音像在说睡前故事,极轻极柔。 余林深还缩在他怀里,鸵鸟似的藏着脸逃避现实,半晌才闷闷地说: “我本来也以为……” 他本人也曾这么以为。 事实却是,恐惧症发作的现在,他唯独想要依赖的,只有一个人。 这番暗示,犹如玉石落入镜池。 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久久不得平静。 随着时间推移终于恢复如初,池心却永远沉着一块美玉。 简昭阳不动声色将人搂得更紧。 二人身上熟悉的气息,都令彼此逐渐安心。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那么怕蜘蛛。”简昭阳与他闲聊,试图拉他从情绪中抽离,“你连那么高的栈桥都不怕。” “你不知道吧?”这招有效,触动回忆后,理智就回归大脑,余林深脸色果然好转,“不怕高是因为书院的经历,怕蜘蛛也是。” “要跟我讲讲吗?” “可以啊。”余林深毫无抗拒,“我喝醉那次,是不是说过我有个师兄?” 余林深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技能,都是在书院成长的那段时期习得的。 他生命早期最重要的三个人,也出现在那段经历中。 先前说过的那位吉娃娃小师弟,是一个。 将身为弃婴的他从山林拾回,赐名“林深”,将他抚育的师父,是一个。 而作为师父当时唯一亲传,辅助师父将他养大的师兄叶云,就是第三个。 如果说师父的个性是古板严厉,师弟的性格是乖僻暴躁…… 那师兄叶云的关键词,就是温柔与包容。 余林深性子里那些不曾动摇的温和气质,大概就是受师兄耳濡目染来的。 叶云与余林深也有年龄差,十岁左右,所以行事自带亦兄亦父的成熟。 幼时余林深在师父那被苛责受了委屈,就会跑到师兄这里求抱抱举高高。 那日,余林深初学“永”字,写了字面意义上的八百遍,都没能让师父满意。 小孩被黑脸的师父吓哭,师父哄了两句哄不好,就罚他再写一百遍。 闹了脾气的余林深试探着撒娇,想要逃避惩罚。 被冷酷的师父直接丢进柴房关了禁闭。 那柴房专门堆积做饭用的薪柴,偶尔充当学生的禁闭室。 平日疏于打理,有时被关进一些不知名生物,也很正常。 向来乖巧的余林深第一次被罚,丢进黑不拉几的柴房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脱水。 就在这时,一只蜘蛛从房檐垂下,停在他面前。 八只豆豆眼和他泪汪汪的大眼互瞪。 余林深吓得当场嚎啕,心理阴影面积比整座柴房都大。 好在,就是最无助的时候,他听到门口传来师兄敲门的声音。 师兄温柔的声音哄着他:“深深,还好吗?我听到你哭得厉害。” 余林深连滚带爬蹿到门边,口齿不清地哭喊,“师兄!机居!大机居!” 一直规规矩矩不曾忤逆师父的师兄,当时就为了他偷来钥匙,破例进屋为他扫了蛛网。 只不过,在归还钥匙的时候,师兄被师父抓了现行。 于是,难兄难弟被师父打包关了禁闭。 连累师兄,小孩心里愧疚,但师兄却毫不在意,还苦中作乐,给他讲故事。 被师兄抱在怀里哄,余林深被关禁闭,也不再害怕。 后来,柴房里钻出一只老鼠,看起来比蜘蛛还恐怖。 但因为有师兄在,余林深居然还好奇地仔细观察。 余林深记得,当时师兄还教他驱赶老鼠的办法。 师兄弟二人合力把柴房所有不明生物都清了个干净。 那晚一大一小两人依偎而眠,在稻草堆上也睡得安稳。 不知是否是回忆温馨得令人感动,亦或是蜘蛛的心理阴影尚未消除。 说完这段故事,余林深还泪眼汪汪的,长睫一颤,有一滴泪滑落,在脸颊上留下淡淡的痕。 简昭阳心疼坏了,问:“是想书院了吗?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各种各样的原因吧……”余林深揣着心事,只说,“现在我给自己定了个条件,只要完成目标,我就回去看看。” 目标。 余林深没有说穿,但简昭阳却能猜到。 第109章 这个所谓目标,大抵就是余林深参加综艺获取热度,以及批皮鱼书生直播,这一系列动作导向的最终计划。 余林深的眼泪还不受控地往下滴落。 容貌美丽的人,掉的泪滴都是大颗大颗的,砸下来的重量,像是能在目击者胸口擂鼓般沉甸甸。 “我想帮你擦眼泪。”简昭阳抬起手指,却没主动上手,在等余林深允许。 余林深给他台阶下,“我手脏,你帮我擦一下。” 简昭阳伸手过去。 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打在简昭阳的指腹边缘。 湿润的水汽染到他皮肤上,晕到他心里,化成一片痒。 余林深似乎也因为眨眼受阻,觉得不适。 他本能地歪了歪头。 看起来过分可爱。 “余林深。”简昭阳呼唤他的名字。 漏过叶隙的阳光落在男人的脸庞,勾勒出其咬牙隐忍的阴影。 “干嘛?”余林深沉浸在悲惧交加的复杂感情里,还懵懵地。 “我想亲你。” “你!为什么!” 这招狠狠拿捏住了余林深。 他完全忘记了伤春悲秋,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面前的男人这里。 “为什么?”简昭阳被问得发笑。 今天一整天,简昭阳想牵手,余林深问为什么。 现在简昭阳想亲吻,余林深还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想亲近想接触,还能是因为哪些理由? “平白无故亲我干什么。”余林深低着头,躲避视线。 简昭阳却懂了,“你问为什么,并不是真想得到答案,只是随口搪塞我,是吧?” “我……才不是。” “余林深,你非要问为什么是吧?好,你别后悔。” “你干嘛?”余林深警惕起来。 简昭阳凑过去,在他耳边,压着暧昧的声线,咄咄逼人地念: “因为你刚才的反应太可爱,我心里很痒。因为如果我亲不到你,我心里会更痒。因为现在我亲不到,等我忍不住爆发,就不是亲你一下这么简单了。因为……” “好,好了……” 余林深忍不住抬手捂住这人作恶的嘴,委屈道: “你不是说会为我忍耐吗?忍得住上手,忍不住上嘴是吧?” “你先从我怀里离开,再来责备我没忍住。” “……” 余林深手指僵了僵。 随后,还是蜷起五指,缓缓将手从丈夫脸上移开。 像是解开了恶犬脸上的止咬器。 简昭阳的热吻随之印了下来。 第46章 一个掺杂了夏风与草木香气的深吻。 两人唇舌分离时, 呼吸还急促地交错在一起。 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连,他和他互蹭鼻尖,氛围缱绻未消。 直到加速的心跳渐渐平息, 二人才整理好情绪,牵着手回到镜头前。 弹幕一看夫夫俩表情, 当场了然: 【哄好了。简总果然很会哄老婆】 【不知道是哪一方出卖了色相捏?他俩看起来都很餍足捏!】 【我是vip会员!让我康康!】 【数学老师说了,你们这种省略过程的, 通通不得分!】 简昭阳和余林深这组在闯关过程中本就没什么矛盾。 突发事件有惊无险地解决后,二人就利索地走出了密林,完成了第二关的探险。 毫无疑问地,他们这组成了第一名。 二人坐在终点休息了好久,另外两组才吵吵闹闹地姗姗来迟。 结算环节, 夜晚的海边烧烤大餐, 自然归简昭阳和余林深这组所有。 而第二名白莉娜惜败, 荣获生鲜罐头;第三名苏桥最惨, 只能靠虾味方便面凑合。 转眼入夜,三组嘉宾在海边相聚,领取了各自的晚餐物资。 冠军组的烧烤物资虽然丰盛, 份量只恰好够二人饱餐。 只是余林深心软,见不得自己享福, 两位“闺蜜”却吃苦, 便提议三组将食物共享。 一组烧烤大餐不够三组分享,但三组的食物互相匀一匀,当然就够了。 嘉宾自己乐意,节目组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为难。 于是当晚, 六位嘉宾在海边“互助互爱”,氛围一时回到节目初遇时的和睦。 若问这世间什么可以治愈人心…… 美食必是选项之一。 撒了孜然粉的烤肉在架子上冒着滋滋的油光, 仅看着就能想象入口的满足感。 被按在铁板上烫得酥软的茄子,铺了干辣椒的土豆,被翻炒得香气四溢的鱿鱼足…… 无一不在勾动嘉宾们肚子里的馋虫。 擅长厨艺的苏桥,以及创业初摆过摊的刘胜,将食材的诱人特点烹饪得淋漓尽致。 闯关了一天身心俱疲、饥肠辘辘的其他人则围在二人身边,化身待投喂的气氛组。 余林深不会下厨。 但看着那两人熟练地把食材由生转熟的过程,他突然手痒,很想跟着学。 请教过苏桥后,余林深便自己单独支了个烧烤架,开始烤生蚝。 简昭阳跟着他全程帮忙打下手,余林深指哪他打哪。 未烹饪的生蚝看起来毫无食欲可言,青白的颜色、泛生的反光,说难听些算得上恶心。 但在壳里垫好生抽、盐油和鸡汁,再铺上蒜末和红辣椒,半成品就已初具卖相。 第110章 简昭阳热好了烤架,余林深将生蚝带壳逐一摆上。 热火炙烤传温,烤生蚝的香气渐渐升腾。 余林深对自己的“作品”感到好奇,手臂撑着膝盖撅着身,近近盯着观察生蚝的变化。 食材溢出的汁水渐渐与调料融合,形成完美的油亮色泽。 勾人食欲的黄油汤汁映进余林深眼底,让他的眸色因此心满意足地亮起来。 全程,简昭阳只在他身边笑着注视他,手中摇着扇子,把油烟从爱人面前驱散。 【看这节目之前,我绝没想过,烤生蚝的环节也会这么好看】 【建议简总少吃,今晚你们海边住帐篷,可能不方便】 【呜呜呜,谁能想到这俩豪门夫夫摆摊时这么有生活感】 【他俩真的,我哭死!有一瞬间我幻视相濡以沫的路边摊小夫妻】 可能是因为美食环节过于治愈,其他夫妻组在烹饪过程中略有龃龉,也还是轻易地被化解。 食物加工完毕,六名嘉宾坐在海边,伴着海风拂浪的平静声响,有说有笑地享用美食。 聊着聊着,他们就闲谈起各自刚结婚时的一些生活琐事。 这个话题,简昭阳和余林深不太能融入。 除去二人一开始的关系比较僵硬外,也有豪门条件过好的因素,压根没给他们创造“琐事”的回忆。 于是,夫夫俩干脆自己聊自己的。 和其他嘉宾又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对了,你当时说,第一次见我是通过简历,对我印象深刻。”余林深想起来,问,“那之后呢?你对印象深刻的我有什么打算?” “当时其实没想好,只是先惦记。”简昭阳诚实回答,“惦记着惦记着,第二天你就来酒吧偶遇我,以至于轮不到我来出手。” “哦。” “怎么?觉得便宜我了?那现在不是换我在追你?算不算公平?” 余林深夹了片生蚝,剜了肉塞进丈夫口中,用食物堵住对方的嘴。 结果简昭阳咽完,还想聊这个话题,“那你呢?当时就对自己的相貌那么自信,觉得凭一张脸就能钓到我?” “……”余林深沉默片刻,也诚实道,“长得好看的人不可能不自知,因为从小到大都会被夸。但,你是我当时已知最有钱的人,所以我其实不确定你会不会眼光更高。” “你居然对自己的脸不自信过?” “很奇怪吗?” 简昭阳手撑着脸,看着他笑,眼神专注,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眼光再高还能多高?你这脸不是客观的吗?” 说话时,这人鼻尖映着火光,亮亮的,带着纯真的诚恳。 余林深听得受不了,又给人喂了块生蚝,试图堵住人的嘴。 结果,这人恶趣味得很,又幼稚,惦记着白天被余林深反复用“为什么”拒绝的仇。 整个聊天过程中,但凡有要触碰他的时候,简昭阳都要预告一下自己的“动机”。 “林深,我要碰一下你的手了。因为我拿那个夹子会不可避免地路过你的手。” “林深,我想给你擦一下嘴巴。因为你粘到渣子了,但你要是自己擦掉我会觉得没占到便宜。” “林深,我想贴着你。因为海风吹着我,虽然我不冷,但是我没贴着你,会觉得难过。” 要求说了,原因说了,余林深没理由问“为什么”。 错过了对话的最佳时机,余林深就只剩被动承受的选项。 如今简昭阳知道他病情,会心疼他,不会故意为难他。 但也恰恰是因为明知他病情,这人在安全范围内的蓄意调戏,就让他更加无所适从。 这样的对话一次两次还好,三番两次,就引起了别的嘉宾的注意。 之后,简昭阳每次说话,别组嘉宾都会好奇打量着他们,似乎想研究明白这对小夫夫是在玩什么新颖的play。 研究得余林深面红耳赤。 他也确实没别的办法,只能反复给丈夫喂吃的,把人嘴堵得没有开口的机会。 【他俩谈起恋爱和外界简直有壁】 【岂止是谈恋爱时?他俩的氛围一直以来都和别组格格不入】 【别组重逢腻歪时,他俩相爱相杀;别组抓马离婚时,他俩甜蜜热恋】 【挺好的挺好的,每当我在别组血压升高,就来他俩这治愈一下】 这样的氛围一直延续到当晚综艺的收尾环节。 当晚的篝火夜谈话题,分别是“对方喜欢的食物、兴趣爱好,以及害怕的事物”,考察的都是对伴侣的了解。 好在,如今的夫夫二人,选择哪个问题都能轻松过关,这个环节依旧笙磬同音。 最后,只剩睡前短信的环节。 简昭阳拿到手机,就利落地发了三个字过去,毫无犹豫的态度,令看客对答案一目了然。 发完,他就看向余林深,见爱人对着小程序页面愁眉苦脸。 “在纠结发什么内容?”简昭阳笑着问。 余林深反怼,“怎么就不能是我在纠结要不要发?” 简昭阳不信,还说:“我不介意把作业给你抄。” 余林深:“……” 【要不简总你直接拿了余余的手机,自己想看啥发啥吧?】 【这个紧张刺激的悬念环节被他们玩成开卷考试了】 第111章 这个环节对他们二人而言,似乎确实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余林深却很认真地对待这条短信的“回复”。 短信时限已到。 嘉宾们各自查看结果。 白莉娜和刘胜没有互发。 张一峰发了“对不起”,苏桥没有发送。 简昭阳发的是,“我爱你”。 余林深发的是: “知道了”。 …… 入夜,夜风卷着海水潮湿的腥。 海面映着遥远灯塔粼粼的光,沙滩上的几座帐篷盛着暖色的灯。 穆洁懒得再发“禁止私联”的形同虚设的命令。 因为没用。 破坏禁令的“罪魁祸首”简昭阳,毫无负罪感地再次钻进了余林深的帐篷里。 简昭阳本意很单纯,只因这一天了解爱人很多故事,对此意犹未尽。 两人盘腿对坐,盖着同一床棉被,披着同一盏夜灯,听着同一片海域的鸣响,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夜色渐深,两人却谁也没有困意。 话题没什么营养,两人却聊得格外兴起。 不知是谁再次提到了今天关于书院的回忆,简昭阳忍不住分享自己的感受: “原本你在我心里,只是个美丽的伴侣、温顺的爱人。但今天,那些故事,让你在我心中的样子丰富起来。” 余林深转而抱起膝盖,试探着问:“是好的那种丰富吗?” “当然。”简昭阳笑着肯定,“那些故事里的你很生动很可爱,有我模式化的生平里难以想象的经历。” 余林深察觉,自己似乎从丈夫的描述中,听到了一些隐晦的向往。 他重复关键词,“模式化?” 简昭阳却摆手,“我的过往不如你的讨人喜欢。所以,还是等你爱我爱得离不开我,我再告诉你吧?” 语气像是嬉笑。 余林深却从中听出一些卑微与失落。 余林深将膝盖抱得更紧。 他想:原来那样自信的人,也会因为在意自己,而变得自卑。 余林深早察觉过,自己和丈夫在这段婚姻中,都是不称职的伴侣。 只不过今天,他才为自己的不称职,略感愧疚。 过去,他和简昭阳都不曾了解过对方的过往,未曾探究过彼此的精神世界。 简昭阳对他犯下需要额外偿还的罪,是不曾意识到他的病情,因此让他额外受过折磨。 除此之外,他俩其实在那段婚姻里,平等地不曾“爱”过彼此。 简昭阳或许是不知如何去爱,余林深自己则是故意隐藏了爱。 余林深敏锐地察觉到爱人的心思。 而对面的简昭阳自然也能察觉他的沉默。 “林深,”简昭阳的声音蓄着夜色的沉,“你是在心疼我吗?” 余林深仍抱着膝盖蜷着,抬眸看过去时,眼里却因灯光显得明亮魅惑。 他没收敛,钓似的反问:“如果我说‘是’呢?” 简昭阳没有回应。 喉结却难耐地一滚。 二人之间无形的丝线,又缓缓绷紧了张力。 简昭阳本来没打算怎样,就真只想盖着棉被纯聊天。 可海风微凉的低温里,他却感觉自己身体莫名烧得慌,不知是因为晚餐过量的生蚝,还是因为爱人赤条条的直视。 “呵,”简昭阳低头笑着,又想开玩笑糊弄过去,“你再看我,我就要亲你了。问‘为什么’的话,当然是因为……” 简昭阳没把话说完。 因为余林深直接扑过来,双手捂住他的嘴,直接把人推倒躺下。 双腿别在他的腰侧,余林深坐在他腰腹上,俯视地睥睨着他。 眉眼逆光,却温柔得令人沉溺。 “你别说了,我又没问。” 因为逆光,看不清余林深是否脸红,但声音听起来却是实在的娇嗔—— “你都这样一整天了,我以后不问为什么了还不行吗?” 简昭阳眯着眼笑,把他柔柔压着的手摘下来,说:“你不问的话,是不是以后我想干什么,都可以直接说?” “也不是……”余林深为难,“你动作快,万一我当时不想,跑的时间都没有。” “那这样,以后我会预告我的每一步动作。”简昭阳轻轻握着爱人的手,“但凡有哪一步你不喜欢,你可以抓紧时间逃跑,怎么样?” “……不知道怎么样。我们又没试验过。” “那就现在试验一下?” “怎么试?” 简昭阳的眼眸似海,看起来平静温和,却蓄着危险的涌动暗流。 “林深,接下来,我会吻你。嘴唇贴着嘴唇,舌头打开牙关。” “……” “我的手会揽着你的肩膀,游走自肩膀,再到腰际,一路向下……” “……” “如果想跑,就趁现在。我只给你三秒时间。” 被深海盯上的帆船若不抓紧时间驶离,不知会被哪片海域卷入其中,万劫不复。 可余林深明知危险,却还是停在这片海面,不曾动摇。 预言家的占卜从不落空。 预估的时间点完美应验。 寓言故事的每一步都被拆解。 每一步都在现实里真实呈现。 第47章 综艺day 4, 终于轮到白莉娜的主场。 第112章 沉寂已久的小明星重回影视基地衡甸,依旧能混得如鱼得水。 路过的大小演员们看到她,都会亲切地打招呼。 中场休息的导演们注意到她, 还会询问她是否复出,档期如何。 作为演员, 白莉娜选择的本期地点,自然可能与职业有关。 而到达影视基地, 节目组本期综艺选定的主题,也毫不意外会与“拍戏”关联。 “今天,三组嘉宾不再集体行动,你们每组将各自完成独立的剧本与拍摄。”编导介绍,“每组的剧情梗概我们已经备好, 你们需要完善是细节和互动。 “这既是考验你们协作能力的测试, 也可以是你们甜蜜相处的契机。希望各组嘉宾抓住这次机会哦!” 随即, 工作人员将三组嘉宾分别带到各自的片场, 开展今日的综艺主题。 拍戏毕竟是白莉娜的舒适区,前几期受尽忽视的小明星,轮到了自己的高光时刻。 她换好汉服, 拿着剧本,当即和工作人员们激烈探讨起来。 这一组的剧本背景是仙侠, 人设很贴嘉宾。 白莉娜饰演失忆的魔族之女, 刘胜饰演将其收为徒弟的天界仙尊,典型年上设定。 【太经典了这个人设,又土又好看】 【看设定知结局系列,赌一手高冷师尊爱上我, 赌一手师徒相爱相杀】 这毕竟是档婚姻综艺,哪怕拍摄演绎环节, 剧本也不是重点,设定越经典越不容易出错。 虽说仙侠剧本的走向被弹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组直播的精彩之处也不在演绎,而是白莉娜的专业感。 前几期综艺中,也许是被刘胜保护得太好,她缺乏表现的动机,亦或是习惯了不表现,一直给人以“柔弱小娇妻”的印象。 这次回归“职场”,她和小组导演商量一场重要桥段的演绎时,态度一丝不苟,俨然变了一个人。 “这场是女主魔族身份败露,被男主亲手诛杀,自天界坠落,掉进忘情湖。 “坠落过程需要吊威压,除此之外,姿势要保持旋转,比较难,我们建议找替身。 “此外,坠湖的部分我们打算和过程分开拍摄,并且使用绿幕,否则比较危险。” 导演不把这场戏当成专业剧幕来完成,所以和白莉娜商量时,能简化尽量简化。 但白莉娜却并不同意,据理力争之后,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 “从视觉效果来看,还是一镜到底比较震撼吧?只要咱们设备跟得上,坠落进湖这幕戏,我不打算分别拍摄,也不打算找替身。” 这般敬业态度令导演为止动容,连弹幕都夸奖不止: 【小白还是适合搞事业啊!综艺之后姐姐可以回来拍戏吗?】 【期待白莉娜女王回归,整顿内娱!】 最后,这幕戏的编排,还是按照白莉娜的要求进行。 白莉娜完成得非常漂亮—— 身着白衣的女子被爱人亲手斩下天界,绸制的衣料被血染得艳红。 那抹红影旋转着坠落,周身燃着破空的火光,似是坠落的烟花。 用生命燃烬最后的美,她掉进忘情湖中,沉沉坠底。 血色铺陈在湖面,无人注意到她眼角被溶进水中的终局的泪。 “咔”—— 场记适时截停镜头。 白莉娜为并不被要求完美还原的综艺小短片,贡献了堪称惊艳的表演。 全组工作人员掌声雷动,夸赞声不绝于耳。 白莉娜被夸得得意又羞赧,却又忍不住将期待的目光,试探地投向自己的丈夫。 却对上刘胜担忧的目光。 果然。 白莉娜的心情如湖水冷下去。 果然,又是这种不被欣赏的眼神。 对上视线后,刘胜走过来,主动说:“刚才那一幕看得我心惊肉跳的。你果然不该那么莽撞,万一真出什么意外……” “事实上,没出意外,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明明是在关心你。” 这几日综艺的录制,也令白莉娜有了不少思考。 这次拍摄完毕,面对丈夫令自己不适的反应,她已不再激动,反倒显得淡然—— “刘胜,说实话,你当时娶我的时候,也是因为明星妻子会给老板长面子,一直把我当金丝雀养吧?你其实,从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独立的‘人’来看吧?” 妻子的话,令刘胜怔怔。 白莉娜释怀道:“从始至终你都看不到我的价值,你一直都觉得我不如你,所以才一直借保护的名义限制我的每个决定。今天之前,我居然还期待你看到我的表现,会有所改变……” “莉娜……” “这样也好,刘胜。以后我不会期待了。”白莉娜叹了口气,微笑强调,“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对你有所期待了。” …… 苏桥与张一峰这组,节目组搞事般敲定了校园纯爱剧本。 高中校园,不学无术的帅气学渣,优秀安静的乖巧学霸,青涩时期的异性相吸,错误的年纪发生的第一次爱恋。 也许是前几期节目,苏桥给了足够的冷脸,张一峰这回不敢造次,二人协作相对和睦。 也或许是在填补剧本细节时,二人想起了自己的初遇,回忆滤镜让关系缓和了起来。 从误被分配为同桌后,打打闹闹、画三八线的死对头…… 第113章 到发烧晕倒,被义无反顾背往医务室悉心照顾的心动…… 再到报答恩情,辅导功课的拉扯相处…… 最后是毕业前夕在同学录中,留下隐晦告白的初恋心事。 一组组镜头拍完,苏桥感觉自己重返青春,似乎回到了一切错误决定尚未发生的时候。 检查这些美好的画面时,笑意一直挂在她的嘴角,不曾淡过。 注意到妻子的表情,张一峰也深受触动,忍不住说:“看来你也在怀念过去。我也一样,想着要是能回到那时候就好了。” 苏桥抬眸,问:“你为什么想回到过去?” 张一峰斟酌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因为现在的你,令我陌生。” 听到这样的回答,苏桥毫不意外,“幸好,没对你有任何期待,是正确的。你果然不会改变。” “苏桥……” “我想回到过去,因为这样我才能一开始就选择踹了你。” 说完这句话,苏桥给手中的剧本补了个结局—— 多年后,学渣再次得到学霸的消息,是收到了她的婚礼请柬。 在初恋的婚礼上,他目睹她的手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臂,笑容甜美如初。 …… 【我滚过来看夫夫组秀恩爱了,那两组be得很彻底】 【姐妹你来得正好,他们俩刚换完衣服】 节目组给简昭阳和余林深分配的剧本,是民国军-阀x知名戏子的经典组合。 【民国的故事十有九悲,看到设定我已经看到结局了】 【往好了想,夫夫组现实中不会be,那就剧本中be给我们过过瘾】 【前面的姐妹!你是我的神!我现在思路一把子打开!】 简昭阳的服装是一套纯黑的西式军制,附上标配的手套和皮靴。 这人本就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饱满,穿上禁欲收束的制服,反衬出更蛊人的张力。 【绝了,节目组是天才吧!除了大帅我真的想不到别的角色更适合简总了】 【简总的气质真是浑然天成一军-阀,就是那种痞帅,那种强取豪夺,那种强制美人就开始酱酱酿酿】 【前面的,再说下去,直播间要被封了】 而早就换好衣服的余林深,则正和小组导演确认剧情概要的完整流程。 也正因此,他没注意到身后款款行来的丈夫。 余林深专注地和女导演说话,认真工作的人,眼里会闪烁微光,带着不自知的吸引力。 默默观察着爱人的简昭阳,不仅因他专注的表情被吸引,视线更是在其漂亮身段上反复游移—— 本就明艳的大美人穿了件素雅的灰袍,节目组似乎有心调整,腰身处略收紧的设计,反倒使筒袍带了些旗袍的意味。 长衫的轮廓随主人腰臀的线条起伏,看起来柔软且婀娜。 简昭阳走过去,贴着余林深的后背站住。 正和余林深说话的女导演,抬眼看到贴过来的简昭阳,默默闭了嘴。 简昭阳同她点头致意后,目光闲闲垂落到爱人的脸上。 “怎么了?”余林深微掀眼皮,注意力从剧本转到丈夫身上。 简昭阳勾着浅笑,打量了眼女导演,大概是在意外人,还是选择了耳语,贴着余林深耳侧轻声说:“想抱着你。” “你……”余林深警惕退开,“我又怎么招惹你了?” “你怎么防贼似的防我啊?”简昭阳无奈摊手,又低声说,“我没预告后续步骤吧?所以我真只想抱着而已。” 大概也觉得自己反应大了,余林深尴尬地轻咳一声。 不过也不怪他,先前简昭阳确实不避人,想亲近时在大马路上都敢亲他,他担心这人在人家导演面前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也不奇怪。 好在,昨晚二人有了新约定。 没有预告步骤,简昭阳不会乱来。 “那抱着吧。”余林深同意了。 于是简昭阳长臂一伸,松松绕过余林深腰际,两手自然搭在爱人的小腹上。 就这么亲密又单纯地抱着人,听人继续聊工作。 余林深似乎没觉得有什么,镇定地继续指教剧本的流程。 他当然get不到自己对面的女导演,此时面红耳赤快要爆表的心声—— 家人们谁懂啊! 我cp当我面给我发糖,但我不能尖叫,这算怎么个事啊! 和女导演确认完剧情概括,两位“演员”就要自己上手添加细节,丰富剧本的互动。 余林深和导演聊得比较透彻,自然地引导起剧情的脉络,“首先,你饰演的是一名少帅,我是城中有名的京剧男旦。你我的初遇是在戏班子常驻的茶楼……” “嗯,这里加一段吻戏吧。” “?”余林深蹙眉,“这时你我还不认识呢?” 简昭阳理直气壮,“亲一下不就认识了?” 【逻辑鬼才】 【可给他机灵坏了】 余林深不理他,继续说:“你对我感兴趣,戏毕在后台堵我,邀我入夜去你的酒店相会……” “这里加一段吻戏吧。” 余林深莫名其妙,“晚上酒店有一场了,这里还加不会撞定位吗?” “吻戏又不嫌多。”简昭阳说,“观众爱看。” 【有人夹带私货,是谁我不说】 【嘿嘿简总怎么知道我确实爱看】 第114章 【幸好简总不是真演员也不是导演,要不一部戏真能给他改成从头亲到尾没台词】 余林深知道这人是在胡闹,干脆不理他。 后来简昭阳再不合时宜地说要加吻戏时,余林深都假装没听到。 流程过到最后悲情的结尾,余林深为自己角色的结局伤感,表情略显遗憾。 简昭阳不知怎么想的,又说要在结局时加吻戏。 余林深不理他,他拿笔直接上手就要写。 被这人烦得受不了,余林深没时间伤感,抬手轻轻打掉这人作怪的手,把笔夺过去—— 然后把酒店夜会原有的唯一一段吻戏直接划掉。 简昭阳:“……” 【这下好了,啥也没得看了】 【简总,赔我吻戏!你赔!】 之后,两人正经地给剧本加了些互动的细节,丰满了剧情设定。 正式开拍后,两人态度都很认真,加上人设本就贴合,十分顺利地完成了诸多镜头。 转眼到了夜会酒店的桥段,那是对剧本中两名角色很重要的情节。 这段暗流涌动的拉扯,述尽了成年人之间隐晦的吸引与情意,也是二人悲剧的开端。 少帅一直未用直白的词句,表达过自己对戏子的兴趣。 但眉目流转间的暧昧,肢体不经意间的亲近,却无形之中将两名陌生人间的关系,强行突破了初见的社交距离。 “大人,入夜后就可以衣装不整了吗?”戏子轻笑着说。 他伸手,似乎是要整理那军官齐整的领带…… 却勾着魅惑的笑,将领结直接解开。 戏子似乎是少帅瞄准的猎物,却以更高的姿态诱其走进陷阱。 少帅哼笑一声,直接揽着人的腰,把戏子带到了床边。 他刻意把人抱着坐在床角,因为没有借力点,戏子只能依赖这人,手臂缠着人的脖子,贴得更紧。 演绎在这里本该告一段落。 因为唯一那段吻戏被余林深删掉了。 所以,简昭阳本以为这是场记该喊“咔”的完美时机…… 却见怀中的余林深抬手,挑逗般摸了摸简昭阳的喉结。 很轻地撩了一下。 却让简昭阳的喉结重重一滚。 没想到会被这么来一下,简昭阳错愕地看向怀里的人。 只见余林深饶有兴致地眯着眼笑,像是在观察他被恶作剧后的反应。 “你!”简昭阳反笑。 得逞的余林深翻身要起。 当即被简昭阳掰着腿重新按了回来。 “刚才聊剧本嫌我使坏,现在你在干什么?” 简昭阳咬着牙,吐字轻得仅二人可听见,声线因此稍显迷蒙。 余林深却还是笑着,不说话。 突然又收敛了笑意,微启双唇凑过来,像是要索吻。 简昭阳心一动。 嘴唇不受控地靠过去…… 却见对方果断后靠,拉开了距离。 “哦,差点忘了,剧本里没这段。” 亲手删了某段戏的当事人故作恍然大悟状,拍拍简昭阳的肩,起身款款离开。 缱绻氛围烟消云散。 剩下被钓得意乱情迷的受害人一脸无语。 【对不起简总,我很不厚道地笑了】 【难怪简总舍不得放手,余美人这样钓,直钩我都会咬饵!】 【家人们,我在离婚综艺学习恋爱技巧~】 【卧槽卧槽,你俩就差直接生我手机里!】 第48章 民国组的剧本, 不出预料以be结尾。 可就算已知结局,互动的拉扯、家国的情怀和演员的演绎,还是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戏子名动全城的那幕戏, 是根据宋金之战中,梁红玉击鼓退金兵的历史事件改编。 他借精致唱词和精妙唱腔一举成名, 在戏楼那场表演,也是唱了这首曲子, 才吸引了少帅的视线。 然而,被吸引注意的,不止少帅一人。 时值寇军入境,城中波谲云诡、局势动荡。 寇首将军注意到城中有戏子在宣扬爱国曲段,作为侵-略者, 自然不能让这种风气蔓延。 因此, 将军预备在当地重点大学设宴, 命戏子篡改曲段, 完全颠覆主题改为赞扬侵-略军,并唱给全城青年学子听。 爱国学子们正遭受寇军身心压迫,此时, 若是再让寇军得逞,戏子唱的每一个字, 都将化为践踏青年们尊严的铁蹄。 戏子自然不允, 换来的便是寇军大肆进犯边境、调离护城军-事,余党侵扰居民、对戏班子成员挑事欺辱的施压。 戏子是肩负责任的班主,亦是万众瞩目的风云人物。 他不得不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表面对寇将百般讨好, 苟且偷得城中一时和平。 戏子的顺从令寇将受用,但将军本并非鼠雀, 看得穿戏子的心思。 终于一天,寇将定了宴席时间,逼戏子在死线前唱完逆词,以此作为投名状。 戏子假意答允,实则一直趁寇将放松警惕时,悄悄把戏班子成员送出城,并私底下打听率领边境守军的少帅的战况。 宴会如期而至。 大学内戏台已建,学子们逐一就位,甚至城中不少名望和记者也受邀前来。 戏子上台前,终于打听到了少帅的下落。 边境之乱已平,少帅率军已在返途。 第115章 眼下,城中百姓即将无虞,戏班老小也确定安康…… 戏子满足一笑,随后带着赴死的决心,上了台。 果不其然,他并未唱出那曲被寇将勒令篡改的段子。 他甚至将原曲改编,重塑主题,将主角从个人改成集体,当着侵-略军的面,唱了一曲卫国的颂歌。 颜面尽失的寇将夺了枪,瞄准台上的唱曲人,亲手扣下了扳机。 子弹贯穿胸膛。 少帅赶到之时,只见到群情激昂的戏场…… 以及倒在血泊中永阖双目的爱人。 最后这幕几乎全是戏子的戏份,最为忙碌的当然是作为主演的余林深。 简昭阳偷闲,倒是能借这个机会好好欣赏余林深表演的状态。 于是,他的神情便从一开始的悠哉看戏,逐渐转为投入,以至于最后深陷情绪无法自拔。 原本浅薄的眸子隐在阴影里,染上了黑暗的深沉。 简昭阳看向爱人的眼神,充满了怜惜与恐慌。 自打参加综艺后,简昭阳越发明白自己对爱人了解的匮乏。 但此时镜头正中的余林深,还是陌生得令他心悸。 简昭阳知道余林深聪明优秀,却没想到爱人居然在演戏方面这么有天赋? ——温润的外表下,藏了令人心慌的决绝与坚韧;孤傲清冷的气质里,掺满了为责任甘愿自毁的担当。 令简昭阳恐慌的,自然不是余林深有演技这件事,他巴不得爱人这是在演戏。 令他恐慌的是,他在余林深和戏子角色身上,看到了浑然天成的融合。 就好像,戏子正是余林深悲剧的具象。 就好像,余林深呈现的就是自己,终有一天,也会走上戏子那般自毁的结局。 大概是这份共情,给简昭阳完美加持。 最后那幕少帅结尾的镜头,简昭阳给出了极度精准的反应。 充血的眼眸。 永失我爱的撕心裂肺。 【呜呜呜我的眼泪是飚出来的!】 【豪门真是限制了你俩发挥,你俩进演艺圈大小是个影帝】 【好虐好虐好虐,但是看得我好爽!我是什么品种的抖m】 【小剧本be我能接受,现实里你俩可得给我好好的!】 观众们随镜头结束转换了情绪。 余林深也在工作人员们的杀青喝彩中调整好状态。 久久无法出戏的,却是直面了整场悲剧的简昭阳。 余林深换了染血的戏服,重新回到片场时,却发现找不到丈夫的踪影。 向工作人员打听之后,他才在场棚边缘的阴暗处,找到了独坐角落扶额躬身的简昭阳。 高大的男人蜷起身体,像个狼狈的逃兵。 似乎沉浸在某种战败的落魄中,又唯恐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 “昭阳?”余林深轻轻呼唤丈夫的名字。 听到声音,简昭阳的身躯骤然一抖,但他的双手还是掩着面,没有抬头。 余林深走近,听到简昭阳说:“林深,你先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怎么了?”余林深蹲在他面前,关切问,“这么短一场戏,你怎么入戏成这样?” “……”简昭阳沉默片刻,才抬头,伴着深呼吸勾起一个笑,“我没入戏。我只是累了。” 眼底的红丝却并非纯粹因为疲惫,眼眶的湿意暴露了他的逞强。 余林深看着丈夫,抿了抿唇。 表情虽不认同,但却并没拆穿。 “昭阳,做好准备,我要抱你了。” 听到这句话,简昭阳一怔,抬眸。 他哪里会事先料到,这种预告,会从爱人口中,对他说出? 原本是为接触恐惧的人量身打造的约法三章…… 怎么现在立场还反过来了? 见丈夫的注意短暂从情绪抽离,余林深浅抿笑意,站起身,手臂环住简昭阳的脖子。 他让丈夫的脸贴着自己的腰腹,用自己的体温安抚对方。 “那些都是假的,我在,我还在呢,不是吗?” 余林深反复强调的“我还在”,终于让简昭阳的意识一点点从幻戏中脱身,回归现实。 他还在,他确实还在。 戏子再像他,终究也不是他,他不会落得和戏子一样的结局。 爱人身上似有若无的清香,与温柔的温度,无一不在彰显着存在。 简昭阳抬手把人搂得更紧,脸蹭了蹭对方的小腹,眷恋地合上眼。 余林深想摸摸他的头顶,但手臂被对方回抱时顺势压住了。 有两个选择冒进余林深的脑中—— 要么,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打断这个拥抱,再重新续上。 要么,放弃摸摸丈夫的头,不再进一步安慰。 面对两难抉择,余林深选择了第三个答案。 他弯下腰,用自己的脸颊贴住丈夫的头顶。 他蹭了蹭丈夫,换来丈夫餍足地轻哼。 二人顺势将彼此抱得更紧。 亲昵的姿势紧密无间。 若说真正相爱的人该有多么亲密? 应当就是他们现在这般吧。 …… 演绎任务已经完成,剩余的时间,嘉宾们可以自由活动。 余林深担心简昭阳的状态,便提议和人到附近闲逛散心。 影视城内的建筑为了还原时代背景,被建设得十分精致,风景值得欣赏。 第116章 但由于是拍摄基地,城中剧组繁忙人头攒动,实在不适合散步。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影视城周边的小镇。 这里有居民生活,加上靠近基地本体,建筑风格保留了特色,刚好成为退而求其次的首选。 恰逢傍晚,仿古的簋街有旅客行在石板路上,徘徊于各个小吃摊前。 香气四溢的肉食和主食当然是明星摊位,简昭阳和余林深默契地避开。 在饭点暂失光芒的,当属手工摊位和甜食贩子。 二人逛着逛着,简昭阳的视线就被一个糖画老伯吸引。 这人先前在余林深眼中,一直是霸道权威的存在。 可随着了解加深,余林深时不时总会觉得,自己的丈夫有点小孩子心性。 在部分场合,简昭阳才会在余林深面前卸下总裁的伪装,难得流露些年下感—— 说白了,就是幼稚。 就比如现在。 那么大个人,平时也不爱吃甜食…… 却偏偏会被糖画吸引。 “要去看看吗?”余林深问。 简昭阳回神,立刻低头,佯装无所谓,“不去了。” 在装大人呢! 余林深心里偷笑。 “那我想看,你陪我去,行吗?”余林深改口。 “你想看?”简昭阳眼前一亮,“走。” 二人凑到摊前,老伯看到他们,当即热情地招呼,问小伙子们要画什么。 “什么都能画吗?”简昭阳问。 “当然。”老伯还拿出图册,“你可以随便挑。” 简昭阳拿了册子随手翻两页,被图上一只花纹繁复的凤凰吸引了注意,“能画这个吗?” “好嘞!”老伯当即提起糖勺,利落在油板上勾勒。 简昭阳补充,“要两只。” “我不要。”余林深忙说。 简昭阳却说:“一只太寂寞了。我是给它找个伴儿。” “该说你善良,还是恋爱脑?”余林深无情嘲笑。 简昭阳也不在意,坦诚认了,还说:“本恋爱脑还要给我的糖画,命名为‘凤求凤’。” “那祝福你的凤,早日求到另一只凤。” “借你吉言。我有预感,快了。” 两人打趣的话落入老伯耳中,老伯抬眸打量了夫夫俩一眼,笑了笑。 大概在这处地界见多识广,老伯对两个男人的关系并不奇怪,还友好地教简昭阳上手,亲自画凤。 简昭阳试着勾了两下,糖线因受力不匀糊作一团。 他把勺子往余林深手里一推,“你画吧,你专业的,上手肯定比我快。” “专业的?”老伯以为有同行,这才抬头细细打量余林深,这才猛然认出来人,恍然大悟,“哟!你不是鱼书生吗?” 余林深触类旁通,画凤得像模像样,一边分神回应老伯,“伯伯你居然认识我?” “我儿媳妇最近在家看综艺,叫什么离婚什么的,我就当背景音听了听,偶尔看看画面。”老伯回忆道,“这几天不是播到‘鱼书生’出镜了嘛,我才知道鱼书生长你这个样子!” “伯伯先前就知道鱼书生吗?”简昭阳问。 “哈哈哈,当然!”老伯开怀道,“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以前写字可有一套了!村里镇里有大事,都叫我去题字!所以啊,我也算半个专业人士啦!哪怕现在混成这样,我还是忍不住关注书法圈的动静,当然知道‘鱼书生’这号人物!” 敏锐捕捉到“别看我现在这样”和“现在混成这样”的关键转折,夫夫二人明白,老伯是在怀念自己的“光辉岁月”,同时也是在表达对现下境遇的不满。 他们无意揭人伤口,但老伯似乎难得遇到可以与兴趣有关的人物,自己就打开了话匣子—— “奈何啊,书法这东西我虽喜欢,但我年轻时却没有渠道以此为生。说白了,这一行就是不发达啊!”老伯叹气道,“后来我学了画糖的手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迂回走上了我想走的路吧?” “伯伯……”余林深分外理解老伯所说。 “你是好小子!比我出息多了!” 老伯缅怀完过去,重新抬头时,依旧笑容满面,朝余林深抬起拇指表扬: “你最近可太火了,连带着书法也有存在感了。就说我在这儿起居了几十年的街吧,以前可没人聊书法的事,现在啊,我时不时就能听到有人说要学写字!” 恰好此时,隔壁摊位一个编彩绳结的阿姨,听到了老伯的高谈阔论,凑过来看热闹。 结果看到余林深,阿姨也认出来,“你不是那个节目的大明星吗?” 余林深刚好画完凤,放了勺子摆手,“不是什么明星,只是参加节目的素人罢了。” 阿姨听不懂什么明星和素人的区别,自顾自兴奋地聊起来,“小伙子真俊呐!我最近看你看得多了,都忍不住跟着学写字啦!虽然写得蛮开心的,感觉心会静下来,但是写得太难看了哈哈哈哈!果然还是你厉害!字如其人,一样好看!” 余林深不动声色换了句式,“不是‘虽然开心,但写得难看’,应该说‘虽然写得稍有瑕疵,但是过程很开心’。” “对对对!重点是开心!”阿姨拍手称赞,“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讲究,真会讨人欢心!” 第117章 随即,有路过的旅客认出二人,当即凑过来加入话题—— “哎!这不是我女儿的偶像吗?你能给我个签名吗?她以前光想着玩,最近居然认真开始学书法,终于舍得花时间干点像样的事了,还得感谢你呢!” 这边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人簇拥过来—— “我们学校最近跟风开了书法节,我好多同学都开始学写字了!” “我家老头最近跟我说,公园里另一个老头摆摊写字,抢了他风头,总回来跟我闹哈哈哈哈!” “我实在不爱写字,但是我开始学着鉴赏作品了!最近买了点墨宝往家里一挂,还挺有那味儿的!” 糖画摊前本门可罗雀,因为来了两位“大明星”,此时热闹得像是过节。 老伯顺势又卖出了不少糖画,借名人效应小赚了一笔。 群众盛情难却,但并无恶意。 等夫夫二人应酬完顺利脱身,天色也已渐暗。 老伯坚持不收“凤求凤”的钱。 只不过,夫夫俩离开前,还是往老伯摊子的油板下,悄悄塞了几张大钞。 终于远离喧嚣,简昭阳和余林深行走在光线逐渐晦暗的老街道,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听到彼此的叹气声,二人错愕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相视而笑。 出来散步本是为了排解情绪,却无意招惹了人间烟火气。 好在,过程虽然出了意外,结果却殊途同归。 注意到丈夫的表情不再苦郁,余林深暗暗放心。 而简昭阳也注意到爱人嘴角勾着笑,便问:“这么高兴?” “我看起来很高兴吗?”余林深摸摸嘴角。 “嗯。”简昭阳点头,“一提到书法,你心情总会好不少。” 虽说这次心情好,不仅仅是因为书法而已。 但余林深还是默认了丈夫的评价,顺势说:“嗯,能看到这么多人因为我,开始对书法感兴趣,这证明我离达成师父的目标更近一步了吧?” “师父的目标?不是你自己的目标,而是师父的目标吗?” “嗯。”余林深点头,注意到天色不早,想起什么,说,“我们该回去录晚上的环节了!至于我师父的事……晚一点点再告诉你。” 简昭阳同意,表情微敛,不待说话。 余林深察言观色,适时拉住丈夫的手,补充道: “真不是搪塞你,只是没时间。没有不想说,我真的会告诉你。晚一点点,只是稍晚一点点而已。” 微小得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情绪波纹,都被爱人逐一扶平。 简昭阳心底柔软,反握住爱人的手,坚定回应道: “晚多久都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告诉我,我都会等你。” 第49章 余林深和简昭阳准时地回到了综艺录制现场。 篝火夜谈和睡前短信的环节, 也得以按时进行。 本期的话题是“与对方最心动/愤怒/悲伤的瞬间”,是一系列比较容易引爆气氛的问题。 今日的拍摄互动,几乎明示了各组嘉宾的关系走向。 因此, 两组be担当也没了抓马的力气,皆忽略了“愤怒”的热词, 选择了“悲伤”瞬间。 关系的破裂绝非一朝一夕,四名嘉宾们亲口叙述的生活琐事, 使他们注定的结局有迹可循。 直播间氛围一时跌到谷底,白莉娜最先受不了,红着眼眶故作轻松喊道: “哎呀!节目都要不好看了!我们来看点甜的吧!” 说到“甜的”,众嘉宾的视线,如雨般齐刷刷投往简昭阳和余林深身上。 简昭阳和余林深对视一眼, 略显尴尬一笑。 “几个意思?”苏桥也嚎起来, “你们该不会没打算选第一个问题吧?” 简昭阳立刻摆手否定。 他当然没准备挑后两个问题, 不管是愤怒还是悲伤, 本质上都是在表达对伴侣的不满。 综艺进行至今,简昭阳自是不可能在这种关头翻伴侣旧账。 仅剩一个选项,简昭阳本该理所当然选择它。 但两名女生都察觉到, 简总似乎对剩下的这个选项有点犹豫。 “简总怎么了?”白莉娜激将,“总不能是对余余没心动过吧?” “别闹。”简昭阳毫无犹豫, 直接反驳, 随后才迟疑道,“只不过感觉最近,甜言蜜语说得有点太多了。” 原来丈夫居然产生了这样的顾虑,余林深看过去, 懵懵地眨了眨眼。 “哦!我懂了!”白莉娜一拍手心,“我爸年轻时追我妈, 情书那是一天一封啊!几十年后的今天,他俩基本不说爱了,一问就是‘都老夫老妻’了!” 苏桥恍然大悟,“论嗑还是你会嗑!这么想来我爸妈也是,基本不说,但举止处处是关爱!” “ohhhhhh!” “果然是我推的cp!稳稳的,很贴心!” 苏桥和白莉娜像极了同学会起哄的气氛组。 被起哄的当事双方,表情也像极了被闹得害羞的小情侣。 “所以简总现在是觉得老夫老夫了,不该说情话了吗?”白莉娜再次拱火。 简昭阳没掉进陷阱,“如果林深不嫌腻,我随时都能说。” “哦哟!”白莉娜看向余林深,“那余余想听吗?” 气氛都拱到这了,比起羞涩,余林深倒是真好奇简昭阳要怎么收拾残局。 第118章 于是他看向丈夫,正好对上其等待答案的目光,便回应,“想听。” 白莉娜端起记者的架子,用手空举话筒递到嘴下,“请问简先生,你对余余最心动的瞬间,是哪一刻呢?” “话筒”递到简昭阳面前,他配合地凑过去,简单两个字:“刚才。” “嗯?没了?”白莉娜诧异,“怕腻也不能这么敷衍啊!” “是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苏桥追问。 简昭阳讳莫如深,只说:“刚才过去了一秒钟。” “啊?” “啊?” 俩嗑糖女生面面相觑,对谜语人的言辞深感困惑。 倒是余林深似乎听懂了,嘴角翘了翘,但是没说话。 然而高手在民间,弹幕总有人品得到: 【艹!我懂了!简总的意思是,过去的每一秒他都更心动!】 【简总最心动的时刻不能确定,因为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心动!】 【妈耶!现在嗑糖的门槛这么高吗,是不是还得做套五三哈哈哈哈】 【讲真,我觉得越品越甜的糖才好嗑诶!】 嗑不懂糖的俩女生,转而看向余林深,“那余余,你会选哪个问题?” “还是第一个吧。” “众望所归!”白莉娜欢呼,“请问余先生,你对简总最心动的时刻是……?” 苏桥意识到,“这算不算余余第一次公开表达对简总的心意啊?” 听到这句话,简昭阳的眼神也变得期待起来。 结果,余林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丈夫当谜语人,他也当谜语人: “我的答案,简昭阳已经听过了。” “啊?” “啊?” 俩嗑糖女生面面相觑,再次被谜语人的言辞迷惑。 只不过这回,简昭阳也猜不出答案,问:“我听过什么答案了?” 余林深不坦白:“你自己想。” “给点提示,我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余林深复制黏贴,“刚才。” 简昭阳:“……” 【这下不行了,做高数题也嗑不到了】 【没信息没线索啊,要成为悬案了】 【刚才简总出题,余余的表情显然猜到了】 【但现在余余出题,简总的表情和我们一样懵逼哈哈哈哈哈】 “猜不出来,我今晚该睡不着了。”简昭阳低声央道,像是求饶。 余林深略沉思,随后说:“不会让你睡不着的。” “我会知道答案吗?” “除非你是笨蛋。” 拉扯片刻,转眼到了睡前短信的环节。 【已知简总会发‘我爱你’的前提下,余余会怎么回呢?】 【简总锲而不舍的‘我爱你’,何时会得到余余的回应呢?】 所有人都默认简昭阳还是会发那三个字。 简昭阳也并不因此搞节目效果,蓄意将三个字篡改。 我爱你。 他来这档节目的每一天,都只想跟余林深传达这句话。 这一天自然也不例外。 时限之后,简昭阳打开小程序,查收爱人的短信,对答案略感意外,随后又莞尔一笑。 余林深发的是四个字:“晚一点点”。 仔细一想,大概就是刚才谜语的解答。 确实是简昭阳来录制前刚听过的话,也确实担得上成为“心动时刻”的答案。 不过,这四个字要怎么理解呢? 可进可退,暧昧不清。 简昭阳心想,那就和自己的答案结合在一起吧—— 他已在过去的每一秒递进心动,爱人会在稍晚的下一秒等待沦陷。 …… 本日综艺录制告一段落,解散后,简昭阳照例又来找余林深。 大概是想到前几夜在封闭空间相处的回忆,总是沾点暧昧缱绻,余林深没让人进屋,“我们出去散步吧?” “可以啊。”简昭阳注意到余林深的脸色,“但你脸怎么这么红?” “……”余林深沉默片刻,嗔怪睨丈夫一眼,“每次待房间都得发生点什么。” 脑中回放“发生点什么”的画面,简昭阳了然一笑,“怪我?” 当然不能怪简昭阳一个人。 没少“拱火”的余林深自知理亏。 傍晚时在影视城边的小镇没逛尽兴,晚上趁着光线昏暗不好辨认,二人又重返了镇中散步。 节目结束后,二人都换回了私服。 简昭阳穿了件宽松的黑色衬衫,隐在夜色中完美融合,唯独一双淡眸蘸了月光,显得格外明亮。 余林深则着一套颇具设计感的国风改良短褂,衣领素雅的斜襟设计,甫以本人清冷的气质,行走在徽派风格的黑白街巷里,如画般浑然天成。 跟在他身后的简昭阳注视着其背影,意识飘飘然又回到了今天下午目睹戏子死亡的那一幕。 “林深……”一种可能会失去他的恐慌,让简昭阳忍不住呼唤他的名字。 余林深停下来,注意到简昭阳表情不对,当即放缓脚步,与人并肩而行。 过了许久,等丈夫情绪稳定下来,余林深才问:“你到底为什么入戏这么深?” 简昭阳叹一口气,坦白,“因为你和那个戏子太像了。尤其是自毁倾向,简直一模一样。” 第119章 “自毁倾向?” “你自己没意识到吗?”简昭阳说,“为了达到目的,你从不计较自我牺牲,哪怕那目的于你无益。” 余林深似乎是第一次被指出这个特点,对这种评价感到陌生。 可仔细一想,他在做那些自毁决策的时候,确实没有一个人像简昭阳这样,站在心疼他的立场,分析他是否在“自毁”。 大家只会夸他聪明。 因为每一次他决策的结果,都是完美达成目的。 比如为了达成养父母的期待,他甘心牺牲自己的婚姻。 比如为了维系与简昭阳的婚姻,他宁愿隐瞒自己的病情。 甚至简昭阳以为他上综艺和经营马甲难得为了私-欲,结果也只是为了完成师父的目标而已。 旁人都看到余林深完成了任务。 简昭阳却在意他完成任务的方式。 而余林深,似乎不习惯被人如此在意。 他没能接话,沉默许久,干脆试图转移话题: “对了,傍晚我欠你一个故事,关于我师父的目标,我说会晚一点点告诉你,对吧?” 话题被生硬地转移,简昭阳却心领神会,顺着话说:“你想讲,我就听。” “你说我做事目的于我无益,可是这世上,只要是对师父好的事,于我就是有益的。” “嗯。” “也被你说中了。为了完成师父的目标,我确实把自己整个人生,都活成了一枚筹码……” 余林深的师父,是余溪河。 名震四海的书法天才,兰亭阁奖的创始人,溪河书院的山长。 在那百废待兴的年代,余溪河的降生,给垂垂老矣的业界焕发了一丝生机。 因为有了活鱼游入死水,行业在余溪河活跃的那些年迎来了短暂的复兴。 数十年过去,余溪河独木难支,早早选择退休。 彼时,年轻的叶云虽具书法天赋,但时运不济生活落魄。 余溪河便将他收为第一位亲传,和大徒弟一起创办了溪河书院,教授书法技艺。 再之后,便是在林中捡到弃婴,赐姓赐名余林深,暂时抚养,收为第二名亲传。 最后,便是被旧识之女托孤,赐姓赐名余蕴,暂时抚养,收为第三名亲传。 收后两个徒弟时,余溪河年事已高,对于两个幼徒该如何教育,他十分头疼。 被称为天才的人总有些不通人情,余溪河亦是如此。 每次抱着小小软软的婴儿,他总是哀叹麻烦。可让他把孩子送走,他又舍不得。 最后,余溪河与叶云达成了一致: 既然自己不懂人情世故,那“怀柔”的方面,就交给懂的叶云来。 他自己则干脆走铁血方针不动摇。 在两名小徒弟的成长中,红脸与白脸贯穿全程。 叶云负责鼓励和温柔,余溪河负责惩罚与严厉。 于是,叶云得到了所有晚辈的撒娇和依赖…… 余溪河承担了所有的责怪与骂名。 直到一日,余溪河与年幼的余林深起了冲突。 余林深哭着跟叶云说,今后再也不要和师父说话。 叶云斟酌许久,才跟余林深说了实话: 那天余林深第一次在柴房被罚,师父其实比谁都担心,一直在门口守着。 听到小孩哭得大声,他才找叶云来陪伴,本意只想让师兄弟两人说说话。 结果叶云自己也听不得小林深哭,直接犯规偷钥匙进了柴房。 给余溪河气的,师兄弟俩人一起关禁闭。 可再气,本质上还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头。 叶云搂着小林深在稻草垛上睡到半夜,悠悠醒来…… 发现自己和师弟身上,披了层精致得并不属于这间柴房的软毯。 年幼的余林深当时不懂,问:“师父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对我好?为什么要欺负我,然后被我讨厌呢?” 叶云不知如何解释,只摸着小林深的头回答:“可能等你再大一点,就明白了吧?毕竟在师父看来,你是特别好的孩子。可是如果太疼你,反倒可能宠坏你。总有人要做这个坏人,师父知道我做不来,他就自己来。” 小林深听得迷迷糊糊,云里雾里。 等他明白叶云所说的这番话时,已是他自己成为“叶云”角色的时候。 十二岁那年,他回到书院,第一次直面小师弟失踪事件。 余林深也是第一次看到冰山般的师父那么焦虑的模样。 “师父,别担心,我会找到小师弟的!”余林深说完话,准备走出院门。 却被师父拉住。 余林深记得,师父当时递给他一个小包,里面装了应急的手电,还有儿童面包和营养牛奶。 接过小包时,余林深注意到,师父身后的座椅上,还有几个相似的口袋。 显然,每一个被派出去寻找小师弟的人,都被发了这样的口袋。 因为余溪河很担心,小小余已经快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可最担心的余溪河却不能出门寻找。 一来,他不想在小孩面前妥协,此后威严崩塌。 二来,他怕小孩回来,书院却空空,无人迎接。 自那之后,余林深也开始理解师父。 只可惜,最像师父的小师弟,因为师父收关,怕是再没机会像两个师兄一样,有理解师父的契机。 第120章 决定了师徒四人人生轨迹的事件,发生在余林深不再回书院的前一个月。 那是一个凛冬,气温低得吓人。 所有的冬天对年迈的老人,都是一场关于生死的考验。 那年余溪河身体欠佳,第一次倒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被医生宣判挨不过那个冬天。 三名徒弟围在床头,皆哭成了泪人。 余溪河眼皮都掀不动,意识昏沉地念着对三个孩子的期许。 最后,师父只叹,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见到书法复兴。 一句话,就这样给三个徒弟心中埋下了种子。 吉人自有天相,一生行善的余溪河还是被上天垂怜,艰难地从冬天幸存下来。 那之后,叶云格外注意照顾师父的身体,余溪河体质也慢慢好起来。 师父没事了,但徒弟们却有了后怕。 他们都不愿师父的遗憾,于未来的某一日,再被复述一遍。 “后来,国潮概念兴起,师兄就结合书法,做了产品设计师。”余林深缓缓说道,“师弟被我劝进了国家字库,帮忙修复和收集失落的字体。而我……” 沉吟片刻,余林深继续说:“我想让自己成为引子,点燃他们二人所有的铺垫。” 余林深言尽于此,但简昭阳却听得明白。 他先前就有猜测,此时被爱人证实,那份被称为“引子”的计划,才完整在简昭阳脑中展开—— 作为鱼书生时期的经营和直播,都是播种。 他在等一个可能出圈的机会,揭开这个悬念,以让“鱼书生”的影响力走出书法圈的局限。 从不袒露内心的人,却选择参与争议极大的离婚综艺,是为了计划萌芽。 只有更多人知道余林深的名字,才有更多人可能通过这个名字,了解鱼书生,对书法产生兴趣。 在镜头前的人,一点小错误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更何况是自知在婚姻中缺陷的余林深。 他很清楚,以他的情况参加争议节目,如果舆情发酵,可能会遭受怎样的骂名。 寻常人得知风险,可能会因为害怕,选择退缩。 但余林深却盯着那“骂名”二字,眼眸发亮,如期待食肉的小兽。 骂他的人越多,计划就越可能成功。 只要这把火烧起来,距离师父的目标达成,就越来越近了。 余林深并不在意,被火烧着的人,正是他自己。 “果然,你有严重的自毁倾向。”听完内情的简昭阳更不放心了,“我会那般入戏,不是没有原因。” “一直以来,我都不认为我的计划有什么问题。”余林深抿着笑,表情却苦涩。 简昭阳轻轻问他,“那现在呢?” “我承认,现在因为你,我开始动摇。” 仅仅只是动摇。 对简昭阳来说,就够了。 若职业杀-手能对目标稍有怀疑。 若屠夫能对落刀稍有犹豫。 一念之差足矣。 走进一条狭窄小巷,二人的身影被笼在光影分界线里。 简昭阳眼看着爱人走进阴暗处,心慌再次来袭。 他一伸手,抓住余林深的手腕一拽,将人径直拉进了自己怀里。 “对不起,没来得及预告,但是……”简昭阳抱紧了他,低声呢喃,“我刚才有一瞬间,很害怕失去你。” 被冷不丁触碰,余林深确实吓了一跳。 但似乎是渐渐习惯了这人的存在和接触,余林深除了心跳加快,竟没有太多不良反应。 更何况,那加快的心跳,也不知算不算不良反应。 毕竟,抱着自己的简昭阳,此时贴着他胸膛的心跳,也很快很快。 余林深反手拍着简昭阳的肩背,安慰地念叨着:“没关系。没关系。” “林深,我会帮你完成目标。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再以那样的方式行事?” 简昭阳的声音低沉,加上胸膛相贴,似被骨骼传导,微微震着余林深的身体。 令人耳根酥痒,令人脊骨发麻。 “简昭阳,你不必被牵连进来。”余林深只劝。 “我的一切决定都是自愿,这一点你很清楚。包括参加综艺这件事,你甚至阻止过我。所以,只要我甘愿被利用,你无需为我感到歉疚。” “……” “只不过,哪怕是当做为了我,你可不可以稍微更爱自己一点?” 乞求的语气,说着爱他的话。 听得余林深热泪盈眶。 除去生理性的眼泪,余林深自十八岁后,几乎没再哭过。 可此时,他任由自己的热泪滚落,打湿紧拥着自己的人的肩膀…… 随即被对方感应,将自己抱得更紧。 他的情绪,并非来源于悲伤。 而是因为感觉到被真实地爱着。 余林深真的,正被人爱着。 他抽泣着,随后难以自抑,轻啜出声。 他垫脚用同样的力度,反抱住爱着他的这个人。 出门前还想着,“待在房间里总会发生什么”…… 然而哪怕不在房间里,有些渴求,总是迫切得不分场地。 比如爱意的表达。 比如被爱的渴望。 月亮在夜空独行,角度偏移,光芒洒落进阴影。 照亮了相拥二人脚边的小径。 第121章 想必,这个拥抱结束后…… 他和他回家的路,会好走一点。 哪怕只有些许。 第50章 【来了来了来了, 终于播到我最期待的两天了!】 【今天是简总选背景,明天是余余选背景,我是多么快乐的小女孩呀!】 转眼, 综艺节目已经播出五天。 节目流程开播前就已在官网公开:首播预热+六日嘉宾主题+收官终选。 按照流程,今天终于轮到简昭阳选择录制地点。 简昭阳和余林深, 已成为本档综艺毋庸置疑的人气顶流。 所以,前几天网络上就掀起过讨论的热潮, 粉丝们纷纷猜测这二位会选定怎样的拍摄背景—— 豪门庄园一日游?集团高管体验卡?贵族娱乐一条龙? 只不过,这些猜测终究只是网友的脑补。 节目组从没规定过,嘉宾们的选择一定要与原生背景有关。 所以,简昭阳众望所归地豪掷千金! ……包场了某与他毫不相关的主题乐园一整天。 简总虽叛逆,无所谓, 弹幕会宠溺: 【虽然看起来和简总毫不相关, 但某种意义上, 隐瞒信息也是一种信息】 【简总阔气!我也想去游乐园项目随便玩还不用排队!】 【怎么能说游乐园和简总没关系呢?众所周知, 简总心理年龄才三岁doge】 【过去一年余余和简总肯定没来过这种地方吧?简总会不会是想给老婆补个约会?】 不仅网友们的讨论给了简总充分的热度,节目组也在今天的机制上,给足了简总排面: “今天我们的主题是, 1v1游乐园自由畅玩!” “自由?”白莉娜忙问,“多自由?” 编导拍胸口保证, “完全自由!甚至今晚你们都不用回来录晚上的环节!” 【还真就是给小情侣补约会啊!】 【这么自由, 那我是不是能看到吻戏了doge】 【节目组的套路你还不懂吗?我不信他们会不搞事!】 【不搞事也挺好,前面介入那么多期了,难得给点空间让他们重新独处吧】 …… 盛夏最为明亮的日光倾洒全城,空荡荡的游乐场却热闹不减半分。 镜头移入装饰满彩带花环的大门口, 一声嘹亮的喇叭声响,随即, 色彩艳丽的小丑叔叔跳进画面正中。 “嘿嘿嘿!”他扯开一个开朗的笑容,热情地展开双臂,随后退开一步…… 将布置成嘉年华的乐园景色展现给众人看。 衣着明艳的乐队奏响欢乐的背景音,轻快的鼓点带动入园来客的心跳。 空气中弥漫着棉花糖甜蜜的香气,身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用饱满的情绪感染整片乐园。 入园嘉宾们皆被乐园气氛打动,表情纷纷放松且期待,选定感兴趣的游玩设备后,迅速四散开来。 “想先玩什么?”简昭阳在门口的公示架捻下一份导览薄册子,递到余林深手中。 余林深翻动两下,被五花八门的项目撞得眼花缭乱。 看到他表情困扰,简昭阳轻笑,问:“之前来玩过吗?” “很小的时候来玩过,后来……”余林深想到什么,没把话说完,目光落回册子上,平静地继续找项目。 简昭阳却能猜到,他大概率是想起“后来”与余家相关的不好的回忆。 骨节分明的手指探过去,简昭阳将那小册子夹走,“你知道怎样的记忆最为深刻吗?” 余林深抬眸看过来,脸色显然比方才短暂回忆时好了许多。 简昭阳神秘兮兮勾唇,“能调动最大情绪的记忆,最为深刻。不好的回忆情绪越大,我们就要用越大的情绪把它覆盖。” “所以,你要带我挑战刺激的?” “对啊,敢吗?” “……试试。” 【试试就逝世啊宝宝!】 【简总是不是故意的,借吊桥效应让余余疯狂对自己心动!】 事实证明,试试确实逝世。 他俩成长的家庭包袱都很重,平日本就鲜少有机会参与这种可能毁形象的活动。 所以游乐园的挑战类项目,简昭阳和余林深都是新手。 新手的表现要么是天赋异禀。 要么就是一个菜字。 他俩属于这两种表现的集合: 又菜又爱玩。 跳楼机,过山车,大摆锤。 所有尖叫连天的项目,他们都要上去体验一遍。 身体失控的感受,失去平衡的体验,上下颠倒的世界,彻底失重的心跳抽离…… 每一种细微的变化,都给习惯了带着假面生活的二人,短暂遗忘身份的机会。 他们尖叫之后,便伴随着开怀的大笑。 四目相对之时,他们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到仅自己能懂的情绪。 毕竟是刚入园的时候,简昭阳和余林深的体力还算充沛。 加上这些刺激项目越玩越渐入佳境,二人从海盗船上下来后,决定去体验一把激流勇进。 “光这么玩有点无聊,”简昭阳一边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穿戴好设备,一边说,“我们稍微提点难度?” “怎么提?”余林深一边回应,一边把雨披的帽子戴好。 透明的帽子带着圈小檐儿,压着余林深额前的碎发,硬是拼出一圈刘海。 第122章 显得抬眸看过去的他又呆又可爱。 简昭阳看着他憋着笑,忍不住抬手帮他整理好雨檐,“一会儿别光顾着害怕,镜头前我们还是得保持好形象。车跑完之后,如果谁被淋成落汤鸡了,就……” “就怎样?” “就亲对方一下。” “……” 【不愧是生意人,横竖都不亏】 【简总可真会奖励自己】 二人坐上了湿漉漉的轨道车,潮湿的空气沾着浓浓的水汽。 简昭阳手自然地搭着腿,转头,注意到身边的余林深正紧张地揪着帽子的雨檐。 看来是要誓死守护自己的形象了。 “干嘛?让你亲我一下这么不能接受?”简昭阳觉得好笑,“我亲你和你亲我,区别就这么大?” 余林深被卡在座位里,脖子转不动,就转眼珠子睨人一眼,“少管!” 真正放松的状态下,习惯端着的人才会在小游戏里在乎胜负欲,显得孩子气。 简昭阳喜欢看爱人现在的状态,哪怕被“凶”,心情依旧不错。 工作人员退出轨道,启动开关。 轨道车随即运行,晃晃荡荡地跑进盛着水的路线。 平地驶完,就是一道接近垂直的陡坡。 冲下直角的轨道车,将迎来第一波水花冲击。 余林深将帽子揪得更紧,却突然感觉手上一松—— 不是帽子脱手,而是后颈一凉。 原本有布料挡风的位置,空了一片! 看来是余林深运气不好,居然抽到了带瑕疵的雨衣。 本就有裂纹的塑料披子,被他反复用力,直接拉了个大口子…… 裂开了! “等一下!简昭阳,我的雨衣破了!” 水花即将迎面而来。 余林深慌张地闭上眼睛。 随即,一阵温热的香气扑鼻而来。 余林深嗅到身边伴侣熟悉的气息。 以及被保护时令人安心的压迫感和体温。 …… 在工作人员疯狂道歉的鞠躬中,简昭阳大方地摆手示意没关系。 虽然为了把雨披让出去,他几乎被水浇了个正着,全身湿透。 余林深虽然也被浇了不少,但由于被挡了大半,顶多只是头发被淋了些。 简昭阳就惨得多,头发的造型被水直接打塌,本颇具风度的欧式深领绸制上衣不住淌着水,湿得完全贴在身上。 “怎么办?”余林深心疼道,“我们先请个假去换件衣服吧?” 简昭阳却问:“刚才,好玩吗?” “怎么现在还问好不好玩?你都淋湿了……” “可是我觉得很好玩啊!”简昭阳无所谓地抬手,将湿透的碎发捋到脑后,“反正是夏天,晒一会儿就干了,现在还挺凉快的。” “别闹,这样下去会着凉的。” 简昭阳见余林深还愁眉不展,转口道:“对了,这样是不是算我输了?那我是不是得亲你一下?” “……” 余林深瘪着嘴,有些无奈。 他瞪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却见此时,一束阳光恰好偏转,落在男人的发丝间。 因为水色反射着碎光,像给人镀上了一层梦幻的滤镜。 简昭阳平日会打理发型,余林深却更喜欢他私下散发随意的状态。 比如现在,简昭阳用手指将头发随性地往后梳,单薄的衣料紧贴着上身,勾勒出腰腹漂亮的肌肉线条,随呼吸微微起伏。 不但不能被称之为“落汤鸡”,反倒颇具野生感的雄性吸引力。 余林深心里微动,开口:“你根本算不上输。” “嗯?” “‘落汤鸡’最起码,要看起来很狼狈。” 丢下这句话,余林深就故作镇定地转身走开了。 简昭阳在原地微愕一秒,随即笑着追上去,“你这话我要怎么理解?” “是说我俩打平手了,谁也不能亲谁。” “平手可以。我比较在意,你不认为我狼狈,那你觉得我怎样?” “好湿。你别贴着我走,简昭阳。” “觉得我怎样啊?” “你别贴着我。” 两人小学鸡似的斗着嘴,路过了一辆饮品小车。 余林深抬手在丈夫手臂上摸了一把,感觉手中的布料已经半干。 但哪怕是夏天,穿着湿衣服到处闲逛还是可能着凉,余林深注意到饮品车招牌上提供热饮,便拽着简昭阳的衣袖过去。 “本店不收现金哦!”车里的服务员抬手示意身后的气球板,“但是如果能通关投镖游戏,你们能免费获得一杯作为奖励哦!” 余林深问:“怎样算通关?” “十发九中,才算哦!” “……” 本来还沉浸在爱人关心自己的甜蜜,简昭阳一听这要求,就知道是节目组在搞事。 他一扭头瞪向尾随小组前列的穆洁,眼神示意,“你管这叫自由?” 穆洁挤眉弄眼,“简哥,给你表现机会!” 余林深虽手稳,但瞄气球时准头却略次。 他虽努力想为丈夫赢一杯热饮,却还是十发八中,遗憾失败。 余林深的机会已经用完,轮到简昭阳上场。 不过简昭阳平日本就有御射的爱好,投个镖对他根本易如反掌。 第123章 于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十发十中。 服务员欢呼喝彩后,询问二人想要什么饮品。 余林深忙问简昭阳,“你要喝什么?” 简昭阳瞥一眼彩单,见上面的全是甜品,有些嫌弃,“要不你挑杯你爱喝的吧。” 余林深知道丈夫不喜甜,就在单子里选了相对不腻的姜茶撞奶,并叮嘱暖饮去糖。 服务员备餐品的过程中,二人在车前的露天小桌边坐好。 很快,冒着热气的奶茶被端上桌,服务员示意慢用后,很有眼力见地走开不再打扰。 余林深把杯子往丈夫面前一推,“喝一点吧?暖暖身子。” 简昭阳探头看了眼杯口,似乎光看就能看出糖分,还是把杯子推了回去,“你帮我试试。” 余林深拿他没办法,主动抿了一口,咂咂嘴,点头强调,“真的不甜。” “不信。”简昭阳略微歪头。 “不信你舔一口。” “好。” 简昭阳打开桌上的菜单册子,挡在摄像头前,起立倾身。 这一系列动作很快,在毫无防备的余林深眼中,却慢镜头般被逐帧减速。 “嗯?……唔!” 简昭阳凑近余林深,在菜单的遮蔽下,和余林深交换了一个勾缠的吻。 等菜单重新合上,被摆回桌面时,二人已经分开。 入镜的余林深还呼吸急促,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 【超!真就这么自由!】 【简总没预告吧?余余现在适应得这么好了吗!】 【话说这场吻戏,我是算看了还是没看?】 缓过神来,余林深瞪了对面的简昭阳一眼,却一点不凶,瞪得不痛不痒。 简昭阳托腮看着他,毫无愧疚之意,“是你让我舔一口的。” “你!”余林深皱眉,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 简昭阳面带得逞的坏笑,恶人先告状,“谁让你先骗我的?明明就很甜。” “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 “那也得分甜的是谁。” 第51章 刺激的项目体验完一圈, 两个人已都筋疲力竭。 此时,空中的光线逐渐掺了暖意,日色缓缓染成夕阳。 整篇乐园都被罩上一层浪漫的橙黄色, 像极了焦糖布丁最甜蜜的外壳。 简昭阳和余林深缓缓走在这片放慢步调的游乐场,精神也随着晚风舒畅放松。 “接下来我们去玩点, 嗯……”简昭阳没说完,摸着下巴斟酌用词。 “玩点什么样的?”余林深看他。 简昭阳措好辞, “能覆盖先前那些刺激情绪的项目。” 又是覆盖情绪。 为了创造全新的记忆。 看来,简昭阳还惦记着余林深刚才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失落。 夕阳铺在余林深的手指尖,让刚沾过水流失的体温逐渐回暖。 只不过,不确定是因为这日光,还是因为某人的惦念。 “什么样的项目能覆盖刺激的情绪呢?”余林深跟着走, 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当然是小情侣该玩的项目。”简昭阳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 很快, 二人的视线便被粉嫩的色彩填充。 乐园里的甜蜜担当, 自然要数旋转木马。 白体的马身装饰着粉色的蝴蝶结和嫩紫色的花朵, 伴着甜美的八音盒伴奏上下摆动,有节奏地绕轴打着圈。 再成熟的小情侣,来游乐园都得看看旋转木马。 来游乐园不玩旋转木马, 就像吃火锅没有锅。 简昭阳本带着人往木马的方向走去…… 突然半途一个急刹车,抬手臂示意身边的余林深一起停下。 “怎么了?”余林深问。 简昭阳警惕, “有小孩。” “小孩?”余林深听得莫名其妙, 往木马方向看去。 只见项目边缘的围栏入口处,有一条彩虹喷漆的长凳。 长凳正中,坐着一个身着吊带裤,无聊晃着腿的安静小男孩。 “真有个小朋友……”余林深说着, 就准备过去。 简昭阳却立刻阻止,“等一下, 有诈。” 游乐场出现小孩,当然不值得警惕。 问题是,这游乐场已经被简昭阳包场了。 已经被包场的地方,怎么会出现一个小朋友呢? 值得警惕,值得深究。 【出现了!游乐场npc!】 【原来夫夫组这边的npc是个小朋友呀,还怪可爱的!】 【啊?我一直在看夫夫组的直播间,有没有姐妹跟我讲讲别的直播间发生了什么】 【前面的姐妹我来了,我就说,节目组不可能不搞事】 弹幕区聊起了节目组这次的特殊机制:游乐场npc。 另外两组在游玩过程中,也遇到了这样的人—— 苏桥那组据说是个迷路的日本男游客,戴着口罩也能看出眉眼很英俊。交流时中文说得很流利,只是时不时习惯性蹦出一两句日语。 苏桥热心带路的过程中,这位“国际友人”对苏桥一直很殷勤,甚至借机让苏桥带着玩了几个项目,让张一峰横吃无数碗醋,却没立场介意。 最后临别前,节目组才揭晓“国际友人”的身份,其实是节目组特地安排的志愿者,作为今日二人约会的“插曲”。 第124章 只是这样不够精彩,精彩的,是最后的反转: 该友人摘下口罩,苏桥才认出,那哪是什么外国人,明明是她高中时期的男同桌。 男同桌大学时去了日本留学工作,近期看了综艺直播,得知苏桥近况,才特地回国。 当苏桥问男同桌为何要回国,男同桌面带笑意,才将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昨天苏桥演的小剧场,并非有关她和张一峰。 那剧本是男同桌以自己的视角亲手写下的。 甚至苏桥最后无心添加的be结局…… 还原的都是他当年真实的心事。 【看来桥姐这回离婚,未来也会有个好归宿了】 【我喜欢这个反转!那小白那一组呢?】 白莉娜和刘胜那边没有如此戏剧性的反转,一如他们在综艺中的表现,氛围一直都是日常平淡,却充斥着离别与哀伤。 他和她遇到的,是一对迟暮的老夫妻。 老夫妻这一生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数次,磨合了一辈子,直到今日。 甚至在综艺中露面,二人还互相嫌弃吵着架,生气是真生气,离不开也是真离不开。 也不好说他们这样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白莉娜和刘胜辞别二老后,深受触动,坐下来好好聊了聊。 他们难得心平气和,互相为彼此描绘最适合对方的未来伴侣—— 白莉娜应该找个细心的,但可以陪她一起玩闹的小哥哥。 刘胜应该找个知性有阅历的,能听得懂他所说的话的大姐姐。 却默契的,都与自己无关。 “哪怕你真找到那样的男孩,我还是担心,你可能会过得不幸福。”刘胜说。 白莉娜却笑,“哪怕我过得不幸,你也要接受。” 他们真诚地希望彼此未来能获得幸福。 只不过,人终究要接受,哪怕是自己爱的人,也依旧可能过得不幸。 【这么看来,npc这个机制还蛮重要,用变量搅乱固有的关系】 【让我们来看看,这只小鲶鱼npc, 会给沙丁鱼夫夫带来怎样的刺激捏】 “就算是节目组的圈套……”余林深看着那乖巧的小男孩,于心不忍,“你真能假装没看见他,就这么调头走开吗?” 简昭阳瞥了眼那直勾勾盯着这边看的小孩,点头,“能。” “行,那我们走。”余林深顺势说。 简昭阳跟着走了几步,见余林深真没有回头的意思,又犹豫地往后看了眼那个小孩。 眼看目标的两个大人走远,小男孩紧张地停下了摆膝,但还是乖乖坐在长椅上,没有追上来。 应当是在服从节目组大人的指令。 小男孩看起来才六七岁,孤独瘦小的轮廓,让简昭阳想起了一个人。 简昭阳收回视线,假装无所谓,转回身…… 对上余林深早已止步,看向他时的探究的视线。 余林深没说话。 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无声揶揄: 这就是你所说的,可以假装没看见? 简昭阳:“……” 夫夫俩什么也没说,心照不宣地转身,回到了旋转木马入口的小男孩身边。 那小男孩等到两个大哥哥回来,明明满眼写着期待,却一声不吭。 余林深主动弯腰,问:“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小男孩仰头看他,大眼睛漆黑明亮,小嘴抿成一条线,还是没说话。 但却因为他们二人的靠近,重新自在地摇晃起了腿。 小孩面对陌生人,可能会紧张得说不出话。 但这小孩状态却很轻松,显然只是单纯不爱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呀?”余林深尝试着换了个问题。 小孩还是眨着眼,没说话。 看来问答题不太合适,余林深干脆换了个是非题,“你是不是迷路了?” 这回,小孩终于配合,点了点头。 可算得到了有效线索,余林深继续说:“那我带你去游客中心好不好?” 小孩再次点头,从长椅上跳了下来。 看来是位不爱说话,但很配合的小朋友。 余林深舒了一口气,看向简昭阳,示意带孩子去找工作人员广播情况。 简昭阳同意,低头打量了眼那小孩,蹙眉片刻,才问那小孩:“你要不要我牵着你的手?” 在他记忆里,大人和小孩在一块走,小孩都得被牵着。 眼下,余林深的情况不适合接触,那牵手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那小孩打量了简昭阳一眼,默默摇了摇头,躲到了余林深身后。 只不过孩子也没碰余林深,似乎除了不爱说话,也不爱亲近人。 难得对陌生人展露善意的简昭阳黑了脸。 感觉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余林深看着他觉得好笑,忙哄:“这孩子怕生,你看,他连我也不亲近。” “‘连你也’?你天生就比我讨小孩喜欢?” “不是啊,但你应该不知道……”余林深拿手指,隔着空气描绘简昭阳的五官,“你面对小孩子的时候,表情会比平常更凶。” 简昭阳:“……” 综艺刚开始时,这人在乡间遇到老爷爷家的小婴儿时,还把小宝宝吓哭了。 第125章 现在这回也是,初见的小男孩本能就判断,余林深比这人更好相处。 简昭阳不在乎似的往广播站方向走,一边说:“无所谓,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子。” “是吗?”余林深把衣角分给那小男孩拽着,然后跟上简昭阳,嘟囔了句,“明明自己就像个小朋友。” 小男孩性格虽然酷,长相却白净软萌,脸颊鼓着软乎乎的肉,看起来很好捏。 余林深边走边打量他,很快注意到孩子脖颈上挂着的名牌,上面贴着卡通贴纸,拼出一个小名“嘟嘟”。 余林深哑笑:哪有小孩的名牌不写大名写小名的? 节目组这细节还是略显粗糙了。 还不待靠近广播站,小孩突然拽了拽余林深的衣角。 余林深忙叫停简昭阳,然后倾身问嘟嘟,“怎么了?” 嘟嘟没说话,短短的小手指转而指向不远处的室内娱乐厅。 从开敞的大门处看进去,能瞥见闪着霓虹灯的娃娃机,里头的布偶玩具造型憨态可掬。 显然,作为小孩的嘟嘟,被毛绒玩具吸引了。 余林深心中一动,问嘟嘟,“你是不是想要那个娃娃?” 嘟嘟点头。 “简昭阳,他……” “走!” 余林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简昭阳撸起袖子,摩拳擦掌,率先走向娃娃机的方向。 余林深:“……” 【刚才是谁说不喜欢小孩子来的?】 【换个思路,说不定简总真不喜欢小孩子,但是喜欢毛绒玩具!】 【再换个思路,会被毛绒玩具吸引……懂了,快进到余余离异带俩娃!】 第52章 简昭阳上手之前, 还信心满满地问嘟嘟想要哪一个。 嘟嘟认真挑了一会儿,小手指向其中一只鹅黄色独角兽。 选定目标,简昭阳双手按上操控键, 目光牢牢锁定那只独角兽。 某位集团顶级管理煞有介事,表情严肃得像在定夺某人的生杀, 然而这里的“某人”其实只是一只娃娃。 不过,简昭阳确实蛮有天赋, 第一次操控,那爪子居然真能稳稳扣住了那只独角兽。 目睹这一幕,嘟嘟和余林深都眼前一亮。 随着爪子扣着独角兽慢慢悠悠摇晃而起,二人,不, 三人眼里的期待之色都愈发明显…… 那期待的神色, 随着爪子一松, “啪”一声娃娃跌回池子, 光芒同时隐匿。 简昭阳:“……” 嘟嘟:“……” 余林深安抚道:“娃娃机是这样的。爪子会很松,哪怕抓住了,也很难抓得稳。” “你很有经验?” “我很小的时候来过, 那时候他们……”余林深一顿,把话说完, “他们也让我抓过一次。” “那时你抓到了吗?” “没有。” 简昭阳曲指敲敲娃娃机的玻璃罩子, “那你也挑一个。我会给你抓到。” 余林深摆手,“别试了,这爪子本来就抓不到……” “你挑一个。”简昭阳坚持。 余林深叹一口气。 这人现在哪有及时止损的成年人应有的成熟样子? 简昭阳干脆问嘟嘟,“你想现在放弃那只独角兽吗?” 嘟嘟摇头。 简昭阳摊手示意, 似乎在无声说:喏,可不是我想玩。 现在投票明面上是2:1, 余林深得少数服从多数。 但在余林深心里,他们按心理年龄算,得算1:1—— 嘟嘟0.8,简昭阳0.2。 余林深还是投降,认真挑了只通体金灿灿丑乎乎的胖头鱼。 确定目标,简昭阳开始孤军奋战。 开始坚持不懈。 开始愈挫愈勇。 开始百战百殆。 台面上的游戏币只剩两枚的时候,嘟嘟实在看不下去,拽了拽简昭阳的衣角。 玩了一小时有余有些眼花的简昭阳,注意到小孩的动势,问:“你也想试试看?” 嘟嘟伸出一根手指,像是说只试一次。 简昭阳把位置干脆利落让出来。 嘟嘟个子不够高,垫着脚都够不到,简昭阳便问,要不要帮忙抱着他。 小孩为难半天,还是同意了。 简昭阳觉得好笑,却没跟孩子计较,还是大方帮人家托了起来。 一个很凶的大人,拎着一个冷脸的小孩,这一幕难得又和谐,看得余林深想笑又心软。 果然,想要什么,还得靠自己。 嘟嘟上手,居然真就幸运的抓到了那只心心念念的独角兽,娃娃机播放起欢快的庆功音效。 小孩抱着那只娃娃,依旧冷着小脸,但却用脸不住蹭着独角兽。 看起来分外喜欢。 “说不定自食其力成功率更大?”余林深试探着问,“最后一次机会,是不是得我自己来……” “不行。”简昭阳霸道占领位置,“我来。” 余林深没这人贪玩,不让玩也没计较。 大概是最后一枚游戏币的施压,令简昭阳格外专注,以至于超常发挥…… 又亦或是那种经典剧情,不到最后一秒主角绝不开大…… 总之,最后一搏,简昭阳终究没有留下遗憾,抓到了余林深想要的那只丑鱼。 余林深抱着那鱼,戳了戳,觉得它丑萌丑萌的,格外顺眼—— 第126章 结合了自己姓氏的“鱼”和简昭阳眼眸的“金色”,他以后看到这只娃娃,就会想起今天的经历。 只不过,丈夫因为一只娃娃累得满头大汗,余林深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非要坚持自己抓啊?” “因为是我抓到的,这样你看到它,就能想起我。” 抓着胖头鱼摆弄的手指,因这句话,陷进那堆绵软里。 余林深低头看向手中的玩偶,意外于自己居然和对方有着相似的心思。 虽说自己在对方动手之前…… 就已经选择了会让自己想起对方的这个娃娃。 余林深抱紧娃娃,说:“你不用这么坚持,我也会想起你的。” 这话坦诚得令简昭阳错愕,“你怎么突然……” “毕竟谁能忘记某人大战八百回合都没抓到娃娃的光荣事迹呢?” “……” 余林深抱着丑鱼带着嘟嘟往室外走。 简昭阳追上去,为自己找补,“我也不是在意输赢……但那都是爪子本身的问题!” 离开娱乐厅,三人本该继续往游客中心进发。 但嘟嘟却并不这么想,一出门就站在了原地,回望他们出发时的方向。 余林深顺着小孩的视线看回去,发现孩子在看他们相遇时的旋转木马。 那个项目附近除了工作人员没有别的大人,孩子显然不是看到自己认识的人。 因此只能是在乎旋转木马本身。 “你想玩旋转木马?”余林深问。 嘟嘟看着余林深,用力点头。 “不急着找爸爸妈妈吗?” 嘟嘟摇头。 “作为节目组安排的人,他当然不急。”简昭阳弯腰,揶揄小孩,“你是不是带着任务来的?” 被戳穿心事的小孩一怔,随即瞪着简昭阳,像目睹反派破坏自己计划的动画片主角。 “我能猜猜你的任务是什么吗?”简昭阳又问。 嘟嘟一愣,忙摇头。 简昭阳了然一笑,“你果然是带着任务来的。” 嘟嘟:“……” 【哈哈哈哈哈兵不厌诈】 【小孩:这大人心好脏,跟小朋友玩心机】 哪怕嘟嘟是节目组安排的,带着任务来的npc,作为一个配合的小朋友,他依旧很讨人喜欢。 简昭阳和余林深都不介意带着他玩,小孩想去旋转木马,小情侣二人很干脆地同意了。 反正他们本就打算玩旋转木马。 结果,到达目的地,刚挑好各自的马匹,三人又犯了难。 原来是嘟嘟个头太小,哪怕被大人抱上了马,机器一运转,他也坐不稳。 “看来,得由一位大人抱着这个小朋友坐了。”工作人员提醒。 嘟嘟眼前一亮,转头看向余林深的方向…… 随即被不动声色“插队”进来的简昭阳阻挡了视线。 嘟嘟小脸肉眼可见垮下去。 简昭阳皮笑肉不笑,“小鬼,别以为是我想抱着你。你余哥哥情况特殊,不适合跟你贴贴,懂?” 局势已定,三人就此落座。 一个主打浪漫的旋转木马,硬是被两大一小玩成了修罗场。 坐在马匹上的简昭阳抱着嘟嘟别别扭扭,嘟嘟不想偎进简昭阳怀里,坐姿也别别扭扭。 只有隔岸观火坐在他们后面的余林深,注视着这一幕,暗暗发笑。 似乎是太别扭,嘟嘟一不小心失衡,险些要从座位上掉下来。 简昭阳眼疾手快一捞,把孩子抓回来,随后低头在孩子耳边说了点什么。 声音很轻,余林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但那表情余林深很熟悉,是近日来很常见的,安慰自己时的神色。 余林深能想象到,在嘟嘟的视角里,简昭阳现在一定很温柔。 果然,嘟嘟放松了许多,似乎也不再抗拒,顺从地靠进简昭阳怀里。 这回,那只“战乱中”的小马匹终于回归和平,旋转木马回归了应有的氛围。 简昭阳从不强迫自己讨好不喜欢的人物。 如果像他自己说的,真的不喜欢小孩,那么嘟嘟被吓到,简昭阳绝不会哄孩子。 余林深心里默默想。 那么,简昭阳到底为什么对小朋友那么别扭呢? 简直就像抱着婴儿手足无措的师父一样。 简直就像刚结婚时,面对余林深,却不知如何示好一样。 简直就像独处时被余林深偶尔撞破,总能窥见到的无法自处的落寞一样。 音乐唱毕,木马悬停。 旋转木马坐完,嘟嘟又指着遥远处的摩天轮,想玩那个项目。 “嘟嘟你不饿吗?”余林深注意到夜幕已然降临,小孩到现在都还没吃饭。 嘟嘟却不在乎吃饭,摇头,仍指着摩天轮的方向。 “这小孩真是装都不装了,明摆着带任务来的。”简昭阳看向摩天轮的方向,同小孩商量,“能不能换一个项目?” 嘟嘟摇头。 余林深问:“为什么要换项目?” “这小孩把适合情侣玩的都挑完了,我俩玩什么?” “之后再陪你玩一次?现在还是帮人家赶紧完成任务,送人家回去吃饭吧!” 余林深都这么说了,简昭阳自然乖乖听话。 三人旋即转战摩天轮脚下,这回,又遇到了意外的规则。 第127章 “一个车厢限流两人哦!”工作人员解释。 “这孩子这么丁点大,也算一个人?”简昭阳问。 工作人员无奈道:“孩子也不是半个人来的呀……” 简昭阳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转眼注意到入口边的注意事项板子上,赫然写着“单个车厢限乘四人”。 注意到简总的视线,那名工作人员默默伸手,挡住了那个告示牌。 被当场一叶障目的简总凝眉,盯向那工作人员。 那工作人员嘿嘿傻笑,试图蒙混过关。 简昭阳没打算为难这工作人员。 毕竟临时篡改规则,必然是受节目组所托。 简昭阳转头,梅开二度,瞪向尾随小组为首的穆洁,眼神示意:这又是你所说的“自由”? 穆洁挤眉弄眼,梅开二度,但这回确实纯搞事,一点借口也编不出来。 “那就我和这小孩……”简昭阳转而看向嘟嘟。 却见嘟嘟敏捷地蹿到余林深身后,攥着人的衣角不放手。 显然是已经选定了目标。 简昭阳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一组的npc是个小朋友了】 【如果搞事的是个成年人,简总哪有现在这么为难哈哈哈哈】 第53章 最后还是余林深带着嘟嘟进了车厢。 简昭阳一个人坐也没意思, 干脆拎着两只玩偶,在出入口等他们下车。 坐进车厢后,余林深看着厢门缓缓合拢。 透明窗口外, 简昭阳与他对视,微勾嘴角, 眸中倒映着摩天轮蓝紫色的灯光,同时沉淀夜的喧嚣与冷清。 简昭阳朝他挥手, 莫名像是个郑重的告别。 车厢抬起,站在地面的人目光随着升高,坐在车厢里的人视线逐渐降低。 简昭阳的身影慢慢化成天地间一个小小的点。 一瞬间,余林深似乎再次听懂丈夫在玻璃栈桥上所说的话: 余林深不在的时候,简昭阳是真的很孤独。 直至位置抬到足够的高度, 远得再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余林深才收回视线。 而他正对面坐着的小孩, 安静地盯着余林深, 应该是观察了很久。 余林深想起小孩刚才的一系列表现,试探着问:“现在没有镜头跟着,我们能聊聊你的任务吗?” 嘟嘟一愣, 思考片刻,还是点头同意。 “让我猜猜, 你的任务, 是不是要每个环节,都跟我们有肢体接触?” 嘟嘟点头,随后小手伸到脖子上吊牌的塑料膜背后,掏出一张折叠的小卡片, 递给了余林深。 余林深展开一看,发现纸上写着的是完整任务, 还贴心地注上了拼音和插画: 玩三个游戏,每次都和其中一个哥哥碰一次。 “所以这是你最后一个‘游戏’咯?”余林深一琢磨,“为什么特地选了只能坐两个人的摩天轮,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 小男孩双手撑在身边,晃起脚,盯着鞋尖若有所思。 久到余林深以为对方不会回应,正准备换成是非题,才听到孩子糯里糯气的声音: “因为,我喜欢哥哥。” 一路都不曾说话的小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喜欢”。 孩子卸下防备值得庆幸,表达了亲近更是锦上添花,余林深因此感到惊喜。 而刚表达完喜爱的小孩,仍低头盯着鞋尖看,似乎感觉不好意思。 “可是,哥哥生病了,要和你碰一下可能有点难。万一你没完成任务怎么办?” “……”嘟嘟难为片刻,还是乖巧道,“那也没关系。” 小孩越乖,越令人心软。 余林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小孩坐过来,“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你先跟哥哥坐一起,哥哥适应一下,说不定习惯了,就可以碰你了。” 嘟嘟不明所以,“哥哥的病没关系吗?” 余林深下意识瞥了眼窗外,意味深长道:“下面那个哥哥,在帮哥哥治病。” “他这么厉害?”嘟嘟听话坐过来,但懂事地隔着距离,“那哥哥你现在被治好了吗?” “已经好了很多很多。以前哥哥觉得被碰到,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有他在,慢慢地,现在哥哥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哇!”嘟嘟对“下面的哥哥”刮目相看,“我本来以为那个哥哥是笨蛋呢!” “噗。”余林深忍俊不禁,“你讨厌那个哥哥吗?” 嘟嘟回忆片刻,才说:“也不讨厌,只是觉得那个哥哥很奇怪,和他在一起不舒服。” 小孩子有时候比大人还敏锐,能窥破局中人看不清的真相。 余林深心头一颤,认真问道:“哪里奇怪?” “明明对我很凶,却又对我很好。明明欺负我,却又很怕我。” 怕?! 一个从没被预料的词,出现在这场对话中。 余林深万万没想到,在嘟嘟眼中,简昭阳居然在“害怕”这个手无寸铁的小朋友。 恐惧,若是对上位者,可能是出于对外在威胁的无力感。 若是向下,则可能是出于内在期待的辜负感。 简昭阳是不是在害怕,他自己无法满足小朋友的期待? 简昭阳是不是从未学会过,如何满足小朋友的期待? 第128章 再往回追溯的话,作为小朋友的简昭阳…… 是不是从未被满足过期待? 是否也因此,对上余林深,简昭阳很多时候,才会表现得很幼稚。 摩天轮的车厢缓缓降到接近地面的位置,车门打开后,就要重新面对镜头。 余林深看向小朋友,尝试着伸出手,和小孩握手接触。 嘟嘟乖巧地将小手放进余林深的掌心。 软乎乎的手指细细小小,蜷在余林深手心任人拿捏,一点威胁也没有。 是安全的。 余林深心一动。 和人接触,并不全是危险。 像现在这样,哪怕是和陌生人,也很安全。 车门打开,乘坐摩天轮的二人迈出车厢,稳稳踏上地面。 本该平平无奇与节目组汇合的场面,却令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余林深此时居然怀抱着小孩下来,神色如常。 而嘟嘟也乖乖偎在大人的臂弯,极尽信任。 怎么一圈摩天轮的功夫,一个接触恐惧症患者,一个不爱亲近的孤僻小孩,就亲密成这样了? 摩天轮这玩意果然有神秘的魔法! 这其中,最诧异的自然是简昭阳。 直到小孩伸手朝这人讨自己的独角兽,简昭阳惊讶的眼神都没收起来。 【这小孩这么快就攻略余余啦?!】 【前面的,大胆!什么‘小孩’,要叫人家‘小孩哥’!】 嘟嘟顺利完成了所有任务,即将和两个大哥哥道别。 小孩抱着独角兽,在镜头前扭捏半天,才小声对余林深说“再见”。 弹幕更加震惊: 【一直不说话的小孩,被余余攻略得主动开口了?】 【居然是双向救赎吗?这一局简总的存在感就这么被节目组搞没了哈哈哈】 即将被工作人员带走之时,嘟嘟突然回头瞥了眼沉默的简昭阳。 简昭阳本思考着什么,注意到孩子的视线,便蹲了下去。 嘟嘟走过来,抱紧那只独角兽,犹豫片刻,低声说:“谢谢你。” “谢谢?”简昭阳一头雾水。 小谜语人嘟嘟却不打算说清楚,纠结片刻,又抬起小手,在简昭阳头顶摸了摸。 一个丁点高的小朋友,居然像哄小孩一般,安抚着屈膝平视的大人。 “要乖哦!”嘟嘟提醒了一句,才说,“再见。” 简昭阳:“?” 【是我格局低了!简总也是play中的一环!】 【你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与嘟嘟告别后,原本闹哄哄的氛围稍显沉寂。 玩了一天的夫夫二人转战小吃街,买了些零食补充体力。 过程中,简昭阳相比刚开始沉默了不少。 余林深隐约能猜到丈夫寡言的原因,试探着问:“是在吃那个小朋友的醋吗?” “……”简昭阳一顿,转头又买了几串小吃,假装无事发生。 摄像头在距离他们几米外的距离,余林深压低声音,用仅简昭阳能听见的音量说:“干嘛?和我说实话还怕丢脸?” 简昭阳接过打包袋的手僵了僵。 小店橙黄色的暖光镀在这人高挺的鼻梁边缘,削减了他孤冷的气质。 “我确实怕丢脸,连小孩的醋我都吃。” “你在吃什么醋呀?” “我花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让你习惯我,那小孩才半天就……” 简昭阳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空着的那只手中,钻进了一只柔软纤细的手。 他低头,见到爱人主动牵起了自己的手。 简昭阳扣紧五指,将余林深的手握住。 “不是小孩才花了半天就做到。”余林深温柔地强调,“是你花了很长的时间,做到让我半天就能接受新的触碰。” 简昭阳的眉梢动了动。 原本沉郁的表情,如冰山消融稍稍化解。 余林深一看就知道,简昭阳已经被他攻略了一半—— 这还是那位“小孩哥”教他的技巧。 一直不爱亲近、性格孤僻的人,突然主动示好和触碰,该是怎样的降维打击。 小孩哥教他攻略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该用余林深自己的办法。 简昭阳转身准备继续往前走,他趁机钻到这人面前,用身体挡住对方的道路。 因此,简昭阳虽及时停住脚步,身体仍惯性往前一倾。 余林深就迎上来,趁人不备拉近了距离。 简昭阳果然怔住。 余林深这才用气音说:“别不高兴了,晚上我再好好补偿你。” 闻言,简昭阳瞪大了眼睛。 原本微蹙的眉头也随即展开。 余林深一看丈夫这表情,就知道是哄好了。 他转回丈夫身边,同丈夫并排走了几步。 忽然,简昭阳拽了拽他的手,低声说:“林深,准备跑。” “什么?”余林深错愕。 “我要带你私奔。” 话音刚落,简昭阳就松开余林深的手,转而握住他的腕。 身边像是卷起一道带着热度的风,余林深被风带着往前跑动。 后面跟着的节目组:??? 他们毫无防备,眼睁睁看着两个嘉宾渐行渐远,一个个直接傻眼。 尤其是带着大小设备的人员,因为携带负重,只是预估都知道肯定追不上。 第129章 两个颀长的身影就这样飞奔而去,轻盈地消失在夜幕深处。 再也没了踪影。 弹幕眼看着嘉宾“溜”了自己,反倒看乐子般欢呼起来: 【节目组看看,领导身体力行教你们何为搞事情】 【哈哈哈简总吃瘪一天了,现在找到机会反击了!】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啊啊啊啊】 【没了我你们一定要过得幸福啊!】 二人气喘吁吁跑回摩天轮脚下。 工作人员没料到他俩会杀个回马枪,懵懵看着他们眨了眨眼。 “现在还能坐吗?”简昭阳指了指自己和爱人,“我们刚好两个人。” “能!”工作人员当即调整设备。 终于在无外人打扰的情况下,坐上了心心念念的情侣必备项目…… 车厢里的简昭阳如释重负,视线投往玻璃窗外,目睹自己与爱人的位置缓缓抬高。 远处的城市逐渐下沉,模糊为一池纸醉金迷的灯。 粼粼灯火如波纹闪灭,流动的金紫色彩仿若将整座城浸入了银河。 这个世界似乎再无他人。 只剩目之所及的彼此而已。 “难怪谈恋爱的人喜欢来坐摩天轮。”简昭阳忍不住感慨。 “是啊,恋人的存在感都会变高。” 简昭阳看向余林深,揶揄,“你都不是第一次坐了,还会感觉到恋人的存在?” 余林深抿嘴笑,“我和我恋人也是第一次坐啊。” 车厢渐渐行至摩天轮的至高处。 夜空中明灭的星点,像极了婚礼夜宴天顶的串灯。 简昭阳突然说:“对了,今天的综艺没有入夜的环节。” “嗯,怎么了?” “所以,今天不能发短信了。” “哦,对。”余林深应道,随即想起什么,抬眸,“你该不会要……别,我会害羞!” 简昭阳才不管他会不会害羞。 每天都要传达的话,少一天,都不算每天。 于是,在乐园的最高点,在满城流光的注视下。 简昭阳用面对面的话语,代替了冰冷的文字短信—— “我爱你。” 第54章 “都是因为你, 穆洁现在干脆不订两间房了。” “反正订两间也是浪费。” “你在乎的是浪费么?我都懒得拆穿你。” 刷完门卡进了房间,余林深一边和丈夫斗嘴,一边将怀中的金色小肥鱼玩偶摆上床头柜。 简单冲洗后, 余林深换好睡袍,将淋浴间空给丈夫。 暂时有了独处的时间, 他走到落地长窗边,欣赏清寂夜景。 穆洁这次订的是间总统套房, 住宿条件难得回归了二人熟悉的水平。 绝佳的观景点,高清度的玻璃窗,满地玲珑的灯玉似乎触手可及。 不知看了多久,耳畔的哗哗水声渐息,止于淋浴间开门的声响。 余林深这才回神, 随手将壁柜上的遥控拿起, 按下按键。 身侧的景蓝流苏厚锦帘随机关缓缓合拢, 将一城的灯火隔离在套间之外。 “林深……” 简昭阳的声音突然紧贴着余林深的后背响起, 比平日更加低哑的声线,令闻者心尖一颤。 还不待余林深转过去,一双手就从腰侧探过来, 还没搂到,先连带着人一起压在壁柜边。 懒懒的声音传来, “你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余林深想转过去, 却感觉身后的男人贴上来,体温略烫,令他条件反射躲避,“你现在在干嘛?” “嗯?” “嗯什么嗯?”余林深没动, 只问,“你现在靠近我, 连预告都不说了吗?” “嗯……”简昭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睡醒,惺忪懵懂地,“我没说吗?” 余林深察觉不对劲,这才转过去。 套房内的日光灯明亮,色调冷白。 可室内的简昭阳竟面颊泛着些许酡色,像是喝醉了。 “简昭阳?”余林深试探着唤他。 被呼唤的男人如梦初醒,蹙眉闷哼一声,像是难受。 “你别动。”余林深立刻抬手,手背贴上丈夫的额头。 不意外地,触到一手的异常温热。 完了。 应该是着凉了。 下午激流勇进时,简昭阳为了护着他,强行撕了大片雨衣挡在他面前,自己几乎全身都被灌满水。 这人逞强仗着自己身体好,加上天气热,不听劝不去换衣服,还带着他在乐园随意乱跑。 现在入夜被冷风一吹,又刚淋过浴,此时寒气发作,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地发起热。 “你发烧了,简昭阳。”余林深无奈提醒。 “嗯……”简昭阳还懵懵的,好像听不清,又好像没听懂。 烧这么严重? 居然连意识都不清楚了? 余林深忙把人按到床上,给前台打电话预约了医生,又去杂物小间取了体温计给人测了体温。 37.5度,低烧。 要说不严重,这人看起来昏昏沉沉的;要说严重,这人走路很稳,体征也都正常。 酒店的医生来给人检查了一通,并无大碍,连服用药都没开,只建议使用物理降温。 送走医生,余林深撕开一张退烧贴,给人敷在额头后,坐在床边,又伸手给掖好了被角。 第130章 “难受吗?”余林深轻轻问。 “不难受。”简昭阳虽这么说,却展开手心对着虚空,手指蜷了蜷。 好像在索要什么东西。 “要什么?” “我手好冷。” 余林深半起身,“我去找个暖手的……” “要是有什么东西刚好在36~37度之间,还能在一秒之内放进我手心里就好了。” “……” 余林深坐回去,默默盯着床上的人。 被盯着的人心虚地闭上眼,空着的手还暗示般地反复抓动。 余林深拿这人没办法,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得逞的人勾起满足的笑,这才握紧那只手,悠悠然睁开了眼睛。 “刚才不是还昏昏沉沉的吗?怎么现在说起话来逻辑这么流畅了?” “嗯哼……”简昭阳又皱眉装虚弱。 “简昭阳,你是真难受还是装难受?”余林深明知故问。 简昭阳也知道他在明知故问,晃晃他的手,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不装。” 作为公司顶级管理者,简昭阳最擅长隐瞒。 忙起来忘了吃饭,空腹还要赴夜宴喝酒,伤胃的情况积习生常,简昭阳顶着胃痛还能和人谈笑风生,毫无破绽。 直到私人医生打电话通知余林深,说简总当晚无法回家休息,作为伴侣的他才会得知详情。 眼下,简昭阳还是在装,却不是病重装无事。 而是微恙装难受。 余林深哪怕真把人丢下不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这人却偏偏坦诚说明自己确实在撒娇示弱。 这样好像给人拒绝的余地,反倒使人更加心软。 “我去给你倒杯水,嗯?”余林深默许。 简昭阳听懂,心安理得地接受照顾,“那我这回就自私地麻烦你啦?”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借生病假装柔弱不能自理的男人,亦是如此。 嫌热了,要人帮忙擦汗。 余林深手一探过去,他就用脸颊蹭着人的手心,像是猫猫主动贴贴。 嫌冷了,只盖着被子不够。 余林深刚说要去再抱一床被子,他就伸长了手臂示意,不要被子,要面前这个人。 等抱着人了,还不安分,要絮絮叨叨地问问题。 问的问题没什么意义,纯粹只是想缠着人说话—— 你今天玩得开心吗?哪里开心?有多开心? 你昨天开心吗?你前天开心吗?你明天开心吗? 你喜欢三角形还是正方形?你讨厌竹节虫还是毛毛虫? 你更怕神农架还是罗布泊?你想看极光还是彩虹云? 就像小学生春游睡不着,声称“怀民亦未寝”,非要缠着好朋友说闲话。 幸而,这位好朋友不厌其烦,每个问题都好好回答,耐心地开启下一个无聊的对话。 直到,一个冷不丁的正经问题结束了这个环节—— “你是不是几乎不吃醋?” 画风突变的问题让余林深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此时,室内光线已经切换为床头暖色的顶灯,整个房间被笼进助眠的壁炉火色。 简昭阳的双眸却毫无睡意,映着怀中人的脸,期待地等一个回答。 余林深收回视线,往人怀里缩了缩。 他知道,简昭阳经常吃醋。 就比如今天,简昭阳连那个毫无威胁的小朋友的醋,都会吃。 实际上,越容易吃醋,越代表在意。 而看起来几乎不吃醋的余林深,就像对万事万物都不在意。 “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说,”余林深打断,“但是作为交换,你一会儿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我不是不吃醋。我只是,不敢吃醋。” “不敢?” “对啊。”余林深小声回应,“如果吃醋了却没得到回应,不是很可怜吗?” 情侣间吃醋、哄好,是一组良性的互动。 可若是一方表达了占有欲,另一方却没有回应,就会给关系留下裂痕。 余林深习惯了不期待关系。 也因此习惯了压抑醋意。 “哈……”简昭阳长叹一口气。 余林深想抬头看看这人的表情,却倏地被搂得更紧。 “以后想怎样就怎样,吃醋也好,不吃醋也罢,都随你。”简昭阳说,“只是,唯独不要考虑是不是会变得可怜。” 余林深没说话,只在人怀里蹭了蹭脸,嗅着其身上与自己相同的沐浴香。 “有我在,你不会变得可怜。” 话语和相同的香气,都令人安心。 相拥许久,在外奔忙沾染的些许冷空气,都被彼此的体温融化成暖意。 感受到爱人的呼吸频率变得平静,简昭阳才提醒他:“你想和我交换的那个问题,是什么?” “我问了,你一定会回答吗?”余林深抬眼看他。 “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选游乐园,作为录制背景?” 别说网友想不明白,连身为伴侣的余林深,都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游乐园,看似与简昭阳无关。 有人说是简昭阳为了玩才这么选的,可这终究只是个玩笑。 第131章 若真无关,证明简昭阳在这件事上启动了心理防御机制,不愿意被人了解。 那么,不愿被了解的那段过往,是什么? 若是有关,再结合嘟嘟这个孩子敏锐的共情力和洞察力…… 余林深很难不猜想,简昭阳执意选择这快乐的地方,会不会与童年补偿机制有关? 简昭阳的童年到底亏欠了什么,所以才选择了这个地方? 果然,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简昭阳很长时间都没回应。 余林深也不打算强迫,“如果你现在不想说,就以后……” 突然,余林深感觉自己的视线天翻地覆,身体被一股力量掀翻。 带微凉的空气静止,余林深才看清,是自己被简昭阳推翻压倒,对方此时已经半压在自己身上。 那双掺了夜灯暖色的淡眸纹路清晰,像极了敦煌画的边饰。 美得不带生气,疏离且神秘。 略带压迫与侵略之意。 “我……我不问了。” 余林深的求饶却没用。 简昭阳半撑的胸膛还是附了上来。 微烧的躯体带着高温染过来。 随后,余林深只觉得眼前一黑。 是物理层面的眼前一黑。 因为简昭阳长臂一伸,按到了他这一侧的床头灯按钮。 把夜灯灭了。 室内灯熄,这人无事发生一般躺回去,继续抱着人,准备睡觉。 余林深:“……” 有人故意使坏。 床头灯开关两边都有,干嘛非要按这一边的! 余林深报复似的,不轻不重锤了下简昭阳的胸口。 换来这人胸膛微微起伏的哑笑。 看来是有难以启齿的过往。 就和自己的一样。 余林深已经打算放弃追究。 闭了夜灯的人却突然开口: “不是不想说,我只是……需要准备。” 简昭阳的声音在漆黑深夜显得清寒,毫无困倦之意。 余林深安静聆听丈夫将过往娓娓道来。 第55章 简昭阳的父亲, 名为简宁伟。 作为顶级豪门简氏家族的第四子,简宁伟比阅历,比不过三位兄长, 比天赋,比不过五子小弟。 好在, 夹缝求生的人,总会练就异于寻常的能力。 简宁伟习得了五兄弟中独一份的手段与耐心, 以及低于常理的道德感。 简老爷病重,遗产争夺之战一触即发。 然而,简氏长子突兀锒铛入狱,次子夜跑失踪,三子遇袭痴呆, 五子沉迷药-瘾…… 唯有四子简宁伟只是身陷不痛不痒的性-丑闻, 甚至没有实锤。 于是, 简老爷病榻前, 只剩简宁伟一人还能尽孝。 遗产的大头,毫无疑问地落入了简宁伟的手里。 豪门、遗产、争斗,民间对这种事不可能没有猜测, 真相呼之欲出。 但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简宁伟,且不知是他用了什么手段, 所有猜测都沦为流言, 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简宁伟顺其自然地继承了整个简氏帝国。 没过几年,他迎娶了当年“性-丑闻”的女主角,郭家的千金郭茉莉。 钱权在握, 简宁伟自然在外风流无数。 正宫郭茉莉心有忌惮,但这女子绝非恋爱脑, 彼时尚无人可知她目的何在。 婚后不出两个月,外界开始对她的追求有了眉目—— 因为当月,郭茉莉正式对外宣布怀孕。 几乎前后脚,简宁伟出了严重车祸,抢救后唯独下身瘫痪,余生只能靠轮椅度日。 偌大的简氏家族,经历过数年惨烈的厮杀,只剩满地疮痍。 降生在这场血雨腥风中的独苗,正是简昭阳。 简昭阳还在襁褓中时,就表现出了刻在基因里的亲人特性。 不像其他的婴儿,除了母亲,谁抱都哭。 小昭阳谁抱都行,哪怕是陌生人抱着,也会无害地嘻嘻傻笑。 医生精密检查后,确定小昭阳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喜欢亲近人而已。 那时的简昭阳,还没发展成皮肤饥渴的疾病。 就像有人喜欢香菜有人不喜欢,小昭阳只是有亲近他人的倾向而已。 如果简昭阳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这样的个性,或许会让他成长为一个阳光亲和的年轻人。 只可惜,他出生在什么都有,唯独匮乏爱与自由的豪门世家。 父辈的勾心斗角,夫妻的迫害龃龉,让这个家庭关系极其紧张。 小昭阳从来没见过父亲简宁伟对自己笑过,更不用说拥抱自己。 好在,郭茉莉很爱他,知道小孩喜欢亲近,只要见面,几乎抱着从不离手。 生活暂且相安无事地推进。 直到他五岁,记忆力渐强,他开始记住父母争吵的声音。 那些时候,优雅的母亲总会歇斯底里的哭嚎,斥责父亲“变态”、“出轨”、“没人性”。 争执中的父亲一贯冷漠,吵到最后母亲哀求着“给母子俩留点脸面”,也无动于衷。 偶尔,简宁伟提前打断争吵,从屋中出来时,会撞见瑟瑟发抖打量的小昭阳。 面对亲生骨肉恐惧又依赖的眼神,简宁伟视若无睹。 仿佛只是听见道旁渴鱼甩尾的响动,漠不关心,轮椅行远。 第132章 小昭阳六岁时,郭茉莉自杀了。 在孩子年幼,最需要母亲陪伴以完善人格的时候,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关系。 小昭阳尚不明白死亡的概念,他当时只知道,妈妈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这些天,家里的管家女佣都行色匆匆,没有人在意幼小无措的他,更没有人抱过他。 某天,小昭阳被带到了一个挂了黑布摆满白花的大厅。 小昭阳听说,这个地方,叫作“郭茉莉的葬礼”。 在葬礼上,有很多人对妈妈大幅照片擦眼泪,和相片前的父亲握手鞠躬。 路过他时,那些人会面带同情的表情,摸摸他的头。 小昭阳喜欢被触碰。 但葬礼上的这些触碰令他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葬礼散场。 小昭阳被管家叔叔牵到了简宁伟的面前。 简宁伟坐在轮椅上,睥睨着他,仿佛高居王座之上。 小昭阳怯生生地问:“爸爸,妈妈在哪里?” 简宁伟冷着脸,没有回答。 眼泪瞬时溢满眼眶,小昭阳鼓起勇气,伸出双臂,再次开口:“爸爸,能不能抱抱我?” 简宁伟一把将他搡开。 面露厌恶之色。 轮椅自动行远。 给失去母亲的六岁幼童,留下一个毫无温情的背影。 转眼,简昭阳到了该接受正式教育的年纪。 简宁伟在诸多理念中,选择了宋明理学,并将“存天理去人欲”的理念,极端化为“灭人欲”。 不能懒惰,作息必须严格遵守科学制表。 不能贪婪,吃穿住行都要按照标准份量。 不能妄为,所有负面情绪都要隐藏压抑。 尤其是,不能肆意亲近他人。 无论身心,过度依赖他人,只会留下破绽把柄。 失去母亲的小昭阳人格本就尚有缺损…… 此刻,又在父亲的强迫下,接受了十数年堪称疯狂的试炼。 简宁伟为什么这样对待简昭阳? 是嫉妒,是迁怒,是偏见,是苛求? 没人知道答案。 小昭阳渐渐成长为少年。 他原本亲近人的倾向,因为过分压制,逐渐成为病态。 从父亲那里学来“讨好人”的方法,让少年昭阳不计成本。 只要想交朋友,他就豪掷千金,买各种珍稀物品来讨好。 这招很有用,少年昭阳交到了许多朋友。 在和友人暗自牵手、并肩的接触中,他病态的渴望稍稍得到缓解。 可身体越是解渴,魂灵越是空虚。 少年昭阳知道,这些朋友都只为他的家世而来。 但这是他唯一学过的与世界相处的方式,他困囿其中,无法脱身。 少年昭阳渐渐成长为青年昭阳。 大学第一年,青年昭阳结识了一位难得的朋友。 那位朋友虽是富二代,却不在意物质,从没收过青年昭阳的礼物。 青年昭阳以为自己如此幸运,命中第一段纯粹的关系,就是难得的知己。 在某一天,简昭阳对友人敞开了心扉,讲述了自己的过去,以及自己从未袒露的接触渴望。 青年昭阳绝不会想到,那时友人的反应并非同情或惊讶,而是…… 恶心。 “越有钱的人越变态吗?”所谓友人破口大骂,“原来你跟我勾肩搭背,都是为了满足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欲望?” 之后,一系列难以入耳的用词,字字句句突破青年昭阳的心防。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和所有人相处的过程中,都很规矩,哪怕喜欢触碰,对友人也从未逾矩。 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样的辱骂? 就像记忆里母亲斥责父亲“变态”一样。 后来,简昭阳才领悟,“友人”对他一直抱有纯粹的恶意。 那人就是见不得简昭阳拥有“完美家世”和“完美形象”,蓄意接近,只是为了摧毁他。 掌握了简昭阳的弱点,“友人”正式与他决裂。 不仅如此,自那之后,校内流传开关于“简氏独子怪癖”的丑闻。 校内师生都逐渐知道简昭阳有皮肤饥渴症。 有人对此敬而远之,有人利用这点蓄意接近。 青年昭阳也逐渐明白:图他钱财的关系,反倒不可怕。 看似对他什么都不图的,更需要忌惮。 丑闻开始成为富人圈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自然流传进简宁伟耳中。 自己年轻不曾检点,简宁伟却敢对独子苛重。 遑论为简昭阳出气,他直接将儿子“遣送出国”。 “如果你留学期间还敢闹出什么新闻,就不用回国了。” ——父亲冷漠的要求,如梦魇,伴随了简昭阳整个求学生涯。 大四事毕,简昭阳回国,还未与父亲重逢,先收到了其分管公司的任务。 秘书与他交接时,还带来了简宁伟另一个命令: 结婚。 不是为了简昭阳的幸福,而是为了商业联姻。 以及,避免他执掌公司期间可能出现的“职场性-骚-扰”。 所以,简宁伟从未信任过简昭阳的人品。 哪怕留学期间简昭阳克己复礼,完美得像一个程序执行的机器人。 哪怕为此,简昭阳压抑得几乎无法入眠,靠药物维持状态,沦为医院的常客。 第133章 再后来,简昭阳选中了余林深。 二人迅速成婚,还未深入了解彼此,就开启了蜜月旅行。 在出发的游轮上,简昭阳和余林深在栏杆边并肩,肩膀紧密无间地相贴。 咸湿的海风吹动二人的发丝,衣袂翻飞,亲密地相缠。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绝配的佳偶,是共鸣的知己。 就连简昭阳,也如此幻想过。 亲情和友情,简昭阳都曾有过挫败的体验。 会不会,或许,有那么一种可能,自己的爱情,可以稍微顺遂一点? “真爱”或许很难…… 如果只是普通的爱情,或许值得期待? 简昭阳转头看向自己新婚的爱人,“喜欢这里吗?” “啊?”爱人抬眸看回来,微蹙的眉头忘了展开,像是在艰难适应什么。 简昭阳微怔,下意识错开一步。 似乎因为肩与肩的短暂分离,他眼见爱人的表情舒缓了片刻。 原来,余林深还没把自己当爱人? 原来,余林深还在戒备着自己? 心中的期待如石子落地,不痛不痒,留下一声并无回音的闷响。 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是他自己的问题。 简昭阳不怪余林深,他只是默默调整了自己的思路。 “对了,蜜月期,有没有什么想完成的仪式感?” 简昭阳请教过自己那些恋爱中的“朋友”,他们分享过女友各种可爱的小心思。 余林深却蹙眉,像是抗拒,片刻才说:“没什么特别的。听你的就好。” 很乖,很听话,很顺从。 却不是简昭阳想要的,平等的伴侣应有的状态。 原来,余林深不需要仪式感,此后,自己要注意屏蔽所有仪式感。 否则,自己会失望,余林深会为难。 简昭阳望向一望无际的海面。 游艇匀速地往前方行进,海面随之往他视线侧面退行。 但简昭阳却觉得迷失了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正前往哪里。 简昭阳憎恨过他的父亲,此时,却隐约觉得父亲的教诲,都是正确的。 他的人生是一出大型的剧目,所有人都只是身份的扮演者。 扮演就好。 简昭阳和余林深,此后,只要领取“爱人”的身份牌,演完余生便已足够。 不要有任何期待。 不要期待这段婚姻。 …… “所以,这么多年……” 话语将虚无的回忆拉扯回现实。 泻进窗帘缝隙的月光凭空出现震颤,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 耳畔述说着往事的男声,渐渐染上酸涩。 余林深看见简昭阳喉结微滚。 简昭阳艰难地把话说完,强行忍着哽咽: “……我一直很孤独。” 孤独。 不知是第几次听到这个词,余林深却是第一次听清这个词的含义。 他抬眸看向丈夫,发现丈夫的脸上也蒙着水汽。 余林深抽了抽鼻子,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的眼前蒙了一层泪。 自己的泪似乎也渗透进了丈夫的眼眸。 余林深眼中,那双熟悉的淡眸,此刻同样溢着湿意。 他不确定,眼前所见,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对不起……”余林深颤抖着说。 简昭阳叹一口气,将他抱进怀里,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轻声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如果刚结婚时,我能稍微回应你,至少……” “你只是想保护你自己。我也一样。婚后我的所有淡漠,也不过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余林深不知如何回应,热泪随长睫颤动而滚落。 简昭阳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亲昵地蹭蹭,沉声道:“以后不一样了。除了保护我自己,我更想保护你。” 啜泣声止,余林深含泪仰头,将一个吻重重印在简昭阳的唇上。 这个吻苦而咸,是泪水的味道。 余林深的胸膛挺上去,贴上丈夫略微发烫的身体。 被对方更紧地拥住,热度传递过来。 结婚一年那么多次亲密的接触…… 不及这一夜灵魂深融来得热切。 第56章 余林深被折腾到后半夜, 累得后脑勺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却是第一次灵肉交融。 几日相处,余林深逐渐习惯在丈夫怀里睡着。 可这夜却是他第一次被拥着, 竟感觉依赖与心安。 夜幕深沉,城市因月色笼上梦幻。 余林深的梦境, 因爱人的吻蒙上一层模糊的滤镜。 他梦见自己行走在一片泛着蓝眼泪的沙滩上。 绵柔的沙子溢进他拖鞋的开口,填满赤着的脚趾缝。 海风沾着夏夜的凉, 拂动他额前的碎发。 像是恋人的手,温柔地拨弄他的头发。 背负在肩头数年的无形包袱,被那只无形的手拎起了背带。 他感觉负担被卸了力,身体难得轻盈。 或许,这是个合适的契机, 就此把沉重的过去放下? 梦境中的他做了这个决定。 然而, 肩头的负担既是禁锢, 也是防御。 它将他困进围城里无法出去, 却也保证了城外的威胁无法进入。 第134章 他撕下了贴在门上的封印,获得了自由。 门外往日的怪物便也侵扰而来。 漆黑迷雾降临,不可触碰的回忆瞬间在平静的海面掀起惊涛骇浪。 海中似有巨魔翻腾, 搅动得岸上的沙地变得滚烫灼热。 他在踉跄逃亡中被回忆绊倒在地。 像被一只手握住了脚踝。 梦境与现实重合。 他记起了当年被钳制脚踝时相似的触感。 那么,下一步就是…… 他挣扎着回头。 毫不意外地。 巨锤袭来, 重重砸上他的后脑勺。 余林深死了。 死在了他打算放下戒备的梦里。 “……深, 林深!” 遥远的呼唤瞬时拉近。 “哈……” 余林深猛然睁眼,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喘着气。 “林深?你做噩梦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说着话的同时,简昭阳伸手过来揽他,想要用拥抱安抚他。 然而, 对方手指只是触上肩膀,余林深就感觉被烈火灼伤。 他刺痛地避开, 惊讶地看过去,对上丈夫无措的表情。 “对不起,”简昭阳恍惚领悟,“是不是我没提前说,你被吓到了?” “应该是。”余林深惊魂初定,做好心理准备后,重新朝简昭阳展开手臂。 这副索要拥抱的姿势,令简昭阳心软,再度伸手。 肢体相触的瞬间,换来了余林深一声惊叫—— “啊!” 像染上了焚身的猛烈焰火。 “林深?”简昭阳呼唤着他的名字。 声音些微颤抖,带着惊讶与受伤。 “不是怕你,我也不知道……”余林深慌乱地探出手指。 简昭阳克制地没有动,任爱人主动试探。 随即,指腹的触感化为岩浆,滚上余林深的手臂,高温灌满他整个身体。 不仅无法双向接触,连单方面主动触碰都不行了? 余林深收回自己的手指,惊讶地看着指尖,好像不认识自己的身体。 他隐约明白了—— 往事是顽疾,每当他以为自己痊愈了,病毒就会席卷而来,将他的身体破坏。 让他带着沉疴病体,反复舔舐与死亡有关的经历。 “对不起昭阳,我有些不舒服。”余林深掀开被子,“我先洗漱,晚一点应该就没事了。” 简昭阳眼睁睁看他仓皇逃进盥洗间,既不知由来,也不知应对。 叮—— 恰好此时,手机提示音响。 简昭阳调整过呼吸,打开手机,查收秘书发来的报告。 那是先前他重金委托黑市神探调查的,关于余家与养子被隐瞒的真相。 简昭阳眸光一沉,调整情绪。 手指划上屏幕,他点开了那份绝密报告。 …… 【呜呜呜,综艺怎么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啊,我看不够啊】 【明天是最终抉择,今天就相当于最后一天了,我好舍不得夫夫组啊】 【前面的,欢迎光临我们‘洋芋鲜’的超话!取自‘阳’和‘余’,合起来就是‘鲜’】 【怎么有cp超话是正片快结束了才起名的啊?这波cp粉全责!】 直播开启,弹幕各自闲聊抒发着自己的不舍。 今天是综艺正片最后一天,轮到余林深选择录制背景。 他参加综艺的初心就是为了给书法增加曝光,因此毫无悬念敲定了溪河书院。 镜头开拍时,节目组已携众嘉宾驻足在山脚下。 偌大一片山头完全被圈进书院的地界,由此可见山长余溪河的势力名望之深厚。 【终于实锤了,鱼书生=余林深=余溪河的亲传徒弟】 【书法界两大强手关系居然这么密切,这书院简直了,什么神仙聚集地】 【快让我看看我老婆娘家长什么样!】 【哎呀好紧张,要见岳父了,我居然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总导演穆洁出镜,介绍了今日录制的主题,“读懂彼此”。 每组嘉宾依次进行1v2外加1v1的独立咨询,尚未咨询的嘉宾可以在书院自由参观。 咨询后的嘉宾将被安排进独立空间,直至明日终选前不得相见。 规则介绍完,嘉宾们随节目组进山。 山路难走,余林深虽多年没回来,记忆已模糊,身体却还记得。 童年时在林间赤脚奔跑嬉闹的惯性,像一支拄杖,扶持他走得稳当。 【明天之前都要被分开关着?什么婚礼前夫夫俩不能碰面的仪式感!】 【没关系,只要他俩能过得好,哪怕关我一晚上都行!】 【咦?只有我一个人产生错觉了?怎么感觉他俩今天的氛围有点冷淡】 【同意!前几天他们贴贴得那么频繁,今天好像完全没接触过……】 不是个别弹幕敏感,事实确实如此。 余林深以为早上的恐惧症状,只是噩梦后的余悸。 然而,之后二人几次尝试,哪怕只是简单的牵手,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走在崎岖山路上,他们本该顺势互相搀扶。 奈何身体不受意识掌控,余林深再怎么暗示自己,恐惧症状总擅自跑出来。 余林深愧疚地看向丈夫,却对上简昭阳的轻笑,见他用唇语无声说: 第135章 不着急,慢慢来。 伴侣的谅解令余林深心安,焦虑情绪稍缓,他放松下来。 脚底的石板比旧日磨损更多,道旁的草木生长得比童年时更加茂密。 余林深对比着山路与记忆中的差别,感知起这些细微的变化。 山门会有变化吗? 应该还和记忆中一样,稳定的紫檀木门框,行草题着书院名字的牌匾。 安静的山间应该只有树风微动,偶尔才听得见鸟雀的啁喳。 余林深往山路尽头看去,果然看见了不曾变动的山门。 只不过,所听见的响动,却不如记忆中那样安静—— 此时,山门附近人头攒动,拥挤且喧哗。 身着黑底云纹中式校服的成年人,皆手持扫帚锄头,堵在山门口。 像是村口准备械斗的小团伙。 余林深:? 他辨认出来,那些是书院成人班的学员……那些学员手持“武器”,在这里堵谁? “怎么回事?”带队的穆洁面露惊讶。 显然,这场面是书院没和节目组交涉过的突发情况。 【卧槽,这架势,有点吓人】 【好恐怖,咱们跑吧?小命要紧】 【难不成隐世的书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秘传统?】 【幻视一些江湖门派的下马威,还没进门先扒掉访客一层皮】 穆洁艰难咽了口唾沫,决定身先士卒,主动上前交涉。 为首一个疤脸花臂大哥气场惊人,校服的短袖都被他碗大的肌肉撑裂。 穆洁判断,这位应该全场地位最高。 “先生,你好。”穆洁赔着笑脸,“我们是先前预约来书院录制的综艺节目。您几位现在这是……” 疤脸花臂大哥睥睨一眼,开口,声音与胸腔共鸣,带出瘆人的混响: “我们奉命行事。” 【好家伙,这声音,是你!威震天!】 【什么?这大哥头上还有大哥?这块头的大哥,怕不是个绿巨人吧】 穆洁强忍恐惧,试探着问:“下命令的那位在哪儿?” 花臂大哥转头,看了眼身边一名浓妆艳抹的时尚小姐姐。 小姐姐别着手臂,收到暗示抬起一手,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小弟们”闻声,训练有素,纷纷让开一条小径。 穆洁顺着那小径看过去,只见尽头一条藤椅上,坐着那名翘着二郎腿的“幕后boss”。 “你好……”穆洁才只是打了个招呼,那大boss就从藤椅上站起。 由于逆着光,穆洁看不清对方的相貌。 她抬手遮挡部分刺眼的阳光,勉强借其身体轮廓判断出,那位大boss的块头…… 相当小只。 穆洁:? 列队的小弟们毕恭毕敬低头,那位大boss在簇拥之下,一步一步稳稳走进节目组众人的视线,清了清嗓子。 那足以号令各路牛鬼蛇神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 奶声奶气。 穆洁:?? “喂喂!”稚嫩的少年音响起,似乎也知道自己气场不足,特地举着大喇叭试麦。 浑然不知举着叫卖常用的大喇叭,让人气场看起来更弱了。 穆洁:??? 少年对着数十名来客,丝毫不虚,喊话道: “哪个是简昭阳?” 瘦小少年的声音被喇叭电流音削减了些稚气。 削了点,但不多。 节目组众人听到问话,视线纷纷落在简昭阳脸上。 当事人简昭阳不明所以,懵懂地眨了眨眼,只觉莫名其妙。 少年顺着众人视线寻找,在视线交汇处,找到了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哼……”少年放下喇叭哼了口气,没礼貌地用手指定定指着人的鼻尖,叫嚣道,“你小子就是简昭阳啊!” 那架势,明摆着就是寻仇来了。 少年已然找到寻仇目标,身后人高马大的小弟们当即戒备,举起手中棍杖。 见对方有出手的动势,节目组这边自然也严阵以待,以备突然袭击。 双方局势紧张,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男声响起,“沈蕴?” 本剑拔弩张的少年眼神陡然清澈。 像宠物幼犬正龇牙咧嘴,却突然听到了主人的呼唤。 节目组的人群里,探出余林深的脑袋。 确定了少年的相貌,余林深才走出来,惊讶地问:“你怎么被放出来了?” “师兄~”方才气势汹汹的少年突然软了下来,蹭到余林深身边小鸟依人,“知道你要回来,我特地请了假~” 【???】 【这是表演啥?川剧变脸?】 【放出来?从哪里出来?结合刚才那要生吃活人般的气势……这小子是监狱出来的?】 【鱼鱼是什么特级训犬师,大型犬如简总,小型犬如这孩子,都被管得服服帖帖】 “真是有心了,为了见我特地折腾出来。” 余林深有些感动,他知道师弟沈蕴现在的项目在关键时期,忙成那样还能请到假,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沈蕴天真无害地吐了吐舌头,展开双臂,“师兄与其愧疚,不如给我一个抱抱作为奖励呀!” “等一下!”旁观的简昭阳立刻制止。 但沈蕴的手臂已然环上去,余林深居然也没有躲…… 第136章 随即,二人交换了一个没有触碰的拥抱。 就是隔着空气拍拍虚空,一个似是拥抱的拥抱。 简昭阳:? 沈蕴转向简昭阳,刚才还懵懂可爱的眼神瞬间凌厉,带着杀气,“我那么了解师兄的情况,才不会像某人一样伤害师兄呢!毕竟我对师兄才是真爱,为了师兄,我再想贴贴,都可以忍耐!” 简昭阳:“……” 这是拿话点谁呢? 这是替谁翻旧账呢? 【这剧情我看懂了,修罗场!是修罗场哈哈哈哈!】 【集美们,我站一秒蟹脚好吗,这个绿茶双标师弟也太可爱了叭】 “哦。”简昭阳也别起手臂,好整以暇回应,“原来是你啊,小小余。果然名不虚传,像一只puppy。” puppy一词,踩中了沈蕴的雷点。 但少年就算因此面色铁青,却只能咬牙隐忍,不敢造次。 简昭阳挑眉示威的表情,更让沈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puppy,小狗崽。 沈蕴诸多名号中,与此最为相关的,就是他作为网络白客的称号:吉娃娃。 再结合对方叫出自己的旧昵称“小小余”…… 显然这人知道自己的底细! “久仰久仰,”沈蕴皮笑肉不笑,“连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为了私欲肆意剥夺伴侣的豪门老男人。” 简昭阳哼笑,“幸会幸会,天天私藏他人伴侣我俩要是离婚你功不可没的书院臭小子。” 二人对视一笑。 笑里藏刀,硝烟弥漫。 余林深叹了口气,扶额头疼。 弹幕乐疯了: 【好看!多来!】 【打起来!打起来!】 【没想到最后一天居然还能看到这么刺激的剧情!】 【你们不要再吵了!吵架是吵不死人的!请直接动手好吗!】 第57章 余林深清楚, 得知自己婚内隐情,师弟沈蕴对丈夫简昭阳有着天然的深恶痛绝。 所以沈蕴带成人班学员堵门,就是为了让简昭阳难堪, 给人一个下马威。 奈何,简昭阳也不是吃素的, 能吃余林深的亏,却受不了一点别人的委屈。 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一见面就化身死对头“狗咬狗”,一路斗嘴吵得有来有回。 余林深本来想专心拉架,但被节目组委以重任,临时担当书院游览的导游。 事业要紧,余林深只能先把那两“只”搁置一旁。 反正那俩只要不上嘴互咬, 应该就不会出人命…… 吧? 余林深带领一大帮人, 观光起书院几处重要的建筑: 仿古学堂的教学楼, 露天簋街的食堂, 金碧辉煌的藏宝阁,精巧塔状的办公区。 院内的建筑讲究,尽可能还原了古代的砖瓦旧感, 苔痕青绿,使环境显得静谧典雅。 奈何这一路却并不清静。 除了俩撕得不可开交的小学鸡, 其他身份不一、年龄各异的成人班学员, 也崇拜地簇拥在余林深身边,和偶像没话找话。 余林深作为“书院顶流”,没有半分架子,认真回应大小迷弟迷妹每个问题。 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 拼凑出书院近况的片段—— 溪河书院是国内著名的书法私塾,在大亲传叶云的经营下, 如今称得上桃李满天下。 校内除去集训专业班,也有供社会人士陶冶情操的业余成人班。 市面上针对成人的兴趣班,大多都是1v1形式,收费颇高。 原因无他,只因成人的作息不能统一,多人成班难度很大。 然而,叶云却特地攻克这些难题,费尽心思调度开班,靠压低成本打开书院知名度。 因此更多人慕名而来,开班难度随之降低,至此循环越走越顺。 眼前这个成人班就是典型,学员遍布各年龄层: 纹身肌肉男,时尚小姐姐,中年妈妈,退休教师…… 在书院共同学习了一年有余,他们听说过山长余溪河的传奇,以及三大亲传徒弟的事迹,其中最好奇的,是从未在书院露面的余林深。 自从余林深揭晓鱼书生的身份,得知这位神秘亲传就是那位匿名天才,学员们直接崇拜滤镜拉满。 现在有机会和偶像近距离接触,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怜的余林深被你一言我一语的轰炸,吵得头昏脑涨,慢慢跟不上节奏。 “咻——啪!” 当是时,一声戒尺破空音,伴随敲击门扉的钝响,打断了成人班学员们的喧嚣。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教室门前,站着一名身着绣竹长褂的青年男子。 男子相貌清秀精致,看起来才二十余岁,气场却成熟得至少有四十出头。 长褂青年手执教鞭,开口声音温润,却不怒自威,“我站在这里都能听见你们在山门的吵闹声。现在是什么时间,需要我提醒你们吗?” 引得教室里一群少男少女嘲笑的哄笑。 【经典‘我在校门口都能听到你们班在吵’】 【幻视我班主任‘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男子并非全场最年长的,但那些成人班的学员却纷纷尊敬顺从,“叶老师好”,“叶老师对不起”。 男子又敲了敲门框,“还不去上课吗?” 第137章 成人们当即四散逃开,恍惚如校园被教导主任抓迟到的学生们。 【叶老师?所以这位就是叶云?】 【哇!不是三十好几了吗,看起来好年轻好帅】 【书院里都是美人啊斯哈斯哈】 【余老先生收徒的第一指标:长得好看】 小弟散场,幕后主使沈蕴被架空,映进叶云视线。 叶云无奈笑笑,手指似是警告点了点,“你当心我之后跟师父告状,沈蕴。” “师兄!你看他!”沈蕴躲到余林深身后。 明明那位叶云才是大师兄,沈蕴却找自己的小师兄撑腰。 余林深看向众人的视线焦点,那里站着自己亦兄亦父的师兄叶云。 多年未见,叶云外表看起来没有太多变化,只气质多了些被社会打磨后的坚硬与圆滑。 但对上师弟余林深时,叶云的眼神却依旧轻柔,怜惜疼爱不因时光有半分削减。 “好久不见了,小深。”叶云温柔道。 “好久不见,师兄。”余林深点头回应。 【艹,久别重逢吗?看得我莫名泪目】 【回书院对鱼鱼来说简直像回娘家,大家真的都好疼他啊】 叶云本来在给集训班的少年们上课,听到外面吵闹才走出来。 此时,听到叶老师呼唤余林深,少年们便从窗户探出头,好奇寻找传说中的主角。 看到正主后,少年们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 “哇!好帅啊!” “我词穷了,我现在需要一个比卧槽更有力的感叹词!” 听到议论声,叶云转头看向少年们。 少年们本能一缩,但又压抑不住好奇,还是大胆地继续停留在窗边。 叶云眼见“军心涣散”,干脆提议,“小深,不然你给他们上一课吧?” “我?”余林深一怔,“我没备课。” “没关系,刚好在上活动课。”叶云笑笑,“你人气这么高,随便讲讲他们也会愿意听。” 余林深看向穆洁征求意见,穆洁爽快同意灵活调整迅速执行: 苏桥张一峰作为第一组嘉宾进入咨询室,剩余嘉宾跟着余林深走,自由活动。 溪河书院作为著名书法学校,自然接收以书法为专业的艺术生集中训练。 这类学员和业余成人班不一样,少年们目标是考试,接受的是更系统的集训课程。 叶云近年来发展国潮设计,很少回书院,已经不带专业课了。 今天他偶然回来,给集训少年们上陶冶向的主题活动课,恰巧就遇上师弟回来。 只不过,也说不好到底是不是“恰巧”。 余林深站上讲台,见课件标题是“笔迹心理学”。 这方面他先前和师兄弟们有过探讨,恰好有话可说。 余林深指着讲义上的两组字体,一组笔画边缘不光滑,一组相反,提出问题: “这俩组字比较简单,能对比出书写人的哪种情绪呢?” 台下雅雀无声,无人回应。 原来,是少年们一直盯着他看,边看边傻笑。 此时听到发问,学生们才左顾右盼,似乎在用眼神问,“老师刚才问什么了?” 【正常,孩子们,不怪你们】 【要是我摊上这种颜值的老师,我真说不准成绩更好还是更糟】 余林深叹一口气,瞥了眼讲台的名单,却不打算准备点名抽查,怕给学生带来压力。 好在,台下还是有个“学生”为余林深解了围,举手回答—— “老师,是不是紧张与否?字迹颤抖的说明忐忑,稳定的说明愉悦。” 少年同学们纷纷回头,见回答问题的,是坐在后排的嘉宾中一名高大英俊的男人。 那人身着一件明红色改良圆领短袍,颇有点鲜衣怒马的少年气质。 正是简昭阳。 见丈夫救场,余林深点头,“回答正确。” 少年们纷纷鼓掌。 简昭阳收回手撑在下巴处,笑着看向台上的人。 台上的老师本打算继续讲课,对上那人意味不明的笑,一僵,还是别别扭扭补上一句夸奖: “很棒。” 简昭阳笑意更浓,像是得意。 特地坐得很远却一直在打量这边的沈蕴见状,翻了个通天的白眼。 余林深继续上课,将一些基础知识点讲清楚后,进行拓展发散: “字体确实能彰显个性,却不能形成刻板印象。比如,碑刻通常是隶书、金文、大篆甚至甲骨文这些较古的字体,看起来严肃神秘。可你们猜,书院里哪个你们认识的人,最喜欢也最擅长碑刻字体?” “一听就是余院长吧?” “但是余老师说不能刻板印象……” 余林深笑着揭晓答案,“是你们沈蕴小师叔哦!” “哇——” 全班哗然。 “你们都知道小师叔跳脱,没想到他会喜欢碑刻字体吧?但其实,对小师叔来说,碑刻相比现代相对遥远,因此显得脱离现实。这是他喜欢碑刻的原因。” “哦!原来如此!” 因为刚才的小问答,少年们注意力回归了课堂。 加之余林深巧妙地将“书院明星”融入进知识点,学子们很感兴趣,课堂气氛瞬时活跃起来。 “余老师,那我们叶师父呢?” 第138章 听见有学生问叶云的字体,余林深莞尔,反问:“你们叶师父经历过两种不同的时期,擅长两种不同的字体。你们觉得,早期的叶师父擅长什么呢?” “肯定是楷书!” “没错!美丽又标准的字体!” “是的。”余林深肯定,又问,“那现在呢?” 学生们纷纷蹙眉,猜不出来。 余林深解答:“是行书。” “哦!自由的字体!” “而且是变化的字体!” 这堂课,学生们参与度极高。 过程中,简昭阳一直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好像他并非在接受一堂课,而是在观看一场细腻的演出。 就在此时,简昭阳被隔壁桌的少女用手肘怼了怼。 他转头看来,见那马尾辫少女鬼鬼祟祟四处打量后,指着不远处一个身穿西装的编导大叔,问:“那个人就是简昭阳吗?” 简昭阳本人:? 书院里不允许用手机,吃住都在这里的集训营学生更是如此。 少女的信息相对闭塞,加上简昭阳今天穿的是余林深为他搭配的国风红衣,明艳得压根没有总裁的气场,不怪少女没认出来。 但简昭阳还是好奇,少女怎么会把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认成自己,自己在书院风评有多糟,便顺势问:“你找他做什么?” “也不是找他,只是想知道,我们漂亮师叔,究竟便宜了一个怎样的豪门糟老头。” 简昭阳:“……” 进门前被沈蕴叫豪门老男人,进门后被学生叫豪门糟老头。 明明是年下,简昭阳却觉得自己半个身子已经躺进了棺材。 “百闻不如一见,我们师叔真的好漂亮啊!”马尾辫双手捧脸,欣赏余老师片刻,随后又盯着那大叔叹气,“传说中简老头獐头鼠目、丑陋可憎,个头只有一米五,据说那方面也不太行。现场来看,好像没那么夸张,但是怎么看也配不上我们师叔啊!” 前面那些诋毁也就罢了,见到真人流言不攻自破…… 后面“那方面不行”就是纯纯造谣了吧! 马尾辫没察觉简昭阳的脸色,继续说:“而且听说,我们师叔冰清玉洁,是个清冷的美人。但那老头明明不行,还非得,就是,那什么。玩得可花了!师叔好可怜呀……” 事实上二人的病情,可能与这个剧情有点相关…… 但是根本没有这么不堪吧! 简昭阳听不下去,“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们没手机玩,下课只能闲聊。这都是传言,不知道最开始是谁说出来的。” 豪门、老丑、强迫…… 这种看似相关又显然诋毁的设定,简昭阳已经对始作俑者隐约有了猜想。 “唉!话说回来,要是我们师叔嫁的人是哥哥你就好了。”少女话锋一转。 “嗯?” “哥哥你长得可太帅了!”马尾辫摇头感叹,“你可以说是我见过最帅……除了师叔,额,感情分再除了我们叶师父,感情分再除了我们沈小师叔……” 别除了别除了,再除要给活人除出小数点了。 马尾辫自己把话题拐回来,“而且,你刚才回答问题后,盯着我们师叔看的眼神,我真的有嗑到!今晚做梦素材有了。” 简昭阳眨眨眼,没听懂少女跳跃的思路。 马尾辫也不管他,自顾自说着,“更何况哥哥你身材很好,声音也好听,能听我说这么多,很有耐心性格不错,皮肤保养这么好,家境应该也不错……” “老师!”那边的沈蕴腾一下拍桌而起。 余林深吓一跳,看向沈蕴,“怎么了?” 沈蕴手指遥遥指着教室那一头的简昭阳,“简昭阳上课老说话!影响我!” “简昭阳?”少女顺着沈小师叔的指头看过来…… 一脸懵逼地与身边的简昭阳对上眼。 马尾辫:哦吼!完了!好尴尬! 好在,简昭阳并不在意少女当面说坏话的僭越,无所谓笑笑,视线随后投向挑事的沈蕴那边。 两人的座位隔了八组桌子的距离,加上简昭阳分明压低了音量…… 甚至简昭阳前桌的学生听到告状懵逼地转过来,才意识到后桌一直在聊天。 就算这样,沈蕴还是被影响到了。 到底是被影响还是别的原因,简直不能更好猜。 被找茬的简昭阳也不慌不忙,别着手臂靠着椅背,悠然叠着长腿,开口:“老师,沈蕴上课老呼吸,影响我了。” 学生们掩嘴嬉笑。 沈蕴面红耳赤,大喊:“老师!简昭阳上课老眨眼,影响我了!” 简昭阳回击:“老师,沈蕴在这儿上课,影响我了。” “老师!”“老师……” “老师!”“老师……” 俩小学鸡告状的声音此起彼伏,教室里传道受业解惑的气氛烟消云散。 “老师!简昭阳他……” “够了!”余林深忍无可忍打断,一敲戒尺,“你们两个给我出去罚站!” 简昭阳:“……” 沈蕴:“……” 两个问题“学生”对视一眼,满脸不服,又不得不服。 “老师,我能不能不跟他站一起?”沈蕴又举手,“我会过敏!” 第139章 “老师,我也不想……” 余林深难得不悦,咬牙道:“你们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们手牵手罚站。” 俩小学鸡默契地闭嘴。 随后在少年们憋笑的注视中,互相瞪着彼此走出了教室。 第58章 上午课程结束, 到了午饭时间,叶云邀请节目组全员一起用餐。 他叮嘱大厨做了两个师弟爱吃的菜,还特地向余林深打听了简昭阳的忌口。 余林深以为师兄是爱屋及乌, 因为疼自己,顺带着照顾简昭阳。 结果, 饭菜上桌后,余林深定睛一看—— 分明说过简昭阳不爱吃甜的。 可摆桌时, 偏偏“糖醋排骨、糖醋鱼、锅包肉、酸甜吮指虾、拔丝山药、红糖糍粑、紫米八宝饭、酒酿圆子”这些一看就甜得腻歪的菜,都刚好摆在简昭阳面前。 余林深以为是巧合,主动上手帮丈夫把甜的菜品转走…… 结果没多久,叶云就会微笑着和他说话,不动声色把甜的菜品转回来。 甚至还惊讶地看着简昭阳, 提醒:“怎么不吃呀?是没胃口吗?” 余林深:…… 本想着沈蕴胡闹还则罢了, 毕竟人家年纪小。 怎么书院里沉稳担当的叶云也这么孩子气啊! 用完餐短暂午休后, 下午的课程照常进行。 后续的课由叶云补足, 继续针对笔画细节分析心理个性。 经过一早上的相处,少年们对余林深的新鲜感稍有缓解,课中不再频繁回头偷看这位神秘偶像。 可毕竟早上余林深讲课时, 讲过叶云和沈蕴擅长的字体以及对应的个性,唯独没讲自己的, 还是有学生惦记。 于是课上, 叶云讲到一半,有学生突然举手问: “师父师父,能不能讲一下余师叔的字体和个性啊?” “小深的字体和个性吗?”叶云竟被这个问题难住,手指勾了勾下巴, 仔细思考起来。 倒不是不知道余林深的个性,只是这师弟在书法上的天赋和师父太像, 会的字体太多,叶云实在很难挑出一个典型作为案例。 正当台上的教师纠结着,台下的学生期待着……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解答了这个问题: “君子当如水,水利万物,包罗万象。” 少年们吓一跳,往窗外扭头,看清说话的人时,吓得更甚,呼吸骤停! 那说话的人继续道:“余林深个性如水,既如此,字体自然可呈现万象。” “卧槽!院长怎么来了!” “快快快听课!院长来巡课了!” 学子们明明足够认真,可看到余溪河出现,还是会莫名心虚,互相提醒坐得更加端正。 而威严周正的鹤发老人背着手,无声往窗内窥了一眼,就让被视线扫到的学子冷汗直冒、屏息凝神。 听到突兀的解答声及学生们的议论,坐在后排的余林深向窗外看去,与师父余溪河对上视线。 多年不见,本以为师父的眉眼会难得呈现柔软…… 余林深却见 那老者眼珠微动,收回视线,银须下一张嘴抿成直线,一贯的冷漠和傲慢。 师父还是没有变呢。 余林深却不介意,还偷藏着笑,默默坐直身体,乖巧听课。 在学生们看来,余溪河很少巡课,一个月来不了一次,哪怕来了,也只会在教室外经过。 一旦巡课被院长抓到小动作,后果不堪设想。好在院长那样的巡课方式,基本抓不出几个人。 岂料,今天,余溪河院长居然推开教室门,走了进来! 学生们细微的抽吸声汇集在一起,合成一声明显的惊呼。 就连台上讲课的叶云都面露惊讶,立刻捏起粉笔在黑板上示范八面出锋,斟酌使用授课的措辞。 余溪河背着手,在桌组间巡逻。 年迈的玄衣老人步履依旧稳健,每经过一桌学生,就留下一点淡淡的松木余香,和令学生心惊肉跳的紧张氛围。 走到余林深桌前时,余溪河看也没看这徒弟一眼。 可等老人经过,余林深却见自己桌面上,多出了两个垫着彩纸的莲花酥。 余林深微怔,视线追随过去,却见师父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教室。 只留香甜的糕点,勾起记忆里的画面—— 童年时,只有自己成功克服书法的瓶颈,才可能换来师父亲手烹制的莲花酥。 余溪河离开教室后,学生们纷纷长舒一口气,随后彼此对视一眼,哄堂笑起来。 台上的叶云太理解孩子们的感受了,一时也没追究他们的闹腾。 这个月余院长已经巡过课了,接下来整个月都可以放松些了! 学生们正这么交头接耳着,突然一个男生见鬼似的猛抽气,被自己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学生们循声看去,吓得险些魂飞魄散,连忙重新端坐听课—— “吓死了!怎么院长又走过来了!” “以前也没见他杀过回马枪啊!” 是的。余溪河破天荒地又经过了窗前。 甚至破天荒地,再次推门走进了教室。 余溪河镇定地再次在学生间穿梭巡课。 巡得学生们在炎炎夏日险些着凉。 随后,便是头也没回地路过余林深桌前…… 第140章 离开后,留下一个玻璃小盅,盛着色泽甜蜜的小吊梨汤。 余溪河走出教室。 学生们叫苦不迭。 没过多久,梅开三度。 余溪河院长再再再来巡课了。 学生们都说不上是该更惊讶还是更习惯。 只有个别垮着脸小声抱怨:“今天院长督堂次数过分频繁了吧!” 等余溪河离开教室后…… 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余林深的桌面又多了些五花八门的小零食。 课间铃响,少年们哀鸿遍野。 偶有几个跟隔壁班关系好的一打听,却得知院长根本没往隔壁教室去过。 余林深对原因心知肚明,安静离开教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并不难找。 因为那墨色的身影就站在书院长廊尽头拐角,以至于那附近没有学生敢靠近。 余林深走过去。 眼角余光瞥见他跟上来,鹤发的老人才背着手,拐过角落,往另一边引路。 确保无人打扰,余溪河才停住脚步,与人汇合。 师徒俩许久未见,面对面站着,却也没有久别重逢的生疏或感动。 一个板着脸,一个藏着笑,熟悉得就好像昨天刚见过面。 “师父怎么今天特地来教学区?”余林深明知故问。 余溪河的寝屋在书院的最深处,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离这教学区有很长一段距离。 所以,这位院长平时几乎不来书院,叶云偶尔有事,都得骑个校区专用小电驴跋山涉水找过去。 今天特地来书院,还能是因为什么事? 当然是得知余林深回来,无论如何也想见一面。 余溪河却没直说,依旧背着手,表情严肃得像国家会谈,启唇却问了句相当日常的话:“好吃吗?” 是问刚才给的那些小吃。 余林深忍不住笑起来,点头,“好吃。” “嗯。”余溪河错开视线,盯着山风扶树的动态看了片刻,又暗暗打量过来。 等余林深看回去,就又不动声色错开视线。 活脱脱一个傲娇小老头。 “以后玩了水,别不擦干就到处跑。”余溪河突兀说了句。 余林深一惊,随后反应过来那是他们昨日直播的发展,更惊讶了,“师父居然也看综艺吗?” “……咳咳。”余溪河蹙眉装严肃,半天才说,“毕竟那么久没见你了。” 余林深听得鼻腔微微酸涩。 确实,他们已经接近十四年没有见过面了。 那么久没见,就连师父这种手机只学通话功能的老古板,都忍不住研究直播综艺怎么观看了。 “对了,你那个丈夫,简……”余溪河卡壳片刻,被徒弟提醒,才记起全名,“简昭阳。你们什么时候正式离婚?” “嗯?”余林深微怔,“我们可能,不打算离婚了。” “为什么不离婚?”余溪河横眉冷对,依稀重回徒弟犯错的压迫感。 余林深更迷惑了,“为什么要离婚?” “你参加的不是个离婚综艺吗?”余溪河反问。 余林深这才明白,师父大概是理解错了,忙解释:“那是离婚主题的综艺,并不是参加了就要离婚。” “我看弹幕说,另外两对肯定要离婚。” “师父你连弹幕都学会了?!” “咳咳。” “那两对……”余林深哭笑不得,耐心解释,“他们情况特殊。” “一点也不特殊。他们的婚姻关系很有普适价值。”余溪河当即给他上课,“比如那对画家,弹幕不就骂那女的为婚姻妥协太多?你也有这个问题,为了那个男人妥协太多!” “过去是的,以后不会了。”余林深解释,“现在我们已经磨合出了最适合我们的相处方式,未来我们没有人需要妥协。” “那不就是另一对的相处模式了吗?”余溪河又说,“那对明星,两个都互不妥协互不改变,日子不是也过不下去了吗?” 余林深:??? 怎么妥协也不行不妥协也不行? 看来师父不是对他们的相处模式有意见,而是对简昭阳本人有意见啊! 书院里三个对他生命最重要的人,居然没一个接受简昭阳的! 余林深太阳穴隐隐作痛,长叹一口气,只觉得为难。 这离婚综艺结束,他大概就可以带着人参加公婿综艺了。 “我也不是要左右你的选择。”注意到徒弟表情,余溪河缓声道,“只是我希望你的决定,出于你自己的意志,并非因为其他,包括那个人。” 余林深抬眸望去。 师父的表情依旧肃穆得无懈可击,可唯独映着他倒影的眼瞳,因疼惜泛着柔和的雾气。 “你的处境,我都听你师弟说过了。当年仓促结婚,后来维系婚姻,甚至现在被强迫着改善婚姻关系,都是因为他。唯一一次你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只有提离婚的时候。” 余溪河的手抬起,指尖动了动,在接近余林深鬓角的位置,却还是放了下去。 老人沉默许久,才叹气把话说完: “林深,我不愿看到你被综艺期恩爱假象蒙蔽。如果你不想离婚,千万别因为你觉得他可怜不忍心。 “我只接受一个原因,那就是你爱他。” 第141章 第59章 余林深行出走廊时, 恰好遇到简昭阳找过来。 一身明媚红衣的男人表情开朗,对他和师父的会话毫无察觉。 余林深转头,只见身后的师父早已走远, 消失在视线之中。 回过头来时,简昭阳已经停在他面前, 眉眼温柔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停在咫尺距离, 指尖勾了勾,问:“好些了吗?” 是在问他今早无法触碰的情况。 余林深也不确定,探出指尖与丈夫的指尖轻娑。 明知面前是值得信任的人,明知简昭阳不会伤害自己…… 可皮肤摩挲的那一小片,似针扎般刺痛, 生理的反应完全不受控制。 余林深摇头, “还不行。” “心理疾病就是反反复复的, 是我们之前太急了。”简昭阳安慰他, “别想这件事了,现在下课解散了,我们去哪儿逛逛, 换个心情?” 节目组已经安排第二组嘉宾进入咨询室,夫夫组是最后一组, 还剩一段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山腰那儿有个古玩城, 小时候师兄常带我去那儿淘宝贝,也不知道现在发展得如何。” “那就去亲眼看看?” “好。” 溪山古玩城依后半山腰而建,因溪河书院的知名度,吸引了不少书法爱好者前来支摊或购物。 时值傍晚饭点, 古玩城里没有卖小吃的,客流稍显冷清。 摊主们集做一团, 摇着蒲扇闲聊解闷,看到游客或学生问到自己摊前,才随性回应几句。 余林深今天运气不错,不仅碰到少见的行脚商,买了几样古董砚台和镇纸,甚至还遇见了卖泾县宣纸的大叔。 宣纸大叔一年来不了一次,一来就带来最昂贵的货源。余林深摸着那绵柔坚韧的纸质,简直爱不释手,忙将摊上的一扫而空,还特地留了联系方式预订新货。 余林深抱着满怀好东西,脚步反倒更加轻快。 身边跟着的简昭阳主动分担了些重的,两人继续往购物城深处闲逛。 忽然,简昭阳的视线被摊前一名少女吸引。 他认出来,那位就是在课上跟他说闲话,把“简昭阳”当做豪门糟老头的话痨单马尾。 “是熟人吗?”余林深问。 简昭阳解释,“哦,是早上的同桌。” “是影响沈蕴上课的那位?” “……是让沈蕴有借口陷害我的那位。” 少女此时正在摊前,被一名大伯推销知名书法家的真迹。 她捧着烤地瓜当晚餐,因为放学就来古玩城闲逛,本来没打算买东西,但大伯的口才忽悠得她几度要掏出钱包。 “这是王老先生的微楷作品,遥看纸上密如米,近看锋折见真章!”老伯先是指着一幅书满小字的作品,不大的宣纸上密密填了近两万字,字字都精巧绝伦。 个中功底,哪怕只是外行人见了,都能看出厉害。 马尾辫鼓掌称奇,老伯更得意,介绍起下一幅作品。 “这是柏函老师的行楷《春江花月夜》,你们考生要问什么是教科书级别的字体,这就是啊!” “确实确实!想买了,心动了!” 老伯又说:“这是鱼书生仿写的《睡虎地云梦秦简》,你看看这秦隶的笔法,是不是就像从原件上拓下来的一样?” 马尾辫一听,直接就把钱包掏了出来。 鱼书生? 这下简昭阳更好奇了,带着余林深就走了过去。 马尾辫余光瞥见身边有人,转头看到简昭阳,先是一惊,往远再瞥到余林深本人,更是吓得一跳,脱口而出,“师叔?!” 余林深竖起一指附在唇上,朝她使眼色,“嘘。” 少女忙捂住嘴,点头乖巧闭嘴。 余林深平日确实有仿写的习惯,也学过秦隶,却唯独没有拓写过《云梦秦简》。 眼下这大伯居然售卖他马甲没写过的作品,显然是假货,发现一件假货,摊上其他作品都连带着可疑起来。 售卖仿品并无大碍,但声称这是书法家真迹,那就不讲武德了。 更何况这商人还想骗学生的零花钱。 清冷的购物城,突然有个摊子前站了不少人,甚至其中还有两个颜值吸睛的男人,自然吸引了剩余买家的注意。 摊前聚集起更多看客,卖家大伯眼见商机在前,吆喝得更加卖力。 正当一名游客准备掏钱买下那幅所谓鱼书生的秦隶真迹时,余林深忍不住开口,“老板,我怎么没听说鱼书生写过云梦秦简啊?” 游客闻言,准备扫码付款的手一顿。 老板眼看到手的生意飞了,气得吹胡子瞪眼,怼余林深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还能知道他写过的所有东西?” 余林深一笑,“我确实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但他写过多少东西,我倒真略懂。” 老板一听,知道踢到铁板了,忙提起十二分气势,“那你也不能保证面面俱到吧?那种大人物,接点私活挣点外快,也不足为奇吧?” 余林深沉吟片刻,又问:“你从哪儿收来的这幅真迹?” “这能告诉你吗?事关我货源的机密!” “不能说也没关系,你能证明那货源可靠吗?” “怎么不可靠?我上家……”老板眼珠子一转,“我上家是面对面从鱼书生本人收走这作品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第142章 “那太好了。”余林深找到突破口,随即问,“上家说过是什么时候收走这作品的吗?” “额,当然!”老板当场编了个借口,“前年秋天!我上家眼看着鱼书生写完,当场就买走了!” “前年秋天?”余林深摸着下巴回忆,“我记得那时鱼书生作为评委参与了一个国赛赛制的构建,整整三个月的封闭营,与外界完全失联。你上家是什么等级的大人物,居然能在那种特殊时间联系上封闭营里的人?” “……这,啊这,我上家确实是大人物,他是,他是……”老板没想到会被揭穿,结结巴巴编不出新理由。 而围观的游客已经有了掏出手机搜索,找出那年国赛的幕后纪录片,佐证余林深所说为实。 手机翻着翻着,很快有人注意到最新的热点消息,“鱼书生”的真容已经揭晓,配图赫然是某综艺的嘉宾截图。 那人越看截图越觉得眼熟,举起手机对比面前的余林深,倒抽一口气,“你不就是鱼书生本人吗?!” 其他游客凑过来一看,可不就是吗! 这照片上的人和揭穿老板的人,不能说毫不相干,简直是一模一样! 所以,声称鱼书生没有写过云梦秦简的,就是鱼书生本人? 本人都这么说了,没写过就是没写过,还要什么证据啊! “诶你小子新来的?溪山古玩城禁卖假货,你怎么坏人地盘的规矩啊!” “我差点就掏钱买了,看这妹妹还是学生,小孩的钱你也骗!” 那老板面如土色,摊位都没顾得上收,慌张地找个缝就想钻出去逃走。 却被游客们一把揪住领子抓回来,义愤填膺地指责。 等到有人想起找鱼书生签名时…… 两位俊朗男人和那名马尾辫少女,早已不知去向。 日薄西山,昏沉的夕阳铺满上山的小径。 少女连蹦带跳走在山路上,马尾辫随着姿势灵动地跳跃。 “哇!有生之年我也能目睹爽文照进现实!”她意犹未尽,“卖假货卖到正主面前,被正主啪啪打脸……哼哼,接下来书院流行的传闻,将是我的版本啦!” “你师叔可不喜欢那么高调。”简昭阳提醒。 “那可不管!”马尾辫气呼呼道,“你骗得我那么苦,总得给我点高光时刻作为补偿吧?” “怎么你的高光是你师叔的故事啊?” “你懂什么?我们书法生又苦又菜,借大佬光爽一爽还不行吗?”马尾辫掰着指头开始诉苦,“期末选画室,暑假初培,九月集训,十月查联考十一月报名,十二月就要高考了!一月出了成绩就要报名校考,然后就是校考美院考,再接着还得准备文化课……” 少女“啊啊啊”尖叫着揉乱头发,开始发疯,“我神态精状好挺啊!” “我以前也很苦很菜的。”余林深接过话,“传说王羲之练字染黑水池,我师父你们的余院长,就拿那种标准要求我练习。” “所以这种事真的能做到吗?”马尾辫震惊。 “能啊。”余林深神秘兮兮道,“把池子的活水口堵住,然后把墨水倒进去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结果大佬的童年也是这么歪门邪道过来的吗?” “结果就是被师父发现,然后狠狠地被惩罚了。”余林深说,“所以啊,现在的苦,会成为未来甜的可能。” “但是,哪怕我们起点一样苦,我的终点也不可能和师叔一样厉害吧?与其期待自己成为传奇,还是让我现在抱着师叔的传奇过过瘾吧!” “过瘾当然可以,只不过,不必妄自菲薄。”余林深菀然,“你拥有我缺乏的特性,这是你的王牌,书法是你的另一张牌。别只盯着手中一张牌纸面的大小,结合着出牌,你能打出我达不到的效果。” 马尾辫似懂非懂地点头,准备之后钻进被窝再慢慢回味。 随后想起什么,她又换了个话题,“说起来,简昭阳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豪门糟老头,事实上这么帅,这么风度翩翩!” “传闻?书院里还有这种传闻吗?”余林深没听说过。 “对啊!”马尾辫又说,“传闻中还说余师叔委曲求全,明明讨厌豪门糟老头,却不得不寄人篱下。现在看来,不但不讨厌,我看师叔明明超爱嘛!” 少女直白的用词,让听者二人皆是一怔。 余林深先感到不好意思,生硬道:“你个小朋友,怎么总把情情爱爱挂在嘴上?” 少女被责怪,不但不怯,反调皮一吐舌尖,扮了个鬼脸,“师叔害羞得不要太明显!如果我说错了,师叔会纠正我!所以,是被说中了心事,师叔才害羞了!” 三人说笑间已经进了山门,少女不待师叔反驳,就挥着手臂作别,往学生宿舍的方向跑去。 彼时穆洁也在不远处招手,示意他们参与下一个环节的录制。 余林深正准备走过去,却听见丈夫在身后清了清嗓子。 他转头看去,见简昭阳面带揶揄的笑,盯着他表情细细打量,问:“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余林深脱口而出。 “就是她说的,你‘超爱’?” “唔!”余林深语塞,嘴唇嚅动几次,却都没吐出一个有效的音节。 他抬起空手,为自己发烫的脸扇风,挣扎片刻,还是面红耳赤逃避,“穆洁在等我们!别耽误了!” 第143章 余林深疾步走开。 简昭阳在他身后喊:“不承认也不反驳,那我按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来理解啦?” 余林深耳框更红,小跑离去。 第60章 书院里这处被临时布置为咨询室的小屋, 内里空间宽敞明亮。 室内一边摆着张嫩绿色的小桌,环着三把柔软的鹅黄色沙发椅,配色柔和, 给人以安全感。 另一边则是两台沙盘桌,旁立着种类丰富的玩具摆件架。 咨询师是名知性的姐姐, 三十出头的样子,眉眼生得温柔, 不笑也含情,天生就带着亲和力。 在她温声细语的引导下,进屋的简昭阳和余林深分别认领了一片沙盘,准备在上面摆放玩具。 由于涉及隐私,咨询室里的内容不会对任何人公开。 通常情况下, 来访者得知这一点, 就会尽可能配合。 然而, 简昭阳和余林深虽非主观不配合, 但二人心理防御机制都太强,面对沙盘许久,居然都没决定好该摆什么东西。? 这二人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涉及到器质性病变,多数时候和神经科医生打交道更多, 接触心理咨询较少, 眼下都较难进入状态。 咨询师机灵,转而想了个法子,迅速拟了些题目提问,让他们边摆边回答。 大脑很难同时处理两件不熟悉的事务, 一边是调动表意识回答问题,一边是调动潜意识摆放玩具。 双管齐下, 总有某个瞬间会让他们不经意卸下防备。 先打开突破口,后续的疗愈才会更容易进行。 果然,这一招很有效。 咨询师的记录板上,从一片白纸,到逐渐被黑字信息填补。 而两方本空空如也的沙盘,也不同程度地被摆放上了玩具。 摆放时间结束。 咨询师先走到简昭阳身边,注意到沙盘上居然只摆了两个男性小人,隔着些距离对望。 其中一个小人身后贴着只毛绒玩具熊,环抱着前面的它。 除此之外,沙盘上再无他物。 摆放沙盘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很放松的过程。 在具象化意识与情绪的过程中,一些负担也会随动作放下,多数人都会不知不觉越摆越多。 但简昭阳的沙盘,就这三个东西而已。 十几分钟时间过去,他只在沙盘上留下这点线索。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只毛绒熊?”咨询师问。 简昭阳思考片刻,却久久没能回答。 他自己也想不出原因。 咨询师换了个句式,“它在你看来,是什么样的?” 这回,简昭阳能描述出来,“嗯,柔软。碰起来很舒服。” 咨询师听到了关键词,抿了抿唇。 毛绒熊的象征意义,是“触碰”。 有个著名的恒河猴实验,在房间里摆放模拟母猴的物体,一个是喂奶的铁丝,一个是无功能的毛绒玩偶。 关在房间里的幼猴一开始会倾向亲近“铁丝妈妈”,可时间越长,幼猴除非饥饿,在“玩偶妈妈”怀里的时间则越久。 甚至当房间内出现蜘蛛等象征“恐怖”的威胁时,幼猴也只会向“玩偶妈妈”寻求安慰。 生灵需要触碰,那是皮肤作为器官的渴望。 在简昭阳的意识世界里,它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我们摆放的时间至少有十五分钟,你却只想放这三样东西吗?”咨询师又问。 听到提醒,简昭阳重新看向置物架,那里有百余件玩具。 他抬手,试图再从上面取下几个东西,填补这空空如也的世界。 给小人们一个房子?一匹马?一条富饶的街道?一座美丽的公园? 简昭阳的手指在架子上一排排划过,终究还是没有取下任何东西。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沙盘上。 犹豫片刻,简昭阳伸出手,将未被毛绒熊拥抱的那个小人取走,放回了架子上。 空寂的沙盘世界,只剩一只无生命意义的小熊,抱着一个孤独的人。 咨询师看向另一边的余林深。 作为伴侣的他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态,表情了然,显然已经读懂了简昭阳的暗示。 既如此,无需多言。 咨询师明白简昭阳视角的伴侣关系已经呈现完毕,可以继续余林深视角的部分了。 余林深的沙盘上,内容丰富又单调。 单调于,他在沙盘上建起了一座白色的孤塔外圈。 丰富于,那一块块叠起的积木间距恒定,数量极多,看得出本人摆放得相当用心。 “白色。”咨询师微微蹙眉,“在所有颜色中,只有白色最难解读。” 余林深回应,“我觉得别的颜色不太合适。” 咨询师笑道:“是的,或许是因为其他颜色都带有强烈的情绪吧?” 白色的塔在堆叠时设计精巧,特地错落开,使塔身呈现花纹。 但塔的周围全是空的,塔的中心也是空的。 “它对你来说,是守护,还是囚牢?”咨询师又问。 余林深斟酌片刻,回答:“应该二者都有。” “那它守护着什么?禁锢着什么?”咨询师好奇地看向塔心,“为什么中间是空的?” 余林深顺势将视线投向空空的塔心,似乎在那里看到了什么,猛然皱眉,急促错开视线。 第144章 像是逃避着不可直视的渊兽。 咨询师眸光微凝,心下有了判断—— 那塔心存放的,是余林深对自己都不敢具象化的回忆。 “好了,我们坐下吧。”咨询师引导二人坐在沙发椅上。 伴侣咨访,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咨询师以第三方视角,点明当事人在关系中的问题。 一番轻松的交流后,咨询师利落切入正题: “你们悟性很高,刚才的沙盘和后续的分析,你们已经察觉了关系中的问题。 “共性的问题是,你们都对彼此有隐瞒,没有付诸信任,皆未换位思考。 “幸好,你们现在有了改变。我对你们的未来很有信心。” 随即,咨询师将视线转到余林深身上,“至于个性的问题,余先生,你的封闭倾向比较顽固。说实话,这令我感到棘手,因为这封闭不分对象,甚至包括对你自己。” …… 1v2咨询结束,之后便是1v1咨询的环节。 先完成独立咨询的是简昭阳,等他走出房间,半小时后,便换余林深进去。 正式咨询前,温柔的姐姐再次提醒,“如果过程中遇到任何不适,你随时可以打断我,也随时可以提前退出。” 余林深点头,坐在了她的斜对面。 二人膝盖相对,隔着适合贴心交谈的距离。 咨询师虽给过打断的权力,但余林深过程中却一直没有使用这项特权。 咨询师有问,他便回答。 从不打断,也不准备退出。 但咨询师问得越多,眉头蹙得越深。 因为余林深看似配合,实则每个回答都在抗拒,并不给出任何信息。 比如“为什么”之类的陈述题,余林深的回答通常都是,“我说不出来,感觉就应该是这样”。 这种回答很为难,很真诚,却也确实无效。 咨询师察觉到这一点,收起了记录板,笑着问:“余先生,您很敏锐。从你的表情能看出来,您应该也感受到自己对敞开心扉的抗拒了吧? “我很好奇,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打断我的提问,也不退出这间咨询室呢?” 余林深叹了口气,放在膝上的指头纠在一起,不知如何回应。 “我想,是因为您在求救。” 余林深的手指僵住。 “您在求救,却又迈不出那一步。我猜,真相和痂长在一块,只要揭晓,就是血淋淋的伤口。” 余林深的手指卸力,软软落在膝上。 像是某种仪式。 目睹这些细节,咨询师起身,说:“或许我们接下来可以尝试一下催眠?” 余林深沉默不语。 咨询师安抚道:“放心,您很安全。在这间屋子里,您是百分百安全的。” …… 简昭阳离开咨询室,刚走出小楼,就在门边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位老者,鹤发威严,背着手站着。 简昭阳认出来,那是今天反复进入教室给余林深塞好吃的,被余林深唤作“师父”的人。 毕竟是实际意义上的岳父,简昭阳当即提起百分精神,认真对待。 余溪河站在门口,就是等着见简昭阳。 见到了人,老者颔首示意,随即将其带进了一间隐蔽的茶屋。 茶几上染着清淡的檀香,一壶信阳玉露沏了两杯。 老人和青年端坐在小几两边,那青年看似镇定,藏在桌下的小动作却隐隐暴露紧张。 “得知你和林深结婚的时候,我曾真心祝福过你们的婚姻。”余溪河先开了口。 简昭阳正襟危坐,喉结艰涩一滚,凝眸倾听。 “综艺开播后,看到你们的关系渐渐变化,我也有过欣悦。” 简昭阳明白,话说到这里,一般而言,就该有转折了。 而此处会有的转折,显然不会很好听。 果然,余溪河酌饮一口茶,冷静片刻,才沉沉问:“今天我观察到,你们没再触碰过。对吗?” 师父的敏锐令简昭阳心一颤,但他还是诚实回答:“是的。” “他的恐惧症更严重了,是吗?” “……今天来看,是的。” “既然如此,”余溪河放下杯子,杯底叩在桌面的细响,沉如惊堂木,“我希望你们分开。” “恕我无法同意。”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带着与他有关的真相来找你。” 简昭阳回忆起今早看到的秘书报告,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立场。 注意到他的犹豫,余溪河这才把话说完: “如果真的爱他,请你离开他。” 这世界是一场滑稽的剧目,每个人在扮演不同的角色,呈现着各自的罗生门。 每个演员看到的视角不一样,呈现的故事片段也不一样。 咨询室里的催眠。 秘书呈现的报告。 茶室老者的述说。 三把钥匙解开了帷幕的闭锁。 巨幕拉开,名为余林深的演员登台,正式将过往的故事出演。 第61章 余林深的养父母, 名为余金宝和肖琳。 余金宝和肖琳结婚后,几乎没时间蜜月,径直全情投入创业浪潮。 恰逢时代红利, 二人坐上风口,顺理成章地经营起了一家出版社, 拓展开了周边业务。 第145章 随事业愈发红火,“权”和“利”皆得到满足, 余金宝开始更在意“名”。 尤其他的父母本就是村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从小就给他灌输“名声”教育,成年后余金宝便格外在意外界的评价。 于是,发迹后,他开始在外营造一副翩翩君子的形象, 而妻子作为附庸, 并不需要完整独立女性的人格, 只要成为他的贤妻良母, 便已足够。 不仅夫妻形象要完美塑造,余金宝还主动投身公益事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高尚人品。 至此, 商界民间,只要提到“余金宝夫妇”, 都是赞不绝口。 幸福的人生, 在肖琳怀上身孕时,达到了顶峰。 余金宝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美满下去。 奈何,顶峰之后, 便是下坡。 一次意外流产,让肖琳失去了子宫, 再也无法生育。 生命中最重要的抉择,摆在了余金宝的面前—— 是成为外界口中缺憾的父亲,永失自己的亲生血脉? 还是成为外界口中忘恩负义的丈夫,抛弃共患难的糟糠妻? 后者的骂名更不可接受,余金宝被迫接受了第一种选择。 至此,他和肖琳的关系不知不觉产生了隔阂。 感觉到丈夫的疏远,肖琳愧疚自责,逐渐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以此讨好丈夫。 夫妻二人在外恩爱如初,反倒引得外界夸赞更甚。 只有婚姻中的他和她,才自知冷暖。 转折点,发生在那年夫妇二人上山采风。 为了报刊专栏的合作,余金宝亲自拜访溪河书院的院长。 富贵养人,当时的余金宝谈吐不凡、气质亲善,是少见的人中龙凤。 余溪河乐于结交文化人,主动将夫妇二人留下长宿,以便频繁交流。 余溪河的生活方式相对闭塞,从余金宝这里学来了不少新潮的生活方式和教育方式。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坐在木廊上品茗的余溪河,目光遥遥看向山风始处,眼神深邃,令人无法揣度他的心思。 余金宝看不透这位天才,正斟酌着下一句话,就感觉视线里蹿进来一个小巧的身影。 一个皮肤嫩白、五官精致,漂亮如玲珑玩偶的小男孩,端着一盘茶点走了过来。 这小男孩被教养得很好,茶点盘子放下,和余溪河打完招呼,就大大方方回应余金宝的注视,没有半点寻常小孩的怯弱怕生。 “这孩子是?”余金宝心跳骤然加快,主动问余溪河。 余溪河回答:“这是我第二个徒弟。叫余林深。” “我真是和你们有缘。先生姓余,我姓余,这小孩也姓余。说不准上辈子,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谁知道呢?”余溪河敷衍应着,放下茶杯,被小孩眼疾手快塞了块绿豆糕,只好往嘴里抿了一口。 “这孩子几岁了?”一旁沉默的肖琳终于开口,盯着小孩看,眼眸似是有泪光闪动,声音也带了哭腔。 “林深,跟阿姨说说。”余溪河提醒。 小孩乖巧点头,开口:“我马上就要过八岁生日了。” 小男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很甜很空灵,带着不属于人间的纯净气息。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说进了余金宝夫妇的心里。 肖琳忍不住询问更多,“宝宝,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摇头,“我没有爸爸妈妈。我跟着师父一起生活。” 闻言,余金宝和肖琳对视一眼。 有个共同的想法,在这一对视中得到了确认。 肖琳继续和小孩说话。 余金宝则不动声色转移目标,对余溪河旁敲侧击,“先生德高望重、格局不凡,教育起年龄差距这么大的孩子,竟也得心应手?” 看似在夸奖,实则在暗示余溪河的年纪大,和幼童有代沟。 余溪河不可能听不懂个中暗示,原本平和的表情阴沉下去。 余金宝硬着头皮继续说:“这孩子灵巧,一直待在山中,也不是个事……” “林深,收东西,回去练字了。”余溪河再没有聊天的兴致,直接起身,对小孩下了命令。 第一次关于孩子的对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余师父的态度过于强硬,加上本身就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一般人碰了壁,大概率就此放弃。 可那惊为天人的小男孩,自那后时不时进入夫妇二人的梦中,日思夜想之下,余金宝和肖琳决心竭力争取。 空白的大脑,经历日夜灌输,也会被洗进全新的观念。 顽固的想法,只要反复推敲,总有一天有所松动。 不知那对夫妇锲而不舍磨了多久,终于有一天,余溪河把小林深叫到了床头。 小林深还记得,那一晚床头仿油烛的夜灯色调温暖,光线落进师父的眼中,将他的注视显得亲昵。 “林深,还记得最近住在院里的那对夫妻吗?” 小林深点头,他回忆起那对夫妇,男士温文尔雅,女士亲和善良,看起来教养很好。 “你对他们印象如何?” “很温柔的叔叔阿姨。” “嗯。那如果他们生了孩子,你猜那个孩子会过得怎样?” 小林深摸着下巴思考片刻,“院里很多师兄师姐天天和爸爸妈妈吵架,都说爸爸妈妈不懂他们。这两个人看起来很温柔,应该不会欺负自己的小孩吧?” 第146章 这里的师兄师姐,指的是院里的普通学生,因为年龄差距,小林深图方便直接叫作师兄姐。 余溪河又问:“还有吗?” “他们认识很多老师,可能很会教小孩吧?”小林深磕磕绊绊地说,“他们还很有钱,在他们家长大的小朋友应该会见很多世面吧?” “见很多世面……唔。”余溪河重复着这几个字眼,许久才点头示意,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对话到此为止,余溪河让小林深回去休息。 当时,小林深并不知道那段对话的深意,随后的几天,也没发生任何事情。 孩子一直以为,那只是段普通的闲聊。 直到夫妇要走的前一夜,余溪河对余林深说,第二天让他跟着那二人离开。 余林深懵懵懂懂,听不明白师父所说的“跟着走”是什么意思。 直到和师兄叶云请教,见师兄忍不住哭出声,他才隐约猜到了师父的意图。 “师兄,师父是不是不要我了?”小林深颤抖着问。 叶云流泪抱着他,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劝说,“绝对不是。师父是太爱你了,实在没办法,只是为了让你过更好的生活。” “我在这里明明过得很好啊!” “不够。你是特别好的孩子,这里的环境还不够好。还记得小雏鹰被折断翅膀的故事吗?就是因为断了翅膀,小鹰才能飞得……” “我不是小雏鹰!我不要飞!我只想待在这里,待在师父身边!” 小林深第一次哭嚎,难得和别家胡闹耍赖的小孩没什么分别。 看到这样的师弟,叶云虽然心疼,却也更深刻地理解了师父的决定—— 不把师弟送去外面的世界,这般有天赋的孩子,会一辈子认为待在这里是正确的事。 眼见师兄说不通,小林深直接冲出门去,想让师父收回成命。 师父却闭门不见。 隔着门扉,小林深一边哭喊一边用手掌砸门,砸到稚嫩的掌心都红肿起来。 那扇门却没有打开,休憩在里面的老人并不来见。 小林深记得,那一晚,山上下了好大好大的雨。 他见师父绝情,自己便也狠了心,直接跪在雨里。 师兄叶云发现,左右为难,既劝不动师父见面,也劝不动师弟放弃。 叶云只好陪着师弟在雨里跪了一晚上。 暴雨如注,噪声喧嚣,淹没了山里人交流的声音。 后来,书院里的学生回忆,那一晚他们在寝室里,都得扯着嗓子喊,才能听清彼此说话的声音。 但山里除了雨声,还有一个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清晰地绵延了一整夜。 第二天,叶云发了高烧。 连那么大的人都遭不住一夜暴雨,更不用说那么小的余林深了。 当时,昏昏沉沉意识不清的小林深,是被余金宝直接抱走的。 小孩烧得全身皮肤都泛着红,眼眶还湿湿的,一只小手仍指着回山的方向。 孩子口中念念有词,凑近了清,才能听得出来,是在说:“我会乖,别不要我。” 肖琳于心不忍,几次想要把孩子送回去。 还是余金宝耐心劝她,坚定了决心,终于把孩子带回了家。 等小林深退了烧,意识渐渐清醒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的墙壁漆成嫩色的蓝白,贴着彩色小鱼、珊瑚和水母的图画。 室内的桌椅边缘圆圆的,拐角处贴了软软的护角,一看就是被用心布置的儿童房。 肖琳端来甜甜的牛奶和松软的面包放在床头柜,坐在他床边,上手为他摘下额头的冰敷贴。 独属于母亲的柔软且温暖的触感,让小林深感到陌生,却又莫名眷恋。 “阿姨……”小林深艰难开口,声音沙哑又委屈,“师父再也不要我了吗?” 肖琳眼眶微红,温柔摸着小孩的额头,轻声说:“不是。他比谁都爱你,也比爱任何人更爱你。我们也会慢慢跟上他的爱,让你能放心生活在这里。” “是我表现不好吗?”小林深听不懂那些,只抽泣着说,“我以后好好练字,不会不乖,不会再犯错了……” “孩子,你没有错。”肖琳郑重道,“我会向你证明,把你让给我们,对你师父而言,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62章 肖琳所言非虚, 让小林深在余家生活,似乎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比起闭塞保守的书院,富裕的书香门第, 显然能给余林深提供更多。 例如,更好的生活条件。 小林深能喝到荷斯坦奶牛被空运的鲜奶, 吃到m12的顶级和牛,有专门的营养师为他调配三餐, 保证他的大脑有充分的养料供给学习。 他能穿到定制的服装便于运动,睡着最舒适的床垫充分休息。 甚至在互联网刚刚发展的年代,他就拥有自己的电脑和手机,成为校内瞩目的焦点。 每当坐在余金宝身边,被指导学会在网页搜索信息时…… 小林深就会被养父温柔地揉着头顶, 笑着夸奖, “不愧是我的儿子!学得真快!” 儿子。 小林深摸摸自己的头顶,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男人大手的余温。 他似乎理解了“父子”这个关系的真正含义。 这样的称呼以及亲切的夸奖, 是他从师父那里不曾获得的。 第147章 除此之外,还比如,更好的教育条件。 在儿童的语言关键期, 余林深能接受留学家教一对一的外语熏陶。 他还会被带到儿童博物馆,提前接受物化生的趣味启蒙。待到正式学习学科时, 他就比初次接触这些知识点的孩子, 有了更高的起点。 是故,小林深在家庭聚会时,侃侃而谈出别的富家小孩没想过的观点时,会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赞誉。 在那些夸奖声中, 年幼的他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同时,小林深会被肖琳亲昵地拥进怀里。 那是母亲的怀抱, 是书里写的,每个孩子生来最宝贵的财富。 小林深会反手拥抱住肖琳,在每个拥抱中得到快慰。 不仅于此,再比如,更好的娱乐条件。 小林深可以拥有别的孩子羡慕的玩具,可以被带去最豪华的游乐园,还可以到国外知名城市实地参观。 这些都是在书院时的他,根本无法想象的。 时不时地,小林深会带着和养父母的合影回书院,跟师父师兄分享自己的经历。 偶尔,叶云会看着那些照片感叹:“跟小深比起来,我的童年简直粗糙得像个乡巴佬。” 小林深盯着自己的照片,上面定格了一家三口的明媚笑容和亲密拥抱,孩子总会因此笑得很甜。 比起物质条件,孩子更在意那两个人抱着他时,给他带来的快乐。 和父母的接触,是无可替代的体验。 因为有了余金宝和肖琳的存在,余林深开始不惧怕陌生的世界。 “师父,你好像真的是对的!”小林深对师父说。 余溪河听到这话,只放心长舒一口气,抿一口茶装深沉,不说一句话。 之后,余家正式办了手续,将余林深认为养子。 再之后,余林深不再称呼那二人为“叔叔阿姨”,而是“爸爸妈妈”。 这样幸福的日子持续了近四年。 每一天都快乐得让余林深以为,他的人生将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然而,时代分秒都在变化。 互联网逐渐兴起,动摇了许多行业的根基。 12岁起,小林深记得,自那时起,养父养母开始时常争吵。 父母二人很在意他,会刻意躲开他,避免在小孩面前闹得太难看。 但情绪不受控制,他们再怎么藏,也很难藏得完美。 小林深偶尔起夜,会听到父母卧室里传来争执的声音。 小林深贴在门偷听,艰难地捕捉关键词: 出版社、业务、应酬、赤字…… 有些词太难了,小林深还听不懂。 他只能凭有限的词汇量判断,养父公司的经营状况,正越来越艰难。 有时,余金宝受不了争吵,从房间出来,会撞见门外偷听的他。 无一例外地,每次余金宝都会把他抱起来,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小深,没事,别怕。爸爸妈妈只是在谈生意。我们很好,我们以后也会很好。” 父亲安慰的怀抱令他心安。 哪怕父母再争吵,小林深也坚定不移地信任着他们。 可这只是开始。 一开始,余金宝和肖琳,还能吵得有来有回。 可随着余金宝的加班越来越多,应酬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进门的醉酒状态越来越频繁…… 一切,就开始滑坡向深渊。 生意似乎更加艰难,余金宝的处境愈发窘迫。 这位顶梁柱在家中露笑脸的次数,一个月内屈指可数。 小林深能感觉到,家里的物质条件比当年略有匮乏,但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比起当年,家里的人际关系也开始紧张,不再和谐如初。 直到,养父母的吵架,不再局限于商业用词,而是人身攻击…… 直到,小林深开始听到养母责怪“你变得令我陌生”,养父怒斥“都是因为你流产,我一直牺牲压力越来越大,现在才精神不正常”…… 小林深才意识到: 过去的一切,都已然过去。 深冬的那一天。 一切悲剧开启的那一天。 余金宝醉醺醺地脱鞋进了家门,跪坐在门边,浑身无力,站都站不起来。 家里的保姆入夜回去休息了,肖琳临时有事出了门,家里只剩小林深还在。 听到门边的动静,小林深立刻上前,主动搀扶父亲。 像近期过去的每一天,孩子毫无防备,用自己小小的身体,试图支撑起因酗酒而大腹便便的养父。 余金宝手臂挂在小孩肩上,试图站起,却压得连小孩都颤颤悠悠自身难保。 颠倒摇晃的视角,让余金宝仿佛看到了生意场上狼狈的自己,他终于忍不住咒骂—— “资本家果然都狼心狗肺,我有钱就敬我一声‘先生’,我现在落魄就叫我‘小余’?今晚还说那些话羞辱我,羞辱完也不打算帮我!以前我分明对他们那么好!我对他们那么好!” 小林深听得难过,又不知如何安慰,只笨拙地说:“爸爸,没关系的,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什么时候!”余金宝发酒疯,一只手掐上余林深的脖子,捏着孩子就把人提起来,狠狠掼在玄关的墙面上。 小林深哪料到这一出,猛不丁被撞了后脑勺,当即头昏眼花,求救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148章 直到余金宝酒意稍缓,发现自己正掐着年幼的养子,才猛然惊醒,手劲一松。 小林深像纸片坠在地上,捂着自己发红的脖子,贪婪地大口大口喘息。 “对不起,小深,对不起……”余金宝如梦初醒,慌忙道歉,匍匐着爬过去,“爸爸喝多了。爸爸不知道是你。对不起,你不会怪爸爸的,对吧?” “咳咳!咳……”小林深还咳喘着,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坚定道,“我不怪爸爸!” 余金宝含泪伸出双臂,“我的好儿子。只有你会永远信任爸爸,只有你会看得起爸爸,对吗?” “当然!”小林深毫无怀疑地信任着养父,同样伸出双臂,要给悲伤的男人一个安慰的拥抱。 只是,拥抱还来不及触碰到彼此…… 小林深就感觉天旋地转,自己的身体被卷进飓风,失去了控制。 余金宝将孩子再次捏着脖子,摔在了地上。 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火辣辣甩在孩子的脸上。 “你信任我?” 小林深在嗡嗡作响的耳鸣中,艰难辨别着养父的声音。 “凭什么你的信任不会被辜负?我也信任他们,他们凭什么那么对我!” 随后,小林深感觉自己的头被巨锤般的蛮力砸中。 那一击,几乎要了小孩的命。 “小深,爸爸爱你,你也爱爸爸对吧?” 落在身上的殴打已经不再令他疼痛。 “别人看不起爸爸,只有你看得起爸爸。所以,证明给爸爸看,证明你愿意让爸爸感觉被重视……” 小林深阖上了双眼。 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死了。 那一天的暴行,持续到肖琳回家看到一地鲜血和濒死幼童,在她凄厉的尖叫声中结束。 急救车的鸣笛响彻静夜。 小林深被紧急送进当地最好的私人医院进行抢救。 抢救室门数次打开,护士几次下达病危通知。 小伤员的生命体征几次消失,被临时召回医院的数位主任焦头烂额地将孩子从鬼门关捞回来。 这一夜对许多人而言,都像被架在火上炙烤般煎熬。 直到黎明降临,小林深终于被推出手术室,转进icu病房看护。 高额医药费烧了整整一个月。 小林深的身体状态才勉强恢复正常。 清醒的余金宝跪在小林深床头,哭得涕泗横流,乞求养子的原谅。 那一晚关于死亡的回忆还残留在身体,让小林深隐隐作痛。 但他知道,那时父亲喝醉了不清醒,才会那样伤害他。 如果父亲真的是坏人,根本没必要单独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原谅,不是吗? 小林深含着眼泪,原谅了他的养父。 而几乎与他受难的那晚同时,像是某种感应,余溪河倒在冬夜寒潮,病得很重。 等小林深被师兄联系上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今天,师父几乎病危。 小林深身体机能虽恢复,但伤口却未痊愈。 为了不让书院众人担心,他戴上帽子遮掩,随后急急忙忙赶赴师父的病榻。 叶云和余蕴已经守在病床前许久,余溪河意识昏沉,已经一整天没睁眼说过话。 小林深跪到床边,泪眼婆娑。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师父狼狈至此的模样。 “师父……”小林深按捺不住,伸出尚不稳定的颤抖的手,握住了师父凉得吓人的手,热泪垂落。 守到半夜,有人来换他们,让师兄弟们去睡觉休息。 小林深不想走,但叶云担心他年幼撑不住,准备强行把他抱走。 就在这时,师父一直没反应的手,反握住了小孩。 一整天都不曾开过的口,嗫嚅着吐字,“别,带走……” 师父意识不清,本应该察觉不到周围的环境变化。 老人大概是回忆起过去的某一幕,说着胡话,巧合地与现实重叠。 然而,过去小林深被带走的一幕,也仅发生了一次。 小林深再也没憋住,放肆哭出声来。 他不敢当着师兄和师弟的面问。 他只能在心里问师父—— 所以,师父。 把我送走这件事,你也曾后悔过,是吗? 怕余溪河的病情恶化,大伙最后还是没把小林深带走。 这一夜,余溪河的病榻,由小林深独守。 小林深的脸蹭着师父的手背,用自己高温未褪的身体,温暖着老人冰凉的手指。 他瞒着天地和众生,甚至瞒着师父本人,悄悄喊了对方一声,“爸爸”。 他默默流泪,身体困倦,倒在床边,混沌地说着梦话: “爸爸,这世界太冷,别留我一个人面对,好不好……” 第63章 哪怕险些被养父夺走性命, 小林深依旧试图共情对方。 毕竟,他见识过养父在发达时的良善,也自然理解对方在落魄时的无奈。 所以, 余金宝回归生意场,再次应酬酗酒, 孩子能理解。 所以,余金宝带着一身酒气, 又熬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孩子也能理解。 这天余金宝醉醺醺回家,感觉到搀着自己的人个头很高。 他迷瞪着眼,发现面前的人是妻子,便大喊道:“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 第149章 听到叫声, 小林深走出房间。 看到养子, 余金宝当即跪在地上, 双手合十, 哭着忏悔,“孩子,原谅我, 原谅我……” 仿佛回到了在医院病床边的那一天。 “小深,去给你爸爸倒杯水。”肖琳皱着眉头, 慌张朝小林深挥手示意。 养母在男人的视线盲区里挤眉弄眼, 像是某种暗示。 小林深以为她是在催促,连忙小跑进了厨房,取了玻璃杯准备倒水。 净水器的龙头将水灌进杯中,水声哗哗。 与水声一齐响起的, 是跌跌撞撞尾随进厨房的脚步声。 小林深端着水杯转身。 还没看清跟过来的人,就被那人一把拎着衣领子, 按在了地上。 玻璃杯摔碎在地,他躺在碎片之上,感觉背部硌得生疼。 他眼看余金宝捡起碎块中一片锋利的,高举在他鼻尖以上,随时准备砸下。 他看到眼前的男人眼底血红。 像童话里描写的恶魔。 “余金宝!放开他!求你!他会死的!你打我吧!要不你打我吧!” 肖琳跪在丈夫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求他停手。 余金宝被短暂唤醒神智,但随后更用力地将妻子甩开。 值得庆幸的是,那碎片没有扎进小林深的头颅。 仅仅只是划开了小孩娇嫩的手臂皮肤,仅此而已。 后续的感受,小林深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隐约记得,过程中,余金宝堪称愉悦的欢笑…… 以及自己清晰到想呕吐的被剥夺感。 第二天,小林深在病床上醒来。 查床的护士在记录板上打着勾,见他醒来,叹了口气,“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小林深睡眼惺忪,不明白护士在说什么。 “孩子,你爸爸妈妈怕你留疤,想尽办法找国内外最名贵的药材来给你祛疤。你看,他们对你这么好,以后还是好好生活,别再伤害自己让他们难过,嗯?” 护士的话让小林深困惑。 明明说的是中文,他怎么听起来,像是失落的古外语? “等等,护士姐姐,我是被……” “小深!” 小林深的话被门外的女人打断。 护士转头,眼见监护人肖琳赶到,放心离开。 肖琳进了病房,紧张地检查过孩子的情况后,才坐在床边,沮丧地垂着头。 “妈妈,我害怕……”小林深瑟缩着求救,“能不能让我回书院,我好害怕……” “小深,别怕。”肖琳想拥抱他,但又怕碰到伤口,只能反哀求孩子,“能不能别把爸爸伤害你的事说出去,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妈妈……为什么……”小林深不明白。 书中的故事都说,母亲会不惜代价保护自己的孩子,不是吗?现在他面前的母亲,为什么没有保护他,甚至希望他保守秘密? “你知道,爸爸只是因为喝醉才那样。以后我不会让他醉的时候见到你,妈妈绝对会保护好你!相信妈妈,好不好?” 上一次在医院,是养父涕泗横流地跪求。 这一次在医院,换成了养母。 小林深恍惚间,感觉自己伤口的绷带,像藤蔓爬满他全身,裹紧之后,绞得他喘不上气。 小林深木然地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何为“失望”。 领养关系的家庭,会有社区派人定期来访。 这次来访问的,是名实习期的大哥哥,似乎对业务还不熟练,向小林深询问时,是看着表问的。 因为答应过养母要保密,小林深在回答过程中,给的都是对养父母满意的答复。 问卷填完,大哥哥欲走,被余金宝和肖琳带到另一间会客室。 进去前大哥哥还很紧张,等出来后就笑容满面,和夫妇俩有说有笑,像是结识为亲近的朋友。 小林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等大哥哥离开前,还是主动送别。 在门边,小林深给大哥哥递了张纸条,说:“哥哥,今天认识你很高兴。我给你画了张画。” 大哥哥接过纸条一看,上面画着一家三口坐在书房桌前的和睦场景。 小孩的笔触意外地很稳,线条非常干净,细节也很丰富,甚至背景书架上摆着的书脊,都标注了小字。 “好厉害啊!”大哥哥笑着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珍藏这幅画的!” 小林深见大哥哥表情毫无异常,似乎没发现细节,又提醒,“一定要好好看哦!” 比起被珍藏,他更希望对方能仔细看看。 大哥哥随即又看了画作一眼,困惑地歪了歪头,然后说:“好,我会认真看。” 大哥哥起身走远,小林深回到房间趴在窗边,注视着那人离开的背影。 紧接着,他清晰地看见,经过垃圾桶边时,大哥哥最后瞥了眼画,歪了歪头仍旧疑惑,最后把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小林深留在画面书脊上的“爸爸打我”,终究还是没能得到传达。 这是他第二次感到失望。 余金宝那日将他叫进洗衣房时,是清醒的状态。 肖琳同小林深保证过,不会让余金宝在醉酒时见到他,她做到了。 可是,哪怕余金宝没喝酒,一些不堪的回忆还是让小林深对这人心怀戒备。 第150章 站在房间门边,看到屋内笑颜明媚的男人,小林深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走了进去。 “小深,把门关一下。”余金宝转身寻找什么东西。 小林深犹豫,“为什么要关门?” 余金宝一怔,转头看他,随后无奈一笑,“你果然还是不信任爸爸了。也对,都是爸爸的错,爸爸没资格求你原谅。” “……”小林深攥紧拳头,没有回应。 “只是,小深你想,如果爸爸真的要伤害你,在哪里都可以做到,不是吗?”余金宝试探着问,“为什么非要让你走进这个房间?为什么非要让你关门?” “……” “小深,哪怕是赌博,也是最后一次。爸爸没喝酒,你试着相信爸爸,好不好?” 小林深指节攥得发青,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松开手,转身,关上了门。 好在,确实无事发生。 洗衣房深处的余金宝朝他伸出双臂,“来,爸爸好好看看你。” 小林深的脚步徘徊许久,才艰难地朝余金宝走去。 幸而,依旧无事发生。 余金宝的手臂停在小林深的肩头,柔声问:“可以给爸爸一个拥抱吗?” 前两次的试探,已经稍让小林深卸下心防。 孩子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舔着嘴唇,心里反复挣扎,才点头同意。 看见孩子同意,余金宝露出满足的笑容,随后温柔地将小林深拥进了怀里。 与父亲久违的拥抱,令小林深眼眶发酸。 小孩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感受着与记忆相同的,肢体接触所带来的愉悦。 突然,小林深的眸光暗了下去。 他看到了父亲身后的地板上,盘着一卷腕大的麻绳,和数个空针管。 小林深身体一颤。 这颤抖被怀抱着自己的父亲感应到,那双大手径直控制住了他。 小林深感到全身火辣辣地烧起来。 而被父亲触碰到的皮肤,就是燃烧的火源。 后来的事,小林深也记得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父亲过程中碎碎念的声音: “小深,对不起,对不起。” “但是,爸爸只能这样获得快乐了,爸爸没别的办法了。” “为了这个家,你忍耐一下。” “你不会受伤,不用住院,只要被针扎一下,连伤口都不会有。” “爸爸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这种让你信任,再将你辜负的感觉……” “小深,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因为有你,爸爸才能做一个正常人……” 小林深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次死掉。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再也不会相信那两个人。 无论如何都不会。 当晚,小林深带着一身几不可查的伤口,从二楼窗口系床单逃脱,避开监控视角,跑出了社区范围,连夜逃向书院。 等他上山时,天已蒙蒙亮。 余溪河恰好从院门出来,携一位老友在山路上散步晨练。 小林深喜出望外,本想上前相认,却听见师父说: “对啊,那孩子在新家过得很好,我非常放心。” 一句话束缚住了小林深的手脚,让他不受控地躲进林中石后,听着二人的对话。 那老友说:“这算不算你做过最明智的决定之一?” “当然!”余溪河毫无犹豫,“毕竟我这个岁数,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得知他有个好去处,我哪怕就这么撒手人寰,也能安心了。” 师父和那老友渐行渐远。 小林深扶在石后的手渐渐垂落,一颗滚烫跳动的心也随之渐冷。 对啊,在那边,我能生活得更好。 而且师父也可以放心,还能时不时拿我炫耀。 只需要支付一些酬劳,就能换来那么好的条件。 就像大人领工资需要付出劳动一样,我只要忍耐就好,忍耐就是我的工作。 小林深起身,手掌摩挲着自己的手臂,重新下了山。 奇怪的是,这回,掌心无论如何摩挲,手臂的体温都没有回升。 小林深察觉到,这是自己第三次失望。 可悲的是,他这次居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对什么失望。 …… 放弃了逃跑,却没放弃自我保护的可能。 那之后,余林深没有停止过对证据的收集。 他先是取出私攒的零花钱,将它全部用来雇佣一个中年大叔伪装监护人。 余林深带人来到自己当时就诊的私人医院,托大叔帮忙打印当时的病情和诊断结果。 大叔进了医院忙活了好久,可等出来时,却是两手空空—— “孩子,你该不会拿叔叔开涮吧?医院说根本没有你住院的记录。” 大叔挠着头,表示疑惑。 余林深却目瞪口呆,比大叔更加诧异。 这间医院怎么可能没有记录?住院的一系列事件就发生在一年以内! 那濒死的体验,两场大型手术,后续的数轮治疗,全都真实发生过! 他身上那些正在靠药物淡化的疤痕就是证据! 原地一阵混着消毒水气味的风袭来,让他大脑逐渐清醒。 余林深开始想清楚了。 医疗记录的消失,还能是出自谁的手笔? 是谁想要隐藏他曾受过伤的事实? 第151章 明白一切,余林深徒剩无力感。 彼时的他才刚上初中,什么资本也没有。 他要拿什么和那两个人斗? 只是悲伤,不足以支撑他苟活于世。 短暂地消沉后,余林深迅速调整回来。 那天之后,余林深发愤图强,刻苦学习,争取到所有可获得的奖学金。 在教师办公室,他无邪笑着,拜托老师隐瞒奖学金的事,因为他想买礼物给家长一个惊喜。 按照流程,老师需要将奖金打进余家父母的账号。 但余林深乖巧懂事,向来令老师放心,她不但没有怀疑,甚至主动帮忙提了现金。 奖金到手,余林深购置了几套高清度的针孔摄像头。 一日,趁家中无人,他在余金宝经常施暴的几处房间,安装了这些“眼睛”。 “老师,我没说谎,这些确实是礼物。”余林深看着那些摄像头,怔怔地说。 像自言自语,又像对自己的告诫—— “只不过,是来自未来的礼物。” 再之后,余林深活得像个死人。 十几岁大的孩子,一点生气也没有,仿佛数百年的积怨都缠在他身上。 不知何时起,余林深再没想过回书院。 可能是怕被发现伤口惹师父自责,也可能是因为自己都未察觉的埋怨。 一直到十八岁,余金宝的虐待都持续地进行。 余林深不曾挣扎过,每次都平静地接受,只有死水般的目光,炯炯地锁住针孔摄像头的方向。 那是来自未来的眼睛在和现在的他对视。 那是现在无助的他,用来守护未来自己的方式。 十八岁时,余林深正式搬出了余家。 他短暂逃离了地狱,给自己争取来了一线生机。 直到,时隔七年,他再次被叫回家中,被养父母要求报答养育之恩…… 嫁给一个他不曾见过的男人。 余林深这一生哀求过数次,也失望过数次。 他的生命中经历过三场沉重的背叛,分别是: 被赶出书院时,被养父母虐待时,和被丈夫辜负时。 无数次期待落空,教他学会了一个道理: 不要期待任何人。 除了自己。 第64章 余林深许久没回书院, 余溪河隐约想过会有蹊跷。 百般打听无果,余溪河干脆自己下山去找。 这也是他进山隐居多年后,第一次回到尘世之中。 脱离都市生活太久, 余溪河好像刚出狱的囚徒,几乎丧失了现代化的生活技巧。 不仅不会在餐馆扫码点单, 甚至连打车,他都需要电话联系叶云代劳。 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找到余家的宅邸, 余溪河特地不跟那对夫妻提前打招呼,正是为了看到二人自然状态下对待小林深的方式。 余溪河在院外入目的,便是一家三口在后院草坪上模拟野炊的亲子活动画面。 当时小林深背对着他的方向,面向着对孩子和蔼笑着的夫妇二人。 小林深衣着干净得体,像个矜贵的小王子, 露出的后颈皮肤白皙细腻, 显然被娇养得充分。 余溪河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弟心情复杂, 如今爱徒的生活条件, 是自己完全给不了的。 可爱徒生活得如此幸福,以至于乐不思蜀,完全忽视了书院里的他们, 这也令余溪河感到惆怅。 余金宝拿生菜包了卷肉,要往小林深嘴里送。 小林深先是推拒, 对话几句, 又顺从地接受。 在余溪河看来,这就是父慈子孝的场面。 一旁的肖琳观察着小林深的表情,便假装坏笑,伸手挠小林深腰侧的痒痒肉。 小林深刚开始反应很大, 几乎是跳开往后躲,被肖琳抓回怀里继续挠痒。 母子二人的笑声, 刺得余溪河眼眶微红。 有旧友得知他这爱徒不回书院,还骂这孩子是白眼狼没良心,有了新靠山忘了老交情。 每次有这样的声音出现,余溪河都会坚定地怼回去。 可今日所见,让余溪河难免不动摇。 余溪河确定小林深生活无恙,也没打扰,转身离开了。 令他难受的,不是小林深过得幸福忘了他。 而是,明知小林深过得幸福却不来见他,余溪河还是庆幸着,至少这孩子过得真的很幸福。 回到书院后,余溪河回归了过往的生活。 平日教教门生,偶尔谈谈商务,余溪河劝自己假装不曾收过第二位徒弟,但小林深乖巧的模样,却梦魇般缠着他,回忆总在生活处处的细节里不期而至。 再后来,有人提议要收养小余蕴。 小余蕴也到了适龄年纪,和他小师兄一样,天赋异禀的孩子值得更好的生活条件。 可或许是失去小林深的体验过于刻骨铭心,余溪河竟认真征求了小余蕴的意见。 小余蕴不愿意走。 小孩只想留在这里,等小师兄有一天回来,这样才能找到他。 小余蕴说了不愿意,余溪河就再也没把这个孩子送出去的打算。 再后来,老朽的大脑开始盲信一些迂腐的迷信。 余溪河惦记着余家夫妇当年把小林深接走时的说法,是因为同姓余有缘,小林深才离开了他。 余溪河便给小余蕴改了姓,让孩子随了自己的生母。 第152章 自此,小小余的全名,便成了沈蕴。 …… “等他到了十八岁,我得知,他居然搬出了余家。” 回忆完毕,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已不受控地眼眶潮湿。 余溪河叹一口气,沙哑苍老的声音继续陈述,“如果不是关系不好,那么年轻的孩子,怎么会搬出去得那么坚决,甚至不再回家? “沈蕴到了也能独立的岁数,非要闹着去找小师兄生活。我允许了,他也去了。可等沈蕴某天回来,就带来了林深罹患接触恐惧症的消息。 “那孩子在书院从没有这样的倾向,要说病因,只会是在余家经历了什么。我动用了所有人脉,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勉强查到了蛛丝马迹,也才能猜到,那些年,他过着的都是怎样的生活……” 说到这里,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老人,竟破天荒流下了浊泪。 滚烫的泪滴坠在茶几,发出沉沉的闷响。 “林深不愿告诉我,也许是怕我担心,也许是仍有怨恨。他如何记恨我,我都认了。”余溪河叹道,“只是,一想到他曾经被‘赶’出书院,又被‘赶’出余家,他到底是在多小的岁数,就已经领悟到自己‘没有家’?” 这样的问题,简昭阳甚至无法回答。 因为他深知,自己曾给过余林深的第三个“家”,也和监牢并无分别。 “知道他要结婚,虽然未被邀请,我还以为他有了良配。”余溪河抬眸,含着泪意的眼神丝毫不减怒意,“可你也一样,和我一样辜负了他。我不配再被他称为师父,你也不配再做他丈夫!” “师父……”简昭阳开口,声音艰涩,犹如利刃拉开了声带。 他想解释,词语到了嘴边,却无法组装成一句完整的话。 面对指控,简昭阳百口莫辩。 “这些我只是转述都觉得心痛的故事,却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经历。我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怎样成长为现在的模样。”余溪河平静下来,沉声道,“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简昭阳无言以对。 “我要的不是他找到和你妥协的方式,我要他接下来过最好的生活。他和你结婚的那一年,是不是把你的存在抹除,他会过得更好?” 老人的话语在简昭阳脑中有了魔力。 他不受控地设想,却心痛地意识到,老人所说的,竟是事实。 是简昭阳渴求着余林深。 可余林深不仅不需要简昭阳,甚至没有简昭阳反而会过得更好。 这样的设想,令简昭阳如临阿鼻地狱。 “简昭阳,我是个老光棍,不懂何为爱。”余溪河下达了最后通牒,“但我能确定,像你这样单方面的死缠烂打,肯定不是爱。哪怕你有一刻试着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你都不会做出复合的决定。” 余林深有接触恐惧症。 余林深不需要任何人。 尤其是有皮肤饥渴症的简昭阳。 …… 今夜是综艺最后一次发送睡前短信。 而这次短信,每名嘉宾都被单独隔离进休息室,断网锁门,不到特地时间,无法提前得知答案。 简昭阳本无需犹豫,在输入框写好了“我爱你”三个字…… 可方才和余溪河的谈话,竟动摇了他数日都不曾改变过的决定。 浅淡的眼眸映着手机上的“我爱你”三个字,简昭阳沉思片刻,手指微动,再后面补充上了“但是”二字。 他还想补充些内容,可小程序不知是否触发了什么bug,这五个字居然直接发了出去。 简昭阳一怔,正准备联系穆洁,却猛然想起一个很早就被他们遗忘的设定—— 小程序的短信字数限制和节目标题一样,五个字符。 一个看似没用的设定,却在最后关头,给踌躇不安的简昭阳狠狠添了堵。 “算了。” 简昭阳将手机一甩,丢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他后倚在靠背上,坐垫柔软,他却感觉全身有针在扎。 简昭阳拧着眉头看着房梁,其上的木柱错落有致,使房间显得古典。 而仿古的灯光也如油烛般昏黄,一如简昭阳此时不明亮的心情。 预定的发送短信时间已到,简昭阳捡起手机,查收收件箱。 小程序是节目组单独编程的,哪怕没网,也能完成节目组需要的沟通功能。 然而,简昭阳看见,他的收件箱没有新消息提醒。 他点开收件箱,只见最新列表,还停留在前一天。 前几期次次都回应了简昭阳短信的余林深…… 今晚没有发短信。 没发短信,就意味着想要离婚。 简昭阳一直犹豫的心事,突然找到了破解的出口。 哪怕走到那出口处,会令他痛不欲生。 毕竟那是对方想要的答案。 毕竟那是余林深想要的答案。 夜幕低垂。 穆洁在各个屋子巡视,做最后的协调工作。 来到简昭阳的休息室时,她只是进屋,就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极低气压。 “简哥?”穆洁轻声呼唤。 本盯着房梁放空自己的简昭阳猛然回神,坐直身体,疲惫地揉了揉眼间穴道,对穆洁说:“来得正好。帮我个忙。” 第153章 声音撕裂般地哑。 可见男人状态之差。 穆洁忙问:“需要什么?” 简昭阳递上手机,其上是一份刚码好的文档,他镇定道:“帮我打印这份离婚协议书。” 闻言,穆洁怔住。 综艺录制至今,她设想过无数种二人可能会有的结局,百分之一的可能,是他们真的不会复合了。 但在她那微乎其微的可能画面里,提出离婚的,从来都不会是简昭阳。 “为什么?”穆洁僭越地喊出声,“难不成是因为没收到短信?” “你别管。” 简昭阳的回应,冷漠且坚定。 穆洁嘴唇嗫嚅,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简昭阳的表情,了解这人决策时的风格,知道事态已无转圜的余地。 按照对方的要求,穆洁取来了表格和笔。递交之后,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简昭阳冷冷地拒之门外。 简昭阳将文档在小桌上摊开,握着笔,笔尖悬在签名栏处,却迟迟无法落下。 这是简总签过最艰难的一份合约。 简昭阳苦笑着记起,余林深当时,也给他过一份签好对方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虽然当时就被他直接撕毁了。 现在想来,当时余林深写自己的名字时,应当是无比期待和轻松的吧? 不像简昭阳现在这般,仿佛要被抽骨挖髓,犹犹豫豫无法决断。 可越是无法落笔,越证明自己自私。 简昭阳在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神智强行抽离出所有感情,逼迫自己的手指牵动笔尖,落在了纸上。 确实,确实。 简昭阳的追求赤忱热烈,不含杂念。 可全程都完全忽略了余林深的个人选择。 真正的爱,应当包含给余林深离开自己的退路。 这个选择,必须屏蔽掉简昭阳所有的个人感情。 若离开简昭阳才是对余林深真正的好,简昭阳应当允许这个选择存在。 就像现在这样。 白纸黑字的打印体中,出现了第一个手写字体。 力道极尽克制,但笔划还是歪歪扭扭地,勉强勾勒出了第一个“简”字。 黑白相间的色泽,突然晕开一小片不和谐的灰色水迹,破坏了合同的庄严感。 简昭阳拿手指抹去那水痕,可身体一动,那莫名的水渍竟越坠越多。 “简昭阳”。 好不容易写上签字栏的那个名字,被水渍晕染得乱七八糟。 简昭阳高高仰起头,掩面长叹。 他掩在手掌下的嘴角,在无人可知的角落抽搐着勾起。 是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放弃爱人,决定离婚…… 这选择诞生在简昭阳最爱余林深的那一刻。 第65章 《先离, 后爱》这档综艺,自开播起就争议不断,后续因豪门组热度持续飙升, 终于也在万众瞩目之下,迎来了今日的收官直播。 这是综艺的最后一天, 也将揭晓三对嘉宾此程的结局。 今日的录制只有两个简单的环节。先是回应首播日的情侣问答,让双方面对面作最后的谈话。紧接着, 便是最终决选。 直播间只留一个画面,随导播调度切换镜头。 依旧是开播时的女编导进行提问,一切仿佛只若初见。 但从嘉宾们的表情来看,一切已和开始时截然不同。 女编导温柔问:“你们为什么决定结婚?” 第一对作答的依旧是明星组。 那次,白莉娜和刘胜的回答是:他对我很好。她很可爱。 回答完时, 他和她对视一眼, 笑容很甜蜜。 可今天, 二人错愕交换一眼对视, 都不约而同错开。 她只说:“本以为我们很合适。” 他也说:“我也曾这么以为。” 当时的爱是真实存在的,那些誓言也都出自真心。 可人心奈何不过岁月的磨损,有些情意脆弱得经不起时光蹉跎。 第二对是舞者组, 二人当时的回答是: 我能拯救她。我喜欢他。 当时回答完还能同张一峰打闹的苏桥,此时与他对视, 已然疏远, 几天几夜便足够蜕变为成熟的人。 她镇定回答:“我曾喜欢他。” 而再无法掩饰的他只能说:“是我欺骗了她。” 第三组回答的,是简昭阳和余林深。 一夜未见,余林深看向面前的丈夫。 经历过昨日的心理疏导,一些血淋淋的回忆被挖出, 让他心力交瘁。 那些与死亡有关的回忆,被他尘封了多年, 冷不丁被人挖出来,他本以为自己会死掉。 事实并非如此,就好像看到了被诅咒的蛊器出土,它周身萦绕着可怖的阴云…… 但它只是静止地停留在沙土上,与人类姑且相安无事地共处。 余林深这才察觉,那些事本被他埋进骨血里,可硬生生剥离之后,除了疼痛,似乎也不那么致命。 昨夜,余林深因疲惫睡得很沉,身体反而得到修复。 倒是面前本该并无大碍的简昭阳,看起来状态很糟糕,应当一夜无眠。 余林深猜想,对方可能是犯病了,毕竟自己昨天突然有了抵触反应,一整天都没和对方接触过。 隔着小桌探出一只手,余林深本想捏捏丈夫的手腕以示安抚。 第154章 却被简昭阳眼疾手快躲了过去。 余林深的手怔在半空,他抬眼看过去。 简昭阳蹙眉低头,躲避他的视线。 “别担心我的反应。”余林深小声提醒丈夫,“说不定我今天可以正常接触呢?” 本以为自己的忍让会换得丈夫兴奋和感动的回应…… 余林深却见简昭阳表情更痛,望向自己的那一眼眸光凝凝,晃着连他都看不懂的情绪。 “简先生和余先生的回答呢?”女编导适时提醒。 二人这才从无声交流中短暂抽离,回归现实。 为什么结婚,这个问题,他们当时的回答,都是“我需要他”。 经历过这场坦白之旅的综艺之行,他们的心境也都有了小小的变化。 二人开口,竟巧合地依旧是不约而同。 “我期待和他的婚姻。” “我期待和他有个家。” 回答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将关键词“期待”放大得更加响亮。 余林深勾起唇朝简昭阳微笑。 简昭阳本能笑了笑,又突兀纠结着收敛了笑意。 【简总这个反应,我好担心啊!不会临结局给我来个反转吧!】 【如果真be了,那就是纯剧本!】 弹幕氛围隐约不安。 而敏锐如当事人余林深,更不可能对丈夫奇怪的反应毫无发觉。 只是,余林深暂不知道原因,无法想到对策。 女编导提出第二个问题,依旧是曾问过的问题:“你们为什么决定离婚/分离?” 明星组的最初回答还是互相责怪的“他烦我”和“我累了”,事到如今,二人也无心再互相指摘。 一个只道:“我们确实不合适。” 另一个回应:“希望她能遇到更适合的人。” 舞者组最初的回答是“她变心了”和“我想逃跑”。 而如今,真相已然揭晓,二人的回答便也有所改变: “他不配。” “是我辜负她了。” 豪门夫夫二人最开始一个认定“有误会”,一个坚持“不合适”。 如今态度恰好截然相反。 摸索出适合的相处模式后,余林深并不认为病情还能成为二人之间的束缚。 简昭阳也自然不会再错以为,当初爱人执意要离婚,是因为误会。 “曾经不合适。”余林深大方地回答,加上了时态限定词,意味着对他而言,那都已成过去。 听到这个回答,简昭阳本紧绷的肩背略微放松,随即跟上,“我也,曾认为我们有误会。” “好的。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女编导引导流程。 当时的第三个问答,是问嘉宾们对这段婚姻的维系指数,只是到了结局,节目组并不打算重复这个问题。 她转而问:“如果可以选择,你们还会想 和坐在对面的人结婚吗?” 这样的问题让三组嘉宾皆是一怔。 因为提问中有方向的引导,六个人便都下意识看向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伴侣。 交错的视线中,许多疑惑都得到了解答,许多情绪也得到了回应。 明星组毫无犹豫地选择了摇头,舞者组则是苏桥摇头张一峰点头。 而余林深点头之后,却见简昭阳深深看着自己。 神情复杂,许久许久,简昭阳还是自暴自弃般卸了强撑,点了头。 【明知自己不是他的良配,可再来一次,简总还是想贪心地和他在一起吧?】 【所以,按前面的说法,如果简昭阳真的选择了be,反倒是出于对余美人的爱意?】 【呜呜呜这一对真的,他们太苦了!我居然be和he都能接受……】 【我坚定he不动摇!鱼鱼受过苦,就更应该获得幸福啊!简总以后要百倍千倍对鱼鱼好!凭什么因为过去不幸福未来也不能幸福啊!】 在弹幕的争执中,嘉宾们按照节目组指示,坐上了具有象征意义的绿皮火车。 每个人都有单独的车厢,节目组也给出了到站的号码牌。 若是到了各自的站点,还愿意陪爱人走完这一程,便在这个站点下车。否则,就坐在原位,独自驶向全新的人生。 车厢背景音乐掺杂着浓重的雪花音效,车窗外的风景逐帧后退。 坐在窗边的人们各怀心事。 第一站到了。 代表数字一的白莉娜和刘胜将做出最后的选择。 下车,意味着复合;不下车,意味着独行。 二人默契地都没选择下车停留。 但对彼此尚有担忧,他还是给她拨了一通电话,她也乐意接通。 “一路小心。”他轻声提醒。 她笑着回应,“嗯,你也是。” 没有我的余生,请千万珍重。 列车行进,转眼,广播通知第二站的到来。 领到数字二的张一峰表情略显犹豫,但在车门发出关闭警告时,还是心一横,冲了出去。 在他意料之内的,站台上并没有她的身影。 虽然能猜到这个结果,但张一峰还是难掩失望的表情。 火车哐当哐当驶远。 在看不到站台上的那个男人的节点,车厢里的苏桥推上了车窗。 车外的风裹着夏日的热气,卷来清新的草木香气。 苏桥闭着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第155章 前方是她期待的全新未来。 车厢随轨道颠簸而轻微摇晃。 余林深盯着车窗外行进方向的尽头,那是属于他们的站点。 他没有犹豫,他知道自己要做怎样的决定。 【呜呜呜我好紧张!鱼鱼这表情明显就是要下车的样子】 【想来简总真的还蛮厉害的,居然能把一开始那么坚决离婚的余美人,养成现在这样会无条件奔向简总的模样】 【但是,我已经看到简总车厢的离婚协议书了】 【不是吧!!简总不可能这种关头不下车吧?鱼鱼下车看不到他会有多失望啊!!】 【剧本!都是剧本!节目组我不允许你在这种关头搞这种悬念!】 【看不到阳余鲜he的我要死了!】 弹幕一片哀嚎。 火车按照预期时间,驶达了第三站台。 余林深等车停稳,起身就准备走向车门。 结果车厢不知出了什么卡顿,又狠狠颠簸一下才停住,余林深身体一晃,不小心把座位桌面的花瓶打翻。 好在是塑料瓶和假花,余林深三两下捡起复原,没耽搁太多时间。 等他慌慌张张下了车…… 眼前,便是他期待看见的那个人。 简昭阳站在余林深的面前。 哪怕方才表情别扭又奇怪,似乎藏了些不可说的心思…… 但简昭阳还是比余林深更早下了车。 没有让他忐忑。 没有让他等。 余林深本微攥起的拳头松了松。 他暗暗调整呼吸,故作镇静地走上前去。 “昭阳……” “等一下。”简昭阳却打断,“让我先说。我怕你说完,我就没法开口了。” “……” 余林深抿上了嘴唇。 在自己说完之后便开不了口的话,大概率是会因心软而收回的话。 什么话,是不能心软的时候说的呢? 什么话,必须心狠才能说出口呢? 简昭阳从外套内兜里,取出那份文件,附上一支笔,递了过来。 余林深看过去,双眼被封面上的“离婚协议”四字刺痛,不由得锁紧了眉头。 爱人这般受伤的表情,加上自己对离婚的丧失感,让简昭阳承受了双倍的压力。 余林深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开口:“这就是你昨晚没发短信的原因?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要下车?” “什么?”简昭阳倒被问得莫名,“没发短信的不是你么?” “我发了啊?” “我也发了啊!” 简昭阳掏出手机,直接点开小程序,给余林深展示了那条发送成功的消息。 “我爱你但是”…… 没说完的话,本该今天面对面补完。 看到这条消息,简昭阳和余林深对视一眼,转而却又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节目组搞的最后一次事。 最后这条短信,虽说是发送成功,但大概率没有任何嘉宾收到相方的消息。 若没有主动沟通,这误会就可大可小,便也算是节目组给出的最后一次考验。 “这就是我手下锻炼出来的员工吗?”简昭阳无奈苦笑,“真是不怕惹事。” 余林深倒是豁达,“我反倒可以理解她们的想法。若是这点误会都不能开口解决,那么这段关系也注定走不远。” 听懂爱人话里有话,简昭阳看向余林深的脸。 “但我们解决了,因为我们说出来了。”余林深直视回去,认真道,“哪怕你没有拿出这份协议书,我也会问你的。所以……” 所以我们不会被那种拙劣的考验难倒。 我们不是那种注定走不远的关系。 短信的误会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缓解了因离婚协议书出现而短暂凝固的氛围。 简昭阳重新调整情绪,将心事和盘托出,“这只是一个选择。毕竟,从始至终,我确实不曾给过你离开我的可能。” “我可以不听你给我这选项的原因吗?”余林深已有推测。 简昭阳微怔。 余林深继续说:“我只在乎你对我选择的偏向。” 简昭阳呼吸屏住。 眼前的爱人美丽柔软,却从不脆弱。 此时熟悉的人异常地主动和勇敢,让简昭阳陌生,却也让他热血沸腾。 简昭阳也因此有了底气,慌张开口,急于表达:“我永远不会偏向你离开我的选择。” 我爱你,我愿意让你离开。 但问我的偏好?我永远只想自私地留住你。 你恨我也好,你痛苦也好。 甚至是囚-禁,只要我足够疯癫,只要能永远拥有你。 可是…… 但是。 “呼……” “嘶”—— 随着一声舒气的长叹,余林深缓慢但坚定地撕毁了那份协议书。 当着简昭阳的面,一点一点,重复对方曾经做过的这个动作。 意外地,余林深感觉到一种畅快。 原来撕毁离婚协议,是这么爽的事情。 “简昭阳,是你让我在接二连三的背叛后,第三次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信任。我理解你所说,因为若你想离开,我也会允许。但是……” 余林深上前一步。 注视着丈夫的眼眸深邃悠远,盛着显而易见的爱意。 第156章 “但是,只要你爱我,就请你别擅自推开我。” “林深……”简昭阳的声音哽咽。 综艺期间,他没少接收到余林深的暗示与拉扯,简昭阳解读过,简昭阳幻想过。 可是,那都不是坦言。 简昭阳从未听到余林深说出如此直白的心意。 余林深再次伸出手,握住了简昭阳的手腕。 这次简昭阳没有躲开,反手与人相牵。 是自然的肢体接触。 没有任何一方因此受伤或委屈。 “我的忍耐皆有目的。结婚期间是为了维持关系,那么你猜,提了离婚之后,我还愿意忍耐,是为了什么?”余林深循循善诱。 简昭阳嘴唇微动,答案呼之欲出,可却被一闪而过的怯弱封在口中。 余林深不怪他,拉着他的手轻晃,哄小孩似的温声说:“是我给你的回应太晚,让你消沉,陷入了自我否定。你会做出这些决定,不是你的错。” “林深……” “所以,我现在给你看看我昨晚的短信。那是我本该更早,就给你的回应。” 余林深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点出了小程序的页面。 简昭阳昨夜发的是“我爱你但是”…… 余林深有一万个理由离开简昭阳,但是…… ——“我爱你”。 仅这一点,足够成为余林深不离开的理由。 第66章 千言万语无声融在彼此的指尖。 话语的表达, 有时能被肢体接触替代,甚至作用更甚。 简昭阳握紧了余林深的手。 指节扣紧,愈紧, 随着心跳加快和胸膛发暖,又扣得更紧。 余林深牵着简昭阳, 往站台深处走了几步。 二人十指紧扣,留给镜头一个比画面更亲近的、渐远的背影。 “不疼吗?”简昭阳开口, 声音泛着余悸未褪的哑。 他是在问昨天余林深旧疾复发,无法被触碰的反应。 “不疼了。”余林深摇头,表情无碍,“想来,应该是有些事被强迫着坦白, 卸下的不仅是负担, 也是我给自己施加的诅咒。我现在的感受, 比过去任何一天都要好。” “太好了。” “但是, ”余林深话锋一转,“这不代表刚才的事就可以翻篇。” “嗯?” “我要翻旧账了。”余林深狡黠地眨眼。 简昭阳这才明白,爱人是指自己“竟敢提离婚”这件事。 有些事若是不坦诚聊开, 可能会随时光淡忘,同时亦有可能成为未来的隐患。 余林深用轻巧的语气提起这件事, 没给简昭阳带来额外的负担。 简昭阳不由得轻笑, 顺着爱人的话说,“任你翻。你想怎么办?” “也不怎么办。”余林深带着人继续走向站台的尽头,“毕竟我也推开过你。这回你也推我一次,就算扯平了。但是, 也仅此一次了。” 简昭阳郑重道:“没有下次了。” “嗯。我也不许你有下次了。” 二人说着话,继续前行。 余林深说不准自己究竟是否在意仪式感。 毕竟此时此刻, 是他们综艺之旅的结局,亦是新生活的起点,他惦记着这一点。 可虽惦记,他并不想办一个浪漫的仪式,把这个时刻上升到莫名的高度。 若要说不惦记,他却又偏偏享受此时此刻的感受…… 有个人坚定地走在自己的身边。 而恰好,自己也爱着这个人。 综艺镜头切换,进行最后的收尾画面转播。 巧合的是,场地附近的草坪上有一对新人在举办仪式。 洁白的婚纱,笔挺的西装,绿叶拱门装饰着粉白的花,新人在牧师台前对视甜蜜的笑。 这个偶遇的意向不错,节目组特地给了镜头,机智的主持人临场说着祝语。 简昭阳携余林深站在人群中,默默地注视着那一对准伴侣。 牧师引导着宣誓,“在上帝以及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你将娶她为妻,你将嫁他为夫。今后,若喜乐安康共享,你可愿意?” 那对新人笃定地回答,“我愿意。” “若疾病穷苦同担,你可愿意?” “我愿意。” 随那对新人一同回应的,还有人群中“今日新婚”的另一对伴侣。 他们在无人得知的角落,在不约而同的心底,一起回应着牧师的宣誓。 ——你可愿意? ——我愿意。 综艺终于直播完毕,在观众们的强烈要求下,人气颇高的几名嘉宾反复返场致意。其中安可次数最多的,自然要数属简昭阳和余林深这一对。 最后实在被粉丝缠得没办法,简昭阳干脆放话在隔壁直播间发巨额红包,靠引流暂时转移了大伙儿的留恋。 妥善安置粉丝,简昭阳也不忘感谢在场的工作人员。 人均一杯名牌茶饮只是开胃菜,入夜后给数百人准备的五星级庆功宴,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在众人欢呼喝彩中,主角简昭阳深藏功与名,带着余林深溜离现场,前往泊车的地点。 “没想到有一天看你逃跑得这么狼狈,居然是因为太受欢迎。”余林深跟着小跑,微微气喘,却还不忘揶揄。 简昭阳任他嘲笑,只轻声回应:“那你是太小瞧我的受欢迎程度了。” 第157章 “故意找错重点吧?我明明是在说你狼狈的事。” “不反驳?那就是承认我很受欢迎咯?” 两人自然地斗嘴说笑,在和司机约定的地点站定,却没看见以往都会提前到达等待的车。 简昭阳拨了个电话联系,听到司机交代完情况,本轻松的脸色微微收敛。 “怎么了?”等简昭阳挂了电话,余林深忙问。 “有人拦车。”简昭阳回答。 按道理,有人寻衅,正主本该回避。 但司机却支支吾吾为难,似乎需要二人亲自出面。 二人随即迅速赶往司机所在的地点。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地,看见了挡在简昭阳银白劳斯莱斯前的余家夫妇。 简昭阳捕捉到了身边爱人清晰可闻的抽气声。 那一声并不流畅,因为阻塞,显得像是啜泣,令他生怜。 简昭阳侧过头,对余林深温柔耳语,“你上车。我处理。” 余林深没逞强,他实在不愿意再看到那两个人,便在眼眶忍得发红之前,急匆匆先钻进了车门。 上回夫夫二人露面珍珠婚纪念宴,简昭阳迟到,余家夫妇看到余林深,露出失望的表情。 今天,眼睁睁看着余林深钻进车中,余家夫妇看向简昭阳的表情,却反而由惊喜转为遗憾。 简昭阳勾着笑走过去,眼中毫无笑意。 显然,这二位是来找余林深的。 “小简,小深他……”余金宝先开口,试图套近乎。 简昭阳没有伸手维持礼仪,甚至疏远道:“叫我简昭阳就好。” 叫我……就好,这样的句式通常用来拉进关系。 简昭阳却出乎意料地用它划清了和岳父母的界限。 余金宝因而一怔。 肖琳接替丈夫,赔着笑问简昭阳,“我们有事情找小深,能不能帮我们传个话?手机什么的,我们一直联系不上……” “不是你们有事,人家就一定要见。任何商务合作,请按流程好好预约。至于接不接受,全凭人家看不看得上你们的报价。”简昭阳云淡风轻回怼。 这话已经很不讲情面了,余金宝领悟到这位“儿婿”的意思,便也板下脸不再伪装,抬手做了个示意动作。 紧接着,两个记者端着设备从停车场承重柱后出来,镜头闪光点怼着简昭阳的脸就开始狂拍。 明白而澄亮的灯光落在简昭阳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点亮年轻人的表情。 他目光锁着面前两个为老不尊的长辈,神色晦暗隐含危险。 余金宝倒打一耙,反咬一口,“就是你小子给我儿子洗的脑?把他变成现在这样忘恩负义的样子?你骗他迫害我的产业,栽赃我们的名声,你真不是东西!” 迫害?栽赃? 这二位是预料到他二人后续可能会有的动作,想先给他们泼脏水? 简昭阳反倒轻巧地笑了,像看着顽童恶作剧般,毫不在意,“这就是你们的手段?你们可以继续,但我劝你们不要。” 余金宝本能一激灵,想继续说的话就此噎在口中。 简昭阳瞥了眼那两位记者,意味深长又留下一句话,“至于林深,不会来见你们了。因为他看见你们身体不舒服。” 说完这句话,简昭阳就双手插兜,悠哉地上了车。 仿佛和余家夫妇的对话,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闲聊。 “余林深不会来见”这件事,一开始就很明朗。 简昭阳为何要在对话的结尾,刻意说了这么一句? 余金宝一开始还不明白简昭阳的用意。 但当天,余家夫妇就被简昭阳上了一课。 那两位记者立刻就爆了“简氏夫夫忘恩负义”的料。 但热搜紧跟着把它压过去的词条,赫然是同账号的后续补充信息,关于“看见你们身体不舒服”的录音。 刚看完综艺,正愁没处缓解“相思之苦”的数量庞大的粉丝,当即收到了简昭阳的信号。 综艺并未呈现余林深的病因,粉丝们一直很好奇。 如今,新鲜的瓜就在眼前—— 【所以,我们鱼鱼生病,会不会和这夫妇俩有关!】 【简总不可能平白无故怼长辈,大胆点,他们俩就是罪魁祸首!】 网络再次被掀起腥风血雨。 可这还只是开始,后续的骇浪绝不会削减力势,紧接着的只会是更加惊人的真相。 但风浪正中的二人,却依偎在入夜的床榻,隔离了外界的一切风言风语。 世界再无刀枪剑戟。 只有温存的彼此。 “我今天的处理,你会介意吗?”简昭阳问爱人如何看待自己与其前养父母的嚣张态度。 余林深反倒抬眼,看着简昭阳的脸,“你居然不清楚答案?” 不但不介意,甚至很满意。 简昭阳无奈笑笑,抱着怀中的人,身体叫嚣着想要更用力,但想法落实到指尖掌心,却又克制着敛力。 “林深,说实话,我对你的爱很复杂。有的时候很想不顾一切占有你,对世界宣告我的主权,可与此同时,又会有恐惧感让我不得不停手……你能不能教教我,我该怎么做?” 简昭阳纠结的爱意没有得到回答。 他低头,看到了余林深视线的停留。 余林深正盯着他的嘴唇看。 第158章 喉结微滚,像是被吸引,身体却又矜持地不作动势。 也是个纠结复杂的反应。 简昭阳心一动,心中如有一对灵犀被点通。 余林深猛然回神,“你刚才说什么?” 简昭阳笑,“没什么。毕竟我们是一样的。” 被勾得心极痒,简昭阳凑过去,和余林深交换了一个吻。 虽然没有预告,但余林深接受良好,手臂勾着人的脖颈,任人越吻越深。 “唔,可以了……所以你刚才,在说……唔……什么……” 余林深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忍不住抬手捂住对方的嘴,嘟囔道:“你打断我说话了。” “嗯。”简昭阳敷衍应了声,眼神迷离,又压下来。 余林深手心更用力一推,“你根本不想听我说话。” “不是。”余林深委屈,简昭阳也在求饶,额头蹭着爱人的脖颈,难耐道,“我有点急,能不能之后再慢慢讲?” “……唉。” 也不知道是谁主动伸了手,勾了对方的身体。 短暂拉开距离的嘴唇又火热地勾缠在一起。 第67章 晨光点开简昭阳的双目, 他醒来时,余林深还依偎在他怀中睡着。 小扇般的长睫乖巧地阖着,看得人心生怜爱。 简昭阳轻轻搂住他, 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被亲吻的人像是有了知觉,先是皱眉, 随即又舒展开,依赖着往简昭阳怀里钻得更深, 一副全然信任的姿态。 简昭阳本想起床处理堆积已久的公务,此时看余林深这样,他哪还有心思? 要不是尚有一丝理智维持,简昭阳非得不管不顾继续沉溺温柔乡不可。 为了不吵醒爱人,简昭阳轻手轻脚调整姿势坐起, 取下床头柜中的平板查阅邮件。 秘书很早就在待机, 此时见老板回复, 第一反应就拨来了通话。 被简昭阳眼疾手快赶在响铃之前按灭。 秘书独自疑惑:? 简昭阳先回过去:不好意思, 他还在睡。 秘书秒懂—— 看来自己以后要适应上完综艺后老板的新人设了。 秘书很快发来一份新的调查报告,简昭阳点开翻阅,一行行文字映进瞳孔, 化成令他了然的信息—— 昨日下午在停车场,简昭阳留心了那对夫妇所说的一个细节: “你骗他迫害我的产业”…… 余家的出版社近年来事业愈发式微, 与简氏联姻期间, 简昭阳不遗余力给过诸多合作机会扶持,奈何余家烂泥扶不上墙。 按道理,简昭阳算得上是恩人,怎么着也不可能被指控为“迫害者”, 更不用提未插手这些事务的余林深。 觉得蹊跷的简昭阳差人去查。 这天早晨他得到了真相—— 出版社的落魄,本该是一个渐冷的过程。 可近年来, 余家的产业几乎可以说是垂直下坡。 对比当年同行的财报数据可见,并不是时年的政策对行业做了沉重打击,单纯只是余家一方下降得迅速。 不仅如此,许多曾与余家交好的合作方,一开始还在观望,到了后期几乎是生硬地划清了立场,断了余家的资金流。 这一切,应当是有人暗中做局。 凭余家的背景很难查到真相,但凭简氏的势力,获取线索轻而易举。 简昭阳看着那幕后主使者的姓名,意味不明一笑: 余溪河。 这位老人的布局像是循循善诱的陷阱,一开始就拿捏了余家出版社的命门,却并不直接将其掐死。 老人通过自己的人脉正式向余家开始施压的时间段,推算起来,恰好是余林深成年搬出余家之后。 简昭阳记得,余溪河说过,余林深的经历和病情老人得知的时间,就在那个时间段。 所以余家后来几乎无法挽回的颓势,可以说是文化产业大拿余溪河一手促成。 这么看来,余家夫妇应该也是查到了蛛丝马迹。 所以才认定是余林深朝师父告了状,让老人为自己复仇。 只不过,余溪河的复仇并非临时起意。 这人对于余家的限制,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本只为制衡,可笑的是,竟真有了挥剑斩下的机会。 “唔……”身边的睡熟的人嘤咛一声。 简昭阳立刻放下平板,倾身安抚。 指腹贴着爱人的额角轻柔摩挲,直到余林深惺忪地睁开睡眼。 身体的知觉缓缓回归,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余林深竟也不害怕,只莞尔一笑,反手握住了简昭阳的手指。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是你起得太晚了。”简昭阳笑道,“是我不好,昨晚把你累坏了。” “……”余林深睨他一眼,“一大早就不正经。” “那应该什么时候不正经?” 余林深不理他,注意到简昭阳手里的平板,问:“这么快就开始忙工作了吗?” 语气略带遗憾。 这是简昭阳从未听过的声线,以往得知自己要返回工作岗位,爱人向来只有按捺喜悦的份儿…… 哪会像现在这样恋恋不舍的,让人暗喜,又让人心疼? “我尽早忙完,回来陪你,嗯?” “也不用尽早,慢慢来就好,别把自己累着了。” 第159章 以往一个不在意对方需不需要陪,一个不考虑对方伤不伤身体…… 经历过一次短暂的旅行,家还是那个家,人还是那对人,但已经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得以悄无声息地改变。 接下来的几日,生活似乎又回归了过往的模式。 区别是,简昭阳比上综艺之前更加忙碌。 综艺带来的热度不知是好是坏,曾经很难谈下的一些商务合作,竟有不少大佬主动联络,期待与简昭阳再次见面。 余林深也是,鱼书生马甲已揭晓,加上综艺的热度,委托师弟沈蕴暂时打理的商务邮箱,一时间竟也堆满了合作意向。 前几日他和师弟的联系,大多是对这些合作的挑选。 直到一日,沈蕴打电话过来,居然是气急败坏的告状—— “那对夫妻忒不要脸!前几天发邮件骚-扰我也就忍了,今天居然敢装可怜哭唧唧!‘求求你了小深,看在我们也曾是你父母的份上,放过我们吧……’师兄你唯一造过的孽就是去他们家当了养子,除此之外,你哪儿对他们做过什么啊!” 沈蕴义愤填膺地抨击着,像一柄弹匣充盈的机关枪。 余林深一开始也不理解,直到后来几方同步了信息,才知道…… 原来这些年余家出版社的凋落,是师父介入的结果。 而近日来余家颓势愈演愈烈,也是丈夫在其中施了压,才逼得余家夫妻口不择言地求饶。 若不是师弟今天的电话,余林深还没机会知道这些事。 看来,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也有人为他默默扛下了许多。 当天,余林深给余溪河打了个电话。 本担心自己突然致电会不会余溪河做事,余溪河嘟嘟囔囔说本来要忙,刚好现在有一刻什么事也没做,不是不能说一会儿话。 直到旁边的叶云忍不住提醒:师父,别急着说话,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当心呛着。 余溪河沉默了很久,才提高音量回应:我才没急着说话! 余林深也不拆穿,憋着笑顺着师父说话,假装没听到对方在沉默间隙轻微的咀嚼声。 当晚,简昭阳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忙碌到半夜才能回家休息。 一进家门,意外地,简昭阳看见爱人竟在门边守候。 还不待简昭阳先开口,余林深先踮脚给了他一个吻。 简昭阳被亲得迷糊,手指捻着泛着水光的唇,看向眼前的爱人。 余林深背着手,说:“这是奖励。” 简昭阳不知道他要奖励什么,先说了句“谢谢奖励”,随后又缠着回吻过去。 过去,简昭阳下班时,意味着余林深要“上班营业”。 余林深从不期待看到丈夫走进家门。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在公司的一人努力提前下班。 在家的一人收到司机消息,掐点在玄关等丈夫进门。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柔顺如在平滑绸缎上添了苏绣的花。 称得上一句“岁月静好”的评价。 转眼过去一个月,美国退休期的前股票大亨访华,主办了次排场极大的慈善拍卖会。 国内大小有名的豪门都受邀参加,甚至不少没领到邀请函的,想尽办法挤破头也要混进这名利场。 简昭阳对这件事没太上心,他被受邀顺其自然,没有任何意外。 只是,收到一条临时通知,坐在秋千上刚品完下午茶的简昭阳,脸色微变。 这天本是简昭阳特地挤出的空闲,只为陪余林深在花园吃甜点喝茶。 难得的闲暇时光,结果却被坏了心情。 他身边的余林深注意到,默默把蛋糕碟子推远,小声问:“怎么了?” “之前跟你说过有个拍卖会,”简昭阳说,“余家那两个不知哪来的渠道,竟也混进去了。” “要我陪你去吗?”余林深突然问。 “他们两个出席,你更不用陪我。你没必要再和他们碰面。” “不。”余林深却说,“他们最近在我身边刷脸的频率越来越高,违背了我和他们的约定。我本不打算计较过往,某种意义上,算是对他们养育之恩的报答。但既然他们违约在先,我也没必要忍耐。” 说到这里,余林深叹了口气,愁云漫上表情。 简昭阳握紧爱人的手,体温沿皮肤渗透,给人以支持。 得到力量,余林深一咬牙,下定决心:“大不了同归于尽。” “不许这么说。”简昭阳拿另一只手,点了点爱人的额头。 余林深懵懂看过来,对上简昭阳笃定泰山的眼神,“有我在呢。我准头很好,投弹命中目标的同时,不会误伤你一根毫毛。” …… 拍卖会如期而至。 虽是慈善晚宴,但与会的都是名门望族,场地便奢靡得犹如中世纪宫廷重现。 门童与迎宾都穿着复古改良的英伦制服,边饰繁复却又便于行动。 过道墙顶垂着水晶吊饰,厚绒地毯吞食着脚步的噪音,回以宾客淡淡的香水百合气息。 这般令人目眩的场合,还能引人注目的,本该是那些长裙华贵的女宾。 但流光宾利车门打开,下来的那对金相玉质的男人,还是让无数目光不受控地驻留。 简昭阳今日穿了套黑暗格三件式礼服,孔雀绿翎胸针为本成熟的配色增添了年轻的俏皮。 第160章 下车后他朝车内背一臂伸一手,其内探出一只无骨般纤长剔透的手落在其手心,被搀扶着踏出一只皮鞋,落在红色地毯上。 余林深被扶了出来。 银白色的法式礼服洁净,与绿对照的烈焰红胸花,衬得本就肤色白皙的他更是娇艳动人。 余林深的手被顺势挽进简昭阳的臂弯。 二人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中进入了会场。 接下来,便是习以为常的会晤。 年纪轻的富人忍不住侧目,阅历深的权贵主动来结识。 再之后,便是正式的拍卖环节。 慈善会最终目的只是做公益,都是为了名声,很少有人会在这种场合与人针锋相对加价。 更何况简昭阳的背景也鲜少有人敢得罪,几次举牌随意要了几件藏品,都顺利得堪称枯燥。 余林深对奢侈品没有追求,前几组拍品都没引起他的兴趣,便安静看着丈夫动作。 直到,拍卖师推上来一副粉黄色长卷,是由宝石磨制成颜料的《溪畔春樱图》,这才让余林深精神起来。 简昭阳见爱人坐正的小动作,看过去,问:“喜欢?” “倒也不是喜欢。这位画师春明先生,是我师父的旧友,前些年刚仙逝。我师父一直在收集旧友的遗作,如果这幅是真品,那么……” “你想要,就举牌。”简昭阳将号码牌递到余林深手中。 余林深握紧牌子,点头。 春明先生离世后,作品才火爆起来,许多遗作在市面上鱼龙混杂,已无正主鉴别。 哪怕这幅春樱图是赝品,交易额也是善款,更何况…… 手中有一幅画,也算余林深给自己的一个台阶。 一个顺理成章回书院的台阶。 拍卖师背完介绍词,说出了起拍价,“一百万起拍。” 余林深当即举了牌子。 “好的,这位先生叫价一百万……”拍卖师即刻响应。 结果,本该毫无悬念的一次竞拍,竟真有拦路虎出面,不待拍卖师把话说完,就急不可耐举起了号牌: “一百五十万!” 连拍卖师都略感意外,“哦?这位先生叫价一百五十万,是吗?” 余林深转头看向后席的抬价人。 果不其然,熟悉的声音,对应上余金宝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余家夫妇自进场以来,一直没有要过拍品,可能与如今的经济条件有关。 更不用说敢对出手阔绰的简昭阳提价。 结果此时,余林深仅是第一次主动自己举牌…… 就被这对在外界看来还是养父母的夫妇驳了颜面。 余林深微怔。 简昭阳迅速凑过来,鼓励耳语,“别紧张,继续。” 余林深点头,再次举起号牌,镇定道:“两百万。” ——“三百万。” 余金宝回应得很快。 余林深蹙眉,再喊:“五百万。” 这次提价已经足够高,以至于远超众宾客对该画作的估价。 更何况叫价的两方还是养父子关系,这更让现场众宾客一片哗然,窸窣低语打听原因。 面对余林深突然抬升的叫价,余金宝犹豫片刻,还是跟上,“六百万。” 余林深无心恋战,再次提升涨幅,“九百万。” “……”余金宝陷入沉默。 拍卖师见状,开始三次喊词,确认余林深的叫价。 结果,即将喊到第三次,余金宝再次开口:“九百五十万!” 这涨幅可以看出,余家夫妇已是强弩之末,抬价得非常吃力。 余林深势在必得,正想喊出“一千万”…… 手腕就被身边的简昭阳捏住,抬起,紧接着,身边的人轻蔑地启唇说道: “两千万。” “哇——” “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富人们,此时也被简昭阳的手笔惊到。 惊人的倒不是简昭阳豪掷千金,而是这不顾颜面堪称碾压的报价。 此一举,几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打这位老丈人的脸。 所以,简氏这是正式跟余家割席了? 这余家究竟做了什么,居然得罪了简氏? 虽无人提出这样的问题。 但困惑已无形中蔓延全场。 毫无疑问地,这幅《溪畔春樱图》最后落入了余林深之手。 余林深却没有喜提宝贝的欢愉,他感到胸闷气短,忍不住起身走出拍卖厅,简昭阳同时跟了上去。 在厅后的闻风长廊缓缓散步,直到清新的空气重新填满胸腔,余林深那股欲呕的恶心感才得以消解。 简昭阳一路并肩,没有说话,只耐心地陪伴,直到爱人的脸色好转起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 作乱的恶鬼没有达成目标,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对夫妇竟特地找了出来,直到在长廊这里发现了余林深。 肖琳露出了久别重逢的感动表情。 让余林深抽搐着眉梢,不自觉往简昭阳身后避了一步。 “小深。”一贯瞧不起余林深的余金宝,这位本秉持着朴素父权主义的中年男人,露出了惺惺作态的疼惜表情,“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你误会了。我们刚才叫价,不是为了让你难堪,只是看到你喜欢,就想拍下来,亲手送给你。” 第161章 “……”余林深戒备更甚。 如果没看到这夫妇二人带来的躲在不远处的狗仔,余林深可能还会考虑这番话真心的成分几何。 “所以,频繁叫价,是为了方便之后记者的通稿,有理由写‘养子叛逆父母包容’?明知可能拍不到,几次叫价之后放弃,只是为了证明你们对我的深情厚谊,以衬托我对父母的不懂事和绝情?” 被余林深说中心事,余金宝的脸色短暂地怔滞片刻。 但这人迅速调整起来,故作委屈,正想继续拉拢养子,伸出的手被简昭阳无情挡住。 “我们现在本该是毫无领养关系的陌生人。”余林深失望摇头,“你们不愿公开,我当你们还在乎脸面,我无所谓,我可以配合。只要我们实质上毫无关系就足够。但你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小深!我们只是太爱你了!我们真的还想回到当初……”肖琳扯着嗓子喊。 “肖女士,”余林深打断她,“你明知我经历过什么,竟还敢说要‘回到当初’?” 简昭阳听不下去,默默将人揽进怀中,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爱人与那两人的视线连接。 他看向余家夫妇,鄙夷道:“你们应该不会愚蠢到看不出我最后喊价的意图,现在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简昭阳。”余金宝冷下脸,终于不装了,“你这样对我,不怕我做出对余林深不利的事吗?” “你可以试试。”简昭阳视线似有若无瞥到那几位狗仔隐藏的方向,视如敝屣,不屑勾唇一笑,“但愿你找的人,才华足够,可以颠倒黑白。” 简昭阳搂着余林深的肩,带人离开了现场。 徒剩吃了一晚上瘪的余家夫妇对视一眼,一个破口迁怒,一个委屈忍受。 次日,有关“余家养子拍卖会强抢养父母风头”的报告,上了豪门周刊的八卦头条。 那周刊也只是个小作坊,没掀起什么大风浪,更何况这标题利好哪一方,所有人心知肚明。 可几乎同时,国内一权威财经周刊,加急报道了余家出版社的破产。 仅存的屈指可数的合作方,看透了拍卖会上的局势,当机立断选择站边强势的简氏。 余家的近况已是四面楚歌。 奈何祸不单行。 又几日,惊天头条引爆互联网—— 余家夫妻以虐待罪被养子告上法庭。 第68章 法庭院墙之外的空地, 被待命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这场余家父母与养子的对决结果,争抢着直播这万众瞩目的预备头条。 此时外界的风评更倾向余家养子余林深。 尤其在余家夫妇被告上法庭的同时,被告原告身份公开, 竟已无名义上的领养关系。 【卧槽,余家那糟老头糟老太到底做了什么事, 逼我们那么善良的鱼鱼连关系都要断绝】 【我好期待知道答案,但又好害怕知道答案, 呜呜呜】 【你们粉丝收收味,未知真相先站队,希望你们对自家亲生爹妈也这么脑残】 【回复这位路黑,希望真相出来的时候,您也有底气面对自己此时的愚蠢】 正当网上对这场审判争论不休时, 余林深的代理潘律师从庭内出来。 嗅到热度的记者们蜂拥而上, 数不清标着logo的话筒怼到潘律师嘴下。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 潘律师带来了令多数人失望的答案—— 一审原告败诉。 若无新证据提交, 被告将蒙混过关。 得知结果,法院门口一片哗然。 有反应快的记者将话筒推得更深,“潘律师, 请问这个结果,是否可以证明余林深是在诬告构陷自己的养父母?” 面对这样的揣度, 潘律师淡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道: “根据我方委托人的意愿,庭审细节被法院公开时,他也会公开手中的证据。到时候,是诬告还是真相, 由公众定夺。” 由于这个案件太受关注,不出几日, 法院真在官网公布了审理过程。 潘律师也按照约定,在工作账号上发布了几个截取的录像视频,那是一审的部分证据—— 第一个视频。 镜头中仅12、3岁左右的小男孩,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反手按在地板上。 随着男人手中针筒扎进孩子的皮肤,一下一下,孩子只生理反应地抽搐着身体,并无半点挣扎。 直到男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小男孩奄奄一息地翻身,看向摄像头的方向。 眼中没有泪水,画面再模糊,也能让人看出肉眼可见的麻木和绝望。 第二个视频。 镜头中的男孩16岁左右,个头已蹿高不少。 若要抵抗,男孩未必打不过男人,但他却行尸走肉般允许对方用麻绳绑住自己的手脚…… 随后,烧得流泪的红烛,倾斜在男孩的手臂上。 烛油低落,烫得男孩浑身痉挛。 事毕,男孩离开房间,应当是去清洗了。 等孩子回来,手臂举到镜头前,一块块外圈发红内里发白的伤疤,触目惊心。 像是被水煮熟的生肉。 第三个视频。 大约17、8岁的男生,被麻绳吊在镜头前。 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下方的时间以数十倍快进,看客才能判断那不是静止画面。 第162章 男生就这样不吃不喝,被吊了整整一天。 第四个视频。 第五个视频…… 这一个个血淋淋的视频,就是余林深当年录制的受虐真相。 然而,因为证据不足,他的一审败诉了。 网络上群情激奋,不仅是粉丝看得泪目,连路人都义愤填膺: 【我现在需要一个比畜生更狠毒的词】 【踏马的有些人怎么有脸自称父母啊】 【我可怜的鱼鱼啊啊啊啊!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勇敢】 【如果我经历过这些,我真的不确定我还能不能活下去】 【凭什么败诉啊!这视频看得我血压飙升了!】 【不是我想阴谋论,除非原告沉冤得雪,否则我会一直顶帖!】 也有相关从业人员出来发声,其实这次审判,真不能质疑法院的司法公正。 原告提交的证据只有视频,形式实在太过单一。 时间过去太久,有效的佐证线索几乎都消失了,甚至也没有证人,万一这视频的真实性存疑,法院轻易判定被告的罪,反倒可能误判了清白的人。 一审既然败诉,原告余林深若想提起二审,需要提交新的证据。 要么证明视频的真实性,要么直接证明病情与虐待的相关性。 【我暂时站那对父母吧!万一这些视频是他们约定了什么配合录制的呢?】 【确实有不少熊孩子污蔑大人的事情存在,我不站边】 【看看现在的结果,余家夫妇真的是有高人指点,还能想出这个对策】 【余家夫妇想的对策越多,在我这里越脏!他们居然毫无悔改之心!】 【众筹一个真相!法院要证据,我就花钱悬赏证据!我非得把那俩送进去!】 【加一加一!给我联系方式,我也要出一份力!】 网络上因这个案件,舆论被划分为不同的派别。 好在,可以达成共识的是,经此一役,最在意名声的余金宝,算是失去了自己最在乎的东西。 余家夫妇茶不思饭不想,狼狈地四处讨教,费尽心思想挽回自己不堪的颜面。 而庭审期间,余林深回了趟书院,既是为了送那幅画,也是为了避一避外界的风头。 简昭阳特地推了手头的事务,匀出假期陪爱人这一程。 见余林深真的和简昭阳复合了,余溪河本就冷的表情更是寒若冰霜。 只不过,给余林深夹菜的时候,余溪河也会顺势给简昭阳夹一份。 等两个小辈诧异地看过去时,长辈则会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佯装无事发生过。 算是用这种傲娇的反应,委婉地表达了对这位“儿婿”的接受吧。 虽“躲”进了山中,庭审的结果,余林深还是很关注。 得知一审败诉,书院众人皆是难以置信,倒是余林深反应还算镇静,让大伙儿堪堪安了心—— 当事人这么冷静,一定还有绝招吧! 那就等二审见真章! 然而,余林深的所谓冷静,只是为了不让书院众人担心的伪装。 那几个晚上,余林深夜夜无法安眠,却又不敢辗转,怕惊醒枕边的人。 直到这晚,余林深实在躺不住,见简昭阳闭着眼应当睡熟了,便独自行至卧房窗边透风。 山间的夜风是极凉的,骤然离了被窝,余林深的身体不受控打了个颤。 这一夜风声萧瑟,悬在夜空的一勾弯月寡淡凄凉,映进余林深的眼中,自他眸波开始漾开寒意。 余林深摩挲着手臂取暖,却不想回到床上。 直到一件薄毯披上他的肩头,连同熟悉的大手搭上来,带来掌心的余温。 余林深抬手攀上身后人的手背,回头,抱歉笑笑,“我吵醒你了?” 简昭阳站在他身边,与他共同面对这黑暗中的凉意,“我没睡。” “睡不好吗?” “我只知道你睡不好。这几天,你几乎都没睡。” 能知道自己没怎么睡,这人熬了多久,余林深心里有了答案。 只是这人默默陪着,一直没有说过罢了。 余林深低下头,也不再隐瞒,坦白自己的脆弱,“我想过追究陈年往事会很难,只是我没想到,会有这么难。” 时代变了,二审需要新的证据。 余林深根本找不到新的线索。 医院的档案全被清空了。 当时的知情人一定也都被当时还很富裕的余家夫妇妥善处置。 简昭阳牵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别担心。”简昭阳的声音带来暖意,“我在想办法。” …… 或许是应了那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自事件发酵以来,不少自称知情人士试图提供线索,其中有数次,引得简昭阳亲自登门拜访。 奈何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正当余林深以为此事再无转机之时…… 一日,简昭阳兴冲冲赶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眼前亮晶晶的,急切道:“这回是真正的有效线索!我验证过了!只不过,那位女士要求你和我一同赴约。” 一同赴约根本算不得为难,只要那是真正的线索,让余林深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更何况简昭阳本人都验证过有效性,余林深立刻答允。 第163章 知情女士姓谭,值得一提的是,她是《先离,后爱》综艺的忠实观众,同时也是“阳余鲜”的死忠cp粉头。 这样的身份本该更值得怀疑,粉丝很可能为了见到真人,编造所谓的线索。 但简昭阳眼见谭女士亮出了十四年前的工作证明—— 她是小林深当年就医的那家私人医院的临床护士。 也是当年小林深被虐待后接受治疗的亲历者。 谭女士的家在一片老破小区。 楼层不高,没有电梯,简昭阳和余林深徒步爬了六楼,才敲响那扇锈迹斑斑的门。 打开门的女士看到二人,表情先是惊喜,迅速又转为热泪盈眶的愧疚。 她逃避般躲开视线交流,躬身给二人摆了拖鞋,红着眼眶示意二人进屋。 在沙发上坐好,谭女士独自坐在二人正对面。 余林深没有打量她家里陈旧的装修。 他注意到她的手指甲比寻常人更短,甚至有几根指头残留着刚结痂的血痕。 沉默片刻,二人没有催促。 是谭女士自己忍不住,试图开口,结果还没发声,就忍不住咬起指头。 果然。 余林深的猜测被应验。 和他接受精神治疗时见过的病友类似,她能把指甲啃成这样,是出于焦虑。 这样的精神状态,加上不算优越的生活条件…… 余林深想,这些年,谭女士应该过得不算好。 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后,谭女士终于开口,把过往一五一十地陈述出来—— 十四年前,谭女士转进市里顶级的私人医院担任护士。 工作虽苦,前途却一片光明。 她不仅事业得意,甚至还在医院结识了一位档案管理员。 两人相知相恋,打算次年就结婚成家。 直到,一位带她的前辈把她转进了某高级病房看护。 病房中住着个明眸皓齿的可爱男孩,但表情却带着比成人更冷的麻木。 那个孩子就是小林深。 孩子的伤口非常诡异,反反复复,每回住院的病因都不一样。 前辈们都只说是孩子自己伤的,可在谭护士看来,绝非那么简单。 谭护士试过向孩子套话,但孩子戒备心极强,什么也不说。 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却有如此的戒备,反倒印证了谭护士的猜想。 谭护士找前辈求助,却换来对方的警告。 而再找过护士长甚至院长,换来的,则是与男友有关的威胁。 那是谭护士第一次面对现实。 她曾幻想过自己能成为英雄,但在生活面前,她卑微地选择了苟且。 后来,那个孩子出了院,有一段时间没来。 谭护士以为,那孩子没事了,她愧疚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直到一次和男友闲聊,档案管理员聊起他看到的一个病例: “你之前很关心的那个漂亮小男孩,他又入院了。不过不是外科,是精神科。” 谭护士如遭雷击,追问:“是什么病?” “接触恐惧症。”男友回忆道,“而且病情蛮严重的。听说几次趁医生没注意,差点跳了楼。” “……” 谭护士觳觫不已,强迫男友上班后找出那份病历,亲眼得见,才彻底心死。 可令她绝望的事,才刚刚发生。 院长下达命令,要全面清空“余林深”有关的病历档案,且所有相关人员会得到巨额的“抚慰金”,条件是对任何信息保密。 谭护士无助,谭护士犹豫。 她在男友的怂恿下,昏昏沉沉地接受了院长的条件。 似乎仅有的良知,驱动着她的身体行动。 在男友执行清档动作之前,谭护士偷偷将那份电子病历拷贝,当即去公证处做了备份。 或许是开启了某种防御机制,后来,谭护士的大脑命令她忘了这件事。 但愧疚感似魔魇如影随形,之后的几年,谭女士活得浑浑噩噩。 工作上出了岔子导致失业。 婚后丈夫出轨导致离异。 谭女士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活得像死水一般。 然而,她突然看到了那档婚姻综艺,见到了画面中美丽如神祇的余林深。 那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那孩子现在过得很好啊! 眼看着简昭阳和余林深在综艺前几期的撒糖拉扯,谭女士沉溺其中,直播后也高强度搜索相关的糖点,久而久之竟混成了头号cp粉。 那段时间,谭女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她嗑的cp越甜,她越得到救赎。 然而,“火葬场之夜”,余林深公布了病情。 那也恰恰是余林深不得不与简昭阳离婚的原因。 得知此事,谭女士彻底崩溃。 她依稀看到十四年前射出的那枚子弹,经年之后在她转头时,正中了眉心。 回忆已毕。 说出这些过往的谭女士再次崩溃,掩面而泣,几乎不敢正视面前的两个人。 余林深丝毫不怪她。 他只起身,走过去,蹲在谭女士的膝前,温声提醒: “你没做错什么,你当年也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谭女士放下双手,脸上已哭得涕泗横流。 余林深却毫不嫌弃,试探着伸出手。 第164章 谭女士猜到他的想法,惊恐道:“你不是害怕触碰吗?你不要为了安慰我勉强你自己……” 余林深却轻轻拉住她的指尖,稳稳地停住,没有半分退却。 他说:“因为你是善良的人,所以这些年你才备受良心的折磨。你过得已经很苦了,你值得放过你自己。” “不是的。我是坏人。我到现在才敢站出来……”谭女士摇头。 “不。”余林深坚定道,“真正的坏人并无羞愧之意,他们现在还在逍遥法外。而我要的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他们需要付出代价。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谭女士恨不得给面前这个已然成熟的孩子一个深深的拥抱。 但她忍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递上了公证处的备案号据。 送别夫夫二人之前,谭女士还主动说:“如果需要人证,请直接找我。” “谢谢你。”余林深回应,“但如非必要,我还是会藏好你。你不知道你提供的这张纸条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希望你记得,你今天拯救了一个人。” 谭女士含泪,重重地点着头。 几日后,潘律师宣布提交了新材料,二审已经受理,将择日开庭。 据说,有人看到余家夫妇在消息发布时,竟在公开的餐厅里丢了数十年的体面…… 一个破防哀嚎,一个痛哭流涕。 第69章 余林深告余金宝夫妻虐待罪案, 二审最终胜诉。 “被告余金宝犯罪情节严重、影响恶劣,顶格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被告肖琳犯包庇罪,判刑五年;涉事医院因毁灭证据罪被依法查处。” 这案件的结局被报道在新闻版面时, 只有这么轻描淡写一段话。 可这段话背后,却包含着数不清的鲜血与斗争, 牺牲了个别弱小无助的人不被在意的一生。 那对“养父母”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形象”,终于毁于一旦。 余金宝为了名声在外隐忍, 选择将毒手伸向家中的幼子,也恰恰因此锒铛入狱,亲手摧毁了自己最在意的名声。 多年大仇得报,余林深的表现却并不如外界设想般畅快淋漓。 他只是由简昭阳带着去海岛潇洒度假,住在特地购置来避暑的沙岸别墅里, 再次远离了尘嚣。 晚夏的海风带着最后的炎热, 吹拂过一整片沙质柔软的沙滩, 带着微咸又潮湿的气息, 绕进了别墅前院的阳光房。 这处别墅被装修得极具地中海特色,蓝白相间的色调,简易却不简陋的装潢, 让人不闻海风,就有亲临海岸边的错觉。 屋檐之下撑着宽敞的遮阳伞, 两张躺椅并列, 夹着一面摆着青柠椰皇的小桌台。 余林深眼戴墨镜只着泳裤,卧在躺椅上慵懒地沐浴阳光。 “两个小时了。”简昭阳站在感应区,玻璃门自动打开,他从室内拿着防晒油走了出来, 把瓶子往躺椅上的爱人脸侧一贴,问, “还要继续晒吗?” “唔……”余林深的皮肤不耐晒,虽然有阳伞遮蔽,但还是被烫得微微发红,他嘤咛一声,懒懒地没有动弹,“不想动。” “是不是晒成笨蛋了才不想动?” “你才是笨蛋呢。” “让笨蛋给你补一下防晒?” “嗯。” 余林深手脚打开,任人摆弄。 简昭阳看他这样只觉得好笑,把防晒油倒在掌心微微搓热,随后才贴在余林深的小腿皮肤上。 爱人的身躯纤瘦,却不干枯。比例和谐的骨架上附着恰到好处的肌肉,触感柔韧,手感令人流连。 此时因为铺了日光,白皙的皮肤呈现带着粉调的红,看起来像是成熟的淡雪草莓,引人幻想着咬上一口的甜味。 本正儿八经地涂着防晒油,但某些人的手指工作着工作着,就开始不老实。 余林深闭着眼享受服务,突然感觉微麻的触电感自臀下蔓延上脊梁骨。 他一颤,忙睁眼撑起上身,看向作坏的人,抱怨地嘟囔,“那里不用涂,有裤子挡着。” “嗯?是吗?”简昭阳人畜无害地笑着,“可是你看,你稍微一动,这块皮肤不就露出来了?还是得涂一下,保险。” “你别……呀!” “别踢。你踹疼我了。” “我又没用力。” “对啊,我故意这么说的。我赌你会心疼,会让着我。” “……”余林深语塞片刻,眼看着丈夫的手更加不规矩,脱口而出,“不要!”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抵抗,本该成为寻常关系升温的情话。 但简昭阳听到那个“不”字,本轻松的脸色瞬间怔滞,像被施咒驱使般,猛然抽回了手。 这反应很异常,让当事双方都错愕了刹那。 余林深摘下墨镜,他看清了眼前爱人局促的表情。 这样的神色令他心疼。 在外堪称张扬跋扈的简昭阳,何曾委屈过自己?何曾展露过这般卑微的姿态? 不管是面对媒体,还是处理余家夫妇时,这人一直都游刃有余,强大全能,像是能扛下世上一切压力,换心上人无忧的岁月。 简昭阳确实做到了。 只是,这样的人,回到心上人身边时,却自卑得像一只曾被丢弃的宠物大狗。 不管是综艺录制的后期,还是综艺结束后回归生活,简昭阳的患得患失,余林深都看在眼里。 第165章 简昭阳还未从被“丢弃”的心伤中走出来。 哪怕如今他们早已复合,二人之间的关系,却还有功课尚未做完。 简昭阳没再说话,这回乖巧地帮余林深涂完了防晒,没有半点逾矩。 任务完成,简昭阳就躺在了空着的椅子上,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余林深默默打量着他。 男人也半赤着身体,只着泳裤。 几天的日光浴让其本白净的胸膛肤色染上健康的蜜色,使得肌肉线条的沟壑更加明显。 腿长臂长、肩宽腰窄,男人的身材比例本就惊艳,此时肤色难得地变化,更吸引余林深多看了几眼。 看着看着,余林深心口一动,突然有个想法。 余林深下了椅子,走到简昭阳身边。 当躺椅上的男人不明所以地抬眸看过来时,余林深已经一声不吭坐在了简昭阳的大腿上。 余林深能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腿肌一绷。 背后传来一声压抑的轻哼,余林深却能确信,那并非来自于自己身体的重量。 “你干什么?”简昭阳的声音低哑。 余林深倚靠在身后人的胸膛,说:“我要跟你玩个游戏。你不能拒绝。” “好。” “这个游戏,叫做物化。现在,你是一把椅子。” “哧。”简昭阳轻笑,手臂挽上怀中人的腰肢,“所以,你现在坐在我这把‘椅子’怀里?” 余林深毫不客气拍开简昭阳的手臂,“遵守规则。椅子是一件物品,物品是不会动的。” “……” 简昭阳沉默片刻,还是顺从收起手臂,任人折腾。 余林深蹭了蹭,调整坐姿。 他突然又红了脸,抱怨道:“这椅子做工真糟糕,硌得我腰疼。” “是椅子做工糟吗?”简昭阳无奈道,“是坐着的人乱动。” 余林深半侧上身,拿手指点着简昭阳的嘴唇,“椅子是不会说话的。” 简昭阳作抿嘴状,乖乖闭了嘴。 但眼底却泛起隐忍的红意,像在艰难的克制,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可余林深不怕。 不但不怕,他甚至勾起得逞的坏笑,转而站起,对简昭阳说:“现在,换一个物品。你不是椅子。” “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的鞋子。” 故意用绵长的语调拖着暧昧的声线,余林深将赤脚抬起,压在丈夫的膝盖上。 随后,带着阳光温度的皮肤互相摩擦,趾尖顺势上攀。 简昭阳忍无可忍,抬手抓住了爱人的脚踝。 倾身想要靠近,却被那只脚踩着胸口压回椅面。 不痛。 但是很痒。 “鞋子可不能随便碰主人。” “我没随便碰。” “原来鞋子知道需要寻找主人的哪个部位?” “鞋子知道。鞋子也找到了。” 简昭阳已经领悟了余林深的意思。 而余林深也不再惹火,正色道: “如果我不喜欢,就和现在一样,我会认真告诉你,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除此之外,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任性的事,就像我现在对你同样放肆。因为我们是平等的爱人。” 简昭阳扣着他脚踝的五指微微收拢。 余林深继续说:“只要你爱我,我就足够强大。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说完这番话,余林深试图收起自己作乱的赤足。 但这回轮到简昭阳放肆了。 爱人都给出这样的许可,简昭阳再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人的心意? 他反倒把余林深的脚踝抓得更紧,手心攀上去,扯着人的小腿施力,让爱人失衡跌回自己的怀里。 “谢谢你的包容,爱人。” 在余林深意识坠落之前,他听见丈夫海妖般的低语。 “预告一下,我会比你想象得还要放肆。” …… 海边的度假转瞬即逝。 二人登上返程的私人飞机时,手机也接收到了岛外的讯号。 隔世几日未处理的消息雪花般纷至沓来,用实际的符号,象征避世之旅梦境的破溃。 简昭阳叹了口气。 余林深笑着哄他,“下次,我们再找机会度假?” “好。”简昭阳得到承诺,像尝到了甜头,打起精神开始处理公务。 这次的消息列表中,充斥的关键词,并非过往普通的商务合作。 简昭阳定睛一看,诸多邮件都在提及一件事—— 简氏二代家主简宁伟已然病危。 简昭阳对父亲突然的病重并不意外。 那人年轻时风流,心机又重,上年纪后大小疾病就冒了出来,全凭家世殷实砸钱靠药物吊着。 但在死神面前,众生终究是公平的,再有钱的人,也难逃死亡的结局。 有钱的地方是非多,豪门是最直观的修罗场。 简氏嫡系虽因简宁伟的操办血脉纯粹,但旁系的斗争却一直没有消停。 哪怕能在简氏分得一杯羹,都够一个小小的家族吃喝玩乐数十年。 如今简宁伟即将病逝,病榻边自然挤满了不少讨好的身影,试图刷存在感,好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最终的遗嘱上。 而简昭阳作为毫无疑问的直系继承人,自然也被个别亲戚长辈提醒,不要在关键时刻疏忽了规矩,导致意外的发生。 第166章 现在的意外还能是什么意外? 无非就是简宁伟把简昭阳从遗产继承中除名,但这可能性在年迈的简宁伟序列中微乎其微。 人的阶层发展到一定程度,会愈发寄希望于一些所谓虚无缥缈的事物。 所以有些科学家后期会信仰玄学,有些帝王会沉迷于修仙和请神。 简宁伟也是如此。越是年纪大,越开始在意所谓血脉之间的连接。 可等这老者试图控制简昭阳与女人成婚生子时,简昭阳已羽翼渐丰,完全脱离了简宁伟的掌控。 所以,简昭阳不但不想讨好简宁伟…… 他甚至当场给秘书下达了新的指令,找人在社会上放出小道消息。 注意到丈夫的脸色,余林深凑过来。 简昭阳在爱人面前办公不会遮掩,余林深要看,简昭阳甚至把屏幕往人面前推了推,方便爱人看得更清楚。 “所以,你会去看看简老爷吗?”余林深问。 简昭阳没回答,似是突兀地扯开问题,反问:“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帮你实现你师父的梦想吗?关于书法的那个计划,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策划一档书法综艺?” “这么突然?” “不突然。”简昭阳自在垂眸看向电脑屏幕,“我已经私下筹划很久了。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一周后。 简氏娱乐公司的新综艺《全民书写》正式官宣。 与这综艺一起为人所知的,还有简氏老爷病重的消息,以及…… 其子简昭阳不屑继承遗产,预备“革故鼎新、自立门户”的传言。 集团内部人心惶惶,员工尤其不安。 管理核心的变动,通常意味着格局的巨大变动,甚至有时会动摇员工的饭碗。 不少年轻人在此经历过浑浑噩噩的工作体验,好不容易在简昭阳的带领下,公司内部呈现焕然生机。 如今简昭阳或许要走,腐朽的旧贵族又将来临,对这些怀揣梦想的人来说,面包还会有,鲜花却将彻底凋零。 小简总走就走,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啊! 这是诸多尚有追求的年轻人仅存的心声。 余林深得知了这些风声,也才明白那天在私人飞机上,简昭阳找人放的小道消息,究竟是什么—— 简昭阳是否会自立门户还不一定,但这流言,一定是简昭阳亲手设的局。 当余林深向简昭阳问起这件事时,丈夫表情复杂片刻,把他揽进怀中吻着额头,许久才说: “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你现在就安心策划综艺的事,好好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你怎么办?” “我?我也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啊。”简昭阳缓缓回忆起,“当年简宁伟把所有子公司放在我面前让我选,我毫无犹豫选了当时积病最深难度最高的娱乐方向,不是为了自我挑战,只是因为我喜欢。” 余林深回抱住丈夫,安静地听简昭阳继续说—— “因为年少时被压抑得狠,我缺少了放松休闲,更缺少了思想的表达。长大后就想报复性地补偿回来。这种体验,让我内心一直都在怨恨我的父亲,个中滋味,事到如今我才想通。 “现在我父亲快死了,我只想抓紧时间,打完这场我和他最后的仗。” 第70章 综艺《全民书写》, 字面意义上与书法强相关,单从题材来看,本该给不了解此圈的大众以“枯燥”的印象…… 但奈何这个企划集齐天时地利人和加成:婚综粉丝无比期待见到余林深或简昭阳再次亮相, 书法爱好者早就在等一个鱼书生以该身份正式露面的场合。 加上简氏娱乐公司的崛起、豪门近期风言的流量加持…… 《全民书写》甫一上线,就获得了超乎寻常的热度。 为了维持最高的首播, 第一期采用直播形式。 节目上线当期的直播间,画面帷幕尚未打开, 粉丝就已经在弹幕区刷屏—— 【官方宣布了鱼鱼会出场,那简总会不会出来呀】 【这辈子还能看到渡劫夫夫组公开合体吗】 【鱼宝!几个世纪没见面了!我好想你啊!】 【嘿嘿,嘿嘿嘿,马上就要看到我那还不认识我的老婆了,好紧张】 弹幕的热情无处宣泄, 直到预定的开播时间点到来。 如雨的弹幕渐渐消停, 黑屏后传出男子温润的低语。 熟悉的声音, 再次引爆了粉丝的期待。 但出人意料的, 男子开篇第一句并非打招呼,甚至不是温柔的安抚。 反倒是一句拷问—— “想象一下,你最疼爱的孩子, 回到你面前时只剩头骨,你会是什么感觉?” 【这声音一听就是鱼鱼!但刚上来就整这么刺激?】 【我点进来是想当催眠背景音的, 开场一个问题给我问精神了】 【头骨?!我可能会被吓死!】 【但那是最爱的孩子诶, 应该不会是纯惊吓,我会很悲伤吧】 如弹幕猜测,综艺开场这句拷问,正是由余林深鱼书生发出的。 见观众渐渐沉浸入氛围, 鱼书生才问出下一个问题: “再想象一下,如果那个孩子为天下大义而牺牲。而杀死他的, 是个虐杀你手足亲朋的叛贼。你又会是什么感觉?” 第167章 【血压上来了,我疼爱这孩子不说,居然品性还特别好吗!】 【buff叠满了!这什么家仇国恨!我要开大!让那反贼血债血偿!】 “我看到了大家的悲痛、惋惜、愤怒、仇恨……”鱼书生说,“这些情绪,大概就是我国<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唐朝名臣颜真卿,目睹自己侄儿与兄长尚无全尸的棺椁时,内心的感受吧。” 【我是书法生我学过,鱼鱼是不是要讲《祭侄文稿》啊!】 【我看过科普!它是‘天下第二行书’对吧?】 与此同时,直播间画面正式点亮。 随着泼墨风的华丽片头播放完毕,身着白纱墨纹圆领深衣的鱼书生行上台前,鞠躬行礼。 古装或汉服虽人人可穿,但要穿出那种浑然天成的还原感,却对着装人自身的先天条件要求很高。 鱼书生脖颈纤长,腰背挺直,腿又生得修长,走起路来款款生风,简直与古画中刚走出来无异。 “欢迎收看《全民书写》。不才鱼书生,将为各位看官呈现开场表演:仿《祭侄文稿》。” 【仿???我没听错吧!!!】 【我以为鱼书生分析《祭侄文稿》就顶天了,没想到是要模仿吗!】 【这很难吧!万一翻车了,反倒会被骂的!】 【翻车才是大概率事件吧!鱼鱼要不我们还是稍稍避讳一下?】 “对历史事件的尊重,并非避而不谈,而是让后世多了解。”鱼书生不卑不亢回应—— “如今,有许多能人为了致敬《祭侄文稿》,推出了综艺、影视、小说甚至漫画。鱼书生也只想尽绵薄之力,试图呈现颜圣当时的情景。 “当然,技法上面必有瑕疵,欢迎诸位斧正;呈现并非还原,如有不周之处,也欢迎诸位指点。” 【鱼书生说得很好啊!直播仿写确实少见,我很想看看】 【虽然鱼书生谦虚地说技法有瑕疵,但我赌他不会翻车】 【兄弟们,还没开始我就热血沸腾了!】 【《祭侄文稿》的故事我每次看都会泪目,想想要被演出来,我怕一会儿要哭崩了】 铺垫完毕,鱼书生长长舒一口气,似乎在调整情绪。 助手端上长案展开纸卷,鱼书生的手握住墨锭缓缓研磨。 直到墨汁浓稠,鱼书生沾墨提笔,落笔的瞬间,竟将直播间所有观众,恍惚带回了那个朝代。 他是戏中人,他们是说书人。 双方一同演绎那安史之乱的一角,一纸满门忠烈的血泪。 “维乾元元年,岁次戊戌……” “从父,银青光禄(大)夫……蒲州诸军事蒲州刺史……以清酌庶羞祭于亡侄赠赞善大夫季明之灵曰。” 鱼书生边落笔,边克制语气地解说开篇两段。 第一段是落笔的时间,第二段是颜真卿的身份官职。 然而写完“从父”,鱼书生却将那二字涂改,在旁标注小字,“第十三叔”。 【这里颜圣的原稿就是把‘从父’改成‘第十三叔’,鱼书生还原了】 【从父是指叔伯,但季明其实和颜真卿的关系更远,所以颜圣才改掉的】 【那不是说明颜圣本能地把季明看得很亲近】 【就算那么悲痛的情况下,颜圣还想着理智描述有关侄子的事】 写到“银青光禄(大)夫”时,鱼书生笔速过快,没注意到禄字已经在纸的底部,竟将“大”字写在了桌上,随后才另起一行,写了“夫”字。 至此,他悬腕转管毫不停歇,直到写到“蒲州诸军事”发现最后一字枯笔严重,这才喘一口气,重新沾墨书写。 至此,两段文字中,用墨的明暗对比,便已呈现鲜明的对比。 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颜圣这里有好几处失误,一个被写漏的“大夫”的“大”,一个写错的“刺史”的“刺”字,还有严重的枯笔】 【哪怕尽力维持理智,然而真情还是流露于这些疏漏之中啊】 “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生,每慰人心……” 写到这句时,屏幕中的人嘴角复杂地颤动,似是回忆起美好的过往,又因现实的反差而强忍遗憾。 【从这边才开始正式抒情】 【这一段其实是在夸侄子季明的品德】 【这些词看起来就很美好啊,难以相信季明是怎样的翩翩公子】 【呜呜呜这么好的人,安禄山你真不是个东西!】 “方期戬谷,何图逆贼闲衅……尔父竭诚……余时受命,亦在平原。” “尔父”之后的两个字,先是“受制”,力度不够,改为“被胁”,又涂掉,直到第三次,才被写字人敲定为“竭诚”。 【这段是说,本期待季明一生顺遂太平,却遇了反贼。季明的父亲誓死反抗安禄山,颜真卿的守区当时也沦陷了】 【真的是满门忠烈啊,都在誓死守城】 【这段尔父后面怎么改了那么多次啊】 【可能因为季明的父亲颜杲卿,当时死得真的太惨烈了】 “仁兄爱我,俾尔传言……土门既开,凶威大蹙……父陷子死,巢倾卵覆。” 最后的八个字,重新蘸了墨,写字人驱笔之时,刻意将字写得更大。 墨色浓重清晰的八个字,像是能在白底黑字间,渗出血来。 第168章 【这边是说颜杲卿本来和颜真卿约好了破敌之策,但是最后还是……‘父陷子死,巢倾卵覆’】 【当时叛军逼颜杲卿投降,颜杲卿不从,叛军刀架在他儿子季明脖子上,颜杲卿还是不从。叛军让颜季明劝他父亲投降,颜季明誓死不屈,就被当场抹了脖子,最后尸身只剩下一个头骨】 【颜杲卿被拉到安禄山面前,安禄山威逼利诱,颜杲卿只破口怒骂。安禄山让人把他舌头拔了,他含含糊糊说不清话,但还是骂。最后安禄山就卸了他一条腿,把他杀了。据说能找到的颜杲卿尸身,也只剩一条腿】 【颜杲卿常山被钩舌,就是文天祥《正气歌》里那句‘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的典故】 【我看哭了呜呜呜呜呜】 【墨镜墨镜墨镜】 如果说至此之前的字迹,写字人落笔还算清晰可辨,到了下面这句,就迅速飘忽起来。 原先的克制、隐忍,在这句悲呼中,全部解开封禁—— “天不悔祸,谁为荼毒,念尔遘残,百身何赎,呜呼哀哉。” 最后的四个字“呜呼哀哉”,被写字人处理得气若游丝。 仿佛一声无奈的叹息化形于纸上。 【换作是我,我也会抱怨老天不开眼,也会抱怨老天到底害了多好的人】 【‘百身何赎’,就算找回几倍的身躯也挽回不了,但事实却是,连完整的一具尸体都没能找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都讲究要死得全尸】 【古人本来就讲究这些,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却只剩残尸,身为叔伯又该多难受啊】 “吾承天泽,移牧河关……携尔首榇,及兹同还。” 这一段的修笔更加频繁,圈改的,涂抹的,以至于被留下的正文,只能挤在角落,几乎无处容身。 哪怕在这种悲痛欲泣的情况下,写字人像被魂灵牵引,在“吾承”二字后分明有空行,仍旧另起一行,写下“天泽”二字。 【颜圣回忆起他受皇帝恩泽,去河关找他们尸骨的事了】 【这段修改好频繁,感觉颜真卿已经完全陷入悲伤了】 【在这边为什么要另起一段啊】 【因为‘天泽’是指皇帝的恩泽,提到皇帝就换行,算是一种书写的礼仪】 【如此痛苦的情况下也不失分寸,颜圣真的是把忠和礼刻进骨子里】 “抚念摧切,震悼心颜……魂而有知,无嗟久客,呜呼哀哉,尚飨。” 笔至最后,几乎算不得“行书”,而是“草书”。 这潦乱的收尾草草结束,严重的心理创伤落于纸上。 将笔弃之一旁,写字人勉强手撑着桌面。 低垂的面庞这才坠下一两滴无声的泪。 经历极致的悲痛尚未哭泣,可等一切都书写成章后…… 残余的哀伤才化作眼泪,垂落下来。 镜头旋转,将整篇仿写的文稿呈现在直播间观众前。 镜头后的书写者传出吸鼻子的细响,他一时没有说话,安静整理着情绪。 【因为涂改较多,加上行书潦草,《祭侄文稿》被称为‘稿’,但实际上每个细节都在体现颜圣的书法功底】 【颜真卿那种被称为‘圣’的字,他怎么能把技法模仿得这么到位!】 【但是鱼书生不但把优点呈现出来,甚至连错漏都还原出来了!这得背多少遍啊!】 【甚至据说颜圣这幅字只沾墨七次,鱼书生都几乎还原了!这得练多少遍啊!】 【卧槽,作为圈外人我一直不知道鱼书生到底‘神’在哪,现在看完表演,我心服口服】 【综艺这种呈现人文关怀的表现方式,让我更愿意了解书法作品背后的故事了!】 镜头切换,鱼书生重新出现在画面之中。 也许是刚才过分代入,鱼书生的手还不受控地因脱力而颤抖。 但面对观众,他还是笑面盈盈: “谢谢大家对刚才那场表演的包容,也感谢弹幕大神在过程中补充的信息。” 诸多在过程中科普的“弹幕大神们”撒花回应。 “方才的表演仅是抛砖引玉,欢迎各位来到,书法的世界——” 鱼书生展臂后退,主持人顺势登场。 这档综艺因鱼书生的首秀正式定调—— 并非对书法简单的说教和科普,而是融合进各种表演形式的娱乐节目,是充满趣味与人情的故事会。 首播的综艺给足了诚意,观众粉丝期待看到的不少熟人都有了镜头: 比如,溪河书院大师兄叶云的潮牌工作室内。 “这一版设计需要修改,将水墨融进服装设计,重点在于‘融’,而非水墨。你把字直接印在衣服上,这跟文化polo衫有什么区别?你们今天转进一组跟着学,他们是老员工,这方面经验充分。”叶云指点某组新来的设计师。 【哇!师兄美人气场好强!这项目王多鱼投了!】 【原来印个图案还有这么多讲究?叶师兄不是纯纠错,还给了新人方向,好评!】 【这才是商人应有的觉悟啊!想挣钱就要专业点,而不是糊弄消费者骗钱】 比如,溪河书院小师弟沈蕴的国家字库项目。 “就好比这一版碑刻,因为朝代久远,很多笔划都被磨损了。这些空白的地方,就需要我们结合上下文、调动字库数据比对。这也是我们建立字库的原因之一,为了减少文明的失落!”沈蕴对记者介绍。 第169章 记者姐姐温声哄道:“原来你在做这么了不起的事啊?” 沈蕴如果有尾巴,此时应当高高翘起,“不仅如此呢!我们这个小组没了我可得散!字库的录入需要建模,尤其是碑刻字体,不对古人的用力习惯有一定理解,这模型的细节可没法完善!” 同组的前辈们憋着笑鼓掌附和,“对啊对啊!”“多亏了小沈!” 【哈哈哈哈哈小师弟好臭屁好可爱】 【前辈们和记者姐姐也是真的宠】 【这群可爱的人真的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再比如,影视城小吃街的糖画老伯伯录制广告番外。 【咦?我在影视城蹲直播的时候见过这个伯伯!】 【原来伯伯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吗!书法真的是伯伯一生的执念啊】 【多亏有这档综艺,真的给了很多人实现夙愿的机会】 再比如,书院学子马尾辫话痨少女的表演赛。 【这个孩子我记得!话老多很可爱的!】 【哇这孩子综艺感很好诶!这次有机会露脸,以后前途无量啊!】 首播结束,节目组众工作人员松懈下紧绷的神经。 虽过程高度紧张,但结束时的放松与愉悦,也令人感到前所未有地满足。 在员工们的欢呼声中,导演穆洁找到幕后督场的简昭阳,暗示了员工们对其“自立门户可能离职”的忐忑,对比此时此刻由其带领下实现梦想的满足。 “我知道您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完,”穆洁提醒,“但我也希望您能够考虑,或许需要你留下的人,比您想象中还要多。” 对此,简昭阳只讳莫如深一笑。 谁也看不清这人内心究竟有什么打算。 心思猜不透,结果却可以确认: 《全民书写》大获成功。 随着综艺后续录播持续进行,观众自发掀起了一股全民书法潮—— 晨练的公园里,出现不少大爷大妈铺纸书写,修身养性。 短视频平台里,肉眼可见能刷到更多演绎书法故事的小短片。 大小校园里,诸多学生的课余话题除了游戏和漫画,还多了一个 书法。 诸如此类。 主创团队事后接受了一场官方的采访,简昭阳没有出面,让余林深代为发言。 ——“对于这次综艺复兴书法的现象,您作为综艺主创,有没有什么感想?” 记者提问。 余林深谦和回应,不卑不亢,“我不敢大言不惭说这是一场‘复兴’,我只是一个引子。燃料是四面八方的国民,我做的,只是引燃沉睡在国人基因里的东西,仅此而已。” 【谦谦君子鱼书生!】 【鱼鱼主打一个深藏功与名!好!更爱了!】 采访结束时,余林深刚回录制后台,就看见正在等他的简昭阳。 彼时简昭阳抱臂靠着台柱,见爱人顺利下班,笑着迎上来,问:“累吗?” “累,但心满意足。”余林深勾唇笑道,与丈夫并肩走向回家的方向,“毕竟,师父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那你自己的怎么办?” “接下来就可以安心踏上我自己的道路了!” 余林深佯装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手臂垂落的时候,故作不经意地牵住了简昭阳的手,补充上后半句—— “和你一起。” 第71章 内忧之时, 常伴外患。 简宁伟病危的消息外传后,简氏集团内部局势动荡,外部竞品对家也自是虎视眈眈。 简昭阳“自立门户”的流言愈演愈烈, 成为商界竞争方认定的事实。 于是,有好事者冷嘲暗讽, 阴阳怪气小简总表面不屑遗产,实际最新综艺的爆火, 依旧离不开父亲的名声和财力。 简昭阳并未出面回应这些讽刺。 综艺完播不消几日,综艺“售后”的纪录片《我和书法的故事》,登录各大视频网站。 这档纪录片一如其名,总片被分割成不同的小单元,展开讲述综艺嘉宾与节目组沟通时的幕后趣事。出镜嘉宾知名如溪河师兄弟的出场, 无名如街头巷尾的书法爱好者等。 最后一个记录单元, 专门讲述简昭阳筹备这档综艺的故事。 独特之处在于, 视角。 在这一单元, 观众知道故事的主角是简昭阳,但筹备期间的合作方却并不知情。 从合作方角度看来,向他们递来橄榄枝的, 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经营着一家摇摇欲坠的小公司, 流水堪堪够建设新的项目, 便被其一股脑投进了书法综艺。 这信息与事实之间的误差,来源于简昭阳的隐瞒。集资期间,他并未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单作为幕后主使指点主创, 因此才有了这种误差。 这却恰恰是简昭阳的目的。 只有这样,这档综艺能够筹备成功, 才完全靠简昭阳及其团队的个人实力,而非简氏的财力。 这纪录片制作精良,显然不是简昭阳为了回应嘲讽临时起意,而是在综艺开播前就早有预谋。 他预判到了外界可能的风言,事先准备了这一手,不但打脸质疑,加上综艺的成功事实,更证明他匿名集资这种看似小孩子意气的行为,反因他化腐朽为神奇,没沦为笑柄。 从结果来看,简昭阳匿名创业并成功,书法综艺出圈大获全胜,是经典爽文走向。 第170章 可看了纪录片之后,观众们才了解,在创业过程中的压力与心酸,究竟多么考验人的意志—— 与书法相关的嘉宾,虽因为有了机会而欣喜,但没有显赫背景的主创,亦是让嘉宾们对于是否参演百般犹疑。 而与书法无关的资本家,本就没有情怀加持,平白无故投资满脸扑街相的小团队,不如拿这钱去做慈善。 所以,简昭阳筹备综艺之路,简直是地狱开局。 但就算如此,简昭阳还是成功了,纪录片记录的画面,客观呈现了这一段历史。 简昭阳没看过这纪录片的片段,制作全程完全不参与。 如今正片出来,他也丝毫没有好奇心思,本不打算看。 只不过,余林深在影音室对着屏幕泪眼迷蒙的表情,还是让简昭阳忍不住驻足,坐在爱人边陪伴。 彼时,纪录片的画面,上演简昭阳拉到一个新赞助的剧情。 背景音乐先抑后扬,终于柳暗花明,余林深却是在这成功的时刻,深受触动。 “那天我们从海岛回来,你在飞机上邀请我制作综艺,轻描淡写说已经筹备完了……”余林深任简昭阳与自己十指相扣,开口道,“但你说出那句话时,居然经历了这么多?而我却一无所知。” “这也没什么。”简昭阳拉起余林深的手,在其手背上印下一个缱绻的吻,“你过去也经历了很多,我不也很晚才知道么?” “那不一样。”余林深坐正,面向简昭阳,认真纠正,“你不知道时,我们关系很僵硬。而这回我不知道,却是我们已经说开的时候。我们本该同甘共苦……” “当然不一样。我们是在同甘共苦啊,只不过我没告诉你。”简昭阳说着,悠哉地躺在余林深的大腿上,在膝枕时闭眼享受,“那段时间,每当我遇到难缠的客户,回家时,我都会像这样缠着你。那些时刻,你总是很包容,不遗余力为我提供所有情绪价值。” 在家门外的世界闯荡时碰撞的一切伤口,只要进了家门,都会被温柔的手一一安抚。 因为有了余林深的存在,简昭阳才有力量抵御次日的风雨。 “但是,以后不许这样了。不管什么事,都要让我知道。”余林深没推开他,只语气依旧稍显诘难。 简昭阳微蹙眉头,片刻还是点头,“好。我记住了。” “你一定很委屈吧?”余林深想起纪录片中的画面,心酸不已,手指轻抚开膝上人额前的碎发,留下温暖的触感。 简昭阳却故意曲解,“对啊,刚才被你怪罪,我是挺委屈的。” “……不正经。起来!” “起来可以,”简昭阳睁眼,手指点点嘴唇,“你亲亲我,我就不委屈了。” 余林深表情无奈,手指却依旧梳着简昭阳的发丝,亲昵地安抚着怀里的人。 片刻,他才说:“你不起来,我亲不到。” 简昭阳得逞微笑,撑起上身。 风雨苦涩,但他们相吻,雷鸣之下也能品到甜。 …… 纪录片证明了简昭阳的成功,压根无需依赖父辈的背景。 这个事实,也给其“自立门户”的传闻,增加了堪称实锤的可信度。 在几乎既定的结局面前,最先沉不住气的,是病危的简宁伟。 老人察觉到命不久矣,居然半夜主动传唤简昭阳到病榻前。 临终前的话题,无非是遗产相关。 这事若让外界得知,必然诧异主动的一方竟是简宁伟。 但简昭阳并不意外。 甚至半夜接到电话通知时,他还借口自己有起床气,推拒不想去。 通话结束,简昭阳躺回床上,却再无困意。 在静夜中胡思乱想片刻,简昭阳才听到身边传来清明的声音。 他以为早该睡熟的余林深平静道:“外界猜你不想接受父亲的遗产,连我都猜不透你真实的想法。可我知道,你绝非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嗯,我确实有些决定,只是暂时不敢说。”简昭阳回应,“怕你得知会觉得我阴狠,怕你会发现我比你想象中更贪婪。”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谜语,但余林深反倒安心。 他察觉自己对这件事的心意似乎与丈夫隐隐相通,便也主动给予暗示—— “你就当我在说梦话,不必被我左右你的决定。遗产是资本,是刀枪剑戟,但兵器本无情,有情的是手持它的人。 “你拥有资本,所以你可以轻易帮助别人实现其穷尽一生都无法达成的梦想,比如慈善义卖,比如那位糖画老伯,比如在书院挣扎的女学生…… “除去资本,你的存在亦是许多人的曙光。那些在你手下工作的年轻人幸而得到能提供机会的领导,你若离开,难说不会成为他们更甚的打击。也许,需要你的人,比你想象中更多。” 安静听着这番话,简昭阳只是沉默。 “昭阳,如果你和我想的一样,放心去做,至少有我理解你。如果你和我想的不同,那也放心去做,哪怕不懂,我也愿意成为你的共犯。” 说完这番话,余林深没再打扰丈夫的思考,默默陪着,久久,直至相拥入眠。 第二天,余林深醒来时,床边已经空了。 简昭阳起得格外早,应当是去赴了一场紧急的约。 …… 第171章 集团名下医院的专用病房门外,殡仪会的葬仪官整装待发,与简氏的亲属在长廊上恭敬等候。 门内的宽敞病房隔间外候着几名律师,记录着什么。 隔间内的病榻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垂死者简宁伟。 他的头发斑白,苍老得与实际年纪不符,掩在被单下的身体也干枯得瘪下去。 那张年轻时本英俊的脸,此时骨骼暴起,带着面目可憎的压迫感。 站在病榻边的年轻男人手插着兜,表情无所谓,仿佛眼前将死的,并非他的父亲。 若不是律师们勉强辨认出二人眉眼的相似,他们可能要误会这年轻人是哪来的冒牌货。 “昭……阳……”简宁伟艰难开口,气若游丝。 被唤着名字的简昭阳眸光微沉,还是上前一步,略微靠近。 “遗产全都……留给你……”简宁伟长叹一声,“年轻时……我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老了,快死了,才知道……那些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简昭阳没有说话。 “将死之人,别无所求……”简宁伟牵起病恹恹的嘴角,“你能来,我就满足了……” 二十余年,简昭阳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垂爱”。 可他却深感可笑,只自嘲地勾唇哑笑。 “外界传言,你想自立门户……昭阳……我知道你怨我……那些资产,因为随了我的姓,你才不想要……但是……如果收下的人,不是我的血肉……我这一生,活得也太可笑了……进了地府,我怕是……会被别的鬼魂嘲笑……” “按我过去的心情,我怕是会说,你被嘲笑,与我何干?”简昭阳打断父亲的话,“但现在我会说,你的遗产,我接受。不是为了满足你的遗愿,而是因为我既要又要。毕竟这资产不是我求你留给我的,而是你求我收下的。这一切,在场律师皆可作证。” 被点名的律师们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心惊肉跳。 听到独子这番话,简宁伟混沌的大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濒死的大脑最后灵光了一次,简宁伟明白了,简昭阳或许从未打算放弃遗产,而外界那些传言,怕是本人亲自放出的。 只有这样,外界才会认可简昭阳本人的实力,才会承认,遗产对于这样的人物,只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简昭阳最后利用了快死的父亲。 可简宁伟意外地察觉,自己不但不恨,反倒感到一丝欣慰和解脱。 “我知道这些事……这段时间,你真的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我都看在眼里……”简宁伟声音愈发虚弱,沙哑中带着咯血的质感,吊着最后一口气把话说完,“若我现在,承认你很厉害,是我过去看走眼……你能不能,稍微原谅我?” 最后的遗言,是一个问题。 那不会是简宁伟年轻时的夙愿,却成为他濒死前唯一的执念。 快死的人还有什么野心和觉悟呢? 简宁伟最后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心安的死。 若能原谅,简宁伟死得圆满。 若不原谅,简宁伟死得遗憾。 唯一能给他这个心安的,是简昭阳。 简昭阳却沉默,并未回答原谅与否,只是沉沉看着病榻上的人。 简宁伟满眼困惑,直到阖目长逝的那一刻,都没听到亲生儿子说过一个字。 他没听到简昭阳的心声。 一如年轻时他仍强势,却从未尝试听听孩子的心事。 ——没有答案,你自己去猜。 ——若你胆敢认为我原谅,便在虚伪的和平中死去,不至于脏了我的口。 ——若你清楚我不会原谅,便含着疑问下地狱见你的兄弟。我不知道你见到故人是否会害怕,但我确定你会不得甚解。 ——就像童年我被你摆布时一样。 简宁伟离世的一刻,门外那些平日鲜少见面的远亲旧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种哭声不过是世俗的潜规则,算是给了生者与逝者不同意义上的体面。 但简昭阳却连这种体面都懒得维持。 他进门时双手插兜,出门时依旧如此,轻松得好像是逛街路过。 出门后的简昭阳倒是微变了些表情,只稍瞪大了眼睛。 毕竟他没料到,竟于病房门外看到余林深在等他。 简昭阳走过去,自然而然揽着爱人的肩,吻了吻余林深的额头,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余林深习惯地接受了那个吻,回答:“这种时刻还猜不到你的去向,那我也太不了解你的为人了。” 一个没问过程,一个没说结局,病房内发生过的一切,此时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二人只是相视一笑,并无他话,牵手离开了哭声喧嚣的医院。 那些哭声不似送葬,倒像是在给他们的过往送别。 这一天,简昭阳和余林深终于清空了过往所有罪业。 从今往后,他和他的人生,只有彼此和未来。 …… 云卷云舒,时光在天幕间缓缓淌过。 转眼过去几年,时局变动,细节之处有了更改,框架依旧没有剧变。 简宁伟年少的罪孽传言毫无实证,时过境迁,已无法追溯。 或许是觉得那些遗产沾满鲜血罪恶,简昭阳将家财多数散在慈善事业或天使投资中,少数留以维持现有的集团,并同时缔造属于自己的产业。 第172章 双管齐下耗费了他更多精力,但简昭阳反倒活得愈发游刃有余,心腹体系培养起来之后,他渐渐有了更多偷闲的时光。 商界依旧由简氏独占鳌头,而书法界的蜚英腾茂之人,仍然当属余林深。 近来流行起一种全新的字体,名唤水行体。 一如其名,字体包容如水,字势顺滑如行,习得后书写速度得以提升,却不减美观。 这字体甫一面世,就引得大批模仿者争相修习,数量之多,远超专业人士的预判。 热度至此,却无人觉得奇怪,毕竟这字体,是粉丝基数相当庞大的余林深所创。 大师余溪河亲自为爱徒赐评: “水行体极具标准化与包容化,彰显忍耐特性。这字体的现世,是仅余林深能做到的事。” 与书法相关的项目,渐渐在城市的进程中成为流行。 就比如当下正在规划中的一处水墨风格主题公园。 此时,在规划地,余林深刚和设计师沟通完,转身就看见了刚下班来找他偷闲的简昭阳。 褪去西装的男人穿了套宽松的运动服,却反衬得个高身材越具压迫感。 只不过这压迫感在与余林深对上的瞬间,就因展露的笑颜而烟消云散。 “百忙之中又抽空来接我?”余林深背着手向简昭阳走近。 简昭阳自在回应,“百忙之中?我爱人这是在暗示我冷落了。” “你故意咬字眼吧?”余林深主动牵着他的手,“冷落我的人怎么会费尽心思天天接我回家?” “接你回家这件事不需要费心思。”简昭阳强调,“不能见到你,强忍着思念加班,才会浪费我的心思。” “油嘴滑舌。”余林深轻嗔。 但牵着的手却没有松开。 “给我介绍介绍你未来的公园?” “正前方是一片开阔广场,方便老人活动;左前方是游乐区,小朋友可以玩耍。右手边的空地会修一座中等规模的博物馆,常规科普和小型活动可以在那边开展……” “老师老师,要怎么去往这些地方呢?”简昭阳故意调侃,问了个小孩都不屑的问题。 余林深却顺着他,摇晃紧握的手,迈上脚底由草泥地被姑且踏出的小径—— “这条路之后会改造成卵石路,白色作底,黑色作图,铺成几首水行体的诗。我们就走在这样的路上,去往那些地方。” “水行体。”简昭阳重复着字眼,斟酌品鉴,意味深长道,“听起来,你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对,就是这条路。” 余林深笃定回应,牵着丈夫小跑几步,穿过一片尚未清理的杂乱树林。 “走吧,带你去远方看看。” 夕阳给同行的这对伴侣身形轮廓,镀上温暖明亮的祝愿。 像极了爱情电影片尾经常出现的圆满画面。 若这真是一部电影,结局应当配上一首甜美的音乐,落幕时还要附上几句小字—— 此一生,犹如荒山中踽踽独行, 个中冷炽饥疲,仅行者得知。 莽撞误入森海静夜, 幸得一人陪伴,便于林深处见朝阳。 【剧终】